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第二天，语文老师布置着作业：“明天我要检查背诵，课后习题1-3……”她强调着，“不要忘了做作业！”
初一的孩子稚气未脱。
经验丰富的老教师们非常懂如何管理这群小屁孩，刚入学时要用对待“小学生”的方式，耳提面命，让他们记得每天的作业是什么。
智能机还不普遍的当下，老师没法组织微信群、企鹅群来通知班级事务、每日作业。
课代表负责着记录老师安排的作业，誊写在大黑板角落的“每日作业”区域，以此提醒大家不要忘记。
苏尧看着老师任命的几个课代表，有序地在“每日作业”区域用粉笔书写。字不太好看的，会抓耳挠腮地把字写得更清楚点；字好看的，难免压抑不住嘴角的笑意。
校园从不是单纯的伊甸园。
竞争意识无时不刻地窜梭于学生之间，即使是黑板粉笔字的美丑。
吴葶葶写完英语作业的最后一个字，可能是不太满意，想改几个字。后面有人催促，她没机会擦掉修改，悻悻让出位置。
周忱瓷是数学课代表，紧随吴葶葶之后，快速写完今日作业。
她的字写得潇洒俊秀，很有功底，写完后拍拍手掌心的灰，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扭头看到第二排的苏尧，盈起笑容，“我的字怎么样？”
苏尧：“好看。”
她笑吟吟地回答。
周忱瓷：“我也觉得！”她高高兴兴地回到位置上。
她比苏尧高了一些，班主任根据身高安排她坐在第四排，两人隔了一个小组，是课堂上没法儿交头接耳的距离。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们交上朋友。
放学了，提前收拾好书包的同学脚步轻快地走出教室。
周忱瓷邀请她一块走：“你家里人来接吗？还是自己回去？”
“自己回。”
多了一张‘人物卡’，使用‘人物卡’的范围仍然受限于主身体50m内。
‘裴雪归’买好食材回家，洗碗备菜、晒上午出门前丢进洗衣机里洗好的衣服，干完所有活后，收起‘人物卡’。
随着‘裴雪归’一起归家的自行车安稳地放在院子里，无法跟着‘人物卡’的再度使用，出现在主身体的50m范围内。因此，即使多了‘裴雪归’，她还是得自己走回家。
苏尧算过，只有将‘人物卡’的时长升级为12小时及以上，才有机会让成年男性身份往返接送。届时，她可以不收回‘人物卡’，自早上六点多接主身体上学，再到傍晚五点多接主身体回家……
但这都是将来的事了。
周忱瓷：“我家就在这附近，我们一块走吧！”
苏尧答应了。
她们一块步行在夕阳斜照的校园小道上，榕树叶被微风刮出细碎的声响，恬静美妙得心荡神驰。晚霞是深紫与浅橘的交织，远远山景被云霭浸染成油画，放眼看去，美不胜收。
走着走着，出了校门。周忱瓷从口袋里掏出mp4，戴了一只耳机，递给她一只，示意一块听。
班主任暂时还没封禁学生们带电子产品来校，周忱瓷说：“我刚下了好多歌，听不听？”
苏尧没有拒绝。
她们不聊天，默契地走在路上，听着耳机里的悠扬音乐。直到分别。
“尧尧，明天见！”周忱瓷进了家门，冲夕阳晖光下，杏眸格外明亮绚烂的新朋友苏尧告别挥手。
苏尧将戴在左耳的耳机摘下，还给周忱瓷。
摘下耳机时，mp4里的歌恰好放到比伯的baby，甜美清亮的男声让苏尧情不自禁地笑着回应：“忱瓷，明天见！”
周忱瓷乐颠颠地进了屋，在玄关换拖鞋，放下书包。
温女士刚从一中高中部开完会，金丝框眼镜还没脱下。她坐在客厅桌前，整理教案，看着女儿跳脱模样，扬眉询问：“小周同学，今天这么开心呀？”
周忱瓷嘿嘿一笑。
她挨到妈妈身旁，搂着温女士的胳膊，神神秘秘道：“我班上有个可漂亮的女孩，我想和她做朋友，所以我邀请她一块走路回家啦！”
温女士没有追问是谁，她很习惯女儿交友时的主动出击，温和道：“那很好呀，她答应了吗？”
周忱瓷：“当然！”
她扬扬得意，像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狗，“妈妈我和你说喔，这个女生长得好看，她家里人也长得好好看噢！”
温女士听着女儿的喋喋不休，情不自禁地摇头失笑。
她想，她家女儿一如既往，幼儿园、小学时就最爱和班上最出彩、漂亮、可爱的小朋友一块玩……上初中了，是大孩子了，居然还是这样。
青春期该有的同性嫉妒心，似乎从没出现在周忱瓷身上。
温女士莞尔，她听着女儿强调着新朋友：“苏尧真的很可爱，虽然我们还没说上几句话，没有特别熟，但是——嗯！她真的很可爱啦！”
……
回家。
苏尧终于有空将两张‘人物卡’掏出，试探彼此的舒适范围。几次尝试，她确定自己的想法没错，“乙游男主马甲们”天然地无法适应彼此。
一旦距离太近，躯体会有恶劣反应。
如同两只猛兽领地重合，彼此虎视眈眈。
苏尧观察了两具躯体靠近后的面部表情——哪怕有她的意识操纵，‘他们’的神情还是会奇异冷淡地阴沉下去。
‘钟和熹’本就长着一张冷淡脸，平日里纯靠苏尧的“甜言蜜语”技巧，在外出社交中展示较为柔和的一面。这下，连演都演不动了。
冷脸大帅哥嘴唇抿紧，眉心微拧，眼睫乌压压地覆住瞳孔，室内灯光恍惚，洇出浅浅阴影，堪称冷酷刻薄，展现了人性的幽微可怖。
“裴雪归”呢？
菜市场鱼贩子所见的表情变化，苏尧还是头一遭以自己的角度窥见。
她眼睁睁看着有着“甜美萨摩耶”般柔顺俊丽脸蛋的漂亮男人，一下子沉了脸。丁点反应时间都不给，是刻在骨子里的厌恶，让‘他’原本既定的礼貌温驯性格都变了个样。
苏尧懂了。
为什么鱼贩子在‘裴雪归’买完菜后离开时，愣是没敢多说几句玩笑话，默默地摸了下鼻子，目送他离去。
她叹着气，将‘钟和熹’‘裴雪归’之间的距离拉远了。
确认了问题所在，苏尧不得不考虑更深。
‘钟和熹’、‘裴雪归’无法和平相处，必须要留出足够的距离……这意味着她的生活里，必须要给“成年男性身份”各自独立的生活空间。
唉！真是苦恼。
苏尧苦闷想，将来要是有钱买房子了，还得给‘男性身份’准备独立的房间呢。
……
‘钟和熹’还有2小时56分未用时长，‘裴雪归’还剩45分钟未用时长。
饭桌上盛满足够两个成年人以及一个未成年人吃饱的饭。
家里的桌子是好几年前买的圆桌，不大不小，够五六个人坐。
以主身体为中心缓冲带。
‘钟和熹’在右，‘裴雪归’在左。
开始吃饭！
吃完饭，苏尧思考了一下，准备安排好合理空间，避免家中活动时发生肢体冲突。
一个负责洗碗，一个负责做作业。
是的。苏尧偷了懒，她不想自己写作业了！她理直气壮地想，抄写类的作业真的很费眼睛，能不动用主身体就不动用，得确保自己不要近视嘛！
主身体美滋滋地吃着新鲜苹果，盘腿坐在椅子上，听着大屁股电视里播放的音乐。
‘钟和熹’坐在桌前，将老师安排的抄写任务写完。
‘钟和熹’初次尝试书写，一下子就试出苏尧之前没有发现的细节：
成年男性的字迹更成熟，更有风骨，具有力量感。和主身体的字迹有明显差异。
苏尧若有所思地盯着字看了会儿。
她放下正在吃的苹果，用青少年的手掌握着笔，写了一串字，又用成年男性的手书写了一行。
以13岁的主身体的字体为重点，照抄模仿。
很快，‘钟和熹’掌握了如何模拟主身体字迹，相似程度百分之九十。
这就足够应对日常作业了。
苏尧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作业上。
厨房洗碗结束的‘裴雪归’擦干手，走了出来。
意识分股，三线操纵。
‘裴雪归’难以适应有‘钟和熹’在的空间，避之不及，讳莫如深地错开桌子，但并没有避开主身体。
苏尧仰起脸，很自然地让‘裴雪归’摸了摸发顶。
蓬松漆黑的头发被精心护理着，很香，很干净，是走出去会被人认定，她是有家人疼爱的小孩的洁净。
‘裴雪归’的时长剩下15分钟。
苏尧享受了一会儿揉发顶的舒适，猫咪般被摸得晕陶陶，感觉太舒服了，又强行停止，顺势抓了成年人的手腕，捏着‘新人物卡’的手掌，感受体温，仔细对比。
她能察觉出‘裴雪归’和‘钟和熹’样貌以外的不同之处。
‘裴雪归’的体温会稍低一点，玉石般温凉。
‘钟和熹’的体温更高一点，触碰时很像是浸入热乎乎的热水袋。
苏尧托腮想：嗯，一个适合夏天挨着清凉，一个适合冬天搂着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