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飞奔向你 像……被珍视与爱紧紧包裹着……
长椅上剑拔弩张的“对峙战”落下帷幕, 祁听寒自带高额“法术穿透”,1V多围攻中嗜血盾越叠越厚,二连击破, 再次大胜。
卫生所里的“父子情”也是其乐融融地打成一片。
“爸, 你饿很久了吗?”简昭小心地打开不锈钢保温盒, 先给简阳平盛了一晚汤:
“妈妈炖的骨头汤, 喝了对腿好。”
“我儿子就是孝顺哈哈。”简阳平汤还没沾到嘴唇就大叫起来:“好喝!感觉我腿已经好了!明天就能下地走路了!”
“光惦记下地干活了……”简昭苦涩地叹了口气:“爸,你生病了就好好静养……不要有这么大的压力。”简昭有些赌气地咬唇:
“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特殊时期至少试着多依赖我一点。”
“哈哈哈我崽长大了啊。”简阳平眯着欣慰地笑起来,“现在都学会帮家里分担了。”
“我儿子这么有出息,哪能不多靠靠我儿子啊,只是现在……”简阳平堆满沟壑的沧桑眼角似乎有一瞬间抽动:“成天躺在床褥上, 一动也不能动的, 闲得都快要起疹子了。”
“爸做手术花了不少钱呢……”
“爸,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简昭耸了下鼻尖,装作得意地勾起了唇角:
“建档立卡贫困户, 上面专门有政策给有报销治疗费用呢……”
“骨折属于常见险情,在乡镇卫生院就医报销比例能到80%左右呢。”
“真的吗……”简阳平有些激动地张开嘴,结果一使劲绷得腿部伤口又疼起来,不禁倒抽了口冷气:“哎呦呦……”
“真的, 爸, 我能骗你吗。”简昭嘴角故作轻松地拉扯下弧度:“所以啊,爸,你就当放了个假,好好休息。”
“等你好起来后,地里有的是苞谷给你收呢,到时候快过年了还要杀猪……”
“嘿嘿好……算命的说我们家上半年有点小波折,下半年后就会时来运转, 果然灵验了。”
简阳平一扫愁容,连带着食欲也上来了,兴奋地支着筷子飞速吞咽:
“他还说今年我们家今年会有位福星贵人,这个不知道真假……”
“包的,福星肯定会保佑我们家下半年顺顺利利的。”简昭随声附和着频频点头,实则默默垂下了纤长细密的眼睫:
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
此乃谎言。
腓骨粉碎性开放性骨折,医疗支架、药物消毒清创、卫生材料……以及术后高额的护理治疗费用,根本不在普通乡镇居民医疗保险的报销范围内。
简昭出门时看见打印账单了,被妈妈压在号码簿下皱巴巴地卷曲成一角,也看见了手写欠条了——
薄薄的白纸被湿润的液体洇开粘糊黑点,红手印上挤着一排歪斜的繁体字:
“今欠人民币伍万捌仟元整(小写:58000 元),承诺于2025年元月一日前还清。”
爸爸的手术费用,又是妈妈怎样卑微地向亲戚借来的呢……
“爸。”简昭伸手紧紧握住了简阳平干枯皲裂的手——那一双清瘦苍老得皮包骨的手。
“我保证,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天上不会掉馅饼,简昭的世界观里没有从天而降的福星,如果有……
那就是“简昭”自己。
………………
“昭昭!”简昭扒开帘子从卫生所病房里出来,祁听寒和许嘉瑄都异口同声地喊出来,胳膊肘推搡争着去接简昭下台阶。
简昭一时间有些哑然:“……”
“你们现在关系挺好的。”
两人又十分有默契:“谁和他关系好了……”
“对了,昭昭,我要和你说一下简叔叔现在的情况……”许嘉瑄的眉头有些严肃地皱起来,轻拍了几下简昭的肩膀:
“借一步说话。”
啧……“局外人”祁听寒不好掺和医患家属交流病情,只得悻悻地退开脚步。
目送着“一对璧人”徐徐拐进私密的百叶窗隔间里,祁听寒的手机正好也“嗡嗡”地振动起来。
来电人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你好……”祁听寒扶着手机,走到了卫生院外的院子里。
迎面的风吹得他额间发丝乱了下,祁听寒伸出手指正捋下头发,就听见听筒那边的声音:
低沉沙哑带着隐隐克制着的怒气:“祁听寒,你似乎对你应该做什么没有一点自觉。”
分辨清来人后,祁听寒轻咬了下后齿:
啧……真想立马挂电话。
“有什么事情吗?”祁听寒站在迎风的上坡边,整个身体都蒙在卫生院高大建筑落下的阴影里:“爸。”
背景似乎是翻阅文件的沙沙摩擦声,然后沏茶水的扑簌气流,秘书低声细语问候:“祁总,你要的报表给你放这儿了。”
威严的压迫感通过电话线清晰地传过来:“祁听寒,你现在人在哪儿?”
“电话能打到这儿来……说明你心里早就清楚了。”
“为什么明知故问,还想继续对我服从性测试?”祁听寒喉咙沙哑地勉强吐出一句话,指尖其实已经移到了挂断键上了。
只要……只要他说出那两个字。
祁听寒轻轻呼出一口气:就立马把电话挂了。
“你哥他——”
话语戛然而止,寂静廖阔的院子上空回荡着聒噪刺耳的“嘟嘟”断线忙音。
果然……祁听寒迅雷般按下挂断键,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上又莫名生出了点自嘲:
自己刚刚竟然在期待……那张嘴里能说出点别的什么。
祁听寒把手机揣牛仔裤口袋里,往回走还没折几步,金属音又“嗡嗡”的振动起来。
到底是……阴魂不散。
祁听寒极其无奈地蹲下身,把头埋进屈起的肘部臂弯里,视线透过那道狭小的空隙盯着来电人备注:
〖爸爸〗
“我不会去的。”祁听寒的声音透过衣袖布料有些阴闷失真:“你们死心吧。”
“祁听寒,你敢——”那头似乎是怒不可遏,声音陡然拔高了好几个音调:
“庆祝你哥毕业的宴席,所有业界友商都要来,你在这儿耍什么小性子。”
“晚上一大家子都到场了,你伯父他们从香港都赶过来了,你一个小辈不到场像什么话?”
“让大家都看你们兄弟不和的笑话吗?”
祁听寒平息下一口气,说出话时嘴唇微微地还是有些颤抖:
“到了要装家庭和睦表面样子时,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了?”
“你们辛苦培养的精英继承人今天正式出道,要我去当绿叶陪衬……”
“二十年了,我不是一直很听话吗……我陪衬得还不够多吗?”
“可是现在……”大概一口气说了太多急促剧烈的话,祁听寒的嗓音被拉扯得干涸又沙哑:“我受够了。”
好像一条被栓得太紧太累的狗,在即将被烹宰殆尽前孤注一掷地反扑:
“祁靳山,我不想当再你商业巨亨人设的工具人了。”
最后一句话祁听寒几乎是干涩地低吼着说出来的,“你就继续把我当空气一样无视掉行吗……”
尾音仍旧颤抖着,呼吸掠过干枯的黄土地发酵出腐烂的味道:
“就像从小到大,你们一直做的那样。”
“嘟嘟嘟………”又是一阵混乱的忙音,这次祁听寒干脆把对面拉入了黑名单。
混乱失态的咆哮后,一切终于归于短暂的宁静。
液晶屏幕幽幽的倒映出祁听寒现在狼狈的样子:乌青的眼底飘上几分腥红,下眼睫沾着几滴某种湿润的液体。
“干嘛还没习惯……”祁听寒用力搓了几下自己发软的下眼皮。
下颌肌肉僵硬地抵住了后槽牙,对着手机屏幕努力绷出一贯那副孤傲冷漠的神情:
熟练地自我PUA,“祁听寒,他们做什么,想什么,都跟你没关系。”
犬齿咬得太紧,深陷进皮肉里,苦涩的铁锈味就弥漫了整个口腔:
“对,祁听寒,你一点都不在乎。”
可是啊……为什么会有点委屈呢。
迎坡风卷着粗糙的黄沙颗粒挤进眼睛里,沙砾似的滚珠就顺着眼尾夹缝淌下来。
滴在祁听寒幽幽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收件箱里躺着一封早已发送出去的短信。
发送时间是凌晨的十二点整,新的一天的第一秒钟。
信息内容是:“毕业快乐。”
为了防止生冷的印刷体显得有些冷漠,语末还特意加了一个emoji微笑。
收件人:祁燚
备注:〖哥哥〗
“好了,不要去想了。”祁听寒强迫自己振作起来,但可能是蹲太久的原因,膝盖都有些发软,站起来时差点一个踉跄。
祁听寒插着口袋走下斜坡,视野缓缓拉宽变得清晰……
他远远望见了简昭颀长挺拔的身影,呆呆的立在门口边,像是在等人。
“祁听寒!”简昭伸长了手臂摇晃起来,在空荡的卫生所门口显得颇为引人注意。
急促上扬的湖南口音,听起来像关心则乱:“你干嘛跑那么远,我刚刚找了一圈都没看到你。”
被酸涩液体涨满的眼尾终于撑开了点释怀的笑意,祁听寒加快了脚步奔走过去。
苍白的辩解无声地从嘴里吐出来,被拉扯得后知后觉:
他其实记得的,有关于祁燚的每一个重要的日子。
倒不如说,其实是羡慕。
因为那样被众人关心记挂着、簇拥包围着、祝福称赞着的日子,他从来没有拥有过。
祁听寒微喘着气,速度越来越快,好像在奔向一场新生——
可是啊,现在好像也有那么一个人了。
和他待在一起的话,像被太阳暖洋洋的照着,像……被珍视与爱紧紧包裹着。
第52章 祁听寒是特殊的 抚摸play,这样很……
等人走近了, 简昭才发觉了点异样。
“祁听寒,你现在看起来有点奇怪。”
垂丧着肩膀,头发乱糟糟的, 眼窝也疲倦得深陷下去……怎么才一个转头的功夫:
就快要碎掉了。
好像共感一般, 简昭心脏似乎也被隐隐地揪紧, 莫名生出了点难过。
他应该是, 不希望看到祁听寒这样的。
于是简昭眼睫轻颤着扑簌了好几下,犹豫了许久,还是伸出了温热的指腹揉了揉祁听寒发青的眼底:
“湿的……”简昭清隽的眉峰微微蹙起来,有些担忧:“为什么会这么难过呢……”
简昭指节分开成V型,顺着祁听寒的唇角轻轻地撑开一个浅浅的弧度:
简昭眼睛亮亮的, 咧嘴很温柔地笑起来, “这样才对嘛,笑一笑。”
“简昭……哦,不”祁听寒似乎是被逗笑了, 冷淡的眉眼间散开点忍俊不禁:
“昭昭。”
“……唔”简昭耳尖有点发烫,低垂下眼眸似乎是默认了这个称呼,很轻地“嗯”了声。
“昭昭,你对你的朋友们都这样吗……”
祁听寒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简昭正欲收回去的指尖, 抵着简昭的指腹沿着自己的唇线一寸寸描摹游走。
柔软湿润的触感激得简昭后颈一下子发烫灼烧起来:
抚摸play, 这样很像调情。
祁听寒目光灼灼:“昭昭,你安慰其他人的时候,也会这么摸他们的脸吗?”
“那个叫大雷的室友、你的同班同学们、副班长,还有……许嘉瑄。”祁听寒微微发力,将简昭的指节禁锢得很紧:
“你有这么碰过他们吗?”
祁听寒的目光深沉阴晦,某种强制的占有欲就压抑不住地发散出来:
“还是说,你只对我这么做呢?”
“……唔。”简昭上半身被这么紧紧地架着, 手腕用力也挣不开:“我……”
其他人吗……简昭思绪混乱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其实是没有的。
就算再愚钝,简昭也能感觉到“自己是受欢迎的……在男生中也是”,更何况高中就有人贴脸开大,赤诚地表白过了。
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一句话都不多说,绝不再生事端——他那时是很果断的。
直到三天前,祁听寒和自己坦白的那个下午,简昭都觉得自己是正常的。
一个普普通通的、和男生勾肩搭背着不会轻颤,不会发麻,不会胡思乱想的……
直男。
可是现在……怎么就一反常态了呢。
“昭昭,是只有我吗。”
祁听寒有些兴奋地步步紧逼,紧紧攥着简昭的手腕往自己怀里圈:“昭昭,看到我难过,你其实也不开心对吗?”
“昭昭,你其实也有点在意我对吗?”
被抵到墙角,简昭退无可退了:
“我……我不知道。”
简昭想起了高三晚上的天台:风很大,烟花炸开的声音吵他得鼓膜要裂开了,玩得很好的副班长也是这么抓住了他的手腕。
也是这么步步紧逼着,甚至脑袋靠过来……想要亲他的脸。
那时简昭觉得很恶心,胃里翻江倒海得快要吐出来了,所以简昭一下子就挣脱了,瞬间跑得很远。
直到“噔噔”跑下了楼梯,靠着教室走廊墙壁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简昭才感觉好受了点。
耳边祁听寒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咒语一般蛊惑人心:“昭昭,你讨厌我吗?”
简昭讨厌和副班长亲密接触,这是很明确。可是……祁听寒呢。
如果元旦那天晚上是祁听寒呢……
如果是祁听寒把脸凑过来想要亲他呢?
简昭大脑纠葛成一团乱麻:哦……不对。
如果是祁听寒的话,就不仅仅是亲脸那么简单了,他会捧着自己的下颌……狮子大开口,甚至会伸舌头。
唇齿摩挲辗转,舌尖纠缠往复,可能还会有……湿漉漉的唾液,那样恶心吗?
那样也可以吗……
一些堵塞在心房的石块瓦砾似乎被撬开了点缝隙,某个荒诞无稽的推测冒出来:
祁听寒……好像是不一样的。
“昭昭,你在想些什么……是有关于我的吗?”祁听寒手指把简昭的肩膀搂得很紧,好像差一点捱到得偿所愿的边缘了:
“昭昭,我那天表白的时候,你其实没有那么害怕对吗?”
“其实是不恶心的,对吗?”
“你其实,也是想触碰我的对吗?”
简昭呆呆地站着,魂魄都有一瞬间抽离了:“我……”
迷迷糊糊间,简昭似乎是快要点头了,祁听寒一颗心脏都要沸腾起来。
可就这种关键时刻,霎时间闪现出了一道黑影,挤到了祁听寒和简昭两人中间,伸长了双臂将两人分开。
“祁听寒你想干什么?!”许嘉瑄“紧急回防”有惊无险,大声质问道:“昭昭家特殊情况,脑子正一团乱呢。”
“你想趁火打劫?”
语末还多瞟了祁听寒一眼,无声的口型仿佛在说:想偷家?门都给你拆烂。
被打搅的祁听寒满脸黑线:……
“我……我要回家里去!”简昭后知后觉地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扒开两人:
“家里还有好多活没干呢……不能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了,我还要回去照顾妈妈。”
简昭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两条腿飞快地跑起来,强迫着自己脑子里不要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是的,没功夫在这伤春悲秋了,现在最着急的事情是——赚钱。
刚才许嘉瑄拿着术后观察报告单,手指着那节粉碎性断裂的骨头,已经说得很严肃了:“没有骨痂形成,有脓性分泌物,存在创伤二次感染可能性。”
一切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简昭指甲深陷进皮肉里,把下齿都咬得微微破了皮:他不想妈妈再低三下气地去求情了。
高叔叔家的海鲜市场最近缺人手,简昭可以去鱼塘帮忙送货和杀鱼,干得卖力话除了基本工资,还能有提成。
打工过程视频剪出来发到D站,还可以申请创作者激励,对了……还有直播。
虽然没几个粉丝,但能挣一点是一点,说不定……舰长心情好又送嘉年华了呢。
“嗯,打起精神来。”简昭暗自给自己鼓气:“现在家里需要你支撑起来了。”
“昭昭。”祁听寒见状连忙大跨几步,紧随在简昭身后:“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克服,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许嘉瑄也生怕落后地挤上来:“对,昭昭,我也会尽全力帮你的。”
祁听寒对这个许嘉瑄这个人形“电灯泡”颇有怨言,“你难道不用继续待在卫生所里干活吗,能不能有点职业素养……”
“所里有其他医生轮流值班的,我就是个流动工制的实习生”,许嘉瑄同样白了一眼祁听寒:“你就没有自己的生活吗,整天围着简昭转……”
………………
高立强叔叔家的海鲜产业是县里一等一的富,不仅前头五个店面占地200多平,宽敞高大,排水设施先进,密集的大型的玻璃水族箱内,海鲜种类齐全。
而且后头还紧靠着一个占地近十亩的大型长方形鱼塘。数十亩的水域向远处延伸,塘堤坚实而规整,坡面平缓,芦苇、菖蒲等水生植物交错繁茂。
简昭三人站在高高的搪堤上,俯瞰而下:广阔的鱼塘水面在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犹如一面巨大的镜子。
高立强叔叔拄着长长的鱼叉,穿着黑色的塑胶雨衣,高筒靴陷在泥潭积水里,精神抖擞地朝三人打招呼:“小简啊,是来帮忙的吧!”
“新的一批鱼苗大了,有个饭馆又多加了一批单,最近正是却人手的时候。”大概是生意兴隆,高立强整个人红光满面:
“多亏你来了,我这辛苦活,好多放假回家的小年轻都不愿意干。”
视线逡巡过跟在简昭身后的祁听寒和许嘉瑄二人,高立强更是真诚地夸赞道:
“小简手段可以啊,叫了这么多人来!”
祁听寒和许嘉瑄面面相觑:说的好像他俩白给的一样……
但事实就是,甚至简昭都没开口,他们两个就上赶着来的。
真.买一赠二。
拼夕夕都没他俩划算。
“那叔叔,我在这干活有工资吗?”许嘉瑄率先反应过来:“我也算劳动力吧。”
“有的,有的。”高立强大老板,很是慷慨道:“人手越多越好,干活都有钱拿。”
“那就好。”许嘉瑄抓住了点契机,就到简昭面前刷好感度:“昭昭,我干活得的钱可以给你救急用。”
啧……祁听寒感觉自己落了下风,势要找回场子:那点工资算什么……
只是“钱”的问题,向来是最好解决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于是祁听寒大手一挥,随手指了片就近的鱼搪繁殖区:“老板,这里面的鱼我都买了,能算昭昭的业绩,全部汇他工资里吗?”
要不是考虑到简昭的自尊心,不愿意依附他人不劳而获。祁听寒早就直接汇款到简昭账户上去了,哪里需要这么拐弯抹角。
“哦豁——”高立强拖长了尾音,喜出望外道:“这是哪里来的少爷,这么大手笔。”
“这些全都买了?要个大几万块吧。”
“小意思。”祁听寒地口吻好像只是买了一支最普通的原味冰淇淋那么简单:“我马上卡里转给你。”
“祁听寒——”简昭有些气恼地转过头来,抓住了祁听寒的手腕:“你冤大头?我不需要你这么给我送钱……”
但是晚了……简昭阻止得不及时,祁听寒手部指纹已经印上屏幕了。
“没事,昭昭,就当我请全村人吃鱼,祈福简叔叔早日康复出院……”
祁听寒字里行间,始终牢记刷好感度的使命:“昭昭,你要是真想感谢我,答应我的表白就行。”
“祁听寒,你真是……”简昭感动得有些鼻酸的尾音还没落下,祁听寒手机振动消息先一步弹出来:
【XX银行】尊敬的客户,您好!您尾号为XXXX的银行卡已被冻结,当前无法进行付款操作,请换卡支付。
简昭:虽然没成功阻止付款,但好像又阻止成功了……
祁听寒被气得差点没逼出一口脑溢血出来,他爹,纵横商界的老狐狸,果然够狠。
“嘿嘿嘿。”高立强看清了对面人现在的窘迫境地,也不故意拆穿,仍旧乐呵呵地笑着:“小伙子,你还干吗?这活可有点累。”
祁听寒目光紧紧地盯着那黑乎乎的淤泥。池塘的水卷动着淤泥,散发着潮湿而难闻的鱼腥气息。
呵……不愧是祁靳山。
这又是对他一场服从性测试吗……一分钱都不给,放任他自生自灭,逼着他回头。
重新变回那个被随意操纵摆弄、利用后又随手丢弃的洋娃娃傀儡吗……祁听寒的目光逐渐晦暗下来,阴冷的瞳孔淬着寒意,下定了某种决心:
这次,他偏不。
祁听寒的声音落在池塘水面上,荡漾开层层的波纹,沉重又坚决:“叔叔,我干。”
第53章 给老婆上交工资 脸贴脸潮湿热吻,然后……
其实捉鱼这件事吧, 并不是太难。
毕竟鱼塘里的鱼的活动范围早就被片区渔网收住了,祁听寒要做的无非是把渔网扯上来,以及把一些漏网之鱼抓回来而已。
所以……障碍从来不在“抓鱼”, 而在“祁听寒自己”——
祁听寒刚下到鱼塘里, 就冷峻地皱起了眉头:这黑乎乎一团的淤泥, 还有虫子蠕动来蠕动去……
md……这让身患洁癖的祁听寒联想起了某种难以名状的呕泻物。
没错就是:钱难挣, 那啥难吃。
但是没办法,自己选的路,硬着头皮也得走完。祁听寒抬起膝盖,长筒靴陷进泥地里每前进一步都饱受着身心的折磨。
好不容易瞅准一条大鱼,祁听寒深吸一口气, 然后小心翼翼地手伸进把渔网里。鱼就在那儿游来游去, 穿梭蹦哒。
祁听寒自以为抓住了时机,着急忙慌地一收网,结果用力过猛, 修长有力的鱼尾直接甩祁听寒一脸泥。
祁听寒:……(无语脸)
从小到大,祁靳山再怒不可遏都没抽过他脸。
人生的第一个耳光,给了一条鱼。
自己还是被动的那个……
更丢脸的是,抓鱼过程开了全程直播。
24K高清“黑历史”全网吃瓜。
〖哈哈哈少爷这是参加变形计来了?〗
〖鱼:以雷霆击碎黑暗!〗
〖就是这种大草鱼, 劲儿老大了〗
〖虽然少爷很可怜, 但真的好好笑〗
〖心疼少爷一秒钟〗
更有眼尖的cp粉发现了盲点,暗戳戳地磕糖点:
〖哟,少爷这是追到小简家里来了啊〗
〖千里追妻,鱼塘定情〗
〖不止承包鱼塘,还有实际行动啊〗
〖哈哈挑一条大鱼献给我的爱人〗
〖谁家定情信物是草鱼啊!〗
但反观旁边的许嘉瑄,抓鱼技术相较于祁听寒不能说是天差地别,至少也是遥遥领先。
无他, 只因许嘉瑄有着丰富的“插秧”经验,抓鱼无非“化静为动”,动势能转化,当然很快就上手了。
“噗嗤——祁听寒你……”许嘉瑄笑弯了眼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时顺便拉踩,“泥巴好吃吗哈哈…”
〖芜湖,解锁新人物!〗
〖这位小哥你笑容收一收〗
〖给我们少爷留点面子(小声)〗
〖加一,我们少爷也是有自尊心的〗
意识到在直播,许嘉瑄凑近了镜头和直播间的观众打招呼:“哈喽,大家好呀!”
“我是小许,是昭昭的高中同学。”许嘉瑄摆出了一副温柔礼貌笑脸:
“希望大家能多多支持昭昭的直播间。”
〖小哥哥,你也好好看(花痴脸)〗
〖我看这位小哥也是眉清目秀啊〗
〖我浅移一秒墙头〗
〖昭昭,这么亲昵的称呼吗〗
〖三人行,我不对劲〗
〖是修罗场,兴奋!〗
简昭脚陷在黏糊的淤泥里,盯着面前笨拙挣扎的高大身影,覆下眼睫的眸底微动。
他不明白……祁听寒,一个那么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怎么能这么强忍着低头。
简昭耳廓有些发烫,就因为喜欢他吗……
就那么喜欢吗……
“祁听寒……”简昭有些艰难地挤过湿漉漉的泥潭往前跨了几步:
“你不习惯的话,不用到这个地步的……”
〖昭昭心疼了!!〗
〖我放肆磕磕磕!〗
〖那什么……所爱隔山海〗
〖山海变鱼塘bushi〗
“昭昭,我说过的吧。”祁听寒手指死死抵住了那条乱蹦哒的大鱼,回过头来朝简昭宠溺地笑:
“无论你干什么,我会陪你到最后的。”
〖是纯爱啊!泪流满面了〗
〖好甜的小情侣,我大吃一口〗
〖妈妈,互联网给我磕上细糠了〗
〖所有偶像剧都逊毙了〗
〖小简,遇到这样的人就嫁了吧〗
当着镜头的面不好表现得太夸张,简昭只得极其不自然地揉了下鼻尖:干嘛总这么煽情……
不对……简昭抿了下唇:是自己越来越容易被祁听寒打动了。
简昭能感受到,胸腔里那颗心脏已经越来越融化了……在祁听寒面前。
继续这么穷追不舍的烈火攻势,只要再多一点点……就能完全、彻底沦陷。
………………
鱼塘打杂的活是日结,时薪20块。
简昭三人哼哧哼哧卖力地干了一个下午,荣获120块人民币巨款。
祁听寒就这么精疲力尽地蹲在水泥路街边,整个后背都被汗浸了,体恤贴在紧的斜方肌上,肩胛骨起伏成一段绵延的山丘。
祁听寒的视线紧紧盯着手机〖微信零钱〗上120的微信转账:这可是自己赚的人生第一桶金。
“原来——”祁听寒喉咙里似乎是干涸得抽了一口气:“钱这么难挣。”
二十分钟后,简昭微信界面弹出了一笔来自祁听寒的微信转账:
120.00,备注:给老婆上交工资
虽然现在自己就又是个穷光蛋了。祁听寒发完转账消息,就对着天边弯弯的一轮月亮很嚣张地笑起来:
但是交钱充公……爽了。
“祁听寒!”果然,换完衣服的简昭下一秒就风风火火地跑过来:
“你怎么真给我转账了?”
简昭面朝着祁听寒蹲下,额间发丝同样被水微微浸湿,小口喘着粗气:
“你爸把你银行卡冻结了,你自己身上还有钱吗?”
语气似乎着急又心疼:“你自己都没饭吃了,干嘛还想着我?”
“是不是很渴?”简昭往祁听寒怀里塞了瓶矿泉水:“听你嗓子很哑。”
“嗯……”祁听寒接过矿泉水,拧开瓶盖就仰头往喉咙里灌,突出的喉结线条随着吞咽上下抽动。
似乎是喝得太急,透明液体就从嘴唇边淌出来,顺着修长的颈部往下滴……
简昭看着眼前祁听寒“喝水”的图景,脑袋莫名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吞咽的动作、流淌的液体……
很像宿舍门口小情侣们,脸贴脸潮湿粘腻的热吻,然后会伸舌头……
“昭昭。”似乎是祁听寒低沉的嗓音把简昭从混乱地思绪里拉回来,他抬起宽大的掌心捧着简昭的下颌。
一双深重的墨色眼眸渐渐逼近:“你刚才吞口水了。”
嗯?!简昭惊讶地后撤倒地,又被祁听寒大力地强制拉回来,声音这次又沉了几分:“看吧,现在又吞了。”
“昭昭,你刚刚在想些什么?”
阴翳的眸底好像看透了什么,“是我认为的那种事情吗?”
是我想对你做的那种事情吗……
暧昧期就是这样奇怪,装模作样地打哑迷,明明两人都心不昭宣。
“不……不是。”简昭猛地站起身来,“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飞速吟唱了段rap:
“我,我什么都没,没有想;是,是你想太多误会了。”
“昭昭……”祁听寒伸手扯住了简昭的衣角,直勾勾的目光在路灯下燃烧得发烫:
“说谎的话,鼻子会变长的。”
大概是被撩拨得神志不清了,简昭闻言竟然真的摸了下自己的鼻尖:
“没,没变长。”
“噗嗤……”祁听寒这下捧腹忍俊不禁地笑起来,横峻撇下的剑眉都微微有些错位:
“昭昭,你不打自招?”
被套路了……简昭感觉自己从大脑皮层到脖子都烧起来,快整个熔化掉了:
祁听寒王者段位,他一个青铜小菜鸡毫无招架之力。
“祁听寒,我把微信钱退给你了。”简昭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哒哒”的混乱脚步声仿若愈渐失控的心跳:
“我不要你上交充公,这钱你自己拿去吃一顿好的。”简昭声音闷闷地,呼吸都卡了下壳:“你今天很辛苦,对自己好一点。”
语末还嗔怪般地补充了句:“你是笨蛋?干嘛牺牲这么大,你自己也很重要。”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简昭才会对祁听寒有着致命般地吸引力。
在祁听寒过去阴影重重的童年困境里,他习惯了迎合讨好,被剥削榨干了最后一滴剩余价值,粉饰成一个乖小孩。
只要面子上“和睦友爱”就好,只要媒体前“光鲜亮丽”就好,其他的情绪再不堪,腐烂发臭了都无人在意。
第一次有个人将他放在首位了,告诉他“自己也很重要”。
这样感觉,实在幸福得快窒息。
“哈……”祁听寒闻言站起身来,唇边的笑容浸泡在柔和的月光里,发酵得愈发甜腻:
“昭昭,怎么办?”
夜晚乡村的晚风香气四溢,迷醉得人神魂颠倒,祁听寒的声音淌过微醺的小桥堤坝在空荡的街道上飘悠打着转:
“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唔……”平地一声雷,简昭疾走的脚步差点又一个踉跄。“祁听寒,好好说话。”
“好的,昭宝。”
………………
“祁听寒,你还为什么跟着我?”
简昭已经记不清自己说过多少遍这句话了。总之,简昭一路小跑回家门口,一个转头就发现了仍然影子般黏在身后的祁听寒。
“昭昭,你也知道的……”这次祁听寒放软了尾音,毛茸茸脑袋也垂下来,显得像乖乖的顺毛小狗:
“我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
可怜小狗且无家可归版。
每个稍微有点道德感的人,都难以抗拒。
简昭钥匙抵着铁门哗哗响,内心动摇得清了清嗓子:“你不是有你二叔吗?”
祁听寒双手插兜,先前预判了所以对答如流:“我二叔和我爸沆瀣一气,肯定不会收留我的,他们巴不得我回去。”
正坐在村长办公室里美滋滋喝茶的祁二叔,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谁在造谣我?
简昭其实手都已经把大铁门推开了条缝隙了,但口头上还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下:
“那……那你为什么不乖乖回去?”
“回去有大别墅、好吃好喝的、还不用这么辛苦干活。”
祁听寒伸手抓住了简昭的手腕,求饶般地轻轻晃了下,目光灼灼道:“我为什么待在这儿,昭昭你心里不清楚吗?”
似乎气氛总能被祁听寒抓住上风:“昭昭希望我走吗?”
院子里的大黄兴奋地叫起来,犬吠声悠悠飘到简昭耳朵里,“嗯……”
有些话不好意思说出口,但身体会诚实地给出答案;嘴巴会说谎,但心脏永远会朝着爱人倾斜。
这是人类渴望爱意的本能。
简昭鞋尖抵着台阶,只多磨蹭了一秒钟就妥协般地转身朝暖黄灯火中走去。
“那你跟着进来吧。”
飘渺的尾音扣过青石板路,显得清甜悠远:“你想住多久住多久,我不赶你走。”
月上柳梢头,鸟雀在鸣叫。
有人已经把心上的访问权限交付了。
这是沦陷投降书。
第54章 同床共枕?! 故意钓着我,你是绿茶?……
祁听寒一进门就很乖巧地打招呼:“阿姨晚上好。”
“我刚到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 暂时没找到地方住。”祁听寒唇边正勾着浅浅的笑,语气听起来一点儿不遗憾:
“昭昭心地特别善良,听说了我的困难, 立即答应让我在这儿暂住几天。”
“接下来几天要多叨扰阿姨了。”
先捧再引, 起承转合, 最后收束, 祁听寒成竹在胸: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我们这穷乡僻壤的,确实没那些高级宾馆……”何雪莲只皱眉思索了片刻,随即便抬眸乐呵呵地点头:
“哎呀,这怎么会打扰呢,你是昭昭玩得那么要好的同学, 不嫌弃我们家的条件, 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饿了吧,快来吃饭。”何雪莲温笑盈盈地殷勤招手,亲密口吻像把祁听寒当成了“第二个儿子”:
“别说几天了, 就是你在这儿住上大半年我都热烈欢迎。”
“有点不好意思占用房间……”祁听寒垂下眼睛象征性地推脱了下,“太麻烦阿姨腾位置了。”
“这有啥子事情嘛,昭昭那张床大,你就和昭昭睡一屋。”
“咳咳……”简昭正吞咽着, 一个咳嗽差点把米饭呛进气管里。
祁听寒此时的嘴角弧度更是比AK还难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简昭面上浮现几分羞赧, 暗暗地伸出脚尖在桌底戳了戳祁听寒的小腿:“得了便宜还卖乖……”
祁听寒低侧过头,看向简昭嘴唇一张一合无声地对口型:“昭昭,这么兴奋?”
“这么想和我一张床睡?”
简昭:……
被阴湿变/态缠上了,我该怎么办?
………………
简昭家的水管年久老化,热水泵不上来,祁听寒的后半程洗澡水几乎是冰凉刺骨的井水。
没有中心智能恒控温、没有大浴缸、没有空调暖气……有点麻烦。
最要命的是,吹风机……竟然很不巧地坏了。
祁听寒深深叹了一口气, 趿着塑料凉拖“哒哒”走上水泥楼梯,皱着眉用干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毛巾绒很薄,一点都不吸水,祁听寒用力拧了半天头发还是湿答答的,冰凉的液体就顺着脖颈淌到背部,冷黏冷黏的。
“昭昭……”祁听寒嘎吱推开木门,看清眼前景象后微微睁大了瞳孔:
匍匐趴着的姿势,T恤被扯着上卷,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顺着凹陷的曲线往后是隆起的圆润山丘……
谁说这环境条件不好的。
这地理位置可太好了.JPG
简昭本来正趴在床上刷手机,闻言抬起头来,“嗯,干嘛?”
两条又白又直的腿从短裤里伸出来,一下一下的轻轻晃荡着。
祁听寒嘴唇微动,觉得这两条腿划空气可惜了,就应该架在他肩膀上……
“咳咳……”祁听寒清咳了声,试图把脑子里那些黄色废料压下去:
“到点了,我要睡觉了。”
“喔、好。”
马上就要“同床共枕了,一向撩一下就脸红的崆峒直男简昭这次却出乎意料的冷静。
从容不迫地捋直被弄乱的床单,趿着拖鞋走到了床的另一边,目光毫不躲闪地直视着祁听寒:“你睡吧。”
这下轮到祁听寒疑惑哑然了,“那……你呢?”
“我么。”简昭转身从木衣柜里抽出了一床新被褥,深呼出口气:“我打地铺。”
祁听寒突然觉得头皮有点冒火,于是他把湿毛巾从头发上扯下来:“我看这床也挺大的。”
“足够两个人并肩躺着了。”
“你自己听听这话合理吗……”简昭缓缓回过头来,满脸都写着:[还想继续狡辩?]
“呼……”空气里似乎是很轻地回荡开一叹声轻浅的叹息,“祁听寒你很特殊。”
“你喜欢男生。”简昭咬了下嘴唇:“很不巧,那个男生正好是我。”
“我俩躺一张床上,跟孤男寡女躺一张床上有什么区别?”
“年轻气盛,干柴烈火,一触即发……”
简昭给自己说得不好意思了,于是又乖乖地转过头去铺床:“总之,我们睡在一起不合适。”
“但是你是客人,所以我睡地板。”
……祁听寒真的心塞又无奈:
他该为简昭终于认识到自己和别的男生不同了而高兴呢,还是为简昭至今仍未松口而难过呢。
“行吧。”祁听寒妥协地退了一步,“昭昭,我不会逼你的。”
“只是……”祁听寒把简昭手里的邦硬被褥抢过来,“是我打搅你,于情于理,这地铺总该我来睡吧。”
“祁听寒,这你也要抢……”简昭微微睁大了圆润的桃花眼睛,佯装出一副恶狠狠的威胁模样:“你乖乖躺床上去。”
“要不然,我绝不答应你表白。”
祁听寒哑口无言:……
坏了,让他发现万能密钥了。
………………
静谧的房间里,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下淡淡的银辉。
旁边打地铺的人安静地躺着,呼吸逐渐变得清浅而均匀,似乎终于陷入了一段甜美的梦境之中。
祁听寒佯装侧躺着,终于等到时机成熟了,遂微微动了一下,发出极轻的声响。
他静静地凝视着打地铺熟睡的那个人,目光趁着凄清的月光,似乎一寸寸描摹过那熟悉的隽秀眉眼,起伏绵软的唇角……
祁听寒思绪万千,内心仿佛被一种酸涩又失落的情绪填满,只得暗恼着落下句很轻很轻的叹息:
“笨蛋,答应我会死吗。”
祁听寒缓缓伸出手,碰了一下简昭搭在额顶的手心。动作轻得如同飘落的羽毛。既紧张又期待,生怕惊扰了熟睡的小兔子:
语气餍足又缠绵:“也就这个时候,你能让我乖乖碰一下。”
祁听寒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一种触电般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灼热的温度勾得呼吸都有一瞬间错乱。
大脑贪婪地叫嚣着:再多一点点……
祁听寒从来放纵自己欲|望,于是他抓着那段白玉手腕,一点点攀缘而上,轻轻地与熟睡的人十指相扣。
夜是如此的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微风拂动窗帘的声音。彼此紧扣之间仿佛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在流转。
“祁听寒,越贴越近了啊。”
就在祁听寒的指节把人越黏越紧的时候,简昭声音的闷闷地透过床头飘来:
“我手好牵吗?”?!祁听寒惊讶道:“你……你没睡啊?”
“我又不是傻子,你有失眠症,我能不知道嘛。”简昭似乎是被气笑了:
“信你能乖乖地睡着,我不如信秦始皇给我打钱。”
“那……行吧。”祁听寒索性也不装了,把简昭的手牵得更紧了,十指520胶水般严丝合缝地交错。
“昭昭手是软的、热的。”祁听寒顺带回答了简昭最开始那个问题:“很好牵。”
面前“痴汉”已然癫狂,简昭不作评价。
“大半夜动手动脚,祁听寒你是流氓?”简昭说这话时似乎是轻笑着的。
“嗯,我是流氓。”祁听寒坦坦荡荡,大拇指沿着虎口一下下蹭着:“我这么牵着你的手,你也不挣扎甩开。”
“半推半就的,故意钓着我”
祁听寒歪着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简昭:“昭昭,你是绿茶?”
“噗——”简昭第一次被人安上这么个背德名头,不由地呛了口气:“谁绿茶了?”
“那就解释解释……”祁听寒紧紧牵着手,稍微用力就把简昭拉到了自己跟前:
“刚刚为什么由着我牵你?”
祁听寒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像下了某种蛊惑人心的药:
“昭昭,你是不是也喜欢牵手?”
祁听寒多敏锐一个人,一下子就猜中了。
心底那点微妙的小心思无处可逃,简昭有些哑口无言,“我……”
其实简昭一开始真的睡着了,梦境里模模糊糊着祁听寒的身影,然后真的……被人从上面牵住了手。
宽厚温热的掌心,不沾阳春水的细嫩纹理,简昭一秒就判断出那是祁听寒。
可是,真奇怪……
这种紧密相触的感觉很舒服,像围着暖洋洋的火堆,简昭一时间不想推开。
所以简昭放任了,温水煮青蛙般越陷越深,他甚至开始假装自己还睡着,自欺欺人地纵容着入侵者一点点得寸进尺。
“祁听寒,我不是绿茶。”简昭深深呼出一口气,“也没想钓着你。”
“之前有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所以我很害怕。”把内心的真实想法一点点剖开,这滋味比简昭想象中还要畅快:
“但最近,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其实也有别的男生向我表过白,像你一样死缠烂打……我那时觉得很恶心。”
“不,祁听寒,你比他们还要过分!”简昭这句话是咬着牙说出口的,听着像某种激动的控诉:
“你怎么那么烦,我都跑掉了。正常人早该放弃了……”
“可你还跟块泥巴一样紧紧黏在我身后,怎么甩也甩不掉……”
“黏糊糊地叫我、不经我同意就拉我、得到一点儿好东西就笨蛋一样全部送给我”
祁听寒听着听着,嘴角逐渐凝固起来,这走势怎么感觉不太妙……
“但是你做的这些又——”简昭另一只手攥紧被单的一角:“又一点儿都不恶心。”
“我……我”简昭语无伦次起来,终于摸到了正确答案的门口,却陷在最后一个代入验证里出不来:
“祁听寒,你好像和他们都不一样。”
“还有呢……祁听寒的目光深沉阴晦,紧紧扣着着简昭的指尖,恨不得把简昭缩进壳里的乌龟脑袋撬出来:
“只是不一样吗……没有别的什么吗?”
喜欢呢,你喜欢我吗?
“祁听寒……”简昭眼角渗出了些什么,在月光下莹莹发亮:“我爸他做手术花了五万块钱……”
“五万块钱,对你来说只是眨个眼睛的事情,好像呼吸那么简单。”
“可这笔钱却是我们家又找亲戚东拼西凑出来的,今年又欠了很多人情……”
话题好像突然转到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去了,又好像环环相扣:
“许嘉瑄说爸爸的病情在恶化,还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祁听寒……”简昭垂落下眼睫,微微带了点颤音,“你再多给我点时间,行吗?”
等到一切事情都结束,等到再也没有借口去逃避……
简昭的心脏剧烈的狂跳起来,好像预告着某种压倒性的败降:
“祁听寒,我不钓着你,再多一个月,等爸爸出院了我就给你答复,好不好?”
第55章 再多一点点 即将陷入一场疾风骤雨的热……
“昭昭, 你真的……”
祁听寒把简昭的十指扣得很紧,偏头垂落的柔软发丝一下下蹭着简昭湿润的眼角,好像一颗心都快化了。
“等一切结束后就不要再逃跑了, 好不好?”祁听寒似乎是妥协着深深叹了口气:
“不要害怕, 昭昭, 前面不是悬崖。”
“只要再多走一步就好了……”
祁听寒灰暗眼眸直直地凝视着简昭, 好像溺水的人无望地祈求着岸上的爱人:
我已经走完九百九十九步了,你只要迈出一步,就能……
祁听寒低头在简昭被泪珠泅散开的手背轻轻地吻了下,似乎是陷入了某种偏执的欲念中:
和我陷入一场疾风骤雨的热恋里吧。
………………
当清晨的第一缕炊烟升起时,何雪莲早就在厨房里忙活有一会儿了。
“昭昭, 快点洗漱, 来吃早餐了。”何雪莲正掀开锅里飘香四溢的热汤。
“我大清早就起来和馅,特意包了你最喜欢的馄饨……昭昭?”
何雪莲抬眸发现自己的儿子一大早起床就有些奇怪。
不仅起得比平常晚了一个多小时,而且趿着拖鞋下楼时, 走路都磕磕绊绊。懒洋洋地揉着眼底,两颊似乎还飘着点红晕。
而跟在后面的小祁同学就更奇怪了。下饺子似的紧挨着昭昭身后下楼,手掌轻轻地搭在昭昭的的肩膀上,指甲还往突出的锁骨上蹭了下。
昭昭也不推开, 就这么顺从地任由着身后人黏腻地贴着。
两个人怎么突然这么贴近了?何雪莲感觉有点奇怪, 随即又摇着头反驳自己: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同学嘛,关系本来就很要好。
“昭昭,可以帮我关一下橱柜门吗?”
祁听寒两只手端着碗筷,朝着简昭温和地弯了下眉:“我现在腾不开手。”
“嗯。”在旁边水池边刷牙的简昭闻言很乖地点了下头,抿着牙刷伸手轻轻合上了橱柜门:“好了。”
手臂是从祁听寒怀里穿过去的,这样距离缩得越来越近, 从后面看过去,很容易误会两人在拥抱。
同样也……很适合贴贴。
实际上祁听寒也这么做了,他抬起肩膀偏头很亲昵地蹭了下简昭的颈窝:
清浅的呼吸声只有相隔很近的彼此才能听到:“好听话,乖宝宝。”
唔……简昭含糊着差点没把牙膏吞咽进肚子里,耳廓又飘红起来轻轻地“嗯”了声。
这就是脱敏治疗吗……
简昭回想起来昨晚临睡前,祁听寒靠在自己耳边的喃喃低语:“昭昭,突然转变性取向可能让你无法接受,觉得不习惯所以才会恐慌害怕。”
“那我们慢慢来,好不好?”
祁听寒温柔缱绻的话语好像藤蔓一样缠绕简昭的理智,一点点蚕食着所剩无几的心理防线:
“不要推开我,不要躲起来,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尝试着配合我好不好。”
低声细语得好像在祈求:“别就这么给我判死刑了,昭昭。”
“在最终答复之前,先试一试好不好?”
“谈恋爱没想象中那么可怕,万一……”祁听寒手指屈起将简昭的掌心握得更紧了:
“万一,开心得要命呢?”
思绪拉扯回来,简昭慌张地把嘴里的牙膏泡沫吐出来,抬头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脸颊泛红,眸底飘着一汪清水。
开心吗……
现在开心吗?
简昭怔怔地站着,下意识地伸手抽了张纸把嘴唇上的水渍擦掉:
刚刚祁听寒喊他宝宝了。
唔……好粘腻的称呼。简昭用湿毛巾擦脸时轻咬了下后唇,虽然有点害羞,有点难以齿耻,但是……
他好像是有点……开心的。
………………
其实日子一天天地很好过。
医院、家里、高叔叔家的鱼塘,三点联结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形。
因为很会说话,简昭被高叔叔安排去前面的生鲜市场店面杀鱼了。
“你好呀,可以帮我捞一条鳊鱼嘛?”
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娇滴滴地挤到了简昭面前。不知道是腮红打得重了,还是别的什么,女孩脸颊飘起两簇粉扑扑的红晕:
“就是,你现在负责的池子里的鱼。”
简昭身上套着一袭黑色塑胶围裙,长长的高筒靴踏进水池里,撑着渔网熟络地就捞起了一条游弋的鳊鱼。
回眸礼貌微笑道,圆润的眼睛扑簌闪着光:“请问这条可以吗?”
女孩的视线根本没落在鱼上,嘴上殷勤地说道:“可以,可以~”
“要帮忙切片吗?”简昭温柔地继续盯着女孩子笑:“回去处理可能不方便。”
“谢,谢谢~”女孩都不好意思和简昭对视,只是脸颊更红了:“你,你人真好。”
鱼身被重重的甩到案板上,发出沉闷声响。锋利的刮鳞刀发出“沙沙”的声响,一片片鱼鳞如雪花般纷纷掉落。
女孩子眼睛里亮起了崇拜的星星:“你,你好厉害!”
“姑娘,其实我刀工更厉害。”旁边摊位的大叔举着今天还没开过鳞的刀,看破不说破,“你怎么略过我,直奔旁边去了。”
隔壁的摊主也是笑眯眯附和:“自从有了小简,我们这年轻小姑娘都常来了。”
“哈哈可能我比较有亲和力吧。”简昭打着马虎眼,把切好的鱼片盛进塑料袋里递给女生,“您慢走,欢迎常来。”
女生拎着塑料袋,脚步却迟迟不肯挪开,戴着美瞳的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人:“那个……”
图穷匕见道:“可以给我你的微信嘛?”
“额……”简昭面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背后刀剑一样冷悬着的目光。
女生还在撒娇般地开口:“不可以嘛?”
背后相距不到十米,正在扯渔网卸货的祁听寒清了声嗓子:“咳、咳。”
简昭冷汗涔涔,“这个恐怕不行。”
女生还不死心:“为什么?你有对象了嘛?”
“额……”简昭硬着头皮诚实道:“没有。”
见女生眼底又燃起希望的小火苗了,简昭随即又扑下一盆冷水:“但是,快有了。”
“呜呜。”这下女生甩着长头发,抹了下眼角后急匆匆地跑走了,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来了。
“噗嗤——”这下简昭清晰地听见了身后逸散开的轻笑,似乎还满意地点了头。
唔……简昭不明白自己急中生智,为什么偏偏找了这样一个有些暧昧的借口。
大概……是被祁听寒的“脱敏试用期”麻痹了心智,关系还没开始谈呢,就自动进入了“守身如玉”模式。
“昭昭,今天表现好棒。”中午吃饭的时候,祁听寒趁着何雪莲转头盛菜的间隙,很轻地揉了下简昭的头。
“以后也要这么拒绝别人。”
祁听寒指腹轻轻擦过简昭的额角,体温滚烫:“昭昭只能和我在一起。”
简昭低头扒饭,实则已经被驯服得软成一团,“我那是……说错话了。”
“谁和你在一起了……”话音比蚊子嗡嗡声还小,而且越说越没底气:“我……我可没答应你。”
“哦,那谁刚刚说[快了]?”祁听寒眼睛眯着笑起来,“小狗说的?”
简昭害羞得有些恼怒:“你,你才是小狗。”
说完才发现自己又不打自招了。
言多必失……简昭决定安安静静干饭,咽下陶瓷碗底的汤汁时,还颇为无奈地叹气:
哎,这日子一天天过的,被祁听寒玩弄于鼓掌之间。
“我下午要去找许嘉瑄一趟。”吃完饭后的简昭撂下碗底,目光注视着祁听寒:
“他说爸爸的腿最近情况有些好转。”简昭唇边不自觉漾起弧度:“说不定马上就能下地走路了。”
“我大概下午四点钟回来。你要是累了的话,下午就别去高叔叔那儿干活了,好好躺着休息。”
简昭行云流水地说完这一大段话后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直到……
祁听寒的目光意味不明的盯着自己看,唇边噙着的笑容一点儿都压不住:
“昭昭,你其实早就代入角色了吧。”
“现在都学会,跟男朋友提前报备了。”
“我……”简昭无力反驳,只得揣着钥匙气鼓鼓地跑出去:“我出门了,别跟着我。”
黑色的影子紧紧黏在身后,简昭早有预料,也没打算赶人走。
要是赶得走的话……简昭嘴角漾开了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意:那就不是祁听寒了。
等到了卫生院里,那道高大黑影才终于停下脚步,在门口坡上的那排长椅上坐着,目送简昭进入病房。
“爸。”简昭推开门,只见王主任神色凝重地站在病床旁,而平常乐呵呵的简阳平则背过头去,只留给人一个憔悴扁平的后脑勺。
“是怎么了吗?”简昭心突然极速跳起来,隐隐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我爸的腿……”简昭音节干涸地卡在喉咙里,没敢往下继续说了。
“昭昭,你听我说——”许嘉瑄担忧地皱着眉,微微上前迈了几步安慰道:“现在的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但是你不要担心……”
“什么不要担心!这是能继续藏着掖着的小事吗?”王主任铁青的眉浓重地蹙成一团,狠下了决心:“都发展都到这个地步了,家属有权利知情。”
知情……
简昭怔怔地站在原地,原本在手上提得稳稳的不锈钢保温盒“砰——”得坠到水泥地上。
天花板久久回荡的巨大轰鸣,好像从天而降一道晴天霹雳。
“不是说之前人还是好好的吗?”简昭声音似乎是在一瞬间就被撕裂得颤抖起来:
“现在又要我知情些什么?”
第56章 当暴风雨来临时 他是唯一的出口……
“昭昭, 你先别着急……”许嘉瑄轻走过去扶住了简昭的肩膀,眉心满是担忧:
“有问题我们一起想办法。”
“其实患者术后恢复得很慢,一直没有明显的愈合指征。”王主任神色凝重地摇着头:“骨痂生长极少, X光可以看到较为清晰的骨折线……”
“最近一段时间更是……”王主任轻叹口气顿了下, “骨折断端骨质硬化, 髓腔封闭, 断端之间形成假关节,活动时骨折部位异常活动明显……”
“那,有什么办法吗?”简昭紧抵着下唇,发现自己比想象中冷静:
“再次手术吧。”王主任也知道简昭家的状况,凝视着简昭时眼神带了点不忍:
“骨折不愈合处因血运差、成骨细胞活性低, 需要植骨刺激愈合。”
“那……什么时候安排手术?”
后齿死死咬着, 心里已经飞快地计算过一轮这个月的工资加上直播收入:
“手术费用大概是多少?”
“我们这儿小地方条件有限……”王主任手臂也安抚搭上简昭,爱莫能助道:“手术的话,要去大城市做。”
“尽快手术吧, 骨骼畸形的小腿无法正常负重,会导致行走困难。”
王主任怕简昭没意识问题的严峻性,用方言又通俗地解释了遍:“就是残废了。”
“简阳平……”简昭失神地盯着病床上躺着着一动不动的后脑勺,声音颤抖得带了点泣声:“早就疼了吧, 你真能忍啊……”
“白天一副笑呵呵傻乐的样子, 晚上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吗?”
“昭崽……”简阳平背过头来,堆满皱纹的古铜色皮肤色早已眼泪纵横,黑紫脱皮的嘴唇不住地哆嗦:“我……我”
眼角的皱纹很深,混浊的液体就顺着八字下撇的纹路淌下来:“我不想拖累你们。”
“谁说你是拖累了。”没有仓惶、没有崩溃,简昭现在的声音冷静得可怕:
“简阳平,你要好好的。”
“我会想办法的,手术医院……还是别的什么。”谈及了治疗费用, 简昭很坚定地咬唇:“我都会解决的。”
“昭昭……”许嘉瑄想要安慰似的去拉简昭的手,却被简昭轻轻地推开了。
“我没事的……真的。”简昭的眼珠很亮,刚刚还飘着点水雾,此刻却满怀着某种坚毅的决心:
“我能处理好的。”
“那就好……”王主任动容,目光微烁:“到隔间里面,我和你详细谈谈后续治疗方案。”
“好的,王主任。”简昭跟在臃肿的白大褂身后,一步步走得沉稳而坚定。
生活的暴风雨陡然降临,少年人就是在这样的时刻,一瞬间长大的。
………………
祁听寒原本坐在长椅上刷手机,余光一瞟到简昭的飘忽的身影,就猛得站起身来:“昭昭。”
眼见着许嘉瑄跟在简昭身后下台阶,祁听寒一时间更是警铃大作,猛速跑过去“回守防线”:
“我会送昭昭回家的,就不劳烦你了。”
祁听寒走进了才发现,简昭有点奇怪。
尽管身躯尽力挺得很直,可微微颤抖的双手却暴露了内心的脆弱,好似一根绷直的细弦。
“昭昭,你还好吗……”
祁听寒和许嘉瑄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伸出了手轻轻搭在了简昭肩膀上,以至于滑稽地重叠在了一起。
啧……这情敌间莫名其妙的默契。
“呼……”简昭强迫自己振作起来,游离的目光聚焦后第一眼看的祁听寒。
然后转头对着许嘉瑄努力上扬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我没事的,王主任卫生所里还需要你帮忙呢,不用刻意送我。”
“昭昭……”许嘉瑄看到简昭强撑的样子,自己的一颗心也跟着千创百孔滴血:
“困难都只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好的。”
“嗯。”简昭的笑容似乎是用劣质胶水硬沾上去,“谢谢你,许嘉瑄。”
回去的路途中,祁听寒一直规规矩矩地跟在简昭身后没敢打扰。
捕捉到许嘉瑄口中的“困难”字眼,祁听寒隐隐意识到,可能是简昭的父亲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啧……祁听寒轻吐出口气,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眼前的心上人脆弱得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而自己只能当个“局外人”,袖手旁观。
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像是蒙着顶厚厚乌云,简昭做什么都很沉默。
沉默地捞鱼、刮鳞、打包;沉默地在店铺前台阶上蹲着,暖黄的路灯拉扯出把细长的人形拉得扭曲变形。
简昭一言不发地等了很久,直到聚餐回来后的高叔涨得满脸通红,满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呦呵……这不小简呐。”
高叔以前是出名的地痞流氓,当了几年暴发户后捯饬得人模狗样起来,醉酒后一开口,就立马现了原型:
“咋了,蹲这儿要饭来了哈哈……”
“那个……高叔。”简昭有些难为情地薅了下头发,“我能向你预支下个月工资吗?”
“什么?”高叔瞪大了眼睛,呕泄物般地腐烂气息刺激得简昭差点没吐出来:
“找我要钱来了?”
“不是要钱……”简昭有点心虚,声音也越说越小,“是提前预支工资。”
“两个月暑假,我都在你这儿干活。早八晚十,中间休息两个小时。”
“一天就是12个小时,时薪20块的话,本来要240块。”
“那我便宜点,算200块一天。”简昭低头把姿态放得很低:“高叔,你能把6000块提前预支给我吗?”
“哈哈哈哈…”高叔似乎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捧腹笑得气都喘不上来了:“小简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高叔的皮鞋底很高,简昭头又放得很低,这样高低对峙的场面下。
高立强很轻易地就抓住了简昭的头发,流里痞气地睁大了眼睛:“我tm凭什么给你6000块啊?”
“你和那些工商税务局的都是一伙的吧,说老子漏税,啊呸——老子的钱凭什么上交啊?”
胳膊肘酒气熏天,说话眼斜嘴歪,简昭鉴定为纯纯傻逼。
时机找得不凑巧,正上对方发酒疯。
“高叔,你冷静点儿,我不是政府公务员。”简昭被抓得头皮隐隐生疼,正欲跑路下次再谈。
“我明天再来找你说这件事。”
“明天!”也不知道哪个字眼戳中高叔脊梁骨了,高叔随即高声吼叫起来:
“竟然让我明天就把漏交的税款补齐,md!一交就是十多万!”
高叔掌心抓着简昭的头皮用力往下按,“我赚这么点钱容易吗?你们一个个的,都想打我口袋的主意。”
“没门,想都不要想!”
到底年轻时候道上混的……
就这么一下,简昭感觉自己的肩胛骨头嘎吱响,脖子都快被拧断了……
“高叔,这事和我没关系……”简昭真的很无奈,用力推搡了下,对面高大的一堵肉墙纹丝不动:
“依法纳税是每个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应尽的义务。”
“玛德,你个小兔崽子,是在骂我不是中国人了?!”
额……这个。
简昭哑然:“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今天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高叔暴跳如雷,大力锢住简昭的肩膀,另一只胖乎乎的肉手摊开,眼见着就要扇过来。
“你敢!”
简昭感觉身后窜出了道迅疾无比的风,温热的手臂一下子就把自己圈在怀里,长腿笔直地横扫过去,“砰——”
沉闷的轰鸣声炸裂开来,高叔溜圆壮实的啤酒肚,被打得扭曲弹起来。
动作之流畅、英姿之飒爽,简直网文龙傲天男主照进现实。
唔……高叔果真闷哼了一声,捂着肚子飞速倒退,然后一个没站稳倒地了。
“昭昭,你没事吧。”
祁听寒关心则乱,双手捧着简昭的脸视线上下扫视检查,“他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简昭眼神发愣,等理智聚焦清晰后喃喃自语道:“祁听寒,刚才那一下……”
“帅。”
“哈哈”祁听寒紧紧搂着简昭的脖子,侧过脸蹭了蹭简昭的额头:“他惹到我了。”
“我跆拳道黑带。”
“那……高叔,他倒地上了。”简昭凝视着趴地上呼呼打鼾的胖乎一团肉球:“我们是不是要负责任?”
“他应该只是睡着了。”祁听寒蹲下试探了下平稳深重的鼻息,“而且……我有把柄在手里。”
“我刚刚录音了,有关他侮辱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以及偷税漏税的言论。”
“祁听寒你……”简昭耸了下鼻尖,声音软绵绵的在空气里飘荡着,不知怎么就带了点哭腔:“想得好周到啊。”
“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干什么都很擅长,好像什么都游刃有余……”简昭抽泣了下,一段话就被截成了两半:“要是……我有你这么厉害就好了。”
“昭昭,怎么了?”祁听寒把简昭的脸掰正回来,盯着那双婆娑湿润的漂亮眼睛看:
祁听寒指腹很热,一下下轻柔地蹭着简昭的侧脸,像哄小孩那样安抚:“昭宝现在是不是很难过?”
“不要吞在心里,全都告诉我好不好?”
简昭以为自己已经很坚强了,假装得冷静又沉稳,可以被放心地依靠。
明明,他都撑过来了的。
可是,被祁听寒这么一问。那些白天压抑着的恐慌、害怕的情绪就无所遁形地逃了出来,和泪水一起决堤了。
“我很害怕……”好像祁听寒的肩膀就是那安全感出口,简昭趴就在上面很没形象地吸鼻子:
“我爸的腿、凑做手术的钱、要去大城市找厉害的医生……”简昭的嗓子很哑,换气时剧烈地咳了下:
“还有,和我妈说这件事。”
“我、我其实从来没有独自处理过这种事情……这好像是、是特别遥远的东西。”
“可、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简昭的眼泪把祁听寒的内搭体恤都浸湿了,抵着后槽牙发出小兽般呀呀的轻颤:
“只有我了,家里只有我能承担起来,我必须一个人去解决这些东西。”
“不是的,昭昭。”
祁听寒一下一下轻轻拍着简昭的背,好像顺着那段突出瘠薄的脊骨,宣誓着某种坚持到底的承诺:“你不会是一个人的。”
“我说过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陪你到最后的。”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祁听寒把怀里得人拥得很紧,声音放得很缓很轻,冷冽的晚风此刻都归于无限的温柔中:
“遇到再大的麻烦都没关系,前面总会有路的,所有事情都会解决的。”
“所以我们不怕的,昭昭。”
第57章 给个名分 “下次可以亲嘴唇吗?”……
在蝉鸣阵阵的夏日乡村夜晚, 月色清凉如水,两个人好像抱了很久,连同两颗“扑通扑通”剧烈跳动的心脏都贴得很近。
祁听寒的下巴轻靠着简昭的颈窝, 鼻尖萦绕着交错发丝的香气。他另一只手抬起, 温柔地擦拭着简昭眼角微红的泪痕。
一下又一下, 动作小心翼翼。嘴里轻声呢喃道:“怎么还哭了……”
简昭抬眸愣愣地盯着面前的人, 开口时抽噎了一下:“唔……”
“祁听寒,你好神奇。”
简昭偏头回蹭了下祁听寒的侧脸,好像在撒娇:“我本来脑子一团乱,现在就清醒多了。”
“哈……原来我这么有用啊。”祁听寒似乎是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搂着简昭的脖颈手臂锢得更紧了。
沙哑的嗓音透过闷重的衣领逸出来:“那多抱一会儿。”
原本该一惊一乍的简昭, 很顺从地将头埋得很深了些:“嗯。”
微风拂过, 带来丝丝凉意,老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简昭就这么把下巴磕在祁听寒肩膀上一句句的缓缓开口:
“王主任说手术费用大概7W左右, 好消息是医保能覆盖一部分。”
“我刚结算了下近几天的直播收入,加上之前的存款。”
简昭垂眸深呼吸口气,祁听寒身上淡淡的檀木冷调香钻进鼻息里,让他莫名的有种安全感:“其实比我想象中多。”
“昭昭……”祁听寒手指插进简昭的头发丝里, 声音有点哑:“你还差多少钱?”
“嗯……”简昭磨磨蹭蹭地挨在祁听寒肩头:“大概……3、4万?”
原来只这么点钱吗……
以前他随便买一双鞋, 价格都远超这个数字。
啧……可现在情况有点麻烦,祁靳山把他的卡给冻结了。
祁听寒的目光逐渐变得灰暗,他凝视着水泥道路的尽头,那里有盏路灯坏了,蒙着一团阴翳重重的黑雾。
得回去低头认错了吗……
呵……祁听寒似乎是喉咙里轻呛着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
这似乎正顺了祁靳山的心意呢,洋娃娃傀儡离了经济支柱,就会支离破碎。
“昭昭。”祁听寒唇边泛起一抹不得已的无奈, 他不着痕迹地把简昭的肩膀搂得很紧,“会有办法的。”
高挺的刀削般鼻梁,顺着简昭突出的锁骨一寸寸描摹向下,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细嫩的肌肤上,祁听寒的的嘴唇在上面轻轻地抿了下。
“昭昭,我把钱给你好不好。”
“北京的积水潭医院的骨科是全国最权威出名的,带叔叔到那儿去做手术。”
简昭神情呆呆的,放大的瞳孔中满是难以置信:“你不是卡被冻结了,现在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吗?”
“那是为了能住到你家来,骗你的。”祁听寒指骨分明的手指轻轻揉了下简昭的脑袋,“我还有钱的。”
“那……”简昭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拼命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发出几声微弱的抽噎:“算我向你借的。”
“我以后会加利息还给你的。”
“现在就可以还。”祁听寒轻笑着偏头,把双手捧着简昭的脸颊,很软像块柔软的蛋糕:“昭昭,你亲我一下。”
“这就当利息了。”
祁听寒眯着眼睛,这可是吻别。
“祁听寒,这,这也是脱敏的一部分吗……”简昭顿时说不出通顺一句话来。
简昭反复嗫嚅着嘴唇,长长的眼睫止不住地扑簌闪动,“如果是你的话……”
似乎是犹豫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最后终于蹦出了两个字“……可以。”
竟然真的答应了……祁听寒有点意外,后脖颈一下子就燥热起来。
他大拇指腹轻轻挨着简昭柔软的唇边,一寸寸逼近,总是微笑着的嘴唇弧度。
亲起来……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呢?
“但是有个前提”简昭的脸似乎是在一瞬间窜红的,然后他低了头,声音磕磕巴巴地:“只能亲……亲脸。”
好好好,亲脸。
祁听寒擒着简昭的下巴,飞速地就在简昭眼底亲了下。
温热的皮肤果然很软,很弹,像果冻。
可惜就一下,什么味儿都品不出。
于是祁听寒就十分遵从本心地扶着简昭的侧脸,自然而然地又把嘴唇凑了上去。
“祁听寒,第、第二次了。”简昭眼睫羞赧地低垂着,蝴蝶翅膀一样慌张地翕动。
说着还伸手在祁听寒胸口轻轻抵了下,“刚刚你、你说只亲一次的。”
就这样一个无心的小动作,更显欲拒还迎,勾得祁听寒愈发心痒难耐起来:
“没有新人优惠吗……”祁听寒手掌强制性地掰着简昭的下颌,头微微偏过去,挺拔的鼻梁轻易地就与简昭的鼻尖错开。
两人唇齿间的距离,似乎连一厘米都不到……祁听寒心间一动,上唇张开抬起来:
“比如买一赠一,升级加装什么的……”
简昭满眼都是祁听寒瞬间逼近的清晰五官,萦绕在唇边的清浅呼吸,鼻梁似乎磕在一起了,温度也急剧地攀升:
这,这好像不是一个亲脸会有的姿势。
而是……嘴唇碰嘴唇的接吻。
“祁听寒。”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极速失控的频率裹挟着大脑都有一瞬间晕厥,简昭不禁轻呼出声:
“你难道想要……唔。”
简昭似乎是听见了一声沉闷地叹息声,温热的触感在唇峰上轻轻地擦过,然后降落在唇边的位置。
细腻潮湿地抿了几下,辗转摩挲。
“昭昭。”祁听寒声音低沉沙哑,像是极力克制下某种难言的情/欲:“下次可就不会避开了。”
“下次可以亲嘴唇吗?”
简昭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原处,唇瓣没有意料中的亲密接触,他竟然莫名地有些空落落的。
“下……下次?”
“嗯。”祁听寒,抬眸指腹轻轻搭在简昭柔软的唇瓣上,那中间有一颗细小的唇珠。
像小樱花一样,很漂亮。
他本来想要亲这里的。
祁听寒晦暗不明的眸底淬着汹涌难抑的欲念:下次,一定。
“怎么,亲都亲完了,不想对我负责了?”祁听寒撑着眼睑,弯唇哂笑了下:
“亲完就跑,你是小流氓?”
“还是说……”祁听寒扶着简昭发红滚烫的耳廓,指尖力度稍向内收紧:“你和随便谁都能这么亲吗?”
“没有别人——”简昭几乎是一瞬间就出口反驳道:“只有、有……”
“你”字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反正……我”简昭一对上祁听寒虎视眈眈的视线,气势就弱下来,“不、不是流氓。”
“那是什么……”祁听寒似乎是鬓角厮磨地趴在简昭耳边呼气:“昭昭,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兄弟、好朋友?”祁听寒指尖一下下勾着简昭的头发,好像把那些混乱的欲念越缠越紧:“你和你的好朋友可以接吻吗?”
“你和你好朋友会这么亲密地抱着吗?”
“我们……”简昭语气含糊:“我们不是在试用期吗……”
试用期……差点忘记这茬了。
当初想的是徐徐图之,先斩后奏,哪能料到自己现在十万火急、一触即发。
祁听寒现在提起来有点咬牙切齿:这算不算搬石头砸自己脚。
“那,昭昭觉得我表现好吗?”
简昭诚实道:“挺……挺好的。”
“和男生谈恋爱的感觉,开心吗?”
简昭继续开口:“开……开心。”
“是因为和我一起,才开心的吗?”
简昭觉得祁听寒似乎在和自己下套,但他脑子晕晕乎乎的,心甘情愿跳进精心编织的陷阱里。
“嗯,是因为和你待在一起才开心。”
“那……”祁听寒继续循循诱导,“这个试用期也可以缩短一点点吧。”
“昭昭,现在就答应我好不好?”
因为猎物是简昭,祁听寒的贪|欲就像无底洞般源源不断地冒出来,明明已经独占了一个山头,却还想攻城掠地,侵占所有。
自己就快要走了……
祁听寒不动声色地抵了下后齿:而且,后面的事情可能有点棘手。
他想给自己留个念想,只要靠着这个,他就能力排众议地撕破脸皮。
“昭昭,我都追了这么久了。”
“给我个名分呗。”
“唔……”简昭大脑似乎是经历着某种激烈沉重的斗争,他怔怔地看着祁听寒:
好像人生走马灯一样,把所有可能性都拆解剖析了一遍。
他其实知道自己在犹豫,或者说害怕着些什么——世俗的成见、爸妈的看法、家庭背景间的巨大差距……
两个男生谈恋爱好像是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
何况那个人,是祁听寒。
可是……胸腔里的一颗心脏如此剧烈地跳动着,大声疾呼着某一失控倾泻而出的情愫。
其实早就无处遁形了……
简昭攥紧了指尖,那上面还残存着祁听寒的体温。淡淡的萦绕散开,有祁听寒常喷的木质冷调香水味。
其实祁听寒从最开始就和别人不一样,简昭回想起了开学第一天的初见,自己从衣柜里探出来的那一眼。
颀长挺拔,冷冽似玉,恍然若神仙。
是不是早就沦陷了,第一次在厨房里那个意外的吻,自己哈哈尬笑着打圆场。
那时候好像,是不恶心的。
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不排斥。
简昭唇边释怀般漾起了浅浅的弧度,“祁听寒,你想听什么回答?”
祁听寒眉眼抬起来,在散落一地的清冷月辉下显得很张扬:
“我当然希望你答应我。”
“但是昭昭……”祁听寒的话语似乎是和零点报时的钟声响起的:“你要跟着你的心。”
“我宁可你拒绝,也不要骗我。”
“我不骗你,祁听寒。”
“骗人是小狗,我才不当小狗。”
视线交织的那一秒,简昭也同样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十二点已经过了,祁听寒我看见你口袋里的东西了。”
“啧……”祁听寒似乎是懊恼地从外套口袋里抽出一个小盒子,“是不是刚刚打架的时候,露出了一个角。”
“昭昭,生日快乐。”红色丝绒盒被掀开,祁听寒语气带了几分难为情:
“果然太仓促了,时机也不对。”
“还是普普通通的银戒指,我的工资现在只买得起银的。”
“这个很好看。”简昭眸子亮亮的,笑起来眼角闪着细碎的银光,他把手指伸过去:
“今天这个日子多好啊。”
“直接省下来一份礼物钱。”
“我的生日和……”指环贴着皮肤缓缓圈住时,简昭的清透的嗓音浸在月光,一字一句发酵得柔软:“在一起第一天的纪念日——”
“都是同一天。”
第58章 那就早点见面吧 “每天都会梦见你”……
“嗡嗡嗡……”简昭的手机铃声振动起来, 来电人备注为〖妈妈〗
简昭抬起胳膊接电话,祁听寒就见机从背后环抱住简昭的后腰,偏头蹭着简昭那段纤细的脖颈。
湿漉的热气一下下喷洒在锁骨上, 顺着肌肤纹理往下深入, 勾得简昭说话声音都有些飘忽:“妈。”
“昭昭, 你怎么了?”
知子莫如母, 何雪莲第一句就是询问:“听你的声音有点奇怪?”
沙沙的衣服摩擦声交织,何雪莲微微皱眉:“昭昭,你旁边还有别人吗?”
“啊……对,对。”简昭莫名有些心虚,“我跟祁听寒待在一起呢。”
和, 男朋友, 待在一起呢。
“很晚了,昭昭。”何雪莲的声音满是担忧,“快点回家来。”
“好的, 妈。”简昭感觉到祁听寒低头又在自己锁骨上亲了一下,顿时感觉自己后背轻轻颤起来:“唔……我马上回来。”
“昭昭,你怎么了?”何雪莲的声音更加急切了。
“没,没事。”简昭按住背后那双不安分的手掌, “刚刚被蚊子咬了下。”
“什么蚊子, 半夜那么凶……”电话那头的何雪莲喃喃道,还是不放心地多叮嘱了句:
“晚上一个人不安全,你和小祁同学搭个伴回来。”
妈妈,你当真不知道现在的状况。
简昭有些无奈地扶额:“小祁同学”才是最大的危险因素。
“我妈喊我们回去了。”简昭挂了电话后,伸手摸了摸黏在身后的巨型挂件的毛绒绒头顶,“你想就这么贴着走回家?”
“嗯。”
祁听寒趴在颈部那湾锁骨深窝里,微眯着眼睛满足地舒了口气:“不可以吗……”
“主要是这个姿势吧……牛顿不答应。”简昭有些无奈, 祁听寒怎么今天跟个口香糖似的,格外黏人。
“要像这样走回去的话,明天早上都到不了家。”
“呼——行吧。”大概是蹭够了,祁听寒终于松开了胳膊,一副很大气的样子:
“那我稍微委屈一点吧。”
一挣脱了禁锢,简昭脚步就轻松地往前小跑了好几步:“得快点回去了……嗯?”
暖黄的路灯光线投落而下,身后没有意料中那个高大的黑影。
简昭疑惑地回眸,发现祁听寒还站在原地,高挑的个子跟根电线似的直直的杵着。
“为什么不跟上来?”
“昭昭。”祁听寒似乎是轻笑了下,头顶被倾覆而下的背光阴影笼罩着,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你现在是我男朋友了吧?”
“嗯……”简昭提到这个称呼还是会有点小羞涩,他伸手摸了下鼻尖:“是男朋友了。”
祁听寒站在路灯下伸出来手,浓重的眉毛上挑着笑起来:
“那,需要男朋友牵着手,才能走路。”
这就是谈恋爱吗……简昭感觉自己的心跳又霎时间错漏了一拍。
“那、那好吧。”
简昭于是蒙着头拐回去,继续和祁听寒十指相扣,两个人又腻腻糊糊地贴在了一起。
稻田里的雄蛙在求偶,聒噪的呱呱声响成一片,飘到乡间野花交径的水泥道路上,显得空灵而渺远。
初谙情事的少年人肩并着肩,十指青涩暧昧地纠缠在一起,紧紧包裹住,好像盛夏粘稠到挥散不去柑橘味香气。
这种感觉很奇妙。
或者说,简昭还不习惯和男朋友牵手走回家。
明明之前更亲密的接触都已经做过了,但简单的手牵手走路,却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更加令人心动。
“昭昭,走那么快干什么……”
已经远远看到家里窗户亮起的灯了,祁有些怅然地喃喃出声:
“可以慢一点吗?”
“我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倒数计沙漏即将翻转,再慢一点点,就能再多一点点……
“妈妈很担心,我们得快点回去。”
简昭话虽这么说着,身体却是很诚实地放慢了脚步,磨磨蹭蹭地将明明一步能跨过的距离拆成缓慢的两步。
他也想……和祁听寒多待一会儿。
就这么短的一条直线距离路径,哪怕当事人再依依不舍,脚步放得再轻再缓,最终也会有走到头的时候。
院子的犬吠声激动的叫起来,清冷的月辉撒了一地,镀上一层别离的伤感。
祁听寒站在简昭家大铁门的台阶上,声音有些苦涩道:“这么快就到家了。”
这下倒是简昭回握住祁听寒的手腕,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不继续住我家了吗?”
“昭昭,开始不是答应得挺勉强的吗?现在不舍得了?”
祁听寒笑了笑,翻手亲昵地蹭了下简昭的手背:“今晚去找我二叔一趟。”
“喔……好。”简昭讪讪地站着,心中油然生出了点不安:“明天见。”
“嗯。”祁听寒似乎轻笑了下,揉了简昭的头发,指尖交错陷在头发丝里:
“昭昭,再见。”
不是明天见,可能会比明天还要晚一点点,但……总会见面的。
“祁听寒,你今晚要好好睡觉。”简昭靠着青石台阶,轻轻踮起了脚尖,凑在祁听寒耳边低声细语。
清亮柔软的音色,像一颗咕噜噜滚过的薄荷糖:“梦里要遇见我。”
“昭昭你无师自通?这么会撩人。”
祁听寒被撩拨得全身又沸腾得灼烧起来,他伸手擒住了简昭的下巴,迅雷不及掩耳地又在简昭眼底落下一个吻。
蜻蜓点水的吻,好像带着缭绕交错的夜间花香:“会的,每天都会的。”
“其实早就梦见了。”
在你还唯恐避之不及的时候。
………………
后面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像按下了加速键,以至于当简昭回忆起来时都有点模糊。
大概是妈妈知晓了爸爸的病情,红着一双哭干的眼睛骂简阳平这个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的王八蛋。
病床前一家人紧紧围拥在一起,眼角淌着泪咬牙坚持:“都会变好的。”
大概是高叔清醒后对简昭怀有愧疚,更怕被抓住把柄,于是给简昭一次性透支了三个月工资。
简昭说自己都干不到三个月,高叔哈哈尬笑着说这是年终奖。
谁家好人七月份发年终奖……
大概是简昭开始打两份工,一份是白天在高叔叔家的鱼塘打工,一份是夜间帮人剪片子和后期特效。
到底市场饱和,同行都在卷,动画加特效加策划加文案的一条视频都只要10R。
简昭“打不过就只好加入”,把价格卷到了9.9R,试图靠薄利多销挣点钱。
副作用就是,半夜埋头“咔咔”剪片子,一顿眼冒金星后……天亮了。俗称,通宵。
这样的日子听着有点难熬,但实际上做起来更加令人身心疲倦,简昭偶尔也会在某个通宵达旦的夜晚,有一瞬恍惚。
他会有一点点想念祁听寒,想要祁听寒过来抱抱他。
手机安安静静地躺在书桌一角,简昭揉了揉青涩的眼底,视线紧紧盯着在微信置顶的联系人上。
聊天记录停留在,简昭第二天醒来第一件给祁听寒发消息:
简:早上好,你昨晚睡得好吗?
后面跟着一大溜表情包,最后一张JPG动图是一个亲亲的熊猫头。
简昭指尖滑倒这个表情包时,还有点难为情,这样感觉特别黏腻,但是吧……
他想起了祁听寒昨晚狂热的亲亲。
他又觉得发这个表情包,祁听寒会很开心,在一番犹豫纠结过后,简昭还是发了。
发完就把脑袋蒙进被子里,先给自己弄得心脏狂跳起来。
一天天的,再这么下去早晚得心脏病。
可……祁听寒没有回。
简昭当时认为祁听寒在忙,但是后来,祁听寒一直没回。
简昭是期待着祁听寒回消息的,但这种期待很快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而变得发冷麻木起来。
这里是指,消息就这么石沉大海了。
简昭试着找过村支书,但许支书给的答复是,企业决定在这片建一个农产品生产基地,后再派专业的技术组过来选址承建。
重点是,企业领导人已经回总部了。
也就是,祁听寒和二叔一起回去了。
再后来,简昭曾仓促地接到过一个陌生来电,背景音似乎是慌乱拥挤的人潮,电子音播报的声音断断续续。
是祁听寒的声音,沙哑渺茫得好像从另一端海洋漂泊过来:
“对不起,如果可以,我其实是想好好陪你过一个完整的暑假的。”
这段通话只坚持了短暂的几十秒,就被人粗暴地夺取,“啪”地强硬挂断了。
最后一句话,他说:
“昭昭,我们开学见吧。”
就在接完这个电话后的,简昭的银行卡里收到了一笔50W的转账。
一个自称陈秘的人申请添加了简昭的联系人,冷漠又高效地甩了一大堆链接和共享文档,麻利地安排好了后续全部行程。
到这里简昭已经完全反应过来了,这是祁听寒答应“借”给他的医疗费,还周到地安排好了去北京医院的治疗方案。
简昭鼻子似乎是在一瞬间发酸了:“祁听寒,谢谢你,真的。”
同时,简昭又泛起了点不安。
因为,在过去谈及“家庭”的有限话题里,祁听寒是很排斥的,祁听寒好像和家里的关系不太好,
简昭潜意识里似乎触及到了,这种“低头”意味着什么,所以他开始隐隐后怕起来。
一颗心像被放风筝一样晃晃悠悠得挂在天上,绳线绷得越来越紧,始终着不了地。
即使听筒那边已经没有声音了,简昭还是没有挂断电话,自顾自地把话说完。
情绪宣泄出来,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祁听寒,想要早点见到你。”
第59章 二次陌生来电 没有后来居上,是拱手相……
“简昭, 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就在简昭接从卫生所病房接简阳平去北京医院的前一天,许嘉瑄特意找了简昭在隔间里私聊。
“其实,简叔叔的情况已经控制得很好了, 你不用太过于担心。”
许嘉瑄皱眉盯着简昭疲倦发青的眼底良久, 说话时眼底泛着几分怜惜的情绪:
“感觉你最近把自己压得很紧。”
许嘉瑄指尖轻轻地往前伸, 想要安抚地去握住简昭的手:“没关系的, 简叔叔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陪你一起去北京,可以吗?”
许嘉瑄说完这句话,就故作掩饰地笑了几声:“因为我在北京上学嘛,那边的环境比较熟悉。”
“许嘉瑄,谢谢你。”简昭低垂下眼眸, 不动声色地把手往回缩了缩:“但是, 太麻烦你了,你这些天在卫生院照顾我爸就已经帮了大忙了。”
“其实已经安排好了,会有专门的司机过来接我们。”
简昭抿了下唇:“是祁听寒, 安排的。”
“他好像因为这个要和家里发生一些矛盾,你说……”简昭似乎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是不是一个大笨蛋……”
“祁听寒……”许嘉瑄似乎在嘴里把这三个字五味杂陈地碾过了一遍,然后才苦涩地开口道:
“可他已经回去了。”
“他好像……”许嘉瑄斟酌了一下措辞:“只是暑假来这边玩玩。”
许嘉瑄凝视着简昭眼中的自己模糊的倒影,又一瞬觉得简昭不是在看着自己。
而是, 遥远天边的另一个人。
这样的发现让许嘉瑄萌生了一种巨大的挫败感, 他一开始以为祁听寒只是简昭大学生涯里众多追求者的一个。
他与自己是同一条起跑线的,甚至于说……打着高中校友的幌子,自己其实是比祁听寒领先一小步的。
直到……祁听寒热烈的追求,像块磁石一样紧紧贴在简昭身后,嚣张跋扈地宣告:“我比你们都更喜欢他。”
那一刻,许嘉瑄第一次在“祁听寒”这个不速之客身上感受到了威胁:这种明目张胆的偏爱太过于炙热。
甚至都有点刺痛到了,默默无闻又无所作为的自己。
“可是, 简昭。”许嘉瑄坐得离简昭更近了几分,好像这样就能填补两人之间落下的巨大的鸿沟。
“你不觉得,祁听寒和我们这种小县城出身的人,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吗?”
“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的。”简昭似乎是回忆起了某个故事开始的诙谐开端,
“祁听寒,我一开始以为他巨高冷哈哈”
“可是,不是这样的……”简昭转而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不缺钱的,真的。但他还是答应和我一起拍视频了,我其实发现了,他应该是对镜头有点排斥的,但是……”
简昭抠着自己的手心,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话有点没逻辑,不知不觉说了一连串“但是”。
简昭莫名地会在这种时候,有点想念祁听寒。
“好了,你现在在和我聊天欸。”许嘉瑄强压下心上那点酸涩地情绪,开玩笑似地打圆场:“怎么都在聊另外一个人……”
一开始许嘉瑄以为祁听寒走了,没有了障碍,自己就能和简昭快速拉进关系,但好像不是这样的。
就像现在,简昭不知不觉地将全部话题都串联上了祁听寒,一个并不在场的人。
和喜欢的人聊别的男生的滋味,可以说是,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哈哈哈这不是说到这了吗。”简昭心领神会地撇开话题。然后他盯着许嘉瑄有一瞬卡壳,“那你……”
许嘉瑄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简昭其实和自己并不太“熟”。
初中时简昭“帮自己出头”,可那更多是简昭身为“班长”维持班级团结和谐的义务。
上了高中后因为不同班,简昭和他只是偶尔见面打个招呼,顶多算混了个“眼熟”。
放暑假这些天,简昭和自己的话题也仅局限于简阳平的病情,一起去鱼塘的兼职也因为时间冲突以及父亲的强烈反对而无疾而终。
自己总是习惯隔着遥远人潮,阴暗无声地窥视简昭的一举一动,却从来没有跨出过实质性的一步。
总在小心翼翼,总在留有余地地试探,生怕简昭的回应与自己的期望不符合,一言一语碰伤了自己。
但是祁听寒,他敢纵身跃进那团漩涡里,哪怕……撞得粉身碎骨。
许嘉瑄坐在柔软的沙发垫上,却感觉从脚底攀升上了一股冰冷的空虚感。
简昭明明就坐在里自己旁边,半米不到的距离,许嘉瑄却觉得中间好像隔开了一道巨大的峡谷。
一段名为“祁听寒”的深渊。
古人云: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有些事情,好像在一开始就注定了。曾经他以为自己和祁听寒之间差得只是一个“契机”,一个像“拍视频”那样的契机。
可阴森的寒意逐渐攀缘上后背脊,许嘉瑄才恍然地发觉,是自己——
初中、高中,他暗恋了简昭6年。
在这两千多个日子里,明明有无数次打招呼的机会,哪怕是一个最微小的瞬间,都有可能转化成为亲密无间的“契机”。
但这些全部,都被自己的犹豫不决、自备胆怯放弃了。
似乎没有什么“后来居上”,是自己,早就拱手相让了。
………………
最后许嘉瑄还是陪简昭去了北京。
医生给简阳平采用的方案是自体骨植骨,需先从髂骨等部位取骨再植入,手术过程比一般使用人工骨材料要繁琐。
好在是领域内一流的医生,经验颇丰,所以整个手术流程预计不会持续太长,大概2~3个小时。
哪怕理智告诉自己万无一失了,简昭还是会不由地感到紧张。
在手术间等待的那个个下午,窗外浓重的橘红色夕阳显得特别悲壮。
何雪莲女士去食堂给大家打晚饭去了,许嘉瑄就趁着这个间隙,轻轻地走到了简昭的旁边。
“现在看来,情况一切顺遂。”许嘉瑄试图将宽厚的手掌搭在简昭近些天越发瘦削的肩膀上:
“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好,糟糕的事情马上就会全部结束了,对吧?”
红色的“手术中”中信号灯,只亮了将近三个小时,就被一抹令人安心绿色的代替。
“嗯。”简昭凝视着微微亮着的手术间指示灯,窗外飘进来的阳光有些刺眼:
“你说的对,一切都要结束了。”
曾经简昭和一个人说过,等所有事情结束了,就会好好的和他在一起。
天时,地利,现在好像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可,好像还差了一点“人和”。
简昭揉了下疲倦的下眼睑,有点嘲笑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墙上的电子钟显示,现在是北京时间2024年7月26日,距离暑假结束还有39天。
一个多月啊……这听起来似乎特别漫长。
简昭又叹了口气:不是[似乎],这就是很漫长。
他生平第一次,这么期待开学。
手术结束的当天晚上,简昭又一次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
他当时正坐在酒店的懒人沙发椅上,巨大落地窗倒映出繁华绚丽的夜景。
“你好。”
从接通电话的那一秒,简昭心脏就砰砰的剧烈跳动起来,他冥冥中有种强烈的预感
“昭昭。”
祁听寒!”简昭几乎是在一瞬间轻呼出声:“果然是你。”
熟悉地带着轻笑的冷冽低沉嗓音,“叔叔的手术进行得还顺利吗?”
“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对面似乎是长舒了口气,“也不枉我……”
“陈秘安排得很周到,全程跟着我们,医生也是找得很厉害的专家。我现在住的酒店,也是陈秘订的……”
简昭一张嘴就滔滔不绝,恨不得把自己最近发生的事全都倒出来:“对了还有,许嘉瑄也和我一起来北京了。”
“许嘉瑄?!”电话那头的语调一瞬间就紧张起来。
自己一走,那家伙就想着乘虚而入了?
祁听寒煞有其事地叮嘱简昭道:“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和别的男生距离走得太近的话,我会……”
言语顿了下:“吃醋。”
干嘛这么紧张……简昭扶着手机,有些耍小性子地小声嘟囔着嘴唇:
“回家后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既然这么担心的话,就应该24小时电话待机,每天和我打电话……”
“昭昭,我也想的。”祁听寒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特别想和你打电话,想听你的声音,开视频看你的脸。
“但是现在……”祁听寒的语气生硬的卡顿起来,信号不稳定,滋滋的电流声交错似乎是穿插着一段叽里呱啦的西语。
简昭有些疑惑:“祁听寒,你在哪儿?”
“我在……”祁听寒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声粗犷雄浑的“咳咳”声打断了。
简昭听见了祁听寒不高兴时常发出的短促鄙夷声,“啧……这也不能说吗。”
“还有一分钟。”对面似乎是有杂音在催促。
“行吧。”祁听寒语速加快起来,“昭昭,我在家这边遇到了点麻烦,通讯设备被没收了,还派人二十四小时监视,但是没关系的,我都会解决的。”
“昭昭,我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
祁听寒说的这话,很像电影里马上要领盒饭的npc立的flag。
感受到通话即将结束,所以简昭抓紧了柔软的沙发面料,一句话静静地回荡在高档酒店的精致浮雕天花板上:
“祁听寒,我很想你。”
第60章 他好像也喜欢我? “要挣很多钱,才够……
简阳平在北京手术完后, 按照医生的建议,第一个月先在镇上卫生院观察。
简昭还是照惯例中午去给简昭送饭,因此许嘉瑄和简昭几乎免不了每天碰头见面。
盯着简阳平熟睡后的乱糟糟硬粗头发的后脑勺, 简昭思绪微微有些愣。
看起来似乎一切都风平浪静了, 可一旦回想起祁听寒口中“家里的麻烦”, “被监视控制”, 简昭的心就会被紧攥着跳一下。
“怎么看你头顶乌云笼罩的?”
许嘉瑄轻手轻脚地走过来,语气轻松地开了个玩笑。
床头柜旁平整地摆放着一张图像清晰地X光片,许嘉瑄拿起那张片顺手往简昭手里递了一瓣剥开的橘子。
“叔叔身体恢复得非常好,骨痂生长状况也比上次快多了。”
“都是好事欸。”许嘉瑄温柔地舒开笑眼,遂前倾俯下身, 试图把那简昭两道蹙紧的眉峰舒展开来。
很像龟兔赛跑中猛然梦醒的兔子, 后知后觉地撒腿狂奔补救。许嘉瑄近些天的举动变得愈发大胆起来。
几次都像这样若有若无地跨越一般朋友的界限,多一些亲近的肢体接触。
两人间的距离陡然缩进,几乎连肩膀都快依偎在一起, 许嘉瑄指节散发着淡淡的柑橘味香气:“干嘛还皱眉?”
“许嘉瑄,我没事。”
简昭念及祁听寒的“吃醋”警告,这时候总会不着痕迹地错开脸,只顾低头咬了一口果肉饱满的橘瓣。
酸涩地口感在味蕾里绽开, 简昭强抿了下唇瓣:“谢谢, 很甜。”
简昭是一个有点迟钝的人,但连他最近都愈发感受到许嘉瑄对自己的越轨心思。
那些和先前祁听寒如出一辙的小举动,有时都让简昭一度恍惚“梅开二度”。
可许嘉瑄在坊间邻里,一向是“风高霁月、正人君子”,简昭不禁又疑惑起来:
难道自己这是……“腐眼看人基”?
“我看你因为简叔叔的事情,视频账号都好久没更新了吧。”
感受到简昭的抵触,许嘉瑄眼底的失落情绪只是一闪而过, 转而又恢复了平日里谈笑风生的样子:
“最近也闲下来了,不准备恢复更新吗?我作为你的粉丝可是很期待的。”许嘉瑄笑眯眯的,似乎话里有话:
“祁听寒回家了,你现在有找到和合适的一起拍视频的搭档吗?”
“没准,我可以……”许嘉瑄挺直了胸膛,唇角张开,提前准备的毛遂自荐的腹稿刚吐出一个字。
就被简昭快速的接话给堵住了:“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在重新思考自己的视频自媒体的方向。”
“我一开始拍视频就是为了挣点奶茶钱,能帮忙补贴生活费就好。但经过这遭变故我才发现,只是这种程度不够的。”
言及于此,语调加强地顿了一下:“远远不够的。”
“以前我拍的都是些大学生日常生活的小打小闹,这样视频D站上一抓一大把,可替代性高,说白了就是水。”
简昭将手放在胸口,轻轻呼出口气:“但以后我想打磨独具特色的视频,成为真正有影响力的视频创作者。”
“听你这话说的,好像有方向了。”许嘉瑄唇边的笑意沾染上一丝苦涩。
他一时不知是该为简昭不需要自己而难过,而是为简昭重拾事业野心而高兴。
“算是找到了吧。”简昭把手机屏幕挪过来给许嘉瑄看,“县里和企业联合打造的特色农产品生产基地,主攻方向应该是蜜橘种植、加工运输、市场营销一体化。”
“书记说,我们这里的蜜橘品质其实很好,只是缺乏宣传营销。”
简昭目光烁烁,似有光彩熠熠,眼睫间扑簌下一团火:“我想尽我所能,为这个地方做些什么。”
“当然这只是空想雏形啦。”简昭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尖,“我这几天晚上都在写具体可以落实的脚本和策划。”
“这是一个很棒的主意,也符合当下的政策导向。”许嘉瑄望向简昭有些动容,“我觉得你一定可以的。”
“加油。”
为什么突然开始变得野心勃勃,想要闯出一番大事业了……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简昭此刻羞以启齿,但它却比那些“金钱收益”更加重要。
简昭指腹抵着创作者后台的账号界面,映入眼帘的是个人资料的背景图片:一前一后的少年意气张扬地靠得很近。
简昭光滑圆润的额头直怼着镜头,然后一双笑得灿烂明媚的桃花眼睛。
祁听寒左手比着经典姿势剪刀手姿势,盯着镜头露出一贯冷漠高傲的脸。
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围成了一个完满的圆,很像烟火人间里每户平凡人家那样。
那是他去祁听寒家做饭时,两人拍的第二张合照。
他希望未来,也能继续和祁听拍更多这样照片。
简昭唇角勾起了丝笑意,珍重又带了点击坚决:“我会努力的。”
他知道自己和祁听寒之间存在着差距,间隔着一道难以跨越的阶层鸿沟;也不安着、怀疑着;更自责着,为什么总在索取,等祁听寒反过来身陷囹圄时,自己却无能为力。
所以,他真的会努力的。
要快快地跑起来,快点追平那些裂痕距离,快点和祁听寒见面,快点和祁听寒并肩站在一起。
………………
幻想很简单,具体实施却很难。
简昭熬了几个夜终于确定了《橘子是怎么到你口中的?》的视频主题,写出了“观察记录从种植、病虫害防治、运输到市场销售的完整路径”的策划方案。
不同于之前视频的“拍完随便剪剪,第二天就能发”的简单模式,这个视频杂糅了很多专业性知识以及“三农”的社会性问题。
简昭光是前期查阅参考文献和报道材料的准备工作就进行了近一个星期。
除开文字资料外,还要上山拍摄橘子生长地理条件,实际生长状况的实地素材,以及采访果农和经销商……
这些纷繁复杂的实施步骤、纲要条目一列列看下来,简昭感觉自己的工作量堪比拍摄一部“纪录片”。
“勇士,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下午刚下过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简昭系紧了脚上的靴子的鞋带,遥望着泥泞的上山坡路,深呼着给自己打气:
“要挣很多钱,才够包养男朋友。”
“简昭,我陪你一起去。”
简昭刚迈出上坡的第一步脚,肩膀就被人从后面轻轻地拍了下。
是许嘉瑄春风和煦笑着的眼睛:“下雨后上山路滑,野外你一个人也不安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简昭回过头。
这股“黏人”的劲头,怎么似曾相识?
“我问何阿姨,她说你在这儿。”许嘉瑄长腿多跨了几步走在最前面探路。
“早就听说县里在发展高山蜜橘品牌,但一直没机会亲眼看看,趁着你上山视频拍素材的机会,我们正好可以结伴而行。”
简昭扶额:妈妈,你可真是不拿小许同学当外人,什么话都往外说了。
说话间遇到了一个比较陡的坡,有块尖锐石头从土壤里突出来。
“这有点滑,要小心一点。”许嘉瑄先一步登上去后,朝着身后的简昭伸出了手:“你抓着我的手上来吧。”
盯着面前的宽大掌心,一圈圈沟壑掌纹漾开,简昭有几秒犹豫。
这样是不是就算牵手了……
自己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是不是该和别的男生保持适当的距离……
“怎么了?”许嘉瑄轻笑道:“不相信朋友,担心我没抓紧把你摔下去了?”
“朋友”这个词放在这段话的语境里有点突兀,像是故意提出来强调“正当身份”,以便打消简昭的疑虑。
“谢、谢。”简昭僵硬地回握住面前的手,借力屈膝登上那个湿滑的陡坡。
朋友一起上山很正常,上陡坡时朋友搭把手也很正常,但关键是吧……
都上完坡走平地了,朋友还牵着手这是不是就有点不太“朋友”了。
“那个,许嘉瑄。”简昭微微用劲挣开握着自己的手:“没事了,我可以自己走的。”
许嘉瑄悻悻地松开手,故作轻松道:“主要怕下雨路滑,所以得更加小心谨慎些。”
简昭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但他又不敢贸然妄动,显得自己自作多情。
所以接下来的一路,简昭都有意和许嘉瑄隔开了礼貌的距离。
好在橘子生性本就不胜寒,虽然说是“高山蜜橘”,不过也就种在海拔300多米的朝阳半山坡。
两人跋涉三个多小时,就远远望见了高篱笆了圈出来的大片绿油油的橘子园,几个戴着白色遮阳纱帽的大爷大娘,穿梭于枝从之间,远看糊成了一个个像素点。
这野生橘子园全名“生态集约种柑橘植基地”园,“生态集约”大概只占了生态两字。
橘子园里,各种杂草肆意生长,高高低低,密密麻麻,几乎将橘子树的树干都淹没,有些藤蔓类杂草甚至爬上了树枝,与橘子树争夺阳光和空间。
橘子树的生长毫无章法,树枝纵横交错,有的树枝已经干枯断裂,耷拉在树干上,有的则肆意伸展,相互挤压,整个园子显得拥挤而混乱。
实稀稀拉拉,大小不一,有的树枝上只有寥寥几个橘子,而且颜色也不均匀,青黄相间,还有一些果实因为病虫害或营养不良,变得畸形干瘪。
许嘉瑄和简昭眼见此荒败景象,均面面相觑,呆愣在原地。
“你拍视频的宣传的话……”还是许嘉瑄先斟酌着言辞开口:“难道是把这些家丑全部外扬出去?”
黑红怎么不算红呢(bushi)
简昭搁在相机镜头上的手指僵硬得“咯吱”发响,“呃……这个吧。”
坏消息:这里不种正经橘子。
好消息:可以拍“野生荒地爆改高科技橘子生态园区”,更容易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