第41章 这水手服是不是有些奇怪…… 领口有些……
对于穿女装这种事情, 简昭其实没有祁听寒想象中那么排斥。
毕竟他有过“童年经验”。
简昭妈妈年轻也是村里一枝花,人称“豆腐西施”,在怀着简昭时就心心念念生一个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娃。
虽然最后瓜熟蒂落, 事与愿违。
但简昭妈妈想玩“奇迹昭昭”的心不死, 何况简昭从小生得精致漂亮, 大眼睛水汪汪的, 比隔壁邻居家的二花还更像女孩子。
于是简昭从出生起就没少穿几个亲戚表姐剩下来的旧衣服。
简昭犹记得上幼儿园小班的第一天,自己穿着一件印着小燕子的红色泡泡袖上衣,下摆荡漾出层层褶皱荷花边。
乡下的泥娃娃们都很闹哄,安安静静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乌溜溜圆眼睛认真听老师讲话的小简昭,就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然后……然后他就被班上的村支书的儿子小胖看上了, 小胖莲藕般的手臂猛地把简昭拽过去, 对着他手下的那群小跟班吹嘘:
“她长得真好看,像贴在我家门上年画上的神仙妹妹。”(就是那种一对扎着冲天辫的童男童女,抱着金鲤鱼笑得很喜庆的年画)
“我长大是要和她结婚的!”
那时候老师、送孩子上学的村里婶婶们都大笑着哄作一团, “呀呀呀,许支书你看看,你儿子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小胖听不懂大人的意思还以为在夸他,很神气地一手叉腰, 一手抓着简昭的手。
简昭却很生气, 因为他不喜欢年画上的娃娃,觉得两颊红得像猴子的屁股似的样子很丑。
于是简昭使劲挣开了小胖的手,皱着眉一下子窜开了老远。
对了,他那时说什么来着,“我才不和你结婚呢!我是要读书的!”
简昭现在回想来,都会为自己过早觉醒的“寒门贵子”上进心而震惊到。
然而事实证明“早悟”并没有什么大用,自己现在高不成低不就地混个一本, 倒是小胖受此“大辱”从此悬梁刺股,高考时一举夺魁,成了他们县里的状元。
简昭妈妈经此一役,也颇有先见之明地意识到自己儿子“红颜祸水”的潜在风险,默默收起了简昭那堆穿花裙子的相片。
对简昭的外形打扮方针从“卡哇伊”画风突变到“大猛1”,女装往事也就此逐渐淡出了简昭的人生道路。
那为什么现在又突然想起来了呢?
那当然是因为……现在JK专卖店橱窗里的如出一辙荷叶边裙摆,肩部微微鼓起的伪泡泡袖,甚至……连胸口的小燕子刺绣都似曾相识。
简昭都快怀疑,这和小时候那件是不是同一个服装代工厂生产出来了的。
疑似县里服装纺织厂做大做强,十余年苦心经营转型,一举进军中式改良jk领域。
“喜欢这件?”敏锐地注意到简昭稍加停留的目光,祁听寒适时地停下了脚步:“进去看看?”
“进……进去看看吧。”简昭边走边不自然地伸手撩头发,试图把脑门那两缕垂落下来的八字刘海拢到耳后去。
无奈刘海长短有点不够,拨弄了好几下刘海还是闷闷地盖在眉毛上,
唉……有点麻烦。简昭很微小地轻叹了口气,只得继续地忍耐着。
祁听寒腿长走在前面,没几步长臂就轻易地够到了门扶手,很绅士地给简昭提前推开门。
“请问,有黑色的一字夹吗?”一迈入店内,祁听寒就侧目与店员轻声交谈,还特意伸出手指比了一下大致形状:“大概这么长,可以夹头发。”
“是这样的吗?”画着长长眼线的店主,从抽屉里翻出一排夹子很热情地挑起了眉。
“谢谢。”祁听寒接过夹子,跟轻地打开塑料包装:“我女朋友她刘海有点长,不太方便。”
女朋友……
高挑清丽的身形一滞,厚底棕皮乐福鞋“踢哒”地轻轻扣动着木质地板,简昭缓慢地挪移到巨大的落地全身镜前:
乌黑的直发如瀑布般倾泻垂落在腰际,八字刘海稍向内卷起浅浅的弧度,衬得简昭本来巴掌大的脸更加小巧了。
除开小学文艺汇演,把脸蛋画得苹果一样红彤彤的,这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化妆。
不愧是祁听寒爆金币花约来的业界一流cos装化妆师。这个假睫毛卷翘扑簌,浑然天成,下敛的双眼含情看谁都无辜清纯。
原本流畅的少年脸部轮廓,被粉雕玉琢后修饰得柔和明媚,唇色嫣红水润,两靥浮动着淡淡的腮红。
也对,现在自己外观上是“女生”。
简昭又多瞟了镜中自己几眼,站在男性的审美视角上第一次产生了点自恋情结:
还是个,很斩男的清纯小白兔。
“简昭,稍微抬下头……”不知不觉间,祁听寒已伸手轻轻扶住了简昭的肩膀,细长分明的指节间夹着一枚黑色的一字夹。
“好。”简昭很乖地抬头,视线就这么毫不躲闪地直勾勾盯着祁听寒看:“随便夹哪儿都行,这缕刘海蹭得我眼睛有点不舒服。”
距离越发缩小了……好像摄影师的特写镜头,焦距贴近得脸上每一根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简昭的脸精致得越发像一个洋娃娃:起伏的眉骨、挺翘的鼻梁、唇角扬起的弧度……
没有一处是有瑕疵的。
即使是世上最挑剔的设计师也会为这样完美杰作的诞生而拍手称快。
“我刚刚照镜子看了。”简昭眨了下眼睛:“呐,祁听寒,我今天是不是很漂亮?”
竟然美而自知。
“嗯。”祁听寒轻笑了下,静静地注视了良久,眸底晦暗幽动:“你最好看了。”
“每天都好看。”
似乎是察觉到了隐约攀缘而上的暧昧气息,这话说完两人均是一怔。
“咳咳”简昭率先撇开有点发烫的脸,“说明化妆师厉害……”
“没有。”祁听寒在这个问题上意外的诚实固执:“主要是脸好看。”
“你看看~人家男朋友多会说话。”
突然有个故作撒娇的娇滴滴声音响起来,原来是旁边的一对情侣在调情:“我今天不好看吗?”
“好好好,宝宝也好看。”
“哼,你竟然承认人家好看了。”女生心思敏感:“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然后慌乱失言地男生就感觉到了身后祁听寒冰凉淬骨的目光,仿佛下一秒就能具象化横插过来把人捅成筛子。
男生也很欲哭无泪:不是……兄弟,我自己女朋友都哄不好了,没想抢你女朋友。
祁听寒不动声色地抬起手臂,在简昭身边堪堪隔开了一个圈,好像在宣誓主权:
突然就不想让网上其他粉丝看到简昭的女装了。
美丽的东西,总是容易遭人觊觎。
这样漂亮的宝贝,应该是他的独家收藏……
“是陪女朋友来买裙子的吧。”店长姐姐的波浪长卷发散发出浓重的红玫瑰香气,热烈大方地插到了二人中间解围。
“你女朋友长这么好看,肯定穿什么都好看。”
简昭听见了祁听寒隐隐上扬的尾音,莫名飘着点自豪:“嗯。”
一个误会,怎么还越陷越深了…
“小姑娘是不是喜欢这件衣服?”店长姐姐说话笑眯眯地,红唇边撑开点细纹:“我看你视线在上面停留了很久。”
第一次当“小姑娘”的简昭冷不丁地被这个称呼激得身体晃了下,肢体僵硬地接过衣架:“嗯,我想试试这件。”
“好的,这边请。”店长笑脸盈盈地引路带简昭去另一边的独立试衣间:
“这件是我们品牌的特邀设计师,结合燕报春回的中式意象精心打造的……”
这个前摇……一般都要开始割韭菜了。
简昭结合二十年的人生经验,突然油然而生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呲”门被合上后发出细小的摩擦声,简昭站在密闭的小屋子里,手指抚摸着柔软细腻的布料突然开始隐隐紧张起来。
距离jk女装大佬,只差这最后一步了。
小时候尚且没有自主意识,女装还能说是被逼无奈,现在这件水手服可是“自由意志选择”的结果了。
来都来了……
勇士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简昭叹了口气,双手攥紧了身上的棉质体恤一角,手臂上举着缓慢脱掉,白皙的肩膀暴露在开了制冷的空调底下,微微颤抖了下。
简昭没接触过jk,穿这类衣服全凭日常生活本能。在行云流水地套头穿好上半件衬衣后,简昭有些疑惑地低头:
这个V型的衣领怎么比想象中大……
透过宽大的领口洞隙,可以一览无余地俯视到自己上半身:横亘突出的精致锁骨,若隐若现的浅V人鱼腰线……
幸好自己只是cos下女装大佬,本质上还是个纯爷们……
简昭伸手摸了摸自己平坦宽阔的前胸,观察了几眼后隐隐察觉到不对劲起来:
虽然他不懂所谓jk圈的标准穿衣规矩,但水手服不是日本那边的校服吗……
领口开那么大,初中小女生这么穿着去上学?那前胸不是一览无余了吗?
啧啧啧……小日子道德沦丧成这样了?
满腹诽议地磨蹭着把后背拉链系到顶后,简昭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更加奇怪了。
因为是女款,所以哪怕已经是最大的XL码了简昭的肩部塞进去还是有点紧;横直的腰线很呆板,设计者似乎别有目的的不带算腾留任何余地。
简昭勉强挤进去后就被强硬的收束成薄薄的一片,腰部被勒得很细,盈盈的好像一个手腕就能握住。
怪,实在很怪……
简昭耳根发烫地撇开眼,都有些不敢看镜中的自己:
这tm真的不是情|趣服装吗?
第42章 这个样子只给我看吗 战栗的酥麻感让他……
算了, 先穿裙子吧……
本着“先跳过不会的题”的原则,简昭就这么紧绷着上半身,费劲地去穿裙子。
但是新手小白上路, “不出意外”才是意外:简昭这时候终于发现他自己的厚底乐福鞋没脱。
其实平心而论, 不脱鞋也不耽误穿裙子, 毕竟只要把两条腿套进去就行了。
但是这条百褶裙有点长, 缎面下摆垂落挨地,简昭直接把腿往裙撑里套的话,容易把裙子踩脏。
他想起了今天外面微微有些飘雨,自己走进商场时脚底沾了泥泞的脏水,不小心蹭上裙边肯定会留下明显的污渍……
简昭向来是个讲社会公德的好小孩。
有点麻烦也没关系, 他不愿意因为自己影响店里服装的二次试穿与销售。
于是简昭又很狼狈地躬着腰去解厚底乐福鞋的链扣, 但是随之又出现了新的问题……jk少女们真的很精致。
就连脚踝边都系着带小蝴蝶结的锁扣链带,简昭深吸了一口气收腹俯腰,手指绕来绕去硬是把蝴蝶结节和卡扣越缠越紧了……
余光瞄到镜中自己的样子:芭蕾舞者般地维持着柔韧性极佳的下腰动作, 一只脚的后跟艰难地踮起,勉强维持着摇摇晃晃的平衡。
太不容易了……简昭收紧小腹紧憋着一口气,手指不着门道地将金属扣拨弄得“哒哒响”。
好了……脚背被链带束缚的压力感消失,如释重负地轻呼出口气后, 简昭猛地起身:“终于解开了, 接下来就……”
5cm高的乐福鞋底实在笨重,简昭脚底趿在上面重心就更加难以维持,猛的一个起身惯性就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
而后面正对着的是一排挂临时脱换衣物的钩子。
“唔……”简昭后脑勺直直地栽撞在钩子凸起的顿感弧度上,疼痛应激的本能让他一下子就轻呼出来:“好疼……”
“……简昭?”
简昭进去许久后还没出来,祁听寒坐在外面休息区沙发上等候着,早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联想到最近事实新闻里频繁提到“不法分子潜入女性试衣间企实施猥|亵活动”,更是胡思乱想地生出了点不安。
而且就在刚才的那一秒……
祁听寒敏锐地捕捉到了, 简昭猛然的疼痛后低小的应激抽气声,墙壁被推搡蹭着发出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
“简昭,你没事吗?!”祁听寒倏地站起来,以所有店员都没来得及反应的速度,一下子闪现到了试衣间门外。
“我……”后脑勺真的撞得很疼,简昭眼角控制不住地淌下几滴眼泪,开口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带了点发颤的哭腔:
“我……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
祁听寒不自觉伸手抵着门,指尖在门扶手上轻轻扣了一下,才发现……竟然没锁。
这个粗心大意的笨蛋。
“祁听寒,很快了。”简昭的声音透过狭窄的墙缝传过来,飘忽的尾音气息隐隐不太稳,浮着点慌乱的羞赧:“我,我已经在穿裙子了……”
“就是……这件衣服有点奇怪。”一贯大大咧咧的社交悍匪,此刻却软得像团棉花一样好欺负,声音也有些结巴卡壳:“我感觉、我可能……穿错了。”
切切的低语透过窄窄的门隔开,逐渐发酵得有些小心翼翼,洇开点不易察觉的怯生感:“祁听寒……你就站在这,不要走。”
“待会儿不要让别人过来,我只给你一个人看看,好不好?”
就是这么一句话,勾得祁听寒大脑都有一瞬空白宕机,一切杂音都霎时间消退了……
耳边只回荡着盘旋着窸窸窣窣的微小摩擦:似乎是在脱掉重新穿上丝袜、绷紧的布料弹在柔软的皮肤上震动出细小的气流声……
祁听寒思绪混乱飘忽,抿了下干涸的唇角,喉咙里像被塞进了团火,猛烈地灼烧起来……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话有多撩人。
“呼——”简昭终于把百褶裙提了上来,侧身拉链还没拉,缎面布料飘荡堆叠出凌乱的纹路,堪堪卡在胯部的位置,不上不下的距离,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姿势。
“总之先站起来……”
“……啊!”熟悉的倒钩撞击感再次席卷而来,这下原本被划得有些发麻的后脑勺,更加疼痛欲裂了:
简昭一下跌坐回地板上,生理性泪水又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涌动而出,破碎的泪珠淬在细密的睫毛上,霎时间蒙了层水雾:
这可真是……吃一堑又吃一堑。
手肘撑着地面倒吸一口凉气,简昭强忍下后脑勺嗡嗡作疼的痛感:
人有时候真的会被自己蠢哭到……
“简昭……?!”祁听寒敲着门锁,声音有些急切:“你怎么了?”
“我……我”简昭刚开口吐出第一个音节,后脑勺强烈的痛感就潮水般地席卷而来,语调也急转直下地变成了啜泣:
“呜…真的…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祁听寒关心则乱,搭在门锁上微微有些失控,门倏忽被嘎吱推开了道缝隙:一抹白皙的丝袜隐隐浮现一角。
“祁听寒,等等!简昭慌乱地伸手向前阻止,“先别开门——”
“门”字尾音还没落下,脚后跟就又踩住了长长拖地的百褶裙,整个人又双叒重心失控往前栽去。
“简昭……!”
黑长直发丝被惯性凌乱扬起,那双刚才还直勾勾盯着人笑的剔透美瞳,此刻正以猛烈的加速度向祁听寒撞过来。
千万不能摔倒了……
这是祁听寒当时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一只手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环握住纤柔的腰肢,一只手掌深抵进飞扑过来的毛茸茸脑袋里。
一秒,两秒……没有预想中的撞地声。
祁听寒轻轻舒了口气:接住了……
“欸哎哎,怎么了?!”不明所以的店主踩着“哒哒”的高跟鞋碎步,急忙小跑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不,不能让她看到……”
简昭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猛地回拥住祁听寒隆起的后脊背,把人重重地往里一推搡:“祁听寒!快进来!”
就在店长即将踏进试衣走廊的前一秒,门被“啪”地重新被严丝合缝地闭上了。
暖黄耀眼光线被瞬间收束,试衣间里突然变得很昏暗,只有顶部的一盏装饰夜灯幽幽地亮着。
“呼……”简昭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刚刚吓死我了,幸好她没进来。”
“祁听寒,你……”
简昭恍然抬眸,扑簌的长睫毛轻易地就与某人额顶的碎发交缠在一起。
“简昭,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子吗?”
简昭一时间不明白,头顶落下的嗓音是一贯这么低沉沙哑,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而拉扯得如此隐忍克制……
某道原本陷在发丝里的冰凉的指腹,此时正轻轻地往下游走,一寸寸蹭着后脖颈突出的骨头。
唔……好奇怪。
简昭后脖颈到头皮都攀升起一股战栗的酥麻感,他情不自禁地轻轻颤了下。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那道指腹却好似瞬间兴奋起来,干脆整个掌心贴近了简昭的后腰,隔着浅薄的一层衣料轻轻掐了一下。
“简昭,你是故意的吗?”
沙哑的声音裹挟着某种隐密的欲念,沉重的喘息了下:“你刚刚说什么,嗯?”
简昭这下清楚的听见了刻意趴在自己耳畔的粗重呼吸声,像亲密无间的爱侣:
“你现在这个样子只给我看吗……”
啊……?
简昭疑惑地抬眉,却被一双手强硬地反扣在墙壁上,后背抵着隐隐凸起的雕花墙纸暗纹。
简昭跌进了一双墨色深重的眼睛里。
漆黑深邃瞳孔倒映着顶上幽幽的光,像跃跃跳动着一团火,晦暗飘忽不明:
青春期的男生私下会传阅那种印着清纯女生的小册子,祁听寒对此向来不屑一顾,
为此甚至被戏称为“禁欲系和尚”。
原来不是禁欲没感觉……祁听寒俯身凝视着身下和那些小册子上如出一辙的身影:
“真漂亮……”
祁听寒轻颤的睫毛覆下的浓重的阴影,视线有些痴狂地落在镜中的倒影上:
你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漂亮吗……
乌黑发丝像倾斜而下的瀑布,凌乱地散在肩头,水手服衣料很薄,被撑起后更是隐隐透着点肉|色。
没有穿胸挡(水手服深V领上的遮盖横布),所以胸口就一览无余地暴露出来,肌肤在幽暗的冷光下白的像块羊脂玉,两颗粉嫩樱花凸起绽开。
本就细的腰被掐得更像薄薄的一片纸,是不是……一揉就会皱呢,再猛烈一点会瑟缩地颤抖吗?
祁听寒绷紧的肌肉屈肘划出方寸间的空隙,狭小地禁锢住了一只漂亮的笼中鸟。
如果简昭看得到镜子的话,就会知道他和祁听寒现在是怎样一个贴合的姿势……
棕色乐福鞋跌坐在地上,绷着白丝袜的膝盖屈起百推半就地抵着祁听寒的腰际,百褶裙下摆散乱的堆了一地,在地板好像盛开一朵炙热的花:
这样,好像某种盛情邀请。
“祁听寒……”
简昭觉察到头顶落下的目光:干涸的,好像一只饥肠辘辘的大型野兽,正虎视眈眈地凝视着怀里来之不易的猎物。
撑在地板上的手不自觉攥紧了散落的裙摆,简昭声音有些磕巴:
“你现在好像有点奇怪……”
祁听寒漆黑深重的瞳孔此刻竟然出奇的亮,淬着冷峻幽邃的光。
简昭隐隐有种预感,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克制压抑得太久,现在已经濒临站在失控的边缘了……
只要自己再多动哪怕分毫,就能燃起一团不顾后果的大火。
第43章 只有两人的试衣间 舌尖轻轻舔了下锁骨……
当然奇怪了……
自己喜欢的人, 穿着这样凌乱不堪的衬衫衣裙,还以这样一个情迷淫|乱的姿势靠在自己身上。
没有谁能做到稳重自持的,除非……他是个功能障碍的太监。
祁听寒低下头将发丝埋在简昭的肩颈间, 粗重的呼吸带着滚烫温热的水汽, 一下下扑洒在简昭精致的锁骨上。
“唔……”简昭睫毛轻颤了下, 羽毛一样轻柔酥麻地刮过祁听寒的额头。
祁听寒又兴奋地隐隐战栗起来, 呼吸变得愈发沉重……他情不自禁地生出舌尖轻轻舔了下锁骨末那块凸起的骨头。
那里有一湾浅浅的粉色的浅痂:是他之前种的月亮。
变淡了啊……
祁听寒指腹抵着浅痂,阴暗地生出了占有欲执念:得重新补一个了……
犬齿抵咬着舌尖,祁听寒刚欲张开唇,甚至连凌乱地头发丝都没来及拨开,就被身下轻颤着的声音打断了。
“祁听寒……是你在干什么吗?”
尾音因为害怕, 颤抖得像一团棉花……
祁听寒垂下眸, 几乎是咬紧了后槽牙才把下身窜起的那团火压下去。
残存的清醒理智拉扯着妄念回笼:这样是不行的。
如果把那些阴暗的、燎原恣肆的欲望,全部倾泻出来的话,会把小兔子吓跑的。
“简昭, 别怕。”
好像永远是祁听寒先妥协认输。
祁听寒头发埋在简昭的脖颈间,很轻地揉着简昭的后脑勺,一道细微的叹息声在倾覆的阴影里被拉得很缓,又很坚定:
“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 我保证。”
简昭的肩膀很薄, 撑起一段修长漂亮的脖颈,露出了湾浅浅的隘口。祁听寒额头贴着温软的皮肤,像陷在一团酥麻的云里。
祁听寒干涸沙哑的喉咙闷着声,给自己找了个颇为正当的理由:“腰刚刚被撞麻了,现在起不来了。”
祁听寒几乎是耗尽了全部意志力在与心底野草般疯长的欲念斗争:
好在终归还是怜惜与珍视的情感占了上风。祁听寒再怎么欲念焚身,最后也只是在简昭耳边落下句很轻微的喘息:
“乖,让我靠一会儿。”
撤回刚才那句话。
这种情况下, 就算太监来了,都不一定能比祁听寒更坐怀不乱。
………………
“祁听寒……”
过了良久,简昭伸手轻轻搭在了祁听寒的后颈上,“祁听寒,你现在好点了吗?”
“我有点想穿回我原来的衣服……”
简昭刻意把语调放得很软,像在可怜巴巴地求饶:“你能放开我吗?”
简昭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冷调檀木香气,好像大雪初霁后的松柏林。
钩子一样萦绕在鼻尖,祁听寒一下就闻出来了,是之前他送给简昭的香水。
和自己身上的……一模一样的味道。
“你真的……”祁听寒声音透过纠缠在一起的发丝,透出点无可奈何的喘息声:
很会抓人死穴啊……
祁听寒偏头蹭了下简昭散落在肩头的发丝,呼吸间漾开紊乱的气流,好像要溺死在里面了。
“再等一会儿……好不好?”
“三分钟。”
“……好。”简昭就这么很听话地低头任由着对方把自己抱得很紧。
祁听寒手臂肌肉克制又用力,仿佛一根绷紧的琴弦,躬起的脊背弯刀一样倒映着幽暗清冷的光线。
外面开始有窸窸窣窣的杂乱脚步声,是店主在和新进来的顾客攀谈:“我们这件裙子是韩国小众设计师……”
混乱嘈杂的脚步声好像小雨一样淅淅沥沥地落在天边,试衣间无人察觉的幽暗角落里,隔绝开了一座独家浪漫的孤岛。
狭窄闭塞的试衣小隔间里,飘荡的灰尘在空中浮起斑驳的碎影。
两具青涩的少年身体,纠缠贴得很近。
好像把每分每秒都拆成了两半,平常眨眼而过的三分钟的时间,在此刻幽暗狭闭的试衣间里被拉扯得无限漫长。
肌肤与肌肤的贴合得亲密无间,像烈焰一样灼烧的惊人,粘腻的汗珠顺着衣料褶皱温度淌下来,挥发出弥散的暧昧气息。
枕着祁听寒的脑袋,简昭觉得脖子都要酸了,“祁听寒……三分钟好像到了。”
“嗯……”祁听寒似乎是餍足地深深吐出一口气,有些贪念不舍道:“最后三十秒,行吗?”
或许是室内急剧攀升的燥热温度、或许是祁听寒耳语间的紊乱呼吸,或许是潜意识里隐隐地冒出来的荒诞推断……
简昭大脑开始变得迟钝混沌,被驯化后般顺从地垂下扑簌的眼睫:
“行……行吧。”
“小简……”祁听寒闻埋在脖颈间的发丝微微晃动,似乎是沙哑地轻笑了下:“好乖。”
简昭手还撑在地板上,就因为这样的一个称呼,指节攥紧裙摆蜷缩起来:
又是……小简。
明明每天高强度顶着这个ID名5G冲浪,天南海北的网友在评论区也疯狂@,明明挺正常的一个称呼。
怎么从祁听寒嘴里说出来,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感觉,比别人都涩情。
店外顾客走了一拨又一拨,细小的攀谈声潮水一样上下起伏,阴闭狭暗的试衣间内仿佛平行于另一个时空:
三十秒、一分钟、五分钟……
等到简昭发懵的意识清醒回笼的时候,甚至感觉已经过了半多个世纪了。
脖子真的要麻了……
再这么下去得偏瘫了。
简昭伸手去揉脖颈间那团乖乖垂下的顺毛发丝:“现在,到时间了吗……”
“嗯……”祁听寒眯着眼睛,温热的呼吸一下下喷在简昭的锁骨,“可能到了吧。”
简昭:“……”
肯定到了,这tm一辈子都快过了。
“祁听寒……”简昭有些费劲地把勉强把手从禁锢的胳膊间抬起来点,有些无奈:“你想这么一直抱到明天?”
祁听寒:还有这种好事?
“从手臂到肩膀,已经全麻了,”简昭开始求饶:“祁听寒你行行好,放开我行吗?”
祁听寒上半身躬伏的腰背,终于慢吞吞地撑起来,漆黑深邃的眸子盯着简昭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嗯。”
“我……我要赶紧把原来的衣服换上了。”
简昭一挣开祁听寒双臂的禁锢,就连忙背过身去,声音慌乱又磕巴,似乎生怕祁听寒又“失控”了:
“请……请你出去。”
祁听寒:你之前还说给我看的…
过了半个小时不到,就翻脸不认人了。
反对无效,最后祁听寒还是被赶出试衣间了,“啪嗒”清脆的门锁重重响声落下:
这次长教训了,门被锁得很紧。
祁听寒“贼喊捉贼”地背过身守在门口,跟个“辟邪镇山”的石狮子恶煞一样。
不过一会儿,简昭就重新套着他那件pxx卫衣出来了,“我换好了……”
“小姑娘,裙子还合适吗?怎么没看你走出到外面来给大家看看……”
店长姐姐适时插入进来,扑着黛粉的远山眉疑惑地皱起来:“咦……”
乖乖的小姑娘进去时还好好的,出来了怎么头发乱成这个样子了,耳尖也通红的……
现在小姑娘的脸皮这么薄吗,试件衣服就害羞成这个样子了?
“这是试完衣服了?”店长脸颊堆出了标准的饱满苹果肌:“小姑娘感觉上身效果怎么样,喜欢吗?”
想起了刚才试衣间里的意外,简昭顿时低下的头,视线飘忽地盯着地板:“这个……”
当事人没说话,倒是祁听寒清了清嗓子颇为中意地开口道:“我觉得很好。”
“哎呀呀,看来小姑娘的男朋友很喜欢女朋友穿这件呢,真是非常的有眼光。”
找到了切入点,店长开始从善如流地推销起来:“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嘛,小姑娘你以后约会就穿着这件衣服……哎呀呀”
店长脸上堆出了姨母笑:“甜蜜的嘞。”
光是想象了下这个场景,祁听寒就舔了下唇角顿时觉得口感舌燥起来:
“可以,这件衣服我买了。”
“好好好……”终于来了个冤大头,店长连忙上前刷业绩:“这件是我们店新上的款哦,不参与任何会员折扣的呢。”
“不用打折也没关系。”祁听寒手指上早就夹好了银行卡,“我原价买。”
“祁听寒……”眼看卡就要递到店长手心了,简昭终于忍不住抓住了祁听寒的手腕,在空中僵持着滞留了一会儿。
“你想穿这件衣服?”
祁听寒:“……?”
“这家里店里的衣服随便哪件都行。”简昭伸手随便指了件衣架上的藏青色基础款,“那就它吧。”
“只有这件……”脑海中浮现出某些场景,简昭隐隐有些恼怒,他仓促地瞥过视线,不敢直视祁听寒的眼睛:“我不要。”
简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刚才试衣间里的意外就好像一团乱麻堵在心头,剪不断、理还乱,
明明外室空调开到最低了,吹在人身上还是闷热粘稠得不行,脑袋也混沌得比中暑还要难受。
试衣间里的那个意外好像撬开了某个穴口,一些从未试想过的荒诞可能性隐隐地冒出来……
他不是没有察觉祁听寒的异样,甚至潜意识里他都隐隐感知到,祁听寒的这种“反常”会是因为自己……
可是……简昭下意识地攥紧了指尖,指甲深深地刺进皮肉里,不动声色地抿了唇:
他有点害怕。
好像站在一层被削得极其浅薄的冰面上,下面就是寒冷彻骨的万丈冰窟。他必须每一步都走得瞻前顾后,小心翼翼,才能维持着看似平淡日常的平衡。
有些纸糊的东西一戳就破,可破了之后是什么,他不知道,却再也无法回头了……
第44章 直球坦白 “因为那个人是你,我才会失……
〖来了, 来了!〗
〖前排!!〗
〖女装,女装!(涩)〗
简昭刚调好前置摄像头,就被这海啸般来势汹汹的弹幕大军, 吓得愣了下。
好多人啊.JPG
“大、大家晚上好……”身着蓝色水手服, 简昭说话间不自然地卡了下壳, “欢…欢迎大家进入直播间。”
长而卷翘的睫毛轻轻地颤了下, 发丝黑瀑般的倾垂在肩头,剔透的美瞳在灯光下盈盈盛着一汪水:
“这里是……小,小简。”
〖好纯欲啊,小简(涩)〗
〖宝宝,你是一块蓝莓小蛋糕〗
〖握草!全妆, 小简你好认真〗
〖不活了, 小简你美得我一个女的自惭形秽了(哭)〗
“弹幕怎么都是夸夸,真的没有在骗我吗……”
简昭说着调了下摄像头视角,俯拍着把全身拍进镜头里:
薄窄的肩膀勾勒出分明的直角线条, 浅薄的衣料隐隐约约隔着层纱,荡漾的裙摆堆叠出纷繁的褶皱,好像在腰际绽开了一朵蓝色玫瑰。
“这样穿着……真的好看吗?”
〖相当可以!!太tm好看了啊!〗
〖能穿lo裙吗,我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好细的腰……感觉薄得能掐得出水来〗
〖宝, 你为了避嫌特意选的基础款……〗
〖但是, 大意了吧,这样更欲了啊!〗
“……大家都好热情啊”简昭刻意回避了弹幕里的那些“人心黄黄”发言:
“这是我第一次尝试这……”简昭耳尖飘了点粉:“这种特殊的风格。”
“我本来还担心不合适……”简昭的眼睫扑簌了下,两靥的腮红浮一层碎闪:“开播前一直都很紧张……”
因为不习惯额间的垂落下来发八字刘海,简昭说话间指腹轻轻挑起,慢慢地撩拨过缎面顺直的长发:“看来是我想多了……”
“真好,大家都不嫌弃我。”
〖疯狂!彻底疯狂!这谁把持得住啊?〗
〖坏了,真让他学会撩人了〗
〖我看小简你也别老惦记着那美食区了〗
〖颜值主播未尝不是一条明路〗
简昭“唯粉”占领高地了, cp粉大军这才姗姗来迟……
〖少爷呢?他竟然不在吗?〗
〖这就奇怪了,这种好事那小子不都上赶着抢第一吗?〗
〖趁少爷不在,简昭宝宝给我亲一口!〗
〖少爷不在家,就由我来温暖寂寞空虚的小简(涩)〗
“你们想得倒美。”
因为开播前简昭特意叮嘱了不要抢戏,所以祁听寒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
但是吧……盯着公屏在作死边缘来回蹦哒的“危险发言”,祁听寒感觉自己的“正宫”地位受到了威胁。
“以为我不在?”
祁听寒从镜头里探出脑袋来,睥睨的眼神轻轻掠过弹幕:“想挖墙脚了?”
“就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些,我早就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了。”
祁听寒想起了什么,唇角勾起了炫耀的嚣张弧度:“其实还有更好看的……”
“你们根本都看不到。”
〖此刻对少爷的嫉妒心达到了顶峰,你老婆怎么这么好看啊啊!〗
〖啧,就你有漂亮老婆(一点都不酸)〗
〖呜呜你们小情侣玩那么花,就给我们看这个清汤寡水的?(哭)〗
〖少爷我V你50,细说更好看的〗
〖水手服是我们观众争取来的福利,革命胜利果实全被你小子窃取了对吧(怒)〗
“祁听寒……”简昭很无奈地把祁听寒从镜头里推开:“我之前说什么来着?”
“你保证了的,不打扰我直播。”
“知道了……”刚刚还拽上天的某人瞬间就服软了:“错了”。
张扬的黑色脑袋低下来,倏忽一闪消失在直播间镜头外。
〖哈哈哈叫你炫耀,被小简骂了吧〗
〖再拽的人,也会得支气管炎〗
〖我还是喜欢你刚刚桀骜不驯的样子〗
〖滑跪认错得挺熟练啊,平时没少练吧〗
看着弹幕满屏粉色泡泡……简昭搁在桌下的手指蜷缩起来,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
又演变成这样了……
男铜小情侣的“夫妻二人转”。
祁听寒兢兢业业地在网络上扮演着“男朋友”的角色,业务已然相当娴熟。
甚至……有点沉浸过头了。
简昭回想起狭小昏暗的试衣间里,那双俯视而下的湿漉隐忍的眼睛,瞳底艰难克制的欲妄火焰。
以及,那双把自己手腕掐得很紧的发热掌心,濒临悬溺的粗重喘息……
祁听寒那时有点“失控”。
如果不是自己慌张地叫住了祁听寒,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呢……
会像高中班上女生传阅的bl漫画册上那样吗,生理大小体型差距极大的两具肢体,赤|裸交叠纠缠在一起,承受方面色潮红地被俯压得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
……简昭不敢往下去想了。
他突然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祁听寒,好像走到了潮湿阴蔽的死胡同,怎么都是碰壁。
他和祁听寒之间的有些东西似乎已经微妙地改变了,潜滋暗长地生出了纠葛心魔……
简昭光是堪堪抓住了一点尾巴,就已经如临大敌、惶恐不安。
………………
“那么今天的直播到这里就结束啦,大家再见。”
随着摄像机录屏键被“啪嗒”按下,简昭收敛起微笑得有些僵硬地脸部肌肉,手上飞快地收拾着数据线器材。
“简昭……”坐在旁边的祁听寒想侧身过来说话,却之间旁边的身影倏忽站起来。
微微躬着腰显出了点仓惶的样子,厚底鞋脚下生风地“哒哒”往房间里跑。
然而……跑路失败。
被祁听寒轻易地堵走廊墙壁上了。
祁听寒宽肩长腿杵在哪儿跟堵墙一样,长臂绷起的流畅肌肉线条,极具压迫感的把简昭逼迫到了方寸的狭小空间里。
“跑那么快,话都没说完就没影了……”
祁听寒眉骨冷峻的像山一样微耸起,覆下的阴影幽深不明:
“简昭,你故意躲着我?”
“呃……”被戳穿了心思,简昭有点心虚地瞥开眼:“我这不是想着早点回去剪视频吗…”
“都做出这么大牺牲女装了,拍摄素材都得用上才能赚回本。”
“哦,那你心虚什么……”祁听寒手臂收紧把简昭逼得更近了些,伸手把简昭的脑袋掰回来和自己对视:
“买完衣服回来后,你就一直这样了…”祁听寒眼睫轻轻挑了下,眸底浮动着丝微的失落情绪:
“我是什么怪物吗?见了我就跑……”
“没……”简昭后背抵着墙,大理石质感微微有些发凉:“我没故意躲着你。”
“那为什么不理我。”祁听寒说这话的时候 ,一贯冷冽的语调突然软下来,听着有点委屈:
“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简昭老实道。
承受不住祁听寒的直球视线,简昭轻咬了下唇抬起头来:“我只是最近脑子很乱,有点想不明白……”
“祁听寒,你那时候在试衣间里……”简昭视线有些飘忽,“是因为我当时穿着女装,潜意识弄错了,你才会有点失控对吧?”
原来是因为这个。
祁听寒心底微微泛上点酸涩:果然一时冲动没收住獠牙……兔子现在要被吓跑了。
祁听寒温热的指腹轻轻地搭上了简昭的额角,黑长直假发已经有点歪了,原本有点卷的发丝就乱糟糟的挤出来:
还是好可爱。
“简昭,如果那天的事吓到了你的话…”
祁听寒唇角有点苦涩地抿了下,良久才很轻地缓缓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哈哈哈我就说嘛……”简昭如释重负地弯了下眉,好似侥幸躲开了一场大劫。
“我当时女装的样子,纯欲得我都要被撩到了,你意识一时混乱也正常……”
“哈哈是不是都快代入到别的影册写真上去了……”
“简昭……”祁听寒剑眉却冷峻的皱起来,冷地一下打断了简昭的话。
撑着墙壁的肌肉向内绷紧了圈弧度,把人逼近到了自己怀里,漆黑的眸底沉静地直直盯着人看:
“我没代入别的什么东西。”
“意识也没混乱。”祁听寒视线微微俯视而下,深邃的瞳孔很笃定:
“我那时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简昭声音一时有点卡壳,他隐隐有种预感,再放任祁听寒这么说下去。
那层摇摇欲坠的窗户纸一捅就破了。
“好了,这篇翻过了……我们别谈这个话题了。”简昭说着就要挣扎开往回走。
“不,得说清楚。”祁听寒手稍向内用力,轻易地就把人十指相扣地重新抵回到墙上。
“简昭,难道你没有想过别的原因吗……”
后脊背重新贴回墙壁,注视着愈加逼近的的祁听寒高大身影,简昭呼吸都有一瞬间停滞:
他微微睁大了瞳孔,望见的是和试衣间里如出一辙的眼睛。
躬起的脊背倾覆下浓重的阴影,漆黑瞳孔深邃幽暗,唯一不同的是,此刻这里面带了点不容置喙的强制:
“简昭,是你自己。”
“因为那个人是你,我才会失控的。”
“我的那些行为,全部都是情不自禁。”
“扑通——”是长长的百褶裙缎面倒在地上的细小摩擦声。
简昭整个大脑一瞬间宕机了,腿软地一下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凌乱地百褶裙摆散落开,俯视而下像一朵快要枯萎的蓝色玫瑰。
“祁听寒,怎么会这样呢……”
简昭的大脑已经混乱做一团浆糊了,双耳的声音也失真般地散去,只有衬衫口袋里的手机嗡嗡振动的铃声:
是高铁票改签成功的消息提醒。
“尊敬的旅客,您的高铁票改签已成功,预计发车时间:7月11日上午9:00,请您提前做好出行准备,祝您旅途愉快!”
那天是7月10日的下午4点整。
阳光很好,暖洋洋地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给整个客厅镀上一层瑰丽的金色。
而就在这样一个明媚温暖的日子里。
他和祁听寒的友谊,走到了尽头。
第45章 他逃,他追 就算是天涯海角,他也要把……
“简昭……”
祁听寒眼看着简昭失了魂一样地瘫软在地上, 慌乱地想去扶人的肩膀:
“你有没有摔到哪里……”
“不…不用!”眼看着祁听寒手臂下伸过来,简昭语无伦次地急忙喊出来:“我我……没关系的!”
尾音颤抖得有些发软,眼睛盯着祁听寒陡然噙了点泛红的血丝:
“祁听寒, 你别过来……行吗?”
伸出到一半的手僵硬地停滞在空中, 祁听寒只得微微垂眸盯着简昭看:
简昭肩膀微微向内屈折着, 背紧张地绷直抵着墙壁角落边:“我脑子很乱……现在。”
在心理学上, 这个姿势通常代表着“惊恐”、”不安”……
心脏被酸涩地攥紧,后知后觉地抽缩得有些生疼:tm的……简昭竟然在害怕自己。
如果世界上有时光机的话,祁听寒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跳进去,然后……把一分钟前自己说话的嘴给缝上:
贪心不足,得寸进尺。
这下好了吧, 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简昭, 求你别这样……”
祁听寒懊悔地掐着掌心的那块嫩肉,缓慢地蹲下来直视着对面缩越来越紧的肩膀:
“你抬头看看我……”
“祁听寒,我——”
“我不明白——为、为什么一定是我呢”
简昭假发已经完全散开了, 乱糟糟地堆在肩头,他将脸埋进指缝间看起来要碎掉了:“你让我一个静静,行吗?”
“……好。”犬齿撕咬着渗出血来,祁听寒整个口腔都弥漫着一股苦涩的铁锈味:
“你别怕……”祁听寒手怔怔地垂下来:“你不愿意的话, 我不会碰你的。”
“……唔”声音从鼻腔里挤出来, 似乎还掺杂着发软啜泣声:“谢,谢你。”
祁听寒整个大脑都被酸涩地涨开,简昭失魂落魄的样子看得他心疼又急恼:
天杀的……自己不碰他,他竟然还谢谢?
“……都答应你。”
“我会给你时间的,简昭。”祁听寒好像这辈子头回这么低头:“要是你接受不了的,我们慢慢来行吗……”
“我们还和以前一样……行吗?”
“我……”简昭喉咙里似乎堵了一块重重的铅,只能含糊不清地呜咽着摇头。
不一样, 那不一样了。
窗户纸戳破了就是破了,简昭没办法继续捂着眼睛,装聋做哑地躲下去。
明明是燥热的盛夏,冰冷的寒意却从头直浇湿到脚底,麻木又刺骨。
简昭不明白心里那股撕裂感是怎么回事,只有唯一的直觉判断是清晰的: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
晚上九点零七分。
自从简昭搬过来后,祁听寒已经很久没有失眠过了。
但是现在……那些困扰燎乱的心魔似乎阴翳般地重新黏上了他。
而且似乎变本加厉,愈加难以摆脱……因为上面刻了简昭的名字。
祁听寒一个人撑在窗台边站了很久,他失神地盯着天边那轮沉沉的月亮。
乌云隐约地露出点迷蒙的影子,特别像简昭老给他发的熊猫头表情包,还是diss人的那种。
像在嘲笑他,暗恋都惨败得这么彻底。
秘密终于藏不住了吧。
然后不出意外的,把人吓倒了。
祁听寒掌心一下下蹭着腕骨上温润的珠石手链,青玉质感浸在黑夜里有些发冷:
后悔吗……
“哈——”祁听寒似乎是自嘲般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很僵硬地点了下头:有点。
一惯矜重自持的少爷此刻乱糟糟地薅着自己头发,很潦倒地靠着阳台栏杆。
但是啊……说出来又有种莫名的解脱感。
本来心里压着一块石头,想动又不能动,干什么都遮遮掩掩。现在好了……
对面直接一枪给毙掉了。
算了……有什么办法呢,他又不能控制自己不喜欢简昭。
祁听寒用力地揉了下眉心,终于又先沉不住气地妥协了:去道个歉吧。
死缠烂打、浑说狡辩……怎么样都行,先跟简昭说上句话。
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死人是无敌的。
“简昭,我们谈谈……行吗?”
祁听寒伸手轻轻叩响了隔壁的卧室门,左手上提着一个白色礼盒。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他还不是空着手来的……有了这个贿赂礼,简昭应该能心软地和他说上句话吧。
再过几天简昭就要过生日了,祁听寒静静地垂下眸:这本来是给简昭的生日礼物。
里面静静躺着一部旗舰店最新款手机。
简昭那个“叙利亚”风情老式机已经很旧了,总是闪退,几十个G的内存随便打开个word文档都要转半天。
祁听寒已经不止一次听到简昭抱怨手机功能带不动他拍视频素材了。
空气中回荡着一声不易察觉的叹息,祁听寒手指慢慢地把礼盒里的贺卡抽出来——
喜气洋洋的Q版财神爷画像,端着满满一盆金灿灿的元宝,中间手写着一行钢笔字:“小简生日快乐”。
字迹说不上遒劲好看,但这已经是祁听寒平生写过最工整的字了。
少爷平日“龙飞凤舞”的潦草字体就和他本人一样拽,高考写作文时他都没这么认真地一笔一划。
救急要紧。
祁听寒把贺卡揣进口袋里:下次再找时间给简昭买个新的礼物,他看那个某果新出的ipad就很不错。
“简昭,你睡了吗?”
祁听寒有些疑惑,现在还不到十点,自诩“熬夜冠军”的简昭不可能这么“养生”地早睡。
“被告白后受这么大打击吗……”祁听寒有些酸涩地攥紧了指尖,门悠悠地被风吹开一条黑缝。
粗心的笨蛋……竟然又忘记关门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祁听寒顺势推门往里迈了几步:“我进来了……”
室内没有开灯,泼墨一样伸手不见五指,静悄悄的像一潭死水。
祁听寒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啪嗒”开灯键落下室内瞬间敞亮起来,看清眼前的情景后,祁听寒额间青筋一下就绷起来:
被子被规矩地叠成豆腐块,床单平坦得没有一丝凌乱的褶皱……
平常数据线、三角支架、相机镜头、充电器乱糟糟堆成一团的书桌现在整洁得比脸还干净。
而装着这些器材的、本该安安静静躺在柜子上的双肩包却不翼而飞了:
一切的一切都在无声地宣告着某个显而易见的事实:简昭连夜跑路了。
甚至……祁听寒一口气差点没抽过来:
这家伙为了不惊动自己,连行李箱都没敢带走。
守株待兔不成,煮熟的鸭子倒先飞了。
衣柜上的玻璃镜面倒影出伫立绷直的高大身影,咬牙切齿地抵着墙壁:
其实“徐徐诱导”挺消耗精力的……
自己也实在算不上什么有耐心的人。
祁听寒隐忍克制的眼神微动,瞳孔里熠熠跳动着某些不明的火:
而且,现在看来……
简昭可能比较喜欢“强制爱”。
衣柜里洗干净挂着一件的蓝色水手服,飘逸的裙摆被锢在撑起的衣架里,好像插翅难逃的蝴蝶……
祁听寒手撑着墙壁的肌肉线条逐渐绷直成一条线,蛰伏了太久的食肉动物终于丧失了循序渐进的耐心……
中国就这么大,地球也不过5.1亿平方千米,上天入地、海陆空运,他有的是手段。
就算是天涯海角,他也要把人抓回来。
………………
“呼……”简昭缩紧了脖子深呼出口气,几道泪痕还黏黏糊糊的粘在下眼睑边。
背着沉重的双肩包缓慢又艰难地走着地下停车场的上坡路。
四周乌漆麻黑的,手机手电筒只能照到前面一个小圈,忽明忽暗映出自己两条腿歪曲的影子。
视野狭窄有限,脚尖撞在凸起的减速带纹路上,简昭差点又一个踉跄。
包里的金属器材被摇晃得“哐啷叮当”作响,简昭叹了口气突然感觉自己真是命苦。
大半夜的发疯,非要跑出来吹冷风。
还有……简昭悲催地抬头望了眼前方一团黑洞洞的阴影:
小区停车场修这么大干嘛……都走了快十分钟了还tm没走到头。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不走正门呢……
简昭混沌地想,那当然是……
门禁卡在祁听寒那儿,而且不想被看门的猛男大叔保安登记行踪。
说到祁听寒……简昭心间更加不是滋味了
情比金坚的兄弟情,一朝“腐烂变质”,而且……简昭终于后知后觉地品出了祁听寒每次看向他的眼神:
一分纵容,一分在意,剩下的全特么是黄色垃圾,那分明是馋他身子。
脑海里又浮现出网页小广告里那种交叠混杂,淫/乱颠倒的男铜姿势:把身体折成那个样子,还边哭边喘……
心脏隐隐地跳起来,裹挟着某种“身临其境”的恐慌预感,简昭不禁打了个寒颤。
眼看着宽阔出口已经透出点银色的月光,脚下的步子又急忙加快了几步……
对,此地不宜久留,他要回家。
“叮铃铃~”的手机铃声嗡嗡振动起来,简昭被陡然吓得一惊,老式手机就这么直直地飞出去。
正面着陆在地上的屏幕幽幽泛着光,显示着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联系人名字:
“祁听寒”。
第46章 情敌出现 “是你先招惹我的,简昭。”……
这可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简昭现在暂时还不太想面对祁听寒。
所以他弯腰捡起手机后, 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按挂断键。
可指尖在积着一层灰的屏幕上戳来戳去,总是感应不灵……
最后大力出奇迹,大拇指重重地落下——水灵灵地按下了拨通键。
山寨机, 害人……
“简昭, 你还知道接电话。”祁听寒的声音低沉克制地通过滋滋的电流声传来, 似乎竭力压抑着某种担忧:
“大半夜的, 你想跑去哪儿?”
简昭喉结微微动了下,上扬的口音语调有些飘忽:“回家。”
或许是外头冷风吹得脑子猛然清醒了,简昭手扶着电话听筒,突然觉得不能继续这么纠缠不清了:“祁听寒——”
“我们彼此都冷静一下,行吗?”
“我觉得我需要重新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简昭……”电话那头似乎是咬牙切齿地才蹦出几个字来:“你想和我绝交?”
“不是……”简昭下意识地想反驳, 可话到到喉咙里又干涩地卡住了。
他不是男铜, 和祁听寒做不成情侣,现在似乎连朋友也当不了……
留给他的只有最后一条路:绝交。
然后搬出去,和祁听寒重新变回不太熟的“舍友”。
道不同都不相为谋, 何况性取向这种人生大事……多么顺理成章的流程。
可是……为什么有点奇怪。
简昭还印着粘糊泪痕的下眼睑,突然“吧嗒”又落下两滴泪珠来,洇开在手背的皮肤上晕成一个小豆点。
被深夜的寒风一吹,像埋进了颗顿感的钉子隐隐牵着人发疼。
他……似乎是有点不愿意的。
简照僵硬地站在空荡的地下车库里, 膝盖微微屈着后知后觉地有些发麻。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为什么自己迫不及待地要逃离这里……
实际上,早在祁听寒把话摊开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开始恐慌了。
好像一排极细极细的弦,绷得太紧太密,巨大的压迫感使劲推搡着他向前走。
可是……前面没有路了
绝交or相恋
只要待着这里就必须做出选择。
“简昭,是你先找我拍视频的,也是你天天在我眼前晃的……”
“你先给我发的消息, 在医院里陪着我,担心我生病、还到我家给我做饭……”
“简昭,是你先招惹我的。”
电话那头的祁听寒似乎是气到了极点,尾音微微颤抖着吐出一口气:
“不许抵赖。”
“滋——”简昭没等对面话音落下,就着急忙慌地挂了电话,生怕再多说一秒,心里那堵纸糊的墙就要分崩离析了。
老死不相往来,亦或是坠入爱河。
他哪个都不想选。
“不会的题先跳过。”这是二十年应试教育教会简昭的人生格言。
………………
“昭昭……”何雪莲深夜披着衣服匆匆走下砖瓦楼梯,塑料底拖鞋在寂静的夜里叩得“哗哗”响。
“不是说明天早上的高铁吗?怎么大半夜就提前回来了?”
“妈……”简昭双手扒着生锈的铁门栏杆,一开口声音就不知怎得带了点哭腔颤音:
“我忘带家里钥匙了……”
耳朵敏锐的大黑狗早就察觉到了,从木板搭起的茅草窝里窜出来,顺滑油亮的毛发衬着凄清的月光突进而上,快得像一道讯急的闪电。
“汪汪汪!”大黑狗前爪拨弄着门锁铁链“沙沙”清脆作响,兴奋地摇着尾巴。
“呜呜……大黄。”简昭换气时耸了下鼻子,“你那爪子开不了门的。”
“傻孩子……”何雪莲女士手上顺时针扭动着钥匙,爬满风霜细纹的眉眼在月光下撑开点寡淡的笑:“没带钥匙也没撒子事的呀。”
好像只要听到这个声音,简昭就什么坎都能跨过去了。那股郁结在胸中怎么都想不明白的混沌情绪,突然就找到了泄洪口:
“妈……你真好。
胆小鬼就胆小鬼吧,简昭心想道:逃避可耻,但实在有用。
无论如何,他终于又回来了,这个亲切的、熟悉的,小山坳。
…………………
不同于大都市里早晨烟云笼罩的雾霾,山里的空气都是新鲜的,简昭躺在他熟悉的竹木凉席上,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
“昭昭,睡饱了吗?”
何雪莲女士向来是很勤快的,比如现在她已经支着扫帚把家里的水泥地板打扫得一尘不染了。
看到睡醒后走过来简昭,何雪莲有些怜惜伸手揉了揉儿子有些发青的眼底:“怎么回事呀,怎么昨天哭成那个样子了……”
“嗯……”简昭抵着唇犹豫了几秒,轻轻地摇了下头:“没事的,妈,是我太想你了。”
“都20岁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何雪莲眼角边漾开层叠的风霜细纹,唇角僵硬地勾起些弧度:“怎么还这么粘人。”
“别的事情我不懂,我只知道……”何雪莲回过头来轻轻揉着简昭毛茸茸的脑袋:怎么那么小的一个奶团子,突然长这么大了,竟然要抬手垫脚才能够到了……
“不论发生了什么,在妈妈眼中,昭昭就是最好的。”
“妈妈……”简昭微微躬下腰靠在女人瘦削的肩头,恍惚间有一瞬失神:
心上那点无名涟漪又泛滥起来,简昭试探性地开口,装作若无其事地提起:“如果我突然谈恋爱了呢?”
“呀呀呀”,女人打趣着轻笑起来,风霜疲惫的脸上顿时焕发了点生机:“昭昭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没有。”简昭反驳得过于迅速,反而带了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我就是假设一下。”
“喔……”何雪莲拖长了语调,也不拆穿:“那妈妈会很高兴的,想要好好认识一下她。”
“如果对方是个大坏蛋呢?”简昭说出这句话时,想到了什么,身体很配合地微微攥了拳头:
“还是一个把人当笨蛋耍的骗子。”
“嗯……”何雪莲微微蹙起眉,“能和昭昭玩到一起的人,会有这么坏吗……”
蹙起的眉峰舒展开来,何雪莲意味深长地轻笑道:“那妈妈倒更想认识一下她了。”
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任性刁蛮大小姐,会把自己的乖乖儿子勾得这么魂不守舍。
“那……假如不是小姑娘呢?”最后三字词语好像烫嘴,简昭说的时候差点咬到舌尖:
“万一是个男的呢?”
“啊……那确实是个混小子。”
何雪莲的脸色瞬间晴转电闪雷鸣,伸手义愤填膺地在扫帚木杆上拍了几下:“昭昭,要是被欺负了,妈帮你打回去!”
“咱们不跟这种社会上的渣滓玩。”
啧。听到意料中的答案,简昭心底飘起点淡淡的酸涩,又说不清这种捉摸不透的情绪从何而来。
似乎暗有所指,蠢蠢欲动。
像现在山头积压的云,看着晴朗燥热,可只要碰上点闷湿的水汽,就能降下一场滂沱的暴雨。
“妈,那爸呢?”简昭适时地转移了话题,“爸爸腰好点了吗,你之前打电话说爸爸已经开始重新开始干活了。”
“我回家怎么都没见到爸爸,是他去另一个镇上给人砌石灰墙去了吗?”
“昭昭……”见瞒不住了,何雪莲重重地叹了口气,先前强装出的僵硬笑容此刻终于耷拉下来,苦涩地牵扯着嘴角:
“你爸他现在还在村卫生所里躺着,说是骨折,伤筋动骨要一百天。”
“医生说之前腰伤就没养好,就着急下地干活弄的,我怕影响你学习就没告诉你…”
何雪莲混浊的眼珠无神地盯着眼前连绵的山丘,有种捱过暴雨后极度疲惫的沉静:
“没事了,最苦的都熬过去了,医生说现在只要安心静养就能好了……”
总是这样……
简昭苦涩地抵住了下唇,总是把他当成要保护的“小孩子”。
可他已经二十岁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简昭心上是又气恼又委屈。
可更多的,还是埋怨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没能独当一面地成为爸爸妈妈的依靠。
“我去看看爸爸。”简昭攥紧了指尖,脚下生风地就往桥那头的红瓦水泥洋楼跑去。
至少让也能够做些什么吧……
“爸!!”简昭拨开印着红十字的塑料门帘,风卷残云地闯进去。
室内空间不大,最里面那排简易的白色支架床上,他爹简阳平正歪着脑袋看电视。
从蓝白条纹床单边伸出来的小腿到脚踝,都架着凸出的不锈钢固定支架,粗壮的柱体嵌进骨头里,裸露出来几个黑紫洞眼。
“简阳平,你……”简昭本来还想说几句这个死倔的中老年男性,硬逞什么强……
可只看了一眼触目惊心的伤口,简昭整个面部表情都皱起来,只剩下了心疼:“这么粗的骨钉打进去,腿疼吗?”
“嘿嘿,我儿子放暑假回来了啊。”简阳平擦破皮的半截眉毛都剃了,现在看起来有点滑稽:“没事,多大点儿事啊,现在一点也不疼了。”
“医生说我明天就能下地走路了。”
“恐怕不行。”
简阳平话音刚落地,就被一道磁性沉稳的声音拆穿了。
一个戴着白色外科口罩的青年不急不缓地走过来,挺直的背脊把宽松臃肿的白大褂都穿得很好看。
“左小腿下半段胫腓骨粉碎性开放性骨折,外支架手术后胫骨中间碎骨一直恢复得很慢……”
“恐怕短时间内不能下地走路。”
黑白X光片下露出一双深邃内敛的眼睛,看向简昭时眸底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随后又掩饰般地匆匆瞥开眼。
还不小心打翻了床头柜上的塑料水杯。飘着点深绿茶叶末的水面洇开在纯白的被套上,微微有些泛黄。
青年的声音这次不复刚才的波澜不惊,沾染上一丝慌乱:“抱歉。”
“没事,没事。”简阳平从果篮里掏了把瓜子,继续乐呵呵地磕着:“嘉瑄啊,王大夫忙不过来,这几天多亏你前后照料着了。”
“难道你是……”
听完自家老爹这番话,这下轮到简昭诧异地挑眉了,他缓缓地抬头盯着对面的人,睁大的瞳孔里写满了震惊:
“你是许嘉瑄?!”
“嗯。”对面青年缓缓地将口罩摘下来,露出了张端正俊朗的脸,挺直的鼻梁上眼窝很深,眉眼间浸着温和的笑意:
“好久不见,简昭。”
这可真是……男大十八变。
简昭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许嘉瑄……或者说:
村支书家的宝贝独子,他们村近十年最争气的县状元,以及……另一个更加熟悉的昵称。
小时候拉着简昭的手,说要娶简昭的……小胖。
第47章 少爷千里追妻 他招惹的是,货真价实的……
意识到自己惊讶过了, 反而显得有些没礼貌,简昭连忙继续找补道:
“哈哈你变化真大,我差点都没认出你。”
语末还对许嘉瑄竖起了大拇指, 一脸诚恳道:“你现在很帅。”
“咳咳——”许嘉瑄有些不自然地错开视线, 原本微抿着的唇线漾开点弧度:“嗯。”
就简昭这么轻飘飘一句话。
他突然感觉这一年来吃的那些水煮鸡胸肉、西兰花;升级的健身房VIP会员都值了。
“大部分的高校七月初放暑假, C大我记得六月底就放了……”
其实简阳平的病情许嘉瑄已经视察过很多遍了, 他是故意这么磨蹭地站着。
手抵着那本快被他翻烂了的病历单,余光注意力全落在旁边的简昭身上。
许嘉瑄假意轻描淡写地开口,话题却直往简昭身上引:“是有事情耽搁了吗,怎么现在才回来……”
简昭闻言一愣,有些惊讶:“哈哈没想到你还知道我上的C大。”
“嗯。”许嘉瑄眼睫覆下来, “高考后光荣榜上看到了。”
甚至放榜的时候, 他都没注意自己,第一时间先去找的简昭的名字。
“我考得一般啦,还是你比较厉害, 北大欸。”
“假期晚归”的原因特殊又敏感,被简昭刻意回避了,哈哈哈笑着打马虎眼:“我们县都好久没有出清北了,出成绩那天村支书据说放了一天的鞭炮。”
不, 是三天。还在特意在村广播里感谢父老乡亲的支持……
许嘉瑄想起了一些社死往事, 尴尬地抚额:“简昭,其实我没想考这么好。”
“我最开始的志愿不是北京……”许嘉瑄抬眸静静地看着简昭,好像透过眼前的人穿越回了百天誓师那天——
那个蝉鸣肆意,炙热滚烫的盛夏。
少年校服衬衫被风吹得鼓起来,在樟树叶抖落的太阳碎影下,像盛着一筐星星。
手腕如玉似雪,撑起一段漂亮的拱形, 黑色的油墨中性笔一笔一划地写:
“简昭:H大。”
那才是他的第一志愿。
果真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许嘉瑄唇角勾起一丝嘲弄的弧度,“我是想留本省的。”
实际上,他也这么努力了。竭力劝说着父亲,借口本省也有很厉害的临床医学专业。
“欸……?”简昭又双叒惊讶了,“你那么高分,留本省不白白浪费分数吗?”
许嘉瑄喉咙里发出了声干涸的叹息:看吧……没人会被这样拙劣的借口骗住。
父亲更加不会,当即暴跳如雷,怒目圆睁地怒吼着,威胁他要敢改志愿就和他断绝关系……
然后许嘉瑄妥协了,乖乖去了千里之遥的北京,一个冬天会下很大的雪,冻到骨子里的繁华大都市。
刚刚高考完的许嘉瑄才十八岁,涉事未深的年纪还来不及不明白,原来人生的每一个选择都意义重大。
所以有些事情总是后知后觉……当20岁的许嘉瑄疲倦地从实验室里走出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回头望:
深夜的穹顶很高很高,寥廓的夜幕里没有一颗星星,他想起了盛夏季节里笑得熠熠发光的少年,突然就后悔了……
他这才恍然发觉,自己已经离心底那个欲言难止的意中人越来越远了。
“上大学后,看朋友圈里很多高中同学都谈恋爱了……”许嘉瑄手指不动声色蜷缩起来,攥紧了病历报告单的一角。
话语从喉咙里干涸地挤出来,掺杂着某种隐约的紧张,“简昭……你呢,你现在有谈恋爱吗?”
“哈——咳”本来尬笑着的简昭,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提问差点没噎住,“没……没呢。”
呼……许嘉瑄暗自松了口气,生出了点劫后余生的窃喜:“怎么会呢……上大学后没有和女生多接触吗?”
卸下了高中“禁止早恋”的紧箍咒,这样男女皆斩的一张脸,积极开朗的小太阳性格,在大学社交圈里基本“大杀四方”吧。
毕竟除了自己,高中暗恋简昭的人还有不少……而且,还有不少男的。
“没……”简昭下意识反驳,回想起了让自己落荒而逃的祁某人——
没有女性朋友,但有bt男铜啊。
“咳咳……”简昭头皮发麻,继续不下这个话题了,“那你呢,你现在变化这么大,是因为谈恋爱了吗?”
“嗯。”许嘉瑄意味不明地抬眸,视线落在简昭身上,很轻地弯了下眉:
“正在暗恋中。”
“咳咳……暗恋啊。”怎么话题一个赛一个的尴尬,再这样下去简昭要咳出肺痨来了:
“那就……”简昭拍了拍许嘉瑄的肩膀,硬是社牛地找出句话来:“祝你暗恋成真。”
“你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做出这么大改变,老天一定会给你个好结果的。”
“哈哈……”许嘉瑄轻呛着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似乎很高兴:“简昭,借你吉言。”
“包的。”简昭颇为慷慨解囊,“我还可以帮你出主意。”
“是吗。”许嘉瑄高兴时唇边的酒窝会漾得很深,像噙着一泓泉水:“你出的主意肯定很管用。”
“就是她。”许嘉瑄手指上滑着露出了锁屏的壁纸照片,微斜过身子给简昭看:“我喜欢的人。”
啊这……
看清了屏幕上的人脸,简昭真的吓得眉毛都要掉了:这上面的人……
黑长直乌黑泼墨倾泻而下,玉葱手指轻轻挑起将侧发勾到脑后,小鹿一样纯欲慌乱地微错开视线:
仿佛她撩拨的不是头发,而是人心。
这熟悉的藏青色水手服……这,这如出一辙的腰部走线,简昭甚至还看见了镜头一角没来得及撤走的祁听寒黑色脑袋……
简昭差点没跳起来:这不是女装的自己吗?!
“你认真的吗?”头皮熟悉的发麻战栗感席卷而来,简昭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你……你喜欢她?!”
“嗯。”许嘉瑄很认真地点了下头,尾音有些得意上扬:“她是不是很漂亮。”
自己的话,是挺漂亮的……简昭被带得有点跑偏,“你……你知道她是谁吗?”
“知道,D站上一个美食区的主播。”
“不是……”简昭哑然了:“她不是女的。”
许嘉瑄盯着简昭咋呼的样子,有点忍俊不禁:“知道,我不在乎。”
“你……你”简昭惊恐得连忙微微后退了几步:“难道你也……”
玩火过头,一旦自焚就得不偿失了……试探就到这吧。
许嘉瑄垂下眸来,不动声色地抿唇:看来不太能接受得了呢……
“哈哈哈我开玩笑。”许嘉瑄行云流水地切换回D站后台,给简昭看亮晶晶的银色粉丝灯牌:“我知道你上大学后在拍视频。”
〖小简的干饭日记〗熟悉的官标名露出来:“我还是你粉丝呢。”
简昭:怎么到哪都有我粉丝……我原来这么火了吗。
“加油,我看好你。”许嘉瑄同样也鼓励地拍了拍简昭的肩膀,醉翁之意不在酒:
“作为你的朋友,我可以和你一起出镜拍视频。”
这……熟悉的套路。
上一个和他拍视频的“好朋友”已经变质了,不止“上镜”还想要“上”他。
“谢谢你的好意了。”简昭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暂时……还没有找新的拍视频搭档的计划。”
“是因为……那个叫祁听寒的人吗?”
熟悉的名字响起来,简昭身形都僵硬地一滞,“你怎么会知道他的……”
“哈哈哈因为他是你拍视频的搭档。”许嘉瑄虽然在笑着,可眼神却逐渐冷下来:
“你之前说,现在没有在谈恋爱……所以〖绯闻情侣〗〖寒昭cp〗是炒作对吧。”
“你和他只是朋友对吧。”
炒作吗……简昭的唇角抿了一条僵硬的直线:原计划是炒作来着,但是现在……
事情已经失控了,朝着他从未预料的方向一路狂奔,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以什么关系和祁听寒相处。
“朋友吗……”简昭垂下头,混沌丧恼地揉了下头发:“算是吧。”
“祁听寒……”
一想起这个名字,简昭心里又开始酸涩地拧成一团乱麻:
怎么总是想到他,怎么什么事都会扯到他身上……
哪怕逃离了那个地方,还是乌云一样笼罩在自己心头,漩涡一样拉扯着越陷越深。
“嗡嗡嗡……”手机铃声振动起来,是妈妈的电话。
简昭仿佛抓住了根救命稻草,迫不及待地走出了病房去接电话。
“昭昭,你赶紧回家来!家里有客人来了,是村支书亲自领着人来的——”
何雪莲的说话语调因为焦急而格外高亢,尾音扭曲得有点嘶哑:
“说是有什么大投资项目……对面大老板指名了要见你。”
“我……?”简昭有些疑惑,心有点紧张地飘起来:“我哪认识什么大老板……”
等等……好像还真有一个。
简昭和躺在病床上简阳平匆匆告完别,拔腿已经跑过了一座座荒凉的田埂,远远望见了自家门口路前停着的一排排豪车。
西装革履的精英们和微微躬着腰村支书在攀谈着些什么……而这之后,鹤立鸡群地站着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倨傲淡漠的气质,旁逸斜出地抽离出来,和荒凉的乡村原野格格不入。
虽然看不清人脸,但简昭的心跳却一下子剧烈地狂跳起来:
在简昭平凡又普通的大学圈层里,只有一个出类拔萃的意外……
或许是之前亲密的朝夕相处,让简昭有些免疫了对方头顶耀眼的光环,从而忽略了一个客观事实:
他招惹的他可是个……
货真价实的富家少爷。
第48章 你原来这么禽兽吗? 你光是站在那里,……
“上头红头文件刚下来, 要深入贯彻中共十九大和中央扶贫开发工作会议精神,引导民营企业积极参与“万企帮万村”精准扶贫行动……”
“贵公司要是愿意在这一带建厂,引流资金, 我们政府肯定竭力给予政策支持……”
村支书正微微躬着上身和西装革履的成熟中年男性攀谈, 眼角殷勤地撑开了层层荡漾细纹:
“我们雪乡县地处湘南的玉霄山谷地, 其实发展特色农产品种植还是大有可为的……”
“妈, 我回来了……”简昭一走进门,室内的氛围就突然沉静下来,一大啰人十几双眼睛视线不约而同的聚焦过来。
原本垂眸倾听的中年男人微微耸起了肩膀,深邃冷峻的目光也缓缓地对准了简昭,唇角撑开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原来这就是冷淡不理人的小侄子, 特意来找自己的理由…
毛头小子, 正值春心萌动的年纪。
追人追到贫困山区里来了。
“简昭小同志啊……”村支书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讪讪着开启话题:
“这是大学生放暑假回来了?”
“嗯。”简昭斜侧着身子,蜻蜓点水般的视线扫视过四周:“怎么突然都聚到我家来了……”
“村支书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是村支书……”祁听寒蹙起的眉峰闻言锐利地挑了起起来, 深沉的目光磁吸似地盯着简昭:
好像某种被禁锢住的的大型野兽,露出了獠印爪牙,按耐不住蠢蠢欲动:
“是我想来找你。”
“对了,对了。”村支书抓住了点话题契机, 咧嘴殷切地呵呵笑起来:
村支书说着将简昭拉到祁听寒身边, “小简啊,你和小祁是同校同学吧。”
简昭因为惯性没站稳,肩膀摇晃着向祁听寒怀里倾斜了几分……
这可真是,处处都有僚机。
祁听寒不动声色地勾唇,温热的手掌覆上简昭的脊背轻轻扶住,抬眸启唇回答书记的话。
尾音语调被放得很重,像在刻意突出强调:“他是我——室友。”
“室友啊, 那敢情关系好啊,大学里的室友关系向来是铁哥们,能穿同一条裤子的那种交情……”
书记好像那种拿钱办事的媒婆,竭力地找话题化解尴尬,以便撮合简昭和祁听寒关系冰释消融。
听到“穿同一条裤子”这个字眼,祁听寒唇角落下了几声轻笑,眼睫覆下的细碎阴影微动:
“我是挺愿意和他穿同一条裤子。”
啧……什么虎狼之词。
简昭也就碍于村支书的面子,不好当众撕破脸,要不然……
感受到旁边人宽大的掌心已经又偷偷伸过来,趁着宽大外套垂落撑开的间隙,轻轻摸了下自己的腰……
简昭皮肤瞬间绷直颤了一下:他以前怎么没发现,祁听寒原来这么禽兽……
“我们企业目前倾向于以股份融资、小额信贷、就业岗位帮扶等形式与当地农村信用社开展合作……”
“至于书记您提到的投资建设标准化生产基地……”老谋深算的中年男性微眯起了眼睛,话说的圆滑留有余地:
“农林商品化处理和初加工、冷链仓储物流设施设备建设,产销订单对接……这可都是费时费力的大工程。”
“请容我们考察组实地调查过后,形成详细的产业项目计划书。”
中年男性舒展开眼角细微,看起和善又老练,对村支书不卑不亢道:
“届时我企会主动申报省扶贫成果重点带动龙头企业,还请政府多给予税收抵免的支持……”
村支书人心里明镜似的:“哈哈哈,这还得看上头意思……”
意识到这家企业不是明面上“回馈社会”这么简单,眉村支书眉梢一转,徐徐看向了简昭,并递了个“委任重担”的恳切眼神:
“我们雪乡县占地面积宽阔,土壤资源肥沃,要是能建一个大型的农产品产销一体化基地……势能拉动就业,贫困户摘帽。”
“小简啊,正好你是考察组小祁同志的好兄弟,不如你带人家好好参观下我们县的地理环境……”
简昭明白了,这是要自己当“乖乖讨好金主”的狐媚子妲己……
村支书马理论就是学的好,这可真是抓住关键矛盾了……自家很不巧就是那个建档立卡贫困户。
“行……行吧。”简昭无奈地点了点头。
………………
早稻已经进入抽穗扬花和灌浆期,风一吹就卷开翻滚的绿色波浪,在空气中挥发开丝丝甜味。
简昭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领路,只有脚底穿过错综泥泞的水田小径,隐隐振动出的细小摩擦声……
“简昭,不给我介绍介绍吗。”祁听寒按耐不住先发话了,“你家在哪儿?”
“……”简昭抬眸望着远处油绿的小山坡,伸手指着一栋小小的红色砖瓦房子:“那儿。”
“挺……”住惯了钢筋混凝土的祁听寒第一次见到这种上世纪乡村砖瓦楼,僵硬地抽了下嘴角:“挺好看。”
说话间脚步踩着湿润的泥土滑了下,限量款名牌鞋瞬间糊上两个泥印,“啧……”祁听寒有些恼怒地皱眉。
“祁听寒,你明明就很不习惯这儿吧…”
简昭吸了下鼻子,语气有点沉闷:“干嘛还追过来……”
“简昭,你明知故问?”祁听寒大长腿多迈了几步,轻松就逮住了简昭。“我过来的原因你真的不清楚吗……”
遇到问题就逃跑,简直像一戳就缩回去的小乌龟……祁听寒深深叹了口气:
“行,我不介意再重复一遍。”
祁听寒手臂克制地用力把人掰回转头,看向简昭的眸底墨色深重翻涌:
“我喜欢你,简昭。”
“我正在追你。”
明明心里已经很清楚了,可头次听到这么彻底坦诚的话,简昭的心还是被拉扯得极速跳起来:“祁听寒,你……”
“追喜欢的人,我接受不了异地恋……”破罐破摔后,祁听寒说话毫无顾忌:“你要是嫌烦,答应我就行了。”
“老婆的话,我一定听。”
老婆……
简单两个字就把简昭击得溃不成军,耳根飘起了慌乱的绯色,“你,你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三个月了吧……”
等等……简昭身形僵硬地一滞,走在烂熟于心的乡间小路上,竟然也乱了阵脚:
“扑通——!”简昭左腿绊右脚,身体直直地栽进旁边的绿色水稻田里。
双手撑在水渠里,膝盖也泼溅上脏兮兮的泥土,简昭脸被倒伏的水稻叶差点没抽出几道红印:
“祁听寒,你这个混蛋……”
“我tm认识你才三个月吧。”
“你说的我好像变/态一样。”
祁听寒弯腰伸手去把简昭拉上来,直勾勾地瞳孔漾开点笑意:
“简昭,我就不能是对你一见钟情吗。”
毕竟那么好看的鎏金色黄昏,慌乱拉住人衣角的可怜小兔子,那么剔透漂亮的一双眼睛……
这谁tm不动心,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历场情劫再走。
“简昭,可是你先找我拍视频的。”
在借力拉人时,祁听寒趁机和简昭十指相扣,温热的体温肌肤相亲,祁听寒感觉自己整人都要溺死在里面了:
“所以,你得负全责。”
简昭又羞又恼,说不上来心底被满溢得快要胀开的飘然情绪是怎么回事。
明明半个身子都浸泡在冷水里,却感觉整个后脊背到头皮都发烫起来:
“祁听寒,你这完全是强盗逻辑!”
………………
“昭昭,怎么出去一趟全身上下就湿成这个样子了呀?”
何雪莲皱着眉用干毛巾擦着简昭湿漉漉的头发:“不是说带客人参观吗,怎么参观到水稻田里去了……”
简昭额间还印着脏兮兮的泥土,长长的眼睫扑簌着抖落下细碎的水珠,有些恼怒地睁圆了挑花眼看向门边。
“罪魁祸首”祁听寒规规矩矩地站在那儿,低头诚恳认错,力争在“未来丈母娘”面前留下个好印象:
“阿姨,都是我不好,我说的一些话让昭昭太激动了。”
祁听寒眼眸乖顺地垂下来,一副懊恼又抱歉的样子:“我反应怎么不再快点,早点拉住昭昭就好了……”
看似忏悔请罪,实则迂回邀功。
“绿茶味”四溢到整个屋子都装不下了,简昭反驳的话语差点咬到舌头:
而且……他怎么也叫上“昭昭”了。
“祁听寒,干嘛一直盯着我看……”简昭头上蒙着干毛巾,手指蜷缩着一下下扣住发丝的泥印。
因为暴露在空气中时间有些久了,泥巴都发干地凝固在发尾,糊成一条条棕色柱状硬壳。
简昭紧攥着毛巾一角,瞟到了眼镜子里自己惨兮兮的狼狈样子,有些不自然地垂下眼睛,声音干巴发涩地开口:
“我现在满脸泥的样子,又不好看……”
“哪里不好看了……”祁听寒凑近了简昭跟前,眼底倒映出简昭羞赧躲闪的身影,眉眼温柔地散开缱绻的笑意:
“好看的。”
简昭心上被牵引着淌过了一阵暖流,说话也不住地磕巴起来:“骗……骗人。”
祁听寒深邃的眼底总阴沉得令人捉摸不透,总显得疏离淡漠的样子。
此刻目不转睛地直视着简昭,瞳孔却无端地在发亮,一字一句的开口:“真的。”
好像珍重地许下了某个天长地久的承诺:“简昭,我不会再对你说谎了。”
被真诚打动得鼻尖隐隐有些发酸,简昭抿了下唇很轻地点着头:“嗯……”
但下一秒,“昭昭,真可爱。”
祁听寒舔了下唇,眼睛里燃起了点不明的火:“想亲一口……”
简昭:………
果然,又开始不当人了。
第49章 情敌修罗场 怎么气氛不对劲,把我抢来……
“昭昭, 热水烧好了,快去洗澡吧!”
何雪莲女士手上抱着晒干的衣服,从院子里匆匆拐回来:“喏, 干衣服在这儿。”
“好的, 妈妈。”简昭接过干衣服飞快站起身, 挂着一身黏糊糊的泥冲进了卫生间。
“都大中午了, 到饭点了……”
一个小时后……简昭洗完澡走出来,用力搓净后的皮肤还泛着淡淡的粉色,水珠顺着头发流到锁骨上,泛着莹莹的光。
“你……怎么还在这儿?”
话音刚落,何雪莲女士的声音殷勤而热切, 透过厨房灶台的烟灰墙壁传过来:
“正好我饭也做好了, 祁同学饿了吧?不介意的话,就在我们家吃中饭吧。”
祁听寒靠着门边“守株待兔”已久,目光幽深地盯着简昭看, 好像意有所指:
“嗯,饿了。”
简昭:……你这个饿,它正经吗?
何雪莲女士热情地端出了大摞碗筷,张罗擦桌移椅, 给祁听寒腾出位置。
“都是些简简单单的家常便饭, 祁同学你不嫌弃就好。”
辣椒炒肉、香煎豆腐、清炒四季豆。
猪肉酱油色泽红润,辣椒鲜绿搭配;干豆腐块呈金黄色,表面微微焦脆;油麦菜叶片细长软榻,颜色翠绿欲滴……
“阿姨用心做的,怎么会嫌弃呢。”
祁听寒夹起筷子尝了一口后,眼神真诚放光,言辞恳切真挚道:“味道比那些名牌大厨做的, 还要好。”
简昭手扶着瓷碗,僵硬地戳着筷子: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少爷,真的这么觉得吗……
何雪莲笑吟吟地伸手给祁听寒盛了满满当当一碗饭:
“祁同学,白天和村支书谈生意的那个大老板,是你家亲戚吗?”
“嗯。”祁听寒接过温热陶瓷碗底,微微地点了点头:“他是我二叔。”
“我和他打电话说了这件事,中央的扶贫政策最近挺利好的,他有意向在这边投资。”
何雪莲女士抿了下唇,眼角细纹涟漪般地散开点讨好的弧度:
“我们家没什么亲戚帮衬,昭昭一个人在外地上学,人生地不熟的,还要你们同校同学多帮衬。”
“那当然。”祁听寒答应得很痛快,“昭昭让我做什么都答应。”
“我早就看出来了,祁同学你是个好孩子。”何雪莲女士欣慰地咧嘴笑开:“难怪昭昭这么亲近你。”
大概“知子莫若母”,何雪莲眼角轻轻漾开点了然的细纹:“昭昭,从小就会讨别人喜欢,见了谁都嘴甜。”
“能对着你耍小性子,说明很依赖你。”
“妈……”简昭差点咬到舌头,耳廓整个都通红一片,“说这个干嘛。”
祁听寒的高耸的眉骨横插上一道浓密的剑眉,一向看起来很冷峻。
听了这句话,高兴地轻笑出来,刚吞咽饭粒都有些呛到:“真的吗……”
“假的。”
简昭有些羞恼地咬唇,伸手给祁听寒递了杯水,“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嗔怪的语气隐隐透出几分担忧:“不小心又呛到了吧……”
“……错了。”祁听寒乖乖低头喝水,沁甜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到胃里:
嗯,暖的。
口味其实是一件很主观的事情。
鲍鱼海参、刺身鹅肝、松露虫草……祁听寒所尝过的那些珍馐佳肴,无非是厨师依照菜单端上来的流水线而已。
一个人坐在空荡的餐桌上,银制刀叉会生冷地倒映出漆黑的瞳孔,然后……机械生硬地咀嚼完毕。
那时的食物是没有味道的。
不过是……完成摄取维生素、蛋白质的每日任务而已。
不过是……活着而已。
所以祁听寒真的没有说谎,在简昭家吃的那一顿饭真的很“好吃”。
像儿时羡慕的电视广告里那样,幸福感要溢出来的“好吃”。
………………
“所以……祁听寒,为什么还要跟着我?”
简昭手捧着温热的不锈钢饭盒,膝盖弯曲着跨过一级级的青石拱桥台阶。
潺潺的流水拨动过杂乱的水生草荇,偶落下几声蜻蜓掠过芦苇荡的摩擦音。
祁听寒不急不缓的步子就这么慢悠悠地跟在简昭身后,像黏人的影子……
“我早就说过原因了。”祁听寒双手插着兜,很张扬地笑了下:“因为我在追你啊。”
“我……我要去给我爸送饭了。”
即使心有预料,对这类恬不知耻的“直球”进攻,简昭还是有些招架不住:“这……这你也跟着我吗。”
“那正好。”祁听寒悠悠道:“去拜见一下岳父。”
简昭:……根本难不倒他
“那,那……”简昭终于妥协地低头了,声音闷闷的:“你跟着吧。”
“嗯。”
祁听寒清冽的笑声从背后传过来,在平静的水面激起荡漾的波纹,逸散开丝丝微甜的青草香:
“昭昭,真可爱。”
陡然杀回一个回马枪,简昭被撩得一个轻颤,脚下又差点踩空跌倒:“唔……”
道心不稳,摇摇欲坠……
你们男铜开窍后,都这么会撩人的吗。
………………
“儿子,你快到了是吧。”简阳平身子歪斜地倒在床头,乐呵呵笑着打电话。
大嗓门响震天花板:“我儿子就是孝顺,还惦记着给爸爸送饭……”
简昭……
一墙之隔站着的许嘉瑄,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字眼,心脏就激动地加速跳起来。
于是他故作镇定地翻着病历本,脚步却不动声色地挪到了卫生所外,抬起了下颌遥望着石桥另一边的山头:
影影绰绰的黑点,一点点逼近了……
许嘉瑄的心上就像系着根气球,随着距离的缩小一点点往上飘拽……
“简昭……”
稍看清了眼前的人影,许嘉瑄便迫不及待地往前多迈了几步迎接,喉咙地兴奋地吐出几个音节:
“你终于来了——”
迎面撞上的……却不是简昭带笑的桃花眼,而是一道冷峻绷起的剑眉。
“你好。”
明明是问候的话语,语调却被刻意压低得很冷:来者不善,像在示威。
“你是……?”
许嘉瑄其实知道这人是谁,毕竟这张讨人厌的脸总是出现在简昭的视频里,但他偏偏故意这样开口询问。
一张没有硝烟的战争已经打响,他不愿意率先落了下风。
祁听寒长臂一展,轻易地就把简昭稍微自己怀里圈住了:
“我是昭、昭的——室友”
尾音语调被放得很重,一字一句地刻意突出强调:“同居的——室友。”
“哦,昭昭的朋友吗……”
许嘉瑄其实心里已经泛酸生醋了,但他仍维持着表面的沉静:“你是身体有什么不适,来卫生院就诊的吗?”
“抱歉,现在王大夫暂时不在。”许嘉瑄阴阳怪气地劝退:“考虑到病情延误的风险,建议你另寻他处就医。”
祁听寒咬牙切齿道:“你看我像有病的样子吗……”
其实他一早就看这人不爽了,大老远就出来迎接,目光还一直死死黏着简昭身上。
司马昭狼子野心,装都不带装一下。
祁听寒长臂一展轻易地就把简昭往自己怀里圈了几分,“我来、陪、昭昭来送饭。”
“陪”字自带亲密暧昧之感,再加上“恋人”般贴近的姿势,祁听寒挑衅一般地在宣誓着自己的领土主权。
“哦……”许嘉瑄暗自攥紧了指甲尖,面上皮笑肉不笑道:“这样啊……”
“那现在,你的任务完成了。”许嘉瑄不甘示弱地把简昭往自己身边拉过来:“简昭现在不需要你陪了。”
“在医院里我会陪着简昭的,我今天还没和简昭讨论简叔叔的病情呢。”
语落还略带轻蔑地抬眸,视线戏谑地对着祁听寒:“对了,简叔叔认识你吗?”
祁听寒哑然:“……”
这不刚想要进去认识就被你打搅了吗。
许嘉瑄暂时占了上风,炫耀般地微微扬起下颌,手掌搭上了简昭的肩膀,好似主人翁一般对祁听寒致意:
“谢谢你送昭、昭过来。”
简昭微微睁大了眼睛:怎么……你也叫上昭昭了?
“昭昭是你能叫的吗……”祁听寒眯着眼睛把许嘉瑄的狗爪子从简昭肩膀上掰开,加重了几分力气又把简昭拐回了自己怀里。
而且变本加厉,把简昭圈得更紧了,看向许嘉瑄的瞳孔里燃起了簇火苗:
这次,他势要掰回一城。
“昭昭只有我能叫。”
“怎么还动手动脚……”许嘉瑄瞳孔里顿时翻起醋意,伸手像把简昭拉扯回来:“你这样挡着昭昭走路了。”
简昭:……何止耽误我走路,我现在完全动弹不得。
自己就像根橡皮筋一样被两人拉来拉去,再晃下去脑袋都要摇匀了。
“都住手。”
简昭话语落下,两人的手都丝毫未动,反而赌气一般黏得更加紧了。
“没听见吗——”终于承受不住了,简昭深吸一口气,加重的尾音似乎带了点怒火:
“我倒数三个数你们两个把手放开。”
“三、二……”
许嘉瑄没撑住悻悻地先松手了,只有祁听寒的手还抓着简昭的手腕袖口。
“祁听寒……”简昭目光缓缓对准了祁听寒的目光,有些无奈道:“我手快麻了……”
“你放开行吗?”
软趴的尾音故意放得很轻,像在撒娇。
祁听寒被取悦得嘴角上扬出“耐克”标了,乖乖地放开简昭的手。
看向许嘉瑄的眼神嚣张又炫耀,大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初见的“接敌战”落下帷幕,这场他大胜,把对面重挫得灰头土脸,信心大败。
简昭抱紧了怀里的不锈钢保温盒,刚欲拨开病房塑料门帘迈进去。
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面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祁某和许某:
眼睛里盛了点警惕又紧张的情绪,一字一句地认真道:“我想和我爸单独谈谈。”
“而且……我看你们俩也挺一见如故的。”
顺着简昭手指的方向望去:顶着太阳能集电板的路灯下,正静静立着一排棕色的木制长椅:
“要不你们俩坐外面那个椅子上,继续联络感情?”
第50章 谁先认输,谁是狗 情敌相争,分外眼红……
祁听寒:……谁要跟他联络感情了
许嘉瑄同样不置可否:你以为我想?
在简昭目光的注视下, 最后两人还是“装模作样”地坐在了那排棕色木制长椅上。
一个最左边,一个最右边,中间隔着一个太平洋加上德雷克海峡。
路灯卷着飘落的树叶沙沙作响, 许嘉瑄刚坐上椅子, 没忍住先发话了:
“祁听寒, 你故意跟着简昭?”
啧……祁听寒没好气地抬眉盯着许嘉瑄:“这不是知道我名字吗?”
“废话。”许嘉瑄的口吻听着有点酸:“要不是因为你和简昭拍视频, 我能知道你名字吗……”
“还炒cp……组什么绯闻情侣。”
“喔……”祁听寒拉长了尾音,很会抓重点:“你挺关注昭昭啊。”
“关注”……
这个词听起来像普通朋友间的关心。
欲盖弥彰地粉饰了……
那些阴暗的、潜藏已久的、肆意疯长着,早已盘根错节的欲念。
“可不止关注那么简单。”
许嘉瑄手机上滑开锁屏壁纸:藏青色的水手服领结翩翩卷起,伸手撩头发的女生不敢看镜头,显得纯情而妩媚。
这张照片拍摄于7月11日的下午, 他仍记得那条系统消息提醒:“你特别关心的主播〖小简的干饭日记〗开播了。”
那时他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 夏天的冷风会把身上残留的水珠吹得沁凉发冷。
可在看到进入直播间后,看到“简昭女装”的那一秒钟……皮肤残留的水珠似乎一瞬间蒸发散近了。
纤薄肌理的白衬衫、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羞赧低头笑着, 脸颊生出了绯色樱花……
熟悉的声音软趴勾得人直痒痒:“大家真的没有在骗小简吗。”
这是只有梦中才会出现的荒诞场景。
他的头部颅骨、胸腔器脏、四肢躯干……交感神经全部激烈地沸腾起来。
好像那些难以启齿的淫/乱幻想……第一次照进了现实。
但很快许嘉瑄就被泼了一盆凉水,因为直播间里陡然冒出了另一张脸。
“就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些,我早就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了……”那人挑着剑眉倨傲又嚣张,嘴角炫耀地上扬着快要翘到天上去了:
“其实还有更好看的, 你们根本看不到。”
可就是这几句极尽轻佻的话语, 给自欺欺人了太久的许嘉瑄击得溃不成军。
原来自己日思夜想的东西,别人唾手可得……
酸涩的水浸泡着麻痹心脏,迟钝了许久的后悔情绪瞬间席卷而来:
如果自己没有去北京,如果就在简昭隔壁的大学,那么……仗着高中同校的关系。
屏幕里那个和简昭拍视频“炒cp”的人……会不会是自己呢?
“祁听寒。”许嘉瑄深吸了一口气,视线冷冷地注视着祁听寒,好像透过那道冷峭的眉眼看到了另一个平行时空里的自己:
“表面说是室友, 你其实图谋不轨吧。”
“被你发现了。”祁听寒手臂展开搭在椅背上,冷冽的视线睥睨而下:
“我喜欢昭昭。”
“果然……”许嘉瑄同样抓住了字眼,唇角勾起一丝戏谑的弧度,瞳孔目光如出一辙地变得发冷:
“我早知道的……他向来招人喜欢,从小就这样。”许嘉瑄似乎是极其细微地叹了口气,苦涩地滋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是我比你先喜欢上他的。”
许嘉瑄手指轻轻滑开了手机相册,露出了张初中集体活动抓拍照:
“从初二到现在,我暗恋他6年了。”
照片里,意气风发的少年站在台阶的第一排,被身后乌压压的人群簇拥着,好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星星。
看着镜头故意耍帅地比“剪刀手”,青涩稚嫩地笑起来,脸颊两边鼓起一对小包子。
简昭就是这样的人,总是明媚温暖地笑着,永远不会嫌弃满脸痤疮痘痘的小胖。
会戴着纪检委的红袖章,支着扫帚抽那那些起哄嘲弄的混混,“围在一堆干嘛,挡着人家走路了。”
会义无反顾地越过一排排歪倒的桌椅,把被推倒的“垃圾桶”小胖扶起来,“你还好吗,有没有摔得很疼?”
会眼睛弯弯地笑着,把落灰撕烂的封面小心地粘好:“我把那群狗逼堵厕所里了,终于把你的作业本给追回来了。”
会义愤填膺地打抱不平,“纯碱吧他们,不会写还硬抄别人作业。”
那时宽阔高大成一堵墙的人,把头埋进胖乎乎的手臂里,咸湿的液体从挤成一条缝隙的小眼睛里淌出来:
“简昭……谢谢你。”
在许嘉瑄暗无天日的青春期里,简昭是仅有的一抹彩色。那样耀眼绚烂的光芒,只要远远地看上一眼,就能让人流出眼泪来。
哪怕升入高中后,顶着“联考第一”的耀眼光环,小胖逐渐成了别人口中“高不可攀”的学神。
许嘉瑄也习惯了待在阴暗的角落里静静地观察简昭,像隔着一条漫无边际的银河,虔诚地期望着能够有交汇的那一天。
呵……
许嘉瑄垂下肩膀,自嘲般地叹了口气:可现在看来好像被人捷足先登了。
“祁听寒,不可能的。”
“简昭他是直男,他不会和任何一个男生在一起。”
苦涩的滋味在口腔里逸散开,许嘉瑄声音很低沉:“我见过的,有人和简昭表白。”
“在高三元旦晚会那天,是简昭他们班的副班长。”
夜空中炸开了色彩绚烂的烟花,抹了发胶,换了干净的新衣服,特意扮得成熟的高大男生终于鼓足了勇气。
在天台上抓住了简昭的手腕:“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相信,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但总之……我喜欢你很久了。”
少年的声音擦过黑夜里静寂的空气,微微地颤抖着:“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哈哈……骗鬼的吧,你不是一开始还说喜欢隔壁班女生吗。”
那时简昭猛得挣开了对面人的手,一下子后退了好几步,脚底踩着的空塑料瓶“嘎吱”作响——
好像一场友谊分崩离析的破裂声。
“他本来和简昭关系挺熟的。”许嘉瑄的声音飘在空中有点渺茫,“这件事过后,简昭再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你说,要是副班长当年没说出口,他现在会不会就成了简昭最亲密的朋友。”
呵……
祁听寒突然打断了许嘉瑄的话语,耸立挺拔的眉骨落下点阴翳,唇边勾起一丝哂笑:“只当朋友就行了的话……”
“你们未免太容易满足了。”
视线落在许嘉瑄手机上那张青葱的老照片上,祁听寒的目光顺着简昭稚嫩青涩的脸颊弧线描摹而下:
初中的简昭小小的一只,也好可爱。
你们那么早就认识了他。
见过那么多鲜活的、生动的、各个时期的昭昭……
竟然只想和他做朋友?
祁听寒目光灼灼地盯着许嘉瑄看了眼,眸底飘起点倾佩:
“你真tm能忍啊——”
“……我就撑了三个月,就忍不住和他表白了。”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自己眼前,怎么可能学柳下惠一样做到坐怀不乱,多巴胺每一分每一秒都释放着欢愉,刺激着四肢百骸都狂躁起来——
想要拥抱、想要接吻、想要……
祁听寒眼底翻滚起晦暗不明的贪欲:想要完全占有他……
“你……”许嘉瑄眸底微动,似乎是惊讶地轻呼出口气:“你就不怕吗,简昭现在对你避之不及了。”
“怎么可能不怕……”祁听寒把头微微埋进宽阔的手里,刀削般的挺拔鼻梁轻轻蹭了下温热掌心:
他那时被我吓得落荒而逃,我紧张得心脏病都快犯了,生怕他真铁了心地和我老死不相往来。
可是啊……有些东西是没办法用理智控制的。
一想到将来简昭会和另一个人待在一起,对着另一个人笑,十指交缠、缠绵悱恻,抵足而眠地交换一生一世的承诺……
祁听寒身上就像有一千只蚂蚁爬过般蚀骨难熬,巨大的嫉妒感灼烧得大脑理智都要发疯了。
怎么可能以“朋友”的名义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甚至婚礼都要随份子钱!
“你能接受,简昭将来和另一个陌生人在一起?”祁听寒抬头反问。
随即又自问自答起来:“我不能。”
要是那个人卑劣又下贱伤、得到昭昭的心后又毫不珍惜地随意践踏、甚至……把昭昭推进绝望的深渊里。
祁听寒眼底闪过了一丝冷戾: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他。
“我信不过别人。”
“穷追不舍、又争又抢……”祁听寒一生倨傲又自负,“我宁愿相信自己。”
“而且……乾坤未定。”祁听寒凝视着卫生院小小的一方窗户,简昭正微躬下腰给简阳平整理凌乱的床单褶皱。
“你怎么觉得我没可能。”
想起一些往事,祁听寒视线盯着突然就勾唇笑起来,“谁还不是个直男了……”
在遇到简昭之前,祁听寒甚至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谈恋爱。
一个人坠入爱河,挣扎地遥望着岸上的爱人,悬溺得快要窒息了,却甘之如饴。
“你也看到昭昭刚才那个样子了吧……”祁听寒的恋爱脑自动加了一百层滤镜:“他看我的眼神简直宠溺又纵容。”
祁听寒语气越说越确信:“昭昭分明已经动心了,他内心其实早就爱我爱得无法自拔了……”
大长腿伸直成一条长线,钩子般穷追不舍的目光直指侧目回望的简昭:
“谁先认输,谁是狗。”
“我情敌这么多,当胆小鬼就是死路一条。”
更不想等到天荒地老,然后在别人和昭昭的婚礼酒席唱《嘉宾》。
“你们也许习惯暗恋,但我做不到。”
“毕竟——”祁听寒语落轻轻笑了下,口吻盛着点炫耀:“我比你们都更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