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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蒲兰村位于大山之间, 是一片美丽的世外桃源,这里都村民纯朴憨厚,老实本分, 以种地为生。只是多年前的一场旱灾让村子里的收益大幅度减少, 饿死了不少老人,而年轻人也觉得前途无望,决定离开,一时间村子如同寂静之地。直到村长韩大富从算命的老瞎子那里寻得一个妙方,求来雨水,才保住村子的生态环境。


    村子又渐渐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村长很开心。只是求过雨后没多久,村子里频频发生奇怪的事, 闹得村民人心惶惶, 村长的老脸上也满是愁容。他想再去找神通广大的老瞎子帮忙算一卦,却意外发现老瞎子失踪了,不知去向何方。]


    …….


    夏稚和彦洲平平安安地回了家。


    之前也是没想到去了一趟竟然能安然无恙地下山, 回了家,夏稚还摸了摸身上, 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他目光侧移, 看着桌前努力用筷子夹炒肉片的羊头小孩, 又绝望地闭上眼。


    从山上离开时, 回头见小孩可怜巴巴地站在满是陈旧血污的祭场中央看着他们离去, 夏稚一心软, 就问彦洲能不能带‘他’一起走。夏稚原本的意思是把‘他’带回那对年轻夫妻的家, 但彦洲好似误会了, 还说只要他不害怕就可以,结果就那小孩就跟着回了彦洲家, 还吃了一顿饱饭。


    ‘他’磕磕巴巴地说,自己从来没吃过熟透的食物,不管是蔬菜还是肉,都是从别人家偷来然后生吃的。


    虽然看不清怪物小孩脸上的表情,但夏稚能感觉到‘他’很开心。


    好吧……


    这小东西对玩家好像没有太大威胁,夏稚也不想当那个扫兴的人。


    彦洲更不把怪物小孩当回事了,除了多一双碗筷之外,基本上全程无视‘他’,即使那毛茸茸的黑色脑袋在自己的视野中乱晃,也完全激不起他丝毫注意力。


    对此夏稚只想说一句:真牛!


    吃过晚饭,天彻底黑下去了。


    明天算是游戏中一个重要的节点,一是晚上八点会开启本次游戏副本的安全通道,二就是萧翠芽和敖泰婚礼宴席,同时也是敖泰的生日宴会。


    吃过饭后,彦洲提议把怪物小孩送回去,刚好趁着夜色,没有人会注意。夏稚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他们刚刚冒出这一想法,就被怪物小孩察觉,他躲进小屋的桌子下面,任由夏稚怎么哄都不出来,下定决心要留在这里过夜。


    其实夏稚还是有点担心的,谁知道半夜醒来的时候会不会看见一个羊头怪物站在炕边,红色的眼睛在黑夜中散发诡异的幽光,光是想到那一幕,夏稚心里就打颤。


    不过他劝不动小孩,彦洲就要用暴力,试图把小孩从桌子底下拽出来,怪物小孩一边哭一边多,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冒出两个词。


    “守着妈妈……”


    “安全。”


    “我守着!”


    ……


    夏稚终究还是心软了。


    “让他留在这里吧。”夏稚快被自己的善心搞疯了,哭丧着脸,“但我也有点害怕……”


    彦洲蹙起眉心,蹲下对小孩道:“你只能睡在这个屋子里,知道吗?”


    怪物小孩连连点头。


    两人离开小屋,回到主屋后,彦洲锁上了门。


    听见门锁落下的声音,夏稚本来悬着的心落下些许,他懊恼地坐到椅子上,说:“唉,迟早要被我害死。”


    彦洲轻笑一声:“谁说的?”


    夏稚:“我太心软了,抱歉啊。我真的控制不住啊。”


    彦洲挑眉:“但其实,‘他’应该真的没有危险。”


    夏稚:“……你是说?”


    彦洲:“因为现在与这座村子格格不入的只有‘他’,所以才会被警惕。但实际上,‘他’的存在更像一个线索。”


    怪物小孩的出现让他们知道,村民们祭祀召唤出来了一个怪物,而这个怪物似乎很喜欢繁衍子嗣,从壁画上的内容来腿短,它周围都是同样羊头人身的小孩子,可见那段话中的子嗣延绵应该是这个意思。


    “不过我也想到,蒲兰村似乎没有实现‘子嗣延绵’这句话。”彦洲给夏稚铺被子,随口说道。


    夏稚猛地一怔,“啊,风调雨顺有了,子嗣延绵却……”


    村子里的小孩的确非常少。


    从游戏开始一直到现在,他在蒲兰村看到的小孩子数量屈指可数,也就是说跟彦洲同辈的年轻夫妻中生孩子的很少很少。


    或许那句子嗣延绵,对应的不是村民,而是羊头小孩的父亲。


    “明天我们尽量在一起行动。”彦洲沉吟片刻,说道:“还记得我们刚进游戏的那天晚上吗?有人死了。”


    夏稚点头:“记得,那天也是周五。”


    “那晚,我看到了一点东西。”彦洲说:“一些怪物从每户人家爬出去,凭空出现,而天上落下黑色的灰尘,它们趴在地上,吃那些灰尘。”


    夏稚猛地一哆嗦:“我们家里也有吗?”


    “有。”彦洲说:“所以我猜测,如果明天我们没能及时离开,那些东西将会是最大的阻碍。”


    本以为有了突破线索就能安心的夏稚再一次急切起来。


    果然,他们前期还是浪费了太多时间,而幕后黑手到现在还没有露面。


    蒲兰村的规矩似乎一直在阻拦玩家之间肆无忌惮地见面交流,马春花和赵天都成家了,按照好事成双的规定,他们每晚都必须跟另外一半睡在一起;萧翠芽虽然还年轻,但也因为游戏中不可避免的剧情而遭到封锁,自由受限;相比之下,彦洲和夏稚还算的上幸运。


    也正是因为如此,宝贵的时间流逝,他们却没办法及时交换有利线索。


    抱着不安入睡,这一晚,风平浪静。


    翌日清晨,夏稚睁开眼,听着一旁窸窸窣窣的声音,歪了歪头。


    彦洲也刚刚起来,正在换衣服。


    健硕的胸肌在眼前展现,坚硬的肌肉块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夏稚盯着看了一会,觉得自己眼睛越来越花了。


    ——难道是晕奶?


    他默默爬起来,听见彦洲跟他打招呼。


    “醒了?早安。”


    “早……”夏稚哑着嗓子回了一句,道:“昨晚没睡好。”


    “我也没怎么睡好。”实际上,彦洲才睡了几个小时。


    因为现在已知的线索杂乱,他在脑海中捋顺需要一点时间,另外就是担心隔壁的小孩有问题。


    事实证明,那小孩确实没什么危险,从‘他’大早上偷跑出去给他们摘野果的情形来看,‘他’精力旺盛,也可以说睡得非常好了。


    “野果?”听了彦洲的话,夏稚抬起头,下意识看向窗子外。


    窗户外面有一个小平台,很窄,猫咪走上去都得小心翼翼地走着小猫步,此时平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红色的果子。


    怪物小孩正在院子里玩水,头上披着黑布,手一直在捣鼓水盆里干净的井水,玩的不亦乐乎。


    小孩知道自己跟正常人不一样,不选择融入,还在公共场合无时不刻披着黑布来遮掩自己的羊头。


    虽然相貌可怕,但又莫名乖巧。


    夏稚叹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拿这个小孩怎么办才好。


    彦洲只劝他别被小孩吸引了注意力。


    刚做好早饭,院子里就有两个人造访。


    赵天骑着电动三轮车,急吼吼地把马春花拉了过来。


    怪物小孩见有人来了,连忙躲进屋子里。赵天还没见过‘他’,只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小东西钻进了屋,一脸茫然地看向马春花。


    马春花也懵,虽然她知道那是怪物小孩,但没想到彦洲和夏稚竟然大胆到把‘他’带回家住了一晚。


    “是那个小怪物。”马春花低声说:“你一会见了可别有太大反应。”


    赵天信誓旦旦:“就是长了个羊脑袋嘛,我懂。”


    昨天马春花都跟他知会过了。


    然而进屋后看到怪物小孩真身的那一刻,赵天还是忍不住捂住了心脏。


    这一幕带给唯物主义者的冲击感实在太强了!


    偏偏这时候夏稚还满是充满善意地安慰他:“没事,多看看就习惯了。”


    赵天:“……你牛。”


    好在通关时间近在眼前。


    彦洲看了一眼他们二人,转头问马春花:“这么早就来了?”


    现在是早上八点钟,彦洲倒是很好奇他们两人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村里人见了会怎么说。


    “时间紧迫。”马春花说:“我跟赵天还是一起从萧家来的呢。”


    他们起了个大早,去萧家帮忙。


    昨天去的都是些普通邻居,今天正日子,赵天作为萧明正在村子里唯一的好朋友,昨天就说好帮忙骑三轮车来回载人;马春花是和龙三一起去的,龙三作为村长自然要去看看,马春花应了萧翠芽的要求,待龙三去工作之后就留在了萧家,美曰其名是帮忙,实际上从萧翠芽那里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作为新娘子,萧翠芽今天根本不可能有单独的时间跟他们相见,于是她将昨晚从萧父口中听到的一切写在一张纸上,撞进信封里,亲手交给了马春花。


    “姐,我就信你了。”萧翠芽穿着一套红色的喜庆婚服,避开众人,看着马春花也不叫婶了,客气又亲切地叫了一声姐,而后压低声音说:“我一点都没有隐瞒,我爸怎么跟我说的,我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上面了,是真是假我没办法保证,但我都这么努力了,你们要是找到了离开的通道,可得带我一个!”


    萧翠芽说得诚恳,马春花也不可能真的坑她,应下了之后,寻个无人的地方打开信封一看,短短几行字就已经让她心跳加速,浑身发冷。


    信上的内容几乎验证了她昨晚的一半猜想。


    马春花知道自己琢磨是没有用的,于是找到赵天,两人随便用个理由搪塞了萧家夫妻俩,骑着三轮车直奔彦洲家。


    “我把信放在这,你们自己看,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们讲出来一起想想。”马春花说:“这里面牵扯的太多了,我昨晚也问过龙三,他有一点不对劲,但也仅仅是一点。”


    信中精简地说明了十五年前发生过什么。


    旱灾最严重的时候,村子里做过一系列应对措施,因为被外界忽视,所以当时送走了一群年轻人,看似用公款在外打拼,实际上是为了让蒲兰村遭受的灾害被发现、重视……


    那一批年轻人,应该就是二大娘口中那群在城里打拼、偶尔还会寄信回来的孩子,按照年龄来算,至少要比彦洲大个十岁左右,现在的话大概在三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


    但在这个时候,他们日日供奉的山神没有出现,而他们扔掉灾民尸体的山上却凭空出现了一个神,祂的到来伴随着一场雨,把蒲兰村从旱灾中拯救。


    而当时作为村子里唯一一个通点灵性的老瞎子就是村民与陌生神明的沟通桥梁,从老瞎子那里得知,神因为违反规则来帮助他们导致被诅咒,无法自由地回到祂该存在的地方,所以他们要献出牲畜来帮助祂恢复神力打破诅咒。


    在这段期间,人们过得很苦,而出不起牲畜的那一刻,便是整个村子的噩梦。


    神是无法定义的,人类确实得到了拯救,与此同时,他们也在承担惊扰神明的后果。


    走投无路之际,前任村长跑路,留下烂摊子,由当时的龙三接管,他带着仅有的几头牲畜跟老瞎子上了山,怀揣着村民们寄托的希望与陌生神明谈判,谈来的结果是需要一场活人祭,才能将祂彻底送走。


    村民们得知这个结果后,几经思量,甚至疯狂,最终还是在马春花他们那一辈的人中做出选择,公平抽签。


    山贼不是人祸,而是预谋。


    他们找人演了一出戏,杀害的都是那天逃往道观的身上挂着平安符的人。


    而彦洲父母身上本来不该有平安符的,是萧氏夫妻跟敖氏夫妻串通好,在上山的路上趁乱挂在彦洲父母的衣服上。


    而那天死掉的人,全部都是活人祭中被选定的祭品。


    那是一场必死的剧,除了彦洲的父母,所有身上挂着平安符的人都知道自己会死。


    ……


    看完信上的内容,夏稚背脊发凉。


    一股冷意直冲上头顶,他的脑海中翻涌着自进入游戏以来得到的所有线索,最终凝聚成了一个被□□洗脑的偏远山村故事。


    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疯子。


    他们愚蠢、恐怖、用无数同村人的血伪造希望与荣耀。


    “我的记忆有偏差。”马春花承认:“这一点无法解释,因为在我的印象里,龙三当上村长的时间应该更早一点。”


    赵天:“可这才是事实。”


    马春花:“是的,我不否认。”


    游戏旁白是不会骗人的。


    刚开局时,游戏明确地表示,向老瞎子寻求帮助为蒲兰村抵御旱灾的村长名叫韩大富。


    而现任村长,被大家称作龙三。


    “可游戏也说了。”彦洲抬眼看向他们:“韩大富得到了求雨的办法。”


    众人齐齐一怔。


    是啊,韩大富跟老瞎子那算了一卦,之后就下雨了。下过雨后,村子里频频发生怪事,老瞎子也就此失踪。


    这一点,按照萧翠芽信中的说法是对不上的。


    其中必然有古怪,只是龙三在这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就无从得知了。


    马春花深吸一口气,将昨晚和龙三的谈话说出。


    其中在旱灾和家人的话题上,龙□□应异常这一点,她也着重强调。


    彦洲:“你曾经听说过,失忆前还记得他父母亲人都在,失忆后他们就不见了?”


    马春花刚一点头,目光掠过窗外,突然惊悚地瞪大眼。


    主屋窗外,那个始终温和亲切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在站在那里,笑眯眯地望着屋里的四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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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三的出现, 让屋内的四人差点没了魂。


    彦洲反应最快,他把夏稚拉到身后,警惕地盯着窗外的人。


    而龙三只是平静地望着屋里的四人, 半晌, 他抬起手,做了一个进屋的手势。


    ——竟是在请示可不可以进屋来。


    彦洲想到屋里还有他留着防身的利器,于是点了点头,让龙三进来。


    “怎么办啊,我们不会要死了吧……”赵天一边往彦洲身后躲,一边声音颤抖地嘀咕。


    夏稚心惊胆战,却强壮镇定,还出声安慰道:“不会的。”


    如果真的要他们死, 一定要触发死亡条件才行, 否则就算是大boss出现,也没办法对他们动手。


    然而要不是彦洲还在,他恐怕也会乱了阵脚。


    龙三进来后, 本就不宽敞的主屋显得更加拥挤。


    他的脸上露出微笑,还是那副长辈看晚辈的亲和模样, 只是站到浑身僵硬的马春花身边时, 他几不可闻地叹口气。


    “我就知道, 你知道了那件事, 就一定会告诉大洲。”


    开口的第一句, 竟是直接对马春花说的, 而且听起来好像……


    也没有那么危险, 仿佛只是夫妻之间发生了一点小摩擦。


    马春花心跳加速, 脸色有些苍白。


    她不知道该不该接龙三的话。


    好在龙三好似没指望她回话,立刻将目光转移到彦洲身上。


    “大洲, 你婶子跟你说了十五年前的事吧?”他的笑容有些许苦涩,停顿片刻,说:“既然她说了,我也没必要再瞒着你,你想知道什么,就直接问我吧。”


    这番话落地,在寂静的屋子里砸出阵阵回响。


    这是什么送上门的线索?!


    他们一直怀疑龙三在背后搞鬼,却没想到这人这么好说话,直接上来把故事背景端到他们面前来!


    前六天的所有线索凑到一起,可能都没有一个龙三知道的内幕多!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说话,龙三叹口气,自顾自地说:“我知道你们不信我,觉得我会隐瞒,但事情的真相远比你们猜测的要复杂许多。”


    稍稍缓过神来的玩家们面面相觑。


    经过一番眼神交流后,彦洲率先开口:“我确实有很多不能接受的地方,但如果真的要问,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问起。”停顿几秒,他说:“我的父母已经去世十多年了,他们本不应该……”


    “我知道。”龙三出声打断他:“你和你的父母,是最无辜的。”


    彦洲:“那总该给我一个交代。”


    龙三盯着彦洲看了半晌,突然露出一个欣慰又欣赏的笑容。


    “你啊,不愧是我看上的村长候选人。”


    众人:?!


    龙三:“我一直在想,退休之后蒲兰村应该交给谁,你们这一辈的孩子中,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事实证明,你确实值得托付。”


    彦洲微微皱起眉,心下冒着奇怪,嘴上道:“您在说什么?”


    龙三:“不过这事还早呢,算我提前多嘴了。”他笑着打哈哈,而后渐渐收敛了笑,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终落在马春花身上。


    那双因为上了年岁而稍显混浊的眼睛里,突然划过一丝愧疚。


    “我本来这辈子都不想让你知道的。”龙三说着,声音哽咽:“但事到如今,受害者应该知道真相。”


    “十五年前啊,大旱灾,村里死了不少人,我作为村委会的干部,忙里忙外,天天饿得前胸贴后背。我自己饿不要紧,我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呢……”


    提起旱灾,龙三眉头紧皱,似乎极其不愿回忆起那段令人绝望的往事。


    旱灾初期的故事几乎跟萧翠芽信中描述的一样,但是龙三口中的转折点,却是在村里集资送年轻人们出村进城开始。


    “这个决定是当时的村长韩大富定下的,说实话,我当时非常不理解,明明我们村子里那么多人都要死了,村长却突然决定把仅有的一些资源消耗掉,那样的话,村里的人不是在等死吗?”


    “可我不同意没有用,韩大富说他有门路,那些年轻人去到镇上后就会被安排往大城市去,这样我们的机会更大,到时候全国各地都会给我们捐款。”


    “我没有办法,加上那个时候真的饿得头眼昏花,就帮忙盖了章。”


    “就在组织年轻人离开的前一天晚上,韩大富突然来到我家找到我,说……”


    “他给我们这些村委会的干部走后门,让我们把家人的资料都填上去,盖了章,顺着这批年轻人一起送出村。”


    “虽然这样对于村民来说十分不公平,但我心动了,也填了资料,父母、兄弟姐妹、包括……”


    龙三转头,看向早已愣在原地的马春花。


    “我的媳妇。”


    彼时,屋内的五个人已经坐在桌子周围,夏稚坐在彦洲旁边,只觉得背脊发凉,偷偷挪动椅子靠近彦洲,等他坐过去,彦洲自然地伸手握住他。


    夏稚顿了顿,没有躲开。


    龙三继续讲。


    “但我被骗了,韩大富从老瞎子那里知道了一个召唤邪神的办法,我的家人全都被他给当做祭品。只有春花,她逃回家,当时精神已经崩溃了,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我问她发生了,她根本回答不出来,然后生了一场大病,整日浑浑噩噩,我没有办法,提着菜刀去质问韩大富,他怕死,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


    “他们召唤出来一个邪神,用人的血肉作为祭品,祂能带来雨水,大旱也在祂被召唤出来后彻底结束。我的父母、兄弟姐妹全都被……”


    彦洲皱眉:“是神山上的那个祭场吗?”


    “你去过了?”龙三无比惊讶:“我将那里封锁,就是为了防止村民们上去,因为那个怪物就一直生活在那里!”


    马春花震惊不已:“你是为了防止村民们发现祂才封锁神山的?”


    他们一直以为,龙三是为了隐瞒。


    也是,如果按照结果倒推的话,龙三隐瞒的原因只能因为他是罪魁祸首,所以从始至终,玩家们对他的怀疑只增不减。


    但如果结果变成保护的话,他的动机却叫人捉摸不透。


    龙三叹口气:“不然呢,韩大富和老瞎子都叫那东西是神,只有我不信,用人们的生命召唤出来的东西竟然是神,虽然祂带来了雨水,但我仍然对祂警惕提防。我恨韩大富,恨老瞎子,但蒲兰村在大雨来临后刚有起色,我不能不顾村子里其他人的命跟他们鱼死网破,所以一直隐忍着。韩大富在这期间也挺怕我的,承诺要让我接替村长的位置,还拿钱把春花送去城里的医院疗养,但我怎么可能就这样忘记仇恨?我的老父母、兄弟姐妹,全都死了!”


    说到最后,龙三愤愤地砸了一下桌子,眼眶发红。


    马春花:“后来呢,韩大富跑了?”


    龙三绝望地闭上眼,缓缓摇头:“他和老瞎子大概也没想到这怪物竟然不愿离开,并要求做这蒲兰村唯一的神,祂趁着夜色毁了道观,将召唤祂的那片山称为神山,要求我们供奉祂。一开始村民们也愿意供奉,毕竟当时的情况特殊,大家已经把祂救苦救难的天神,按照以往的供拜方式,有一家三口虔诚地上了香后,那怪物当着父母的面直接把孩子给吃了。”


    夏稚倒吸一口冷气。


    其实不用龙三多说细节,残忍的画面也该浮现在众人的脑海中。


    龙三只是一声叹息,便不再多说,而后道:“我们那个时候才知道,祂是要生吃血肉的,那一家三口的悲剧,让村民们察觉出不对劲,经过商量之后,我们每月都要拿出大量的牲畜去饲养怪物。然而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村里人也生活在水深火热之后,而就在这个时候,韩大富一家突然跑了,留下一个让我担任村长的声明,责任的重担全部压在了我的肩头。”


    “老瞎子也躲在山上不敢出来,眼看着村子里已经没有牲畜了,我没有办法,只能堵到老瞎子,问他有没有把怪物送走的办法,他坦然地告诉我,怎么让祂来,就怎么让祂走。”


    于是龙三决定再来一次活人祭,只是这一次,他没有私自做决定,而是召集与他同辈的村民,每家每户都不能缺席地开了一场大会,将真相和盘托出,让村民做出选择。


    要么牺牲掉一部分人的性命,要么大家一起死。


    当时的龙三都没想着活,不管是生是死,他都尊重村民们的选择。


    ……


    龙三说话期间,夏稚被门口的一抹黑色吸引目光,他偷偷看去,只见怪物小孩躲在门口的桌子下面,红色的眼瞳紧紧盯着屋内。


    ‘他’好似听不懂龙三的话,但可以看出的是,‘他’对龙三很感兴趣。


    为什么?难道小孩以前见过龙三?


    刚冒出这个想法,夏稚就在心里否定了。


    以龙三对那个邪神怪物的警惕程度,他是绝对不可能允许怪物的孩子偷偷生活在村子里的,这么多年过去,深知当年蒲兰村求雨真相的他难道一点都察觉不到有个怪物小孩藏在村子里吗?


    如果他在意,就一定能感觉到;没有察觉,恰好可以肯定龙三没在意过,亦或者可以说成没有怀疑。


    蒲兰村后续的故事应该也不必多说了。


    那一辈的人决定再用活人祭将邪神送走,让龙三震惊的是,主动寻死的人有很多,一些留守老人、在旱灾中失去了亲人的孤家寡人、被天灾折磨到失去希望的兄弟、失去了孩子的夫妻……


    “那段时间,生离死别天天上演,我不知道这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只觉得呼吸都困难,最后还差了几个人,我们就在剩下的人中公平抽签决定,其中就有萧翠芽的父母。”


    “我们对上隐瞒,对下隐瞒,我们这一辈的人都发誓守口如瓶,不管是生是死,日后绝不提起。但送走邪神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祂知晓,所以才有的山贼屠村的计划。”


    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邪神自占神山,自称为神,甚至将原来蒲兰村人民信奉的山神道观摧毁。很明显,祂不愿意离开,如果提前知晓村民们的计划,祂一定会采取措施,同样的,一群人乌泱泱地上山,当着祂的面再次开启祭祀仪式显然也很蠢。


    于是老瞎子提议,将祭祀地点放在道观,虽然道观已经被邪神毁了,但却是因为祂视山神为威胁,因此防患于未然摧毁道观。村民以山贼入侵为借口,跑去道观避难时被杀,鲜血横流,从而完成祭祀,这样才不会被邪神怀疑,等祂察觉时,祭祀恐怕已经结束,祂即使愤怒,也必须离开。


    根本就没有山贼,同伴杀死同伴,还要演一出作恶的戏码,即使心如刀割眼中含泪,也要杀掉朝夕相处的同村人。


    这里面唯一把那一切都当真的,大概就是彦洲这群孩子们。


    他们被保护的很好,却也见证了可怕的屠杀。


    说完十五年前整件灾难的前因后果,龙三心痛如绞,他捂住胸口,习惯性地去摸身边的文件包。


    他是有点心脏病的,随身带着药,结果摸了个空,他看着手边空荡荡的,苦笑一声。


    “昨天你们马婶回来问我,我就知道她一定是听说什么了,思来想去,估计也是敖泰和小芽结婚这件事闹出来的。当年敖泰父母和小芽父母到底做了什么,我是真的不清楚,就知道抽签后该作为祭品的老萧夫妻俩还活着,而大洲你的父母却……”


    彦洲张口打断他:“祭祀成功了吗?”


    他这么一问,周围所有人都怔愣地看向他。


    彦洲表情严肃,甚至可以用冷酷来形容,那双漆黑的眼瞳中散发着幽光,紧紧盯着龙三,不放过他的每一个表情。


    已经跟他熟悉了几天的其他三名玩家都知道,他会露出这个表情,是因为事件背后还有蹊跷。


    也就是说,龙三的话,或许半真半假。


    冷意爬上背脊,还不等几人做出反应,就听龙三十分茫然地回了一句:“成功了啊,祂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他无辜的表情不似作假,回答的语气也挑不出问题。


    龙三好像真的认为,十五年前的那场祭祀,将邪神怪物送往了祂该存在的地方。


    夏稚沉默几秒,无声转过头,看向门外。


    那个一直偷听的怪物小孩不见了。


    收回视线,他的心中隐隐生出些许不好的预感。


    如果龙三没有撒谎的话,那么第二场祭祀确实给蒲兰村带来了安宁,邪神不见了,亦或者说,祂受到了重创。


    只是在场的几个玩家都知道,祂并没有消失。


    如果消失了,怪物小孩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邪神隐匿在群山树林之间,悄无声息地窥探蒲兰村里发生的一切。


    也包括现在。


    “你们觉得,祂还在?”龙三皱起眉:“这不可能,如果祂在的话,早就开始报复我们了。”


    自愿奉献血肉也要把那怪物消灭掉的决心代表什么,龙三最清楚不过了。


    成功了,他们惨胜;


    没成功,必死无疑。


    马春花正准备说些什么,夏稚比她快了一步,轻声说:“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感觉很可怕。村长,您知道祂到底是什么神吗?”


    马春花意味不明地看了夏稚一眼,却在半空中与彦洲的视线相撞。


    听见夏稚的话,龙三仍旧摇头:“实不相瞒,我并不知道祂是什么神,但对于我来说,祂是一个邪神。我问过老瞎子,他也不知道。”


    彦洲:“那老瞎子呢?”


    龙三:“失踪。第二次祭祀之后,他就走了,我因为恨他,待事情平息后还找了他一段时间,但都没有结果。”


    一阵沉默后。


    夏稚举起手:“我还有一个问题。”


    他看着龙三,认真地说:“当初被送进城的年轻人,还活着吗?”


    133


    夏稚的问题, 龙三没有做出回答。


    但他听见后便下意识回避的反应,就已经代表了答案。


    那些年轻人,想必就是召唤邪神降临时的祭品, 大约是因为祭品不够, 韩大富将主意打在一些‘自己人’的身上,所以当时在村委会工作的那些人都是他的目标。


    只是马春花突然逃了回来,难道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吗?


    夏稚本来还想再问一下的,但这个时候院子里突然来了人,是帮敖泰他们家传消息的村民来了,让他们都早点过去吃饭。


    见屋子里一群人,那村民还愣了一下。


    “行了,那之后有什么事, 我们再说。”龙三站起来, 说道:“我得先回村委会一趟,然后跟其他人一起过去,你们先去, 给我占个座也行。”


    他都这样说了,彦洲等人也不好强行留下他, 于是应了一声, 四名玩家各怀心思地看着龙三离去。


    他走后, 夏稚满屋子找怪物小孩, 到处不见‘他’的踪影。


    怪物小孩应该是偷偷跑走了。


    “刚刚‘他’在偷听。”夏稚说。


    “既然被你看到了, 那就不是偷听。”彦洲说:“回去报信可能性很大。”


    几人脸色都不算好看, 虽然还一直没见过怪物小孩的‘父亲’, 但是种种线索都指向对方可能是一个更加可怕的怪物, 甚至是这个游戏副本中最大的危险。


    即使是彦洲这样的老手,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证自己能从最终BOSS的手中逃脱, 更何况他还想要保护夏稚。


    游戏里的世界就是这样,身不由己的时刻太多了。


    “下午还有时间。”马春花叹口气:“我也玩了很多局游戏了,像这个副本这样反转再反转的情况也是少见,每一次反转都会打破原有的猜想,但时间已经不够了,进度之类的大家能放就放,现在还是以今晚的安全通道为主,可以吗?”


    赵天自然没意见,他可不想在这个诡异的副本里继续留着了,尤其是发现这个游戏副本中竟然还有怪物,想到安全通道开启后满村子都是那吓人的东西,赵天就浑身打颤。


    四人暂时分别,赵天还得回萧家帮忙载客人,马春花本来想要留下,但赵天死活不愿自己一个人,无奈之下,她也跟着原路返回。


    剩下彦洲和夏稚,有些话就不必再隐瞒。


    “龙三在撒谎。”夏稚小声对彦洲说:“他要是不知道邪神还在,那定下这些奇怪的村规是防谁的?”


    什么二十八岁之前必须结婚、不得饲养牲畜……


    这些都不是普通村落里该有的规矩。


    世俗是世俗,规矩是规矩,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村民曾经用牲畜来供养邪神,现在却不让养牲畜。”彦洲的视线里,少年摸着下巴,煞有其事地想了许久,眼睛突然一亮:“龙三防备邪神,杜绝一切可能使祂回到村子的可能性。”


    彦洲没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有可能。”


    “二十八岁必须结婚呢?”


    通常情况下,结婚一般是跟生子有关联的,人们才提起适婚年龄的时候,总是喜欢顺口说‘结婚生子的年纪’。


    彦洲:“这些或许跟邪神有关。”


    [风调雨顺,子嗣延绵]


    之前夏稚还奇怪,村里的孩子并不多,所以他们推断这个子嗣延绵应该指的是那位邪神,而怪物小孩也刚好是这个时候出现,并向他们表示,‘他’的父亲还会在外面给‘他’找新的妈妈和弟弟。


    难道,结了婚的人就不在邪神的侵丨犯目标内?


    “不对啊,那小孩表面上的父母不就是那对可怜的夫妻吗?”他们不仅结婚了,而且十分恩爱。


    彦洲沉默片刻,突然扭头看向夏稚,眼中划过一抹尴尬之色。


    夏稚不明所以:“怎么了?”


    “祂大概就是在找夫妻之间恩爱和睦的家庭下手。”


    夏稚:“……”


    哦,他想起来,自己和彦洲刚开始那几天也属于这种。


    毕竟一个被拐卖的受害者,和一个间接加害者在一起,不哭不闹甚至还很黏人,任谁看了都像是爱情降临麻痹神经,变成了一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虽然可以当做解释,但这样一来,村长龙三的行为就更加迷惑了。


    他规定的二十八岁到底是一个什么界限?那些被拐卖来然后被买走的、以及为了这个期限强行凑到一起结婚的夫妻之间肯定不会有爱情可言,更别说龙三甚至允许两个男人或者两个女人结婚,而蒲兰村外的小镇也为此设办了专门结婚条件,放到现实社会简直匪夷所思。


    结婚是给邪神创造便利的条件,这种奇怪的夫妻搭对反而绝了大部分可供邪神选择的路。


    以年轻夫妻和怪物小孩为例,邪神无法现身,不论是控制丈夫侵丨犯妻子还是妻子后面怀孕,祂都隐藏在黑暗中观察一切,包括怪物婴儿被丢掉后,祂也是悄无声息地养育这个孩子,直到‘他’有基本的行动能力,再悄悄放回村子。


    邪神的行动能力受阻,但祂仍然徘徊在蒲兰村附近,这一点真的很奇怪,最重要的是,祂貌似没有辨别能力,甚至不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是不能怀孕的,不然那天晚上就不会控制彦洲了。


    一个脑子不太聪明并且从未露面的邪神……


    夏稚开始怀疑祂是否真的存在。


    “先去吃饭吧。”


    时间不早了,一般情况下中午十一点半开席,村子里的酒席,大家一般都会提前一个小时到场,邻里邻居的都很熟悉,除了真的有事耽误了时间,一般不轻易下主人的面子。


    现在已经十点半了,等他们走过去也快将近十一点。


    抵达村子里唯一的一家大礼堂,屋子里已经人满为患,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人,刚踏进去的那一瞬间,夏稚仿佛感觉到有一群蜜蜂在自己耳边嗡嗡,人群分散成好几个小堆,在同一个环境下聊着不同的事。


    夏稚望而却步,彦洲看了他一眼,也跟着停下。


    “怎么?”凑近少年的耳边,压低声音问。


    “这里面有点吵,我们可不可以在门口等?”


    门口有个小棚子,外面还摆了桌椅,看起来是个等待的好去处。


    彦洲自然没有意见,他也不准备在一屋子的人里找什么线索,于是拉着夏稚来到门口的小棚子里坐下。


    没过一会,赵天骑着三轮车从远处过来了,车上载着两个上了岁数的大姨,其中一个就是曾经很热情拉着夏稚聊天的二大娘。


    “唉,大洲和夏夏也来了!”


    率先打招呼的也是二大娘,她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耳不聋眼不花,身体也不错,下车的时候还小小地蹦了一下。


    她走到彦洲和夏稚面前,拉着两人的手亲切地聊起天来,另外一个陌生的大姨只是点了点头,跟二大娘打了声招呼就进去了。


    赵天不用继续载人了,就站在一边,叼根烟不点火,可见目的不在烟。


    二大娘的话题虽然都围绕着两人转,但实际上更多地还是问夏稚,她很好奇蒲兰村之外的世界,三句话不离她的儿子在城里过得多么舒坦,她没有见过,只希望通过夏稚的口听到更多有关儿子生活的世界。


    察觉出她的目的后,夏稚心里就开始难受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她的儿子早在十五年前就不在了,被前任村长韩大富用一个美好的幻想骗走并虐杀,最后献祭给了邪神。


    聊了一会,二大娘似乎觉得时间有限,便热情地邀请夏稚和彦洲下午去她家里玩,夏稚本来想拒绝的,彦洲却是答应了下来。


    “我们会去的。”


    二大娘开心极了,笑起来眼睛都眯得瞧不见,许是身边没有孩子的缘故,她对村子里的孩子一直很好。


    待她离开后,赵天凑上来,故作闲聊似的说了两句,然后压低声音问:“你们真的要去啊?浪费时间的。”


    彦洲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是浪费时间?”


    “二大娘能知道什么,估计也跟萧翠芽父母一样,听到的都是些龙三编造的故事。”


    这回轮到夏稚震惊了:“你怎么知道龙三编故事啊?”


    赵天:“假设,他说的是真的,那萧翠芽那封信上的内容就是假的,萧翠芽不会骗人,那就是她爸骗人喽。但如果他爸也没骗人呢,那唯一的解释就是龙三对村民们也有一个隐瞒,他编了另外一个故事,从而隐瞒一些更重要的。”


    夏稚对他刮目相看,毕竟自从认识他之后,他的形象跟村溜子几乎融为一体,不仅如此,还胆小怕事!


    “那或许他说的才是假的呢?”


    赵天高深莫测地摇摇头:“我觉得不是,很明显,有些细节跟信上的能对上,至少在这些细节上他们是有共识的。所以我说啊,龙三估计半真半假地编故事,这样才显得可信。”


    说完,赵天把烟别在耳朵上,道:“我先进去了,你们下午要是有什么地方要去,最好带我一个,我不想自己一个人。”


    彦洲扫了他一眼:“可能会去二大娘家,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现在除了龙三和萧父,他需要第三个当年的知情人佐证。


    赵天觉得没用,摆摆手道:“去她家就别喊我了,有别的事再说吧。”


    彦洲嗯了一声,等赵天进去之后,眸色沉沉地盯着他的背影良久。


    察觉出气氛不对,夏稚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赵天提醒我了。”彦洲压低声音:“如果真的有人在编故事,那怎么证明,龙三没有编故事骗我们呢?”


    134


    十一点半, 正式开席。


    夏稚和彦洲找了个角落坐,他们没往人堆里凑,远远地瞧见马春花被招呼到前方的位置坐下, 开席前不久龙三也来了, 被安排坐在马春花身边。


    赵天坐的位置也比较靠前,他帮忙出力,也是萧明正的好友,他和他的妻子一起坐,之前还想把彦洲和夏稚带过去,被彦洲婉拒了。


    开席之后,敖泰和萧翠芽在双方父母的带领下也出现在厅堂里,敖泰穿了一身不算合身的黑色西装, 萧翠芽身上则是红色的旗袍, 盘起的头发别着红花,化了淡淡的妆容,整体看起来十分简洁。


    本来也没准备大办, 严格来说,今天宴席的主角应该是既结婚又过生日的敖泰才对。


    比起他们满脸笑容的父母, 这对新人看着更加冷漠, 两人脸上都没有笑容, 眼神也没有接触过, 完全就是两个陌生人的感觉。


    村里人多多少少都知道其中的原因, 但正所谓好日子不提坏事, 大家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


    村里的酒席, 开的快, 散的也快。


    大锅菜确实好吃,夏稚胃口小, 本来吃得就不多,每样菜都吃一点,再多夹两口爱吃的基本上就撑到了,彦洲吃得也不多,他主要是在观察,观察在场的每一个人。


    敖泰和萧翠芽这次结婚,村里的人差不多都要聚齐了,有的人家可能人没来全,只来个代表,但这也足够了。


    年轻人很少,小孩子很少,老人很多……


    村里人的年龄断层很严重,三四十岁的很少,五六十岁有很多,像彦洲和敖泰这种二十八岁在同辈中已经算年纪比较大的,而十岁以下的孩子也不多,屈指可数。


    但如果一桌能坐十个人的话,敖家和萧家今天整整摆了三十桌,目测已经坐满了。


    可见当初活人祭的祭品挑选上,龙三没有撒谎:最早的那一群老人不在了,如果或者的话,也该是七八十岁的高龄;韩大富骗走的那群年轻人也不在了,正对应当下三四十岁的年纪;还有一点就是,现在的年轻夫妻很少有生孩子的,也不知道在避讳什么。


    村民之间存在的共识应该有很多,但是不是跟龙三和村规有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吃饭期间,新郎新娘游走在宴席之间给客人敬酒,走到彦洲他们这一桌的时候,在场其他人的眼神都不由自主地飘过来。


    这村子不大,平时能聊的除了家长里短就是邻里八卦。


    众所周知彦洲和傲天闹得不太愉快,今天来参加他的婚礼,难道关系破冰了?


    敖泰自走过来,身体就绷直,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好像这桌人欠了他二五八万似的,不过他倒是挺诚实,目的极其清晰,直接站到彦洲身边,低头看他的酒杯。


    彦洲没喝东西,酒杯是空的。


    “喝什么?”敖泰率先开口,语气也很拽,“饮料还是酒?”饮料在萧翠芽手里,他手中是一瓶白酒。


    彦洲语气平平道:“我不喝了。”转头看向夏稚,轻声问:“你喝什么?”


    桌上两瓶饮料在夏稚倒过一杯之后就不见了踪影,不知道被谁给早早收入囊中,夏稚现在正渴呢,闻言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萧翠芽。


    萧翠芽立马心神领会,她不顾敖泰的黑脸,直接挤过去来到夏稚身边,给他倒了满满一杯饮料,“吃好喝好。”


    这反转的一幕,让周围人瞧了啧啧称奇。


    这一桌敬完酒,敖泰也没理由多留,只是连夏稚都看的出,他那双充满怨毒与不甘的眼睛始终落在彦洲身上。


    ……他未免也太执着了吧?


    夏稚忍不住在心里惊叹,如果按照彦洲的说法,对方从小到大一直以指使彦洲为乐,也实在没必要如此真情实感地生气,更何况彦洲已经组建了新的家庭。


    作为‘新家庭’一员的夏稚不好意思地想。


    两人吃过饭之后悄无声息地离开,先是回了一趟家,夏稚有意想要找找怪物小孩,但事实证明,‘他’走了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一想到‘他’可能是去通风报信的,夏稚就唾弃自己的心软,刚才竟然还想在宴席结束后打包一点食物回来留给‘他’吃!


    “没回来。”彦洲收拾好东西,看了一眼有些怅然若失的夏稚,出声哄道:“说到底也是游戏里的产物,不要付出太多感情比较好。”


    夏稚点点头,说:“‘他’还叫我妈妈呢……”


    彦洲笑了,走过来敲了敲他的额头:“还真想当妈妈啊?”


    夏稚恼羞成怒:“当然不是了!我就是感慨,一边管我叫妈妈,一边跑出去通风报信,真是个小白眼狼!”他们收留怪物小孩在这里住了一晚,还给‘他’热乎的饭吃!


    彦洲觉得有趣,伸出手捏捏夏稚因为气恼而鼓起的脸颊,肉肉的,捏起来一手柔腻滑嫩,叫人心猿意马。


    下一刻察觉这番举动实在跟木讷老实的彦洲本人搭不上边,他放下手,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说:“别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去二大娘家走一趟吧。”


    夏稚应了一声,见他背了个大包,问:“你刚才收拾了什么东西?”


    感觉这样几天彦洲一直在做准备,他在这个家里到处搜刮,昨晚夏稚还瞧见他在磨刀!


    “一些必需品。”彦洲没有举例,又或者说东西太杂,他根本没办法举例,只解释道:“你不觉得这次游戏很平静吗?”


    已知的五个玩家,在游戏即将结束之前,竟然毫发无伤。


    虽然跟玩家的通关经验也有关系,全是老玩家的局,一个不落全身而退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但像这个游戏这般平静的游戏,还是傅彦洲经历的第一个。


    他们所有人都没有触发过死亡条件,那这个游戏的存在意义到底是什么?


    很显然,彦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你是说,游戏有陷阱?”夏稚小脸煞白,他突然想起上一局游戏复盘里,安全通道开启之后,整个小镇都被怪物占领的场面,它们没有意识,将玩家视作猎物,即使没有触发死亡条件,也会被它们屠杀。


    如果这一局游戏也如上一局那样,就代表今晚的安全逃生通道开启后,不能及时离开的话,他们就要在黑化的副本中东躲西藏到游戏彻底结束。


    “很抱歉,我到现在也不能确定安全通道的位置。”彦洲说:“所以我准备了一切需要的东西,最糟糕的结果就是今晚四处奔波。但你放心,跟紧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正如马春花所说,他们每一次得到的新消息都会推翻以前的推测,安全通道的备选位置只会增多,无法排除。


    夏稚也察觉到了紧张的感觉,点头道:“那、那我也想换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


    他换了一身运动服,春秋款式的,有点厚,那是他被拐卖来之后,彦洲托赵天给他买的,上次跟烤肉一起拿回来的,因为天热,他还没有机会穿。


    两人准备的差不多了,就一起去了二大娘家。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钟,宴席应该散了,他们去了发现二大娘已经在家待了有一会,还给他们现冰了西瓜。


    “我就知道你们会来!”二大娘笑眯眯地说:“你们二大伯下地去了,我说可能来做客,他就让我把西瓜提前给你们冰好……”说着,瞧见夏稚满头是汗还穿了长衣长裤,忍不住关心地问:“怎么了?中午还好好的,生病了?觉得冷了?”


    夏稚尴尬地笑了笑,说:“回去路上摔了一下,衣服脏了,就换了这身……”


    许是考虑到他的情况特殊,估计彦洲家里也没有多少合适他的衣服,二大娘哦了一声,说:“我这还存了带你们哥哥的衣服,你看看哪件合适,带走穿吧?”


    “不用不用。”夏稚连连摆手,他最不会应对这种热情的长辈了,求助的目光投向彦洲,后者从容不迫地把话接过去:“不用了二大娘,我等过几天收粮的来了,挣了钱,待他去买点新衣服。”


    对此,二大娘非常满意,也不再推销自己儿子的旧衣服。


    二大娘招呼两人坐下,又切了西瓜端上来,一边拉着夏稚聊天,一边提起村里的一些笑话事,聊起来的气氛倒是颇显轻松。


    夏稚几次想要把话题往过去带,但不知道二大娘是有意还是无意,一提起过去,就立刻转移话题。


    一旁彦洲默默地听着,找准时机打断那些无聊的家长里短。


    “二大娘,这次来我有点事想问问您。”彦洲对上妇人的视线,直言道:“是我有关我父母的。”


    二大娘眼中不可抑制地划过一抹慌乱,她干笑两声:“你父母怎么啦?”


    “他们给我留了书信,我也是最近给屋子大扫除的时候才看到的。”彦洲说。


    二大娘愣了一下,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问:“信上说了什么?”


    “他们说,等山贼走了,就带我离开村子,去城里住。”彦洲故作疑惑地问:“我只是很好奇,我父母死于山贼的手下,但他们在信上说的,好像根本不会出问题。”


    话音落下,屋子里一片寂静。


    夏稚偷偷跟彦洲对视一眼,知道他是在诈二大娘呢,就没说话,默默观察二大娘的反应。


    而从刚才二大娘震惊以及惶恐的反应来看,她显然也知道彦洲父母不应该死掉的。


    这就恰好验证了,全村人都知道十五年前的事,而且隐瞒的很好。


    活人献祭以及召唤邪神的始末她是否也知情呢?如果知情的话,她跟萧翠芽父亲知道的是同一个版本,还是认可村长龙三的那套说辞?


    彦洲一点也不急,刚好符合他温吞老实的性格,他不说话,真诚的双眼盯着二大娘,就这样静静等待。


    直到二大娘受不了他如此赤诚的视线,猛地闭上眼别开眼头。


    “大洲啊,有些事,你就别问了,二大娘也难做。”


    彦洲抿着唇,“就是说,我父母本来不该死的,对吗?”


    二大娘:“也不能这么说,那天是一定有人要死的。只有他们牺牲了,才能换回我们的安稳日子,不然现在哪能……呸呸呸,我不说了,不说了!”


    说完,她仿佛忌讳什么,猛拍了两下嘴巴,啪啪的可响了。


    夏稚连忙拦下她:“您在怕什么?”


    “我不是怕……唉,我是怕呀。”二大娘叹息:“我最不会骗人了,尤其是看你们这一辈的孩子都平安长大,我看着真心酸。还记得当年那个被传提起过去的事就疯了的老婆子不?小孙子死了,她也就疯了。这些不都是现成的例子吗?我的儿子虽然不在身边,可我得为我的孙子积德啊!”


    夏稚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游戏刚开始不久就有这么个传言,说是有个老人胡言乱语被惩罚了,小孙子死在井里,她就跟着一起疯了,从此之后蒲兰村里就很少有人提起过去的事。


    “那件事是真的吗?”夏稚惊讶了:“我一直以为是防止村民们胡言乱语所以……”


    “当然有这件事了,那疯婆子现在还被关在家里呢。”二大娘说完,一愣:“等一等,你们怎么?”


    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


    彦洲:“确实知道一些事,只不过没有证实,所以想问问您。”


    二大娘猛地拉住彦洲的手,严肃地叮嘱:“少听少问少往心里去,或许等我们这一辈的人都死光了,咱们村子就彻底太平喽。”


    彦洲装模作样:“您这是说什么呢。”


    二大娘:“我觉得没错,我们这群人啊罪孽深重,什么抽不抽签的,那还不是活生生的人命?咱们都是苟活,只希望以后啊,我们的罪孽不会落在子女身上。”


    这句话说完,基本笃定二大娘所知道的内幕应该跟萧翠芽父亲是一样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了,也不知道龙三和前任村长之间的恩恩怨怨,他们的故事里,前任村长韩大富造的孽,而现任村长龙三帮忙调和,虽然最终解决办法依然充满罪孽,却也是龙三在知会了所有村民后进行的祭祀。


    在他们看来,公平公正公开,所以才一个一个闷声不说,整整藏了十五年,殊不知自己的孩子早就被韩大富献祭给邪神了。


    夏稚不太想打破二大娘心中那美好的梦,和彦洲对视一眼之后,决定就这样告辞。


    “听大娘的,别在纠结这事了,你们年轻人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临别时,二大娘还在劝说,彦洲连声应下。


    离开后,夏稚缓缓呼出一口气。


    “看样子,是村长隐瞒了一部分真相。”夏稚说:“一些细节能对上,但村民们也被蒙在鼓里。”


    什么突然出现在神山上的邪神,那明明是韩大富用村民的血肉召唤出来的。


    “嗯,现在就看我他告诉我们的故事是不是真的了。”彦洲说:“如果是真的,进度将达到百分之百,如果进度没有满,那他说的就是假的。”


    夏稚点头,问:“你觉得,安全通道会在哪里?”


    “很难说。”彦洲从包里拿出一瓶水,拧开后递给夏稚,“我已经规划好今晚的路线,先去道观,再去村委会,然后是怪物小孩躲起来的地方,最后是神山。”


    彦洲拿出来叠起来的纸,展开后上面是一个简易地图,这四个地点分别标上了序号,道观是1,穿过村子后最近的就是2号备选地点村委会,然后是神山脚下年轻夫妻的家,最后4号就是神山祭场。


    夏稚喝水的动作一顿:“怎么不先去神山?”


    “因为那里是怪物聚集地的可能性最大,相反,是安全通道的可能性最小。”彦洲抬手刮了一下夏稚的鼻子,道:“你没玩过几次游戏吧?龙三的话中有一个很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怪物怕道观,也可以说,祂忌惮村民们一直供奉的山神,所以才会把道观毁掉。游戏如果想要设置安全通道,那就不会把它安排在去一次就会死一半人的地方。”


    怪物的老巢和怪物恐惧的地方,对比之下,玩家的推理自然会偏向后者。


    夏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还要去那对年轻夫妻的家是为什么?”


    “因为你给我看过的羊角。”彦洲说:“它左右了我的判断,毕竟我们现在没有看到过小孩的‘父亲’,唯一能跟羊角对上的,就只有羊头小孩。”


    夏稚想了想,觉得也确实是这么回事,毕竟他手里的特殊线索就是直指安全通道的。


    整套分析下来,彦洲可以说非常谨慎了。


    他跟夏稚以前遇到过的那群高能玩家都不一样,合理、严谨、且不动声色,当然,也有可能跟他的人设有关。


    夏稚盯着他看,在他回望过来的时候,憨憨地笑了一下。


    “我在想你是不是很厉害,榜上有名的那种。”


    不打自招。


    彦洲挑眉:“我哪里厉害了?”


    “从一开始就很厉害啊。你知道角色扮演副本的重要性,也知道合作,很谨慎,一点都不狂妄自大,武力值应该也很强,你的肌肉我每次看到都要脸红一下……”夏稚掰着手指头细数男人的优势,却没有注意到对方愈发深暗的眼眸。


    晃神间,夏稚被一把拉住了胳膊,一股力道将他拽了过去,反映过来时,他已经被彦洲抱进了怀里,男人高大的躯体罩住他。


    夏稚一惊,下意识要挣扎,却听见彦洲的充满磁性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


    “这个给你。”


    夏稚感觉口袋里一沉,好像多了个什么东西。


    他没再敢动,缩在彦洲怀里小声问:“是什么?”


    “可以让我再找到你的小东西。”彦洲低笑一声:“或许下一次我就能告诉你,我到底是谁,以及……我的性格是怎么样的。”


    夏稚的第一反应就是道具。


    能在系统商城里兑换道具的人可不多,刹那间,他有种自己被幸运击中的惊喜感!


    ——他也遇到大佬了!!


    彦洲是大佬,这一局他岂不是稳了?MVP非彦洲莫属!


    夏稚也悄悄卖了个关子:“好,下次见面,我就告诉你我叫什么!”


    彦洲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果然,夏夏是假名字?”


    夏稚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表情:“也不是啦,名字里真的有夏字,而且熟人都愿意叫我夏夏。”


    毕竟稚的叠音像老鼠叫。


    彦洲放开时,又在夏稚头上抹了一把。


    看在他是大佬的份上,夏稚允许他动手动脚,此时他整颗心都扑在口袋里的道具上。


    那是一块停止转动的怀表,造型独特,像孤品店里卖的小装饰,具有特色,是夏稚喜欢的复古风。


    他拿出来,忍不住上手拨动上面的指针,彦洲瞧见了,却没阻止。


    夏稚抬头看他:“这是怎么用的?”


    “这块怀表上的针是时针。”彦洲说:“我还有一块怀表,与这个是对应的,上面是分针,等离开这里后,你再进入副本,我能用分针怀表定位你的位。”


    “就这样?”夏稚惊讶:“那现在是没什么用喽。”


    “当然,我还得用另外一些小道具,跟你进入同一个游戏副本。”彦洲笑了笑:“放心,道具有很多,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夏稚:真大佬!!!


    时间不早了,两人准备先回家吃顿饭,不然饿着肚子可没办法在晚上来回奔波。


    彦洲还是很有信心的,他把家里剩下的食材都做了,给夏稚安排了满满一大桌美食。


    两人正吃得欢时,赵天和马春花来了,他们没有要留下吃饭的意思,只是跟彦洲简单交流了一下晚上的行程之后就离开了。


    看他们两人的意思,应该不在乎游戏进度是否达标,对于他们来说,今晚能够完全离开才是最重要的。


    夜幕降临,晚餐接近尾声。


    距离晚上八点,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夏稚和彦洲一起收拾了碗筷,并将家里简单打扫了一番。


    在这个小平房住了七天,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毕竟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回家’……


    这里就是家。


    晚上七点,村子里寂静无声。


    暮色笼罩在蒲兰村之上,所有光芒消散,徒增呼呼风声,带来无尽冷意。


    突然,一道凄厉地惨叫声响彻云霄,似天边破开的闷雷。


    那是一道女人的惨叫声,无比尖锐,如同一根针刺进每一个人的耳膜。


    窸窸窣窣的,似乎有人打着手电筒出来,走在蒲兰村的小路上,三三三三两两在半路汇合,往事发地走去。


    当他们来到敖泰与萧翠芽的新房时,从屋里流淌出来的鲜血浸透了每一个人的鞋底。


    “出事了!”


    “快快快!快去找村长!”


    “来人啊!快来人啊!”


    ……


    村子边缘,彦洲家。


    赵天骑着三轮车来的时候,裤腿上蹭的都是血。


    彦洲皱眉,盯着他看了一会,问:“出什么事了?”


    “敖泰和萧翠芽出事了,龙三让我把你喊去。”赵天喘着粗气,说:“严格来说,是敖泰出事了。”


    夏稚躲在门后面,听他说完,忍不住问:“到底怎么了?”


    “敖泰好像疯了。”赵天说完,指了指眼睛:“他的眼睛是红色的。”


    夏稚猛地看向彦洲。


    敖泰被控制了?为什么?他和萧翠芽之间应该没有感情才对!


    “萧翠芽呢?”彦洲沉吟片刻,反问。


    赵天:“现在状态还好,但是敖家和萧家吵起来了,因为敖泰受伤好像是萧翠芽的手笔。他们在互揭老底,要把以前的事抖出来了。”


    彦洲:“龙三让我去干什么?”


    “敖泰要见你。”赵天说:“去吧,最好拿上你的东西,和夏夏一起过去,等结束之后,差不多就可以往道观的方向去了。”


    夏稚觉得有道理,刚准备回屋背包,就听彦洲说:“夏夏先不去,我跟你去。”


    夏稚惊讶:“你留我自己在家里?”


    彦洲:“我很快就回来。”


    赵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乱窜,“怎么,你们吵架了?”


    彦洲转身进屋,夏稚眼睁睁看着他别了一把匕首在腰间,出来之后说:“我怀疑有诈,你回去找机会把马春花和萧翠芽单独带出去,先去道观。我一会找借口回来,再带夏夏一起走。”


    赵天一哆嗦,颤颤巍巍地问:“这、这能有什么诈?”


    “敖泰不应该被控制,他不够资格。”彦洲沉声说:“如果他真的被控制了,那一定是用了另外的方法,比如说,跟邪神做交易。”


    作为一个早就用父母死亡真相来要挟彦洲的同龄人,敖泰的情绪明显不对劲,他从一开始歇斯底里,到后面的冷静对待,这期间他有无数次机会再跟彦洲发疯,可他都忍下了。


    而彦洲此时也终于察觉,敖泰身上的那股违和感是从何而来。


    或许那天中午他找过来,并不是穷途末路,而是给彦洲最后一次机会。


    当他知道有邪神这种东西,他会怎么做?


    走上神山,发现祭场,看见壁画,阅读石碑……


    然后偷偷用尖锐的物体,划去石碑上的最后一句重要的话.


    【他们不用你去也好,你就躲在这里,最好等彦洲直接通关。】


    孤独地坐在炕沿,夏稚握着手里的怀表,摆弄随便转动的指针。


    彦洲的那番推测有道理,而且他担心的是敖泰针对夏稚。


    如果对于彦洲还有不甘心的话,那对夏稚,对方只有无尽的痛恨与怨怼。


    争抢彦洲是敖泰的目的,只有会不会留夏稚,彦洲的担忧便是倾向最坏的打算。


    夏稚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也不坚持跟去,两人单独离开后,夏稚自己留在家里。


    有系统在他倒是不害怕,距离八点越来越近,他也坚信自己躲起来苟下去就能等到彦洲通关。


    反正他是否真的逃出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彦洲能不能逃出去。


    而且系统曾经似有若无地提醒过,游戏会对合作玩家稍稍友善那么一点。


    想到这里,夏稚放心多了。


    他把门窗都关紧,屋子里的灯都打开。


    [希望彦洲可以通关。]被系统安慰之后,夏稚叹息一声:[我真的不想到处跑了,按照他们的说法,今晚安全通道开启之后,村子里可能鬼怪泛滥。]


    夏稚真怕那些东西,他不敢跟那些怪物硬碰硬的,或许还没接近,只是看到鬼怪的长相,腿就软了。


    真的出现这种情况,他只能拖后腿,所以也不怪他想要躺赢。


    【这样当然最好了,你努不努力,跟积分都没关系。】


    夏稚:……


    虽然这是事实,但你能不能说的委婉一点!


    游戏合作玩家的首要任务:找个合眼缘的玩家并绑定他。


    游戏合作玩家的次要任务:苟活。


    这两点,夏稚感觉自己能行。


    突然,寂静的院子里冒出些许窸窸窣窣的杂音。


    夏稚呼吸一滞,屏息凝神,心里却在朝系统求救。


    那声音愈发清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枯草中滑过。


    【先把灯关了,然后躲在门口,拿起你手里的棍子,谁进来就砸谁!】


    夏稚连忙照做,在灯熄灭的刹那间,院子里的动静似乎也停顿一瞬,紧接着又清晰起来,由远至近。


    站在门边举起铁棍的那一刻,夏稚才反应过来:[如果进来的是人呢?]


    【打就打了,谁让他吓人呢!】


    [……我以为你跟他们一样都是《最后一关》做出来的数据呢。]


    【我很高级。】


    [好吧。]


    然而那道声音停止在屋外,仿佛在门口就停了下来。


    夏稚更紧张了,这种鬼鬼祟祟的东西,怎么看也不像人,如果是怪物的话,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又没有触发死亡条件……


    借着洒进屋内的皎白月光,夏稚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七点四十。


    彦洲去了已经有一会了,还没回来。


    突然,窗外黑影一闪。


    夏稚惊恐地看向窗外,下一秒猛地皱起眉。


    外面细窄的窗台上摆了两颗通红的果子,而一双稚嫩的小手此刻正扒窗台边缘,看似想要躲起来,却露出一块黑色的布。


    ——怪物小孩?!


    ‘他’怎么回来了?


    还讨好似的拿了两颗果子回来。


    夏稚心里纳闷,探头往窗外瞧,那小孩动了动,缓缓直起身子,想要看看夏稚的反应似的,一颗羊头上顶着两只猩红的眼睛,对视的那一刻,两人皆是吓一跳。


    “妈妈……”隔着窗户,夏稚听到怪物小孩喊道:“吃果子!”


    夏稚:“……”本来很生气的,但是又开始心软了。


    屋里的门还锁着,小孩进不来,夏稚想了想,扬声问:“你去哪了?”


    小孩没回答,而是说:“我带,妈妈,走!”


    “我不走!”夏稚不明所以,他觉得这小怪物什么都知道,就是不好好说话,“你不回答我,就自己走吧!”


    小孩急了,在窗外来回踱步,因为个子比较矮的缘故,夏稚只看到一点点羊角在窗户低端左右摆动。


    等等,羊角?


    脑海中闪过一道光,就在夏稚欲仔细追寻时,远方突然冒出一声毛骨悚然的尖叫。


    那叫声不似人,更像是某种非人的生物。


    夏稚吓得一哆嗦,外面的小孩亦是如此,听见这道声音,‘他’似乎更加急切,拼命地垫脚朝屋内望来。


    夏稚顿了顿,一咬牙,走到门口,把插销划下来。


    门开一个小缝,怪物小孩愣了一下,随即开心地挤进来,围着夏稚转,看起来是想要碰一碰夏稚的,但没有夏稚的允许,‘他’不敢。


    重新锁上门,夏稚把小孩带到主屋,低头问‘他’:“你要带我去哪?”


    “走!”怪物小孩说:“离开!”


    夏稚沉默,细细琢磨这句话半晌,又问:“离开……是离开村子的意思吗?”


    小孩突然夸张地张开双臂,以手臂为笔,在空气中画了一个好大的圈,坚持道:“离开,所有地方!”


    这一次,夏稚可以确定,怪物小孩的意思是要带他通关。


    “你知道哪里要……开门是吗?”夏稚没直接说出安全通道,而是隐晦地说:“你要带我去,我会平安无事的,对不对?”


    怪物小孩开心地点头。


    这下轮到夏稚犯难了。


    他要是真的走了,那MVP算谁的?


    八点钟通道开启,现在小孩就把他带过去,很显然,第一个离开副本的人只能是他。


    之后彦洲再赶回来,也来不及了。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夏稚犹豫不已,他偷偷在心里问系统:[如果我拿了MVP,能不能给点超常发挥的积分?]


    【你不可能拿到MVP,合作玩家不参与副本评选。】


    夏稚表情一变:[也就是说,就算我先离开副本了,也不算MVP,等之后其他玩家结算的时候会另选出MVP?]


    【对。】


    夏稚这就放心了。


    但他要给彦洲留下直指安全通道的线索。


    “你说的地方,是神山吗?”


    夏稚看着小孩头上的角,终于想到刚才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讯息是什么了。


    他的专属线索就是羊角啊。


    线索指向安全通道,也就是说,羊头怪物所在的地方就是安全逃生通道。


    怪物小孩点头,笑着说:“爸爸,不在,我,偷偷送妈妈离开。”


    夏稚竟有一点小小的感动。


    “你等我一下。”


    夏稚给彦洲留线索,他先是找到纸笔,在上面画了个羊角,这样本以为万事大吉,却在离开前莫名犹豫了,他怕以彦洲的谨慎程度不会轻易相信,毕竟走的时候他人还留在家里,回来之后活生生的人没了,就剩下一张画着羊角的纸,更像绑匪把人掳走时留下的挑衅信。


    思来想去,夏稚叹息一声,把口袋里的怀表拿出来。


    他将指针拨到4,暗示彦洲正确的逃生通道在他地图上的4号地点,然后才跟怪物小孩披着夜色离开。


    去神山的路上,夏稚悄声跟怪物小孩交流。


    “你爸爸去哪了?”


    “爸爸,有能力了,要杀人!”


    夏稚眉头微蹙,“有能力了?”


    小孩兴奋极了,眼底闪着光:“找到,最后一个,自愿的祭品。”


    夏稚脸色微白。


    这一路畅通无阻,周围连风声都听不见,他踏上通向神山的那条小路,路过墓地时,那里仿佛被刨过了一样,土地外翻,墓碑东倒西歪。


    他没敢多留,怪物小孩灵巧地走在前面,还时不时照顾他,要他快些跟上。


    再次来到那空旷无人的祭场,刺鼻的血腥味熏的夏稚头皮发麻。


    小孩在石柱之间穿梭,黑影如鬼魅,最后停在喷泉一样的圆形祭坛下,对夏稚招手。


    “妈妈,这里!”


    夏稚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距离八点还有两分钟。


    他走过去,发现小孩站在那块刻有字迹且被故意磨损过的石碑前,‘他’指着石碑后面,夏稚凑过去,发现地上竟然有一块像下水井盖一样的地窖门。


    他沿着缝隙用手推了推,没推开。


    地窖门在石碑和圆形祭坛之间,紧贴地面,平时被两侧的阴影遮掩,很难发现。要不是怪物小孩给他指出来,他是绝对不会往满是血污的祭台下方瞧的。


    “要怎么打开?”


    话音落下,风声霎时呼啸,树叶沙沙作响。


    怪物小孩似乎吓到了,拼命往夏稚身边挤,夏稚下意识护住他,警惕地握紧手里的铁棍。


    有什么东西从天上落下,灰色的,一缕一缕,带着燃烧的味道。


    夏稚接了一片,缓缓瞪大眼。


    是灰烬。


    一直寂静无声的树林中冒出尖锐的嚎叫,四面八方袭来,将夏稚和怪物小孩包围。


    夏稚看到黑暗中亮起一双双红色的眼睛,每一双都带着恶意,紧盯自己,渐渐靠近后显出可怖的轮廓,以人型为基础而延展的怪物正不怀好意地朝这边走来。


    夏稚双腿开始发软,而怪物小孩发出嘤嘤的哭声。


    “别哭,我……”夏稚的声音颤抖,刚准备安慰小孩的同时自我安慰几句,脚下踩着的东西猛地动了起来。


    地窖门从中间分类,向两侧滑动,露出中间黑漆漆的洞口。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每一位玩家的脑海中响起。


    【各位玩家请注意,安全逃生通道现已开启!】


    【各位玩家请注意,安全逃生通道现已开启!】


    【各位玩家请注意,安全逃生通道现已开启!】


    ……


    夏稚心里一喜,还不等他有所反应,一道刺鼻的腥臭味掠过鼻尖,他抬起头,满是惊恐的瞳孔中映出距离自己只有两米远的怪物,尖叫还未溢出喉咙,身后一股力道猛地将他推向地窖深处。


    最后的最后,夏稚只看到一双稚嫩的小手,以及被风拂动的黑色破布。


    135


    傅彦洲和赵天来到围满了人的屋子前, 两人对视一眼。


    这里是敖泰和萧翠芽的新房,比较偏,但距离他们两人的父母家很近, 所以出事了之后, 除了最近的邻居,来的最快的就是他们的父母。


    院子里,萧翠芽满脸是血,身上裹着毯子,表情呆滞地被她的父母护在身后,站在她身边的还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和马春花;另外一边,敖泰整个人被绑了起来,他似乎在发狂, 赤红的眼睛紧盯着被护在人群之中萧翠芽, 他的母亲在一旁哭泣,父亲跟村长就站在一旁说些什么,几个身强体健的男人强行控制住时不时发出两声嘶吼的敖泰, 场面一度难以控制。


    敖泰的身上血更多,他的腹部有一条很深很长的口子。


    “真惨啊。”


    “这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一对新人。”


    “之前听萧翠芽说, 敖泰晚上突然拿把刀站在炕边, 她害怕地尖叫, 结果看到敖泰把刀捅进自己肚子里, 喷出来好多血。”


    “哪是这么回事……我听敖泰他妈说, 是萧翠芽不想嫁给敖泰, 在行那档子事的时候拒绝不成, 就下了杀手!”


    ……


    彦洲往里面走的时候,听见人群中的窃窃私语。


    萧翠芽肯定不会贸然去伤害NPC, 毕竟她的真实身份是玩家,在无法判定死亡条件的情况下主动杀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除非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她必须伤害敖泰自保。


    至于敖泰会不会伤害自己,这件事就不一定了,现在的他看起来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做出什么都不意外。


    因为是村长把彦洲叫过来的,他挤进人群后直接朝村长那边走去。


    而随着他走近,一直发出嘶吼声的敖泰突然冷静了下来,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彦洲扫了他一眼,敖泰竟对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村长。”彦洲来到龙三和敖父身边,低声道:“您找我。”


    龙三一看到他,眼睛亮起来,刚准备说什么,见他身边没有那个城里的白娃娃,话锋一转:“唉?你没带夏夏来啊?”


    彦洲面不改色地撒谎道:“他刚睡下。”


    龙三点头,也不再纠结,赶紧拉着彦洲把晚上的情况说了一遍。


    出事之后,他和马春花匆匆赶来,当时的情况很乱,敖泰和萧翠芽的父母已经到了,而且气氛剑拔弩张,敖泰父母指责萧翠芽最毒妇人心,萧翠芽哭着说敖泰腹部的伤口是他自己捅的,但敖泰的父母不相信,一直在骂萧翠芽,而萧翠芽父母也不可能任由女儿挨骂,更加相信自家女儿说的是实话,便说红着眼睛发狂的敖泰已经被诅咒了,因为敖泰父母当初背叛了彦洲的父母,现在降下惩罚。


    两家争吵间就要把过去残害彦洲父母那件事道出,表面的和谐也不复存在,一群吃瓜看热闹的村民似懂非懂,他们许是不知道敖萧两家合伙干得那些丧良心的事,龙三来了之后立刻把他们拉开,然后让赵天把彦洲带过来。


    “叫你过来,一是有关你父母的事,要不要让村民们都知道也要听你的意见,用什么方式、怎么说出来,你的想法才最重要,不能让这两家糊涂蛋为了小辈吵架糊里糊涂地就嚷嚷出来……”龙三把彦洲拉到一边,继续道:“二就是我想让你跟着我处理一些村里的琐事,不用做什么,在旁边看着学学经验也好。”


    看样子真的把彦洲当成村长继承人培养了。


    彦洲没对这番话抱有怀疑,只道:“我没准备待太久,怕夏夏醒了找不到我害怕。”


    龙三恍然大悟似的啊了一声:“那你就跟敖泰说说话吧,他一直叫,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偏偏还记得要找你,一直念叨你的名字。”


    彦洲皱眉:“那伤口是他自己捅的?”


    “我觉得是,但老敖他们两口子不认。”龙三说:“小芽才十八岁,敢捅人?”


    也是,新婚之夜,自家儿子腹部一个大口子,浑身是血,眼睛血红嘴里发出嘶吼,要是真应了萧翠芽说的,那伤口是他自己的捅的,岂不是坐实了自己儿子发疯有病?


    人都是自私的,敖泰父母不可能认,他们为了脸面,为了敖泰的将来,也要在众人面前咬死是萧翠芽最毒妇人心,竟然要杀自己的新婚丈夫!


    彦洲只觉得头疼,这些琐事听起来真不像跟通关有关系的。


    “我想先去跟萧翠芽说两句话。”彦洲说:“我得尽快,最好在八点之前赶回去,要是之后还需要我,我也不怕麻烦,跟夏夏说一声再来。”


    龙三连连点头:“你去吧。”


    彦洲来到萧翠芽那边,那夫妻俩看见彦洲就心虚,尽量不与他交谈,倒是萧明正,一心为了妹妹,跟彦洲说了很多。


    他说的都是萧翠芽之前哭的时候说过的,说完之后,萧翠芽就对彦洲点头,可见真相就是这样——萧翠芽本来和敖泰说好分房睡,敖泰也是同意的,而且人家还说好,除了新婚之夜,剩下的时间都让萧翠芽回家住,等她二十岁之后再考虑同居行房的事。明明一切都安排好了,今晚萧翠芽在睡觉前,突然感觉门锁响动,她睡在主屋,睡前把门锁上了,现在有人光明正大在外面撬锁,她就很慌,立刻从炕上爬起来躲到角落里。


    下一秒,大门突然被撞开,黑暗中,敖泰一双不似人的红眼睛诡异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最后落在惊恐的萧翠芽身上,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刀,直冲萧翠芽而来。


    萧翠芽尖叫一声,疯狂躲避,敖泰举着刀把她逼到角落后,萧翠芽以为自己要死了,就见他猛地给自己一刀,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彼时,敖泰疯狂大笑,仿佛没有痛觉一般,嘴里念念有词。


    “成功了,成功了……”


    ……


    萧翠芽现在这副仿佛被夺舍的样子自然是演的,正所谓赶鸭子上架,这么多人瞧着,她一定要演出受害者的样子。


    “小芽说,敖泰好像疯了。”马春花抽空偷偷跟彦洲说:“他像突然疯了似的,不知道跟安全通道开启的时间有没有关系,毕竟现在距离八点也没多长时间了。另外,你不觉得他现在的状态跟那对年轻夫妻的情况有点像吗?”


    要不是夏夏没来,她一定问问他那天晚上彦洲是不是也像敖泰这样。


    敖泰停顿片刻,换了个话题,说:“我跟赵天说了一下,一会你们最好找借口让赵天带你们离开这里。”


    马春花呼吸一滞:“怎么了?”


    彦洲:“我猜,敖泰应该知道祭场,如果他运气比我们差的话,可能也见过邪神。”


    马春花震惊:“见到怪物还能活着?”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想跟敖泰单独谈谈。”


    马春花点点头,在他离开时说了一句:“你小心。”


    -


    漂浮在一片黑暗之中,夏稚感觉自己正在以缓慢的速度下降。


    系统没有提示他通关,头顶的井口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个小白点,而下坠的这期间,HR222竟然还有心情跟他聊天。


    【感觉如何?】


    [我现在属于还在通关中吗?]


    夏稚有点搞不清自己为什么还在降落。


    【对,至少要等到有一名非合作玩家通关,你才会进入中转站。】


    什么?!夏稚懵了,那他岂不是还要等很久?


    【别急,这里的时间流速和游戏世界中的不一样,会很快结束的。】


    [你们这游戏好不智能哦……]


    话音未落,熟悉的飘忽感传来,夏稚在半空中扑腾了一下四肢,下一秒,熟悉的中转站在出现在眼前。


    【恭喜玩家[傅彦洲]在《黑山羊的新娘》副本中得到S级评选,获得全场最高积分!】


    【恭喜游戏合作玩家[夏稚]在《黑山羊的新娘》副本中成功选出MVP玩家!成功获得游戏积分5000分!】


    【恭喜游戏合作玩家[夏稚]在《黑山羊的新娘》副本中解锁剧情进度70%!额外获得贡献分40分!】


    【合作玩家[夏稚]将在五秒钟后清除所有负面状态,转入个人中转站。】


    ……


    【全服通报!玩家[傅彦洲]在《黑山羊的新娘》副本中解锁100%剧情!】


    【全服通报!《黑山羊的新娘》副本剧情已全面解锁,游戏即将删档!】


    夏稚缓过神,被中转空间里一大串播报震的脑袋疼。


    但最后两条播报,他可听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我是百分之七十探索度,彦洲却是百分之百啊?”他只是好奇,毕竟他们听到的都是同一个故事,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次百分之百通关副本,却没有成就!


    【百分之百通关副本也不都给成就,有的可能给隐藏道具,反正只有成就才会播报啦,其他奖励都是隐藏的。】


    夏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自己想开了:“他肯定是在最后关头知道了些什么,我想看他的视角读档!”


    【要不要先歇一会?】


    “嗯。”


    他可太好奇了,后来彦洲到底知道了什么。


    不过他知道的副本内容是百分之七十,也就是说龙三说的那些,如果全对的话,剩下百分之三十他是完全不知道的;但如果他口中的故事就是全部,那只能证明他缺斤少两编故事,整个剧情只有百分之七十是真实的。


    夏稚比较倾向前者,因为从他的角度来看,龙三看起来也不是神通广大到能在整个游戏里扮演一个举足轻重的角色。


    他认为,邪神更重要。


    136


    安全通道开启前的二十分钟, 彦洲在村长龙三的安排下,跟仍然处在不稳定情况下的敖泰单独见了一面。


    敖泰还是被绑着,不说话的时候就难受地喘息, 好像身体内部正在经历什么痛苦的煎熬, 但是看见彦洲,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张扬狂妄地笑着,眼中的恶意不掩。


    “怎么,没带你心尖上的人来?怕我伤到他?”


    彦洲安静地望着他,“他睡了。”


    许是他的语气太过平静,让自己的疯狂显得像个小丑,敖泰发狂大叫, 最后化为诡异的笑声。


    “我知道, 你是故意拦着他的……你猜到了是不是?你猜到他如果来,根本就没法活着离开!”


    彦洲皱了一下眉头,但是很快边便舒展开, 直接说道:“你什么时候上的神山?也察觉到十五年前我们当时离开的那条山路,跟现在的神山不一样, 对吗?”


    敖泰释放红光的眼睛眯了眯, 勾唇笑了起来:“你真的很聪明, 用这副老实相骗过了多少人?我听见了, 龙三那个诡计多端的小人要把你当继承人培养, 他要把蒲兰村这个又大又臭的烂摊子交给你。”


    “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 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谈的了。”彦洲说:“你不说, 我就走。”


    敖泰似乎慌了一下, 但仅仅是一瞬,就恢复了那不同于以往的狂傲。


    彦洲顿了顿, 眼底划过一道暗芒。


    “你是谁?”在敖泰开口前,他冷不丁开口问。


    敖泰一愣,随即笑了:“这么敏锐?”


    他似乎没有要隐藏自己的意思,甚至为彦洲发现他身上的异样而感到兴奋。


    脑海中闪过一种可能性,让彦洲不动声色地警惕起来。


    “对,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敖泰哈哈大笑,“继续想,你会发现,这个村子里全都是鬼!”


    ‘敖泰’发狂到不说人话,彦洲继续不动声色,也只能从对方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一个不准确的故事,既然如此,他不如直接询问。


    或许对方的回答是假的,但有一点彦洲是可以确定的——‘他’恨龙三,恨蒲兰村,恨这里的所有人。


    既然如此,那彦洲就可以顺着对方的心思来问,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你找到我,应该不是随便选的吧。”彦洲说:“你知道,他们杀害了我的父母,对吗?”


    ‘敖泰’挑眉:“我还以为你不恨呢。”


    “恨不需要表现出来。”彦洲说:“我还要在这里生活,我也必须看清一切,才能做出最后的决定。”


    “他们杀了你的父母,你竟然能表现得如此平静,还真是……”‘敖泰’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冒出一个词:“冷酷无情啊。”


    彦洲难得勾唇笑了笑。


    “你错了。”他的语气没有一丝虚晃,仿佛笃定了什么似的,说:“我的恨,与你来说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敖泰’收敛了表情,冷冷道:“看样子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上次你控制的人不是我吗?”彦洲反问:“你不会忘记的。”


    披着敖泰的躯壳,躲在其中的灵魂,就是邪神。


    是祭场石壁上那个被人围在中间供奉的羊头人,也是怪物小孩的亲生父亲。


    虽然不知道这个邪神为什么占据了敖泰的身体,但彦洲目前可以确定的是,羊头人似乎是没有本体的,也可以说……祂的本体若想显现是非常困难的。


    这也证明了为什么祭场那么大、那么古怪的一个场地,里面竟然空无一物。


    事实上,他们每一次去,邪神都知道且徘徊在周围,以什么样的方式就不清楚了。


    被称作邪神的物种彻底操控敖泰,从祂共享敖泰的思想来看,敖泰本人应该是自愿的。


    而邪神接下来的话,也恰好证实了彦洲的猜测。


    “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他的声音沙哑,透着阴冷的感觉:“我被这座村子驱赶,被信徒背叛,但幸运的是,十五年对于我来说并不长,而且最后,有一个自愿奉献的灵魂填补上十五年前的空缺……今夜过后,这个村子就不能再阻挡我了。”


    彦洲皱眉:“什么空缺?”


    ‘敖泰’没有回答,而是反抛过来一个橄榄枝,“你要不要跟我合作?你当这个村子的村长,我把你这一辈的人都留下来,但是那些老不死的,给我垫垫肚子,怎么样?”


    “你恨他们?”彦洲笑了一下:“你被召唤出来,也是他们做的,虽然不是同一个人做的决定,但我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韩大富光明正大带走那么多人,但这么多年一个回来的都没有,再加上邪神这件事那些长辈都是清楚的,彦洲不相信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不对劲。


    有些人可能已经知道了,只不过不愿意相信罢了,或许这也是为什么蒲兰村里的长辈都不催促小辈生孩子的原因之一。


    “召唤?!”听见彦洲的说法,祂倏然暴怒,“是他们利用了我!八十一片灵魂少了一片,我从真神堕落为邪神,在这世间游荡,不神不鬼,要靠血来维持力量……然而就是这样,他们仍然没有敬拜之心,竟觉得我是怪物,利用我驱散旱灾,又用八十一片灵魂镇压我,将我如丧家犬一般逐出村子,压破魂体!要不是我把仅剩的一丝力量注入我的子嗣体内,现在的我早就魂飞魄散!”


    彦洲:“你也说了,八十一片灵魂,如果不是他们献祭并召唤你,你又怎么回来到这里?”


    韩大富当初虽然是瞒着村民进行的召唤仪式,甚至连祭品都是他骗过去的,但说到底,没有这些人,邪神根本不会出现,更谈不上被利用。


    只是邪神的话中有个明显的漏洞,那就是本应该事八十一片灵魂,祂只拿到了八十片……


    丢失的那一片,是谁?


    目光落在窗外,龙三还在人群中主持大局,没有人关注屋内的情况,只有一个人是例外。


    马春花担心地看着屋子里面,即使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但她仍然想要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


    彦洲目光一滞。


    他记得龙三说过,马春花当时是逃出来的,这是不是证明,她就是最后一片灵魂?


    邪神并未发现彦洲的异常,而是愤恨地提起那段往事,从祂被召唤,再到失去一片灵魂后力量骤减,祂说这些的目的,都是试图拉拢彦洲为祂所用,让彦洲明白,他们拥有同一个敌人。


    “如果不是少了一片灵魂,我依靠信徒的信仰就能长存,不需要那些肮脏的血,也不会因为这一弱点被龙三个背叛者抓住机会,重新用八十一片灵魂将我重创!”


    “后来龙三察觉到我可能没有魂飞魄散,他开始制定所谓的村规防我,没有牲畜我无法维持仅剩的能力、没有适龄的女性为我诞下子嗣、蒲兰村隐瞒真相,让世人忘记我……”


    彦洲收回视线,平静道:“冤有头债有主,召唤你的是前任村长韩大富,现任村长龙三是受害者,他当然会恨你,但缺少灵魂这件事,难道不应该是韩大富的锅吗?”


    邪神冷笑:“你以为他还活着吗?他们一家都被龙三杀了,用来镇压驱逐我。”


    彦洲心里一沉。


    龙三果然有隐瞒,什么韩大富一家都跑了,老瞎子也在事后失踪,现在想来,他们应该都是镇压邪神的八十一片灵魂中的一份子。


    龙三虽然温吞,但他在失去家人后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或许他的心比谁都狠。


    如此一来,马春花的失忆和记忆错乱也很好解释,既然被当做祭品献祭,她的灵魂自然也会受到损伤……只是这跟马春花是否为玩家身份有关,就不得而知了。


    -


    回到魂都的第一时间,夏稚就用了读档器,因为读档时间有限,夏稚也不分段看,直接选中安全通道开启当晚他和彦洲分开后对方的视角。


    看到敖泰和萧翠芽新房内部的惨状,又听到的彦洲和已经被邪神附体的敖泰之间的谈话,夏稚眉头紧皱,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出怪物小孩说的那句话。


    ‘他’的父亲找到了最后一个自愿奉献灵魂的祭品,能力即将恢复,并且要在蒲兰村内进行一番屠杀。


    配合邪神口中的真相,一个故事自然成型。


    旱灾时,韩大富应该是从神通广大的老瞎子那里得知了召唤邪神的办法,当然,当时的邪神应该不是邪神,或者说,祂也是一方神明,只是召唤的条件十分血腥,竟然需要八十一个活人的灵魂。


    但这期间出了意外,马春花侥幸逃脱,灵魂受损,也打断了召唤仪式,导致本来依靠民众信仰就能长存的神明堕落为邪神,必须要吃血肉才能保持理智,所以在牲畜无法供应之后,祂发狂到直接开始吃人,人们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龙三从老瞎子那里得知了真相,也知道了驱逐这邪神的办法,一个复仇大计在心中产生。


    借着驱逐邪神的机会解决了韩大富一家和老瞎子,龙三以为自己真的把邪神给送走了,于是挑挑拣拣编造了一个故事讲给当时村子里仅剩的成年人听,当然,为了让自己这个村长的位置能坐稳,召唤邪神用的是村民们的孩子以及自己父母亲人的事情他没有说,他只说那邪神是突然出现的,韩大富撂下烂摊子跑了,老瞎子也失踪了……当时的村民经历了种种,自然没有多余的精力深究,对于龙三这种出钱出力的行为也表示认可,久而久之更不愿意提起这段血腥的往事,不约而同地守住这个秘密。


    所以在整件事中,彦洲父母被陷害致死可能只是其中一小环,如果更早察觉出死亡的真相,就会引领他们的注意力追溯到十五年前的这桩往事。


    突破口自然是在敖家和萧家,因为他们是加害者,游戏也是绝对公平,前有玩家萧翠芽是萧家的子女,后有NPC敖泰也无意中知道了当年的真相,这两头都没有堵死,但调查起来也有很大的困难。


    至于后面发生的一切,都基于龙三杀了老瞎子之后,未能立刻察觉邪神只是能力削弱并被驱逐于蒲兰村外,而不是他认为的彻底消散这件事之上。


    所以他制定的村规应该也是根据石碑上的那段话,以广撒网的方式来堵截邪神再次兴风作浪的机会。


    真正的转折点,应该是那对年轻夫妻生出一个怪物小孩之后。


    龙三知道邪神仍然存在,让人把婴儿送到荒郊野外冻死,但没想到,邪神残存的能力保佑那个小孩安稳长大,带着邪神能力的小孩可以随意出入蒲兰村,于是邪神又有了一个新的计划——生育更多的子嗣,由子嗣作为容器重新凝聚力量,但因为蒲兰村大肆宣扬的怪物婴儿的缘故,再加上当时适龄的婚育男女太少,导致邪神的这项计划无限延长。


    简单来说,要不是敖泰跟萧翠芽必须结婚这件事让他偷听到了父母的谈话,知道十五年前的往事,从而来到神山之上找到了祭场,邪神不可能这么快就能恢复自己的力量。


    八十一块灵魂碎片很重要,因为失去了一片,邪神才会被重创。


    想到这里,夏稚不由得抖了抖。


    因为这样算来,龙三再用八十一条人命把邪神驱散这件事根本不成立,因为最终结果就是邪神伤到了根本,但当八十一片灵魂重新聚齐的那一刻,祂将卷土重来。


    这仿佛是必然的,因为祂卷土重来的日子,刚好是安全通道开启的那一瞬间。


    也就是说,就算玩家们没有找到安全通道,今晚后的蒲兰村就已经不再安全。


    之后的读档画面里,就是赵天、马春花和萧翠芽为一组,先行往道观那边走去。而彦洲则是急匆匆地赶回家,半路就听到安全通道开启的通知。当时他走出新房还没多久,身后蓦地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间掺杂怪物的嘶吼。


    彦洲察觉不对,取出一把早就准备好的匕首,几乎算的上一路杀回家里。


    回到家,他没有看到夏稚,慌张之际发现了夏稚留下的线索,画面中的男人一愣,随即将怀表收起,转身出了门。


    从萧翠芽和敖泰新房出来后的彦洲好像恢复了原本的性格,仍然很谨慎却不再老实安静,他的性格是张扬的,与他一身蓬勃的肌肉相匹配,手里拿着利器抬手便打爆一个怪物脑袋的画面简直不要太帅。


    可他离开后却没有去神山,而是朝赵天他们追了去。


    读档的时间有限,夏稚急得不行,只能跳着看,连跳了两个时间段之后,终于在有彦洲的画面中看见了其他人的身影——赵天的车翻了,他们还没等抵达道观,就被一群怪物堵住,马春花受伤,脖子上全是血,赵天的腹部露出一个大窟窿,鲜血涌出,如果短时间内不通关,他将死去。


    至于萧翠芽,夏稚根本没有看见她。


    对方大概率是凶多吉少了,夏稚压下心中的难过,怒骂游戏不是东西。


    玩家们之前聚头的时候还说,这个游戏很奇怪,全程太平静了,他们五个人直到安全通道开启前都没有触发过死亡条件。


    现在看来这就是一个陷阱,在安全通道开启之后,如果不能像夏稚这样立刻逃脱,就会被数不清的怪物虐杀!


    画面中,被彦洲提醒后的马春花强撑着骑三轮车往神山去,而彦洲则是在后面保驾护航,他击退追上来的怪物,一边照看快要不行的赵天……


    读档时间还剩下一分钟,夏稚直接跳到彦洲进入安全通道前的最后一分钟:他的身上背着昏迷的、断了一条腿的马春花,正努力朝山上走去,而赵天已经不见踪影。


    夏稚没忍住,微微红了眼眶。


    仔细看去,彦洲的身上也有伤,但他目光坚定,神情冷酷,不管不顾地上了山,在一群怪物中间看到了羊头小孩。


    怪物小孩是安全的,‘他’虽然很害怕的那些怪物,但怪物确实不会伤害‘他’。


    因为怪物小孩的身体里全部都是控制驱使它们的力量——是邪神的。


    怪物小孩认识彦洲,‘他’是善良的,不仅控制怪物散去,还主动给彦洲指了安全通道的位置。


    副本到这里,才算的上真正结束。


    读档结束后,夏稚躺在单人沙发上,一边难受一边抹眼泪。


    HR222忍不住说道:【你跟他们不会见面的,干嘛这么伤心。】


    “你什么也不懂……”


    【好好好,我不懂,但是你浪费掉了一个很重要的道具。】它指的是傅彦洲给的那块怀表。


    夏稚抿唇,半晌才坐起来,茫然地说:“我想起来,播报的时候,说他叫傅彦洲。”


    【是哦,进入游戏之后可以用代号。】


    夏稚摇摇头,命令系统唉榜单。


    “不是,我是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话音落下,他就是在玩家总积分榜上看见了这个熟悉的名字。


    第九名:傅彦洲。


    “他是大佬啊!!”夏稚惊呼一声。


    总积分榜上的第九名,这也太强了吧!


    【看他随便拿个道具出来给你一个陌生人就能知道了吧。】系统说。


    提到陌生人,夏稚清了清嗓子,小声说:“我有点后悔了,当时不应该把怀表留下。”


    如果能借此机会绑定傅彦洲,到时候不管去哪个副本,他的MVP候选人都稳了!


    137


    私人中转站内。


    伤口瞬间痊愈, 疼痛消失,傅彦洲皱起眉,沉默地站起来。


    刚才在游戏里, 他的左手手腕被怪物咬断, 就差被生扯下来,连着皮肉挂在身上。


    傅彦洲抬起手,动了动五指,明明前一秒还剧烈疼痛的手此刻安然无恙。


    播报评分结束后,中转站单独冒出一串机械音。


    【恭喜您在《黑山羊的新娘》副本中解锁100%剧情,获得隐藏道具[山神的祝福],具体使用方式请您通过商城——已拥有道具中查看。】


    傅彦洲倒是不急,他破解过很多次的副本剧情, 有时候会拿到称号, 有时候会得到隐藏道具。一般情况下,隐藏道具不会全服播报。


    他的心理状况不太好,尤其是在不清楚少年是否离开副本的情况下。


    游戏不提供查看通关人数的技术, 从口袋里拿出那块怀表,傅彦洲面无表情地盯着半晌, 最后皱眉, 把怀表收了回去。


    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遇到那个叫夏夏的少年了。


    回到魂都没多久, 傅彦洲就收到了来自公会的信息, 让他去公会一趟。


    许裕好像没有进游戏, 一直在等他出来似的。虽然魂都的时间流速跟公会一样, 但游戏时间好像跟这两者都没关系, 之前有过他们在公会开会, 一个成员开会前不久进入游戏,会议刚要结束的时候就回来的情况, 那场会议虽然有点长,但按照现实时间也不过两个小时,那名成员在游戏里可是经历了几天呢。


    来到公会,傅彦洲刚一进去,就看到大厅里或坐或站几个人,见他来了,都没说话。


    傅彦洲愣了一下,沉声问:“许裕呢?”


    “没来,他说要开会。”一个坐在沙发上摆弄美甲的年轻女人说:“唉,多耽误时间啊,我还记着进副本呢。”


    另外一个男人笑了笑:“怎么?积分没了?”


    女人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我这美甲可贵呢,商城买的,别耍贫嘴,让我不爱听了,我就用到你身上去。”


    这话已经证明她手指上这副漂亮的美甲并不是普通的装饰品,从商城用积分买下来的昂贵东西,可见威力十足。


    能被招进砝码公会的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在场的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是有些天赋在身上的。


    傅彦洲沉默地坐到另外一张沙发上。


    “咱们公会排名又升了。”一个人朝他搭话:“傅哥牛逼,通关百分百,给了个什么?”


    傅彦洲靠在沙发上,懒懒道:“没看,这局过的不爽快。”


    闻言,其他几人皆露出震惊的表情。


    “还有能让你不爽快的游戏呢?”女人调侃道:“让我猜猜,以你的能力,因为BOSS变丨态或者通关条件苛刻就觉得不爽快,大概率是不可能的。”


    顿了顿,女人那双桃花眼里仿佛看透了一切,笑眯眯道:“你不会跟余放一样,遇上让你心动的小玩家了吧?”


    只有见过一面之后再见遥遥无期,才会让一个积分榜上的实力玩家如此烦闷。


    毕竟这个破游戏的机制就是如此。


    傅彦洲挑眉瞥她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他是最早进入砝码公会的那批老玩家之一,由公会创建者许裕亲自邀请进来的,过游戏无数,在积分榜前十徘徊,与他一起进入公会的那批玩家都死的差不多了,留下来的基本都是高强实力玩家,傅彦洲在这个公会里知名度堪比顶流明星,最重要的是,他算得上老玩家中过了这么多局游戏还能保持稳定情绪的人之一,但这种人简直屈指可数。


    傅彦洲的抗压能力以及心态调整速度可是一般人羡慕不来的。


    见他不说话,其他人虽然好奇却也不敢贸然八卦,眼巴巴地等傅彦洲心情好了自己说,但直到许裕出现,傅彦洲都没吭一声。


    许裕清瘦高挑的身影被虚假的日光投射进来,俊秀的脸上没有表情,看见傅彦洲的时候,也没有他为公会带来更高荣誉的欣喜,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沉默的男生,是余放。


    公会里的人都知道,余放被一个新玩家救了之后,整颗心都飞了,这期间在公会发了一阵疯,然后就疯狂进游戏,几乎不给自己留空闲的时间……


    直到上一次,全服播报一个名叫夏稚的玩家通关某个副本并成功将其删档,以前那个傻呵呵的、什么都不在乎的傻大个余放才重新出现。


    “开个会。”许裕进来之后,单刀直入地说:“有关夏稚这个人,你们应该有所耳闻。”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落到余放身上。


    余放用外套当扇子给自己扇风,闻言眼前一亮:“许哥是什么意思?”


    “下次遇到,邀请他加入我们。”


    许裕说完,余放便兴奋地高呼。


    加入公会意味着什么?


    他们可以在游戏之外见面,也可以兑换道具一起进入游戏,在一起的时间增多,也不会担心见面遥遥无期……


    余放简直开心死了。


    “这……”比起余放的开心,其他人明显犹豫很多,包括傅彦洲。


    公会的意义非凡,它的存在象征团队作战,虽然每次都是个人副本,但总积分却是参与进团队评比中的,生同生,死同死,荣辱与共。


    能加入公会的人,不单指他们砝码公会,其他公会也一样,都是有能力的人才能加入。


    这个名叫夏稚的男生只是一个新人,他凭什么加入进来呢?如果他加入进来,存在的风险由谁承担?


    “犹豫什么啊。”余放大大咧咧道:“我会带他的!”


    “你懂什么。”在场唯一的一个女人冷脸骂他:“你是恋爱脑,我们可不是。”


    又有一个人附和:“是啊余放,我能理解你,但也请你理解我们的顾虑。”


    余放还要说些什么,就听前方许裕严肃地出声:“安静。”


    “做出这个决定,是我深思熟虑之后并考察后的结果。”许裕说:“最初我只是好奇,在余放口中单纯善良且已经死亡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用了道具,追踪了对方。”


    话音落下,众人齐齐露出惊讶的表情。


    “用道具?你怎么知道他没死?”


    一旁知晓一切的傅彦洲扶额:“他赌的,成功了就能追踪到;没成功就浪费一个道具。”


    有人感叹:“卧槽,牛批。”


    随随便便拿道具赌一个不相干的人是否还活着,这得多土豪啊。


    许裕继续说:“简单来说,就是我跟了对方一整局游戏,对方的能力不算强,但在副本中有他自己的优势,以至于他能够使一个游戏副本删档。”


    这下其他人更震惊了:原来那个删档的游戏副本就是自家会长跟过的!


    “他自己的优势?”年轻女人眯起眼:“什么优势呢?”


    许裕目光平静地略过她,而后放在余放身上。


    “他应该有一种办法,让副本中的NPC,甚至是BOSS……”


    在余放侧头看过来之际,许裕缓缓勾唇,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对他唯命是从。”


    -


    在魂都休息了许久的夏稚终于开始考虑进入下一个副本了。


    看着到手的一万二积分,加上一百贡献分,夏稚突然觉得在《最后一关》的日子也很无趣。


    休息的这段时间,除了读档的时候他的情绪能跟着活络起来之外,其他时间他除了睡觉就是跟HR222闲聊。


    他不是很喜欢读档,虽然个人视角可以看到游戏全局学习到更多经验,但是莫名的弹幕提示以及观看自己某些愚蠢的行为,无一不是一种折磨。


    比如说马春花每天都要祭拜的那些墓碑,就是第二次镇压邪神时献身的那些无辜村民;赵天早死的父亲托梦让他快点跑,就说明这个村子里有古怪,从里到外都不适合普通人生存了;邪神会虐杀能够为他提供生育条件却不达标的人,惨死的萧老七就是例子,他是男人,有了妻子就会被邪神选中,但他虐待妻子致死,又没有及时再娶一个女人回家,结局就是那般凄惨。


    这种情况有太多了,夏稚看的脸发烫,尤其是角色扮演局,前期几个玩家互相试探而浪费时间的行为,从上帝视角来看就是大白痴!


    【要开始下一个游戏了吗?】


    整装待发的夏稚点点头:“虽然我花瓶精体质毫无作用,但也很好地通关并拿到了许多积分呢!”


    【……你是在讽刺游戏的SSR卡吗?】


    夏稚:“啊,你竟然能听出来,好智能哦。”


    说真的,他真的感觉不到那张SSR基因卡摄人心魄花瓶精有什么用……


    【没用吗?】HR222疑惑地喃喃:【我觉得还挺有用呢。】


    被BOSS看上的基因可不是人人都有呢……


    夏稚没有换道具。


    虽然他现在的积分不多,但是换点小东西也是够用的。


    他没换,是因为有个小目标……


    首先就是攒到五万积分,然后去换那个名叫【再来一次】的保命道具,用途是在游戏中死亡之后,不会判定消散,而是迷失,直接拉出游戏回到中转站,相当于玩游戏多了一条命。


    系统说了,这个道具每个人只能换一次,虽然还有跟它作用差不多道具,但那些都太贵了,只有这个最便宜,相当于新手福利。


    想到这里,夏稚瞬间干劲满满!


    -


    周围还是一片黑暗之际,一阵奇怪的感觉便如同羽毛一般,扫过夏稚的心,激起微痒的酥麻感。


    夏稚脸颊发烫,这种感觉对于他来说是陌生的,好像全身上下毛孔都张开了,肆意呼吸新鲜的空气,让整个身体都达到一个最舒适的程度。


    [系统,好像有人……]


    在摸我。


    心声未落,一道熟悉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铁孤岛是一所建立在岛屿上的大型监狱,因岛屿面积不大且只有一所监狱坐落在此,所以监狱被命名为[铁孤岛],与岛屿同名。监狱内部的犯人都是穷凶极恶之辈,每一个人都因为各种无法被原谅的理由而被关押。来到这里的人,极少有机会能够出去,但是为了能给罪犯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一群善良的贵族人士决定为每一批来到这里的罪犯制定一个特殊的赎罪方式,只要达到他们心目中忏悔的标准,就有机会被带出铁孤岛,重新开始生活。】


    【欢迎来到《贵族们的游戏》游戏副本,请六十位玩家在十天内努力讨取贵族们的欢心。】


    【安全逃离通道将在副本的第七夜开启,通过逃离通道离开副本的玩家将会获得额外积分。】


    【未能通关游戏的玩家将会被彻底抹杀。】


    【贴心小提示:每一名玩家都会拥有一个进入铁孤岛监狱的理由,请守住自己的秘密,不要被其他人发现。】


    【祝您游戏愉快。】


    ……


    监狱?贵族的游戏?讨人欢心?


    这个游戏副本的背景可以用苍白来形容,夏稚听完旁白的介绍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副本在动脑方面应该很简单,至少不是烧脑类型的副本。


    第二反应就是庞大的玩家人数,竟然有六十名玩家!


    不待夏稚细究,一道轻缓的呻丨吟如同幼猫般钻进耳朵,而让夏稚震惊的是,这道声音貌似是从自己的嘴里发出的。


    眼前仍是一片黑暗,偏偏夏稚睁不开眼睛,于是羞恼地皱起眉,抿着唇看似委屈地要哭了似的。


    他只是急,现在是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可那种被身不由己被抚摸的感觉却是愈发强烈。


    忽的,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轻笑声。


    “这样还不醒,看样子药效还没过去。”


    “急得快哭了……”


    “真是个小可怜。”


    过了一会,夏稚感觉到有人给他穿上了衣服,也正是有了布料覆盖的感觉,他才发觉直到刚才为止,他的身上都没有衣服,皮肤直接接触空气。


    瞬间羞红了脸,夏稚醒不过来,也无法按照心意发出声音,只能在心里朝HR222大喊:[你想想办法呀!!!]


    【已经进入游戏了呢,我也没有办法,可能这是游戏的一环。这个声音不是说,药效还没过去吗?】


    夏稚:……


    那他就这样任人摆布吗!


    很快,夏稚就发现自己担心有些多余。


    除了一开始被摸了个遍之外,穿上衣服后,他的身边好似就没有其他人了,四周安静不已。


    貌似是在被运输的途中,夏稚偶尔会颤一下,像车轮压过了减速带。


    不知过了多久,那种运输的感觉消失了。


    恢复了一丝力气,夏稚微微动了动手指,下一秒,一道轻微的呼吸声附在耳边。


    那个人没有离开,一直等到现在。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夏稚光洁的额头上。


    “期待再见。”


    138


    被冰冷与铁锈色笼罩的单人牢房内, 狭窄的单人床上躺着一个俊美的少年,他皮肤细腻,身材消瘦, 宽大的狱服穿在他的身上空空荡荡, 一张精致漂亮的小脸被铁窗外投射进来的白光笼罩,嘴唇樱红,睫毛卷翘,禁闭的双眸在光芒的映射下似乎有了反应。


    眼睫微颤,少年缓缓睁开眼,迷茫与无错占据这双清澈的眼瞳。


    房间角落里似乎有光芒一闪而过。


    夏稚睁开眼的瞬间,便感觉到一股寒冷侵袭凌丨虐露在外面的肌肤,不等先观察周围的环境, 就冻的抖了抖。


    身上的衣服单薄, 黑白条纹的含义不言而喻,夏稚从冷硬的单人床上坐起来,茫然地观察四周。


    监牢, 一间极其普通、好似在每一个相关电影中都能看到的那种牢房,狭窄潮湿, 门窗都是铁栅栏, 明明通风通气, 却仍然散发一股霉味。


    一张单人床、一个马桶、一张桌子外加一把椅子, 就是这间牢房内仅有的四件家具, 站在房间角落望去一览无遗。


    单人床在小小铁窗的下面, 夏稚站在床上才能勉强看到外面, 灰暗的天空好似要下雨一般, 以他的身高角度看不见窗外下方的景色,不过孜孜不倦的海浪声传来, 与游戏旁白中介绍的岛屿刚好能对上。


    夏稚知道,自己已经身处这次游戏的主要地点——铁孤岛监狱。


    【玩家夏稚您好,您的犯罪理由是:长相绝美,以捞取大量金钱为目的欺骗他人感情,有无数富豪被你欺骗到破产自杀。】


    在夏稚稍显无措不知道该如何进行游戏的时候,副本系统适时交代了有关他本人的身份信息。


    【记住旁白说的话,不要暴露身份。】


    HR222突然在脑海中提醒道。


    夏稚吸了吸鼻子,在窗口站了一会更冷了,他缩到单人的角落,把那单薄得可怜的被子裹到自己身上。


    [你不是说,大部分游戏都是玩家合作吗?这次为什么让隐瞒呢?]顿了顿,夏稚抬手揉了揉冻的有些发僵的脸,[而且我都不会骗人。]


    更别提把人骗到破产自杀了!


    【这不是角色扮演副本,只能说提醒你保密,可能有另外的用处。】


    夏稚想了想,问:[旁白会骗人吗?]


    【不会,旁白说的话,都是对的。】


    ……


    守住自己的秘密不等于角色扮演,如果夏稚没理解错的话,系统的意思是可以暴露玩家身份,也可以光明正大拉帮结伙,但是因为什么被关进铁孤岛是绝对不可以让其他人知道的。


    虽然前者和后者之间有些矛盾,但是在没有摸清游戏机制的情况下,夏稚选择相信,小心谨慎一点总归是没错的。


    冷风从那扇小铁窗里呼呼钻进来,夏稚真的冷,感觉自己的手指都快没有知觉了。


    就在这时,铁门外突然穿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抬头望去,只见原本堵在铁门之外的一层黑色墙壁开始抄旁边移动,电子机械音也十分清晰——原来铁门外还有一层电子门。


    电子门彻底打开,夏稚望着外面两个穿着狱警服的男人发愣。


    两名预警似乎在核对人数,一个人从滑动手中的平板,另外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资料,他们都低着头,其中一人用冷酷的声音说:“夏稚,22岁,今天刚被送进来,在1022号单人牢房。”话落,那人抬起头,朝牢房内不耐烦地大喊一声:“夏稚!”


    缩在角落里的夏稚吓了一跳,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我、我在……”


    少年的声音又细又小,像受惊的小猫似的发出呜咽。两名狱警同时抬起头,看清夏稚的长相后皆是一愣,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丝惊艳的光。


    “夏稚?”刚才一直闷声做记录的狱警突然轻笑一声:“哦,原来是你这个小家伙。”


    夏稚愣住:他们认识自己?


    “怎么?”脾气不好的狱警好奇发问。


    “就是那个啊,让X国首富求而不得以死相逼的那个。”狱警眼中划过一抹充满兴味的光,语气激昂不少:“在他床丨上死掉的人可不少呢。”


    此话一出,两人看向夏稚的目光意味深长。


    听他们光明正大说自己的八卦,心情本来就不太好,结果他们用这样的眼神望过来,夏稚更是羞恼地不想看他们。


    虽然骗财这个罪名是游戏强加在他头上的,但具体用什么方式骗财、因为他的欺骗而死掉的人有多少、以及他到底跟没跟别人睡觉,夏稚都是不知道的。


    狱警作为NPC,他们拿到的资料应该是真实的吧?


    想到这里,还是小处丨男的夏稚更加抬不起头了。


    两人离开后,电子门就没再关上了。


    他们似乎去了隔壁,离得不算远,夏稚没敢动,偷听他们跟隔壁的犯人对话。


    “啧,是他。”


    “真烦,不过看着就是个弱鸡,没什么影响。”


    “赶紧记上,这层还有七个没记呢。”


    隔壁犯人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两名狱警的语气也不算好,他们似乎认识那名罪犯,而且对于他们来说,对方的能力十分棘手。


    两名预警走远了,夏稚听不到声音,就悄悄下了床,溜到门口,隔着铁门上的窗户朝外看——外面是一条走廊,风格跟牢房相似,阴暗狭窄,像现实世界中港风唐楼的感觉。


    外面是声控灯,一间牢房门口的上方都有一盏,因为夏稚来到门口的时候,声控灯亮了,而一旁牢房门口的那一盏因为狱警走远的缘故刚刚熄灭。


    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夏稚感受到凉意,不自觉地蜷了蜷脚趾,泛着一点淡淡的粉,衬得皮肤透着一种色丨气的冷白感。


    专注观察门外的夏稚没有发现,房间角落又一次亮起一道诡异的光,转瞬即逝。


    昏暗的房间里,大屏幕微微闪烁的光芒映出男人那俊美傲人的脸部轮廓,深邃的眼眸掩在黑暗中,他从容地靠在单人沙发上,带着皮手套的手中摆弄着一个小小的遥控器,随着手指不经意地按动按钮,屏幕上的光景拉近,直到定格在那双因为寒冷而蜷缩的小脚上,白的发光。


    突然,男人倾身,无比专注地盯着屏幕,眼中的光芒异常。


    “是有一点冷……”


    忽的,男人沉沉笑了一声,自顾自地喃喃道:“不过你可是十恶不赦的小混蛋啊,长点记性也好。”-


    缩回床上的夏稚裹着被,即使屋里仍然寒冷,也无法抵挡困意来袭。


    正当他昏昏欲睡之际,一道响彻云霄的警铃声突然在耳畔炸裂开来,好似有无数个扩音器将贴孤岛包围似的,刺耳的警铃声由内到外蔓延,震得夏稚下意识抖了抖,睁开眼警惕地望着周围。


    铃声过后,便是一道不客气的语音通知。


    “所有罪犯十分钟内到操场上集合!”


    “再通知一遍,所以罪犯十分钟内到操场集合!”


    “十分钟之后还在建筑内逗留的罪犯一律死刑!”


    夏稚眼睛一瞪,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急匆匆往外走。


    刚才还锁死的门此时一推就开了,夏稚探头,发现门外的这条走廊安静得很,又左右看了看,才发现走廊很浅,加上他自己的这间牢房,一共就只有两扇门。有一侧走廊的尽头是堵死的,黑漆漆一片,另外一侧可以离开。


    【快出门,时间有限。】


    HR222在脑海中发出提醒,夏稚忽然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也顾不上犹豫,直接小跑出去。


    虽然不知道监狱内的结构,但这么大个监狱里不至于连一个安全出口的提示都没有吧!


    然而五分钟后,夏稚望着偌大空旷的大厅沉默了。


    这座大厅四周有好多走廊,通向的都是不一样的地方,夏稚走了几条走廊,看到了跟他牢房一样的门,可见这些都是犯人们的单人牢房,有的走廊尽头是堵死的,有的七扭八拐地通出来,还是这座大厅。


    夏稚差点以为自己遇到了鬼打墙。


    时间有限,刚刚扩音器里提醒了一句:仅剩五分钟。


    大厅内的墙壁不隔音,到目前为止,夏稚还没有遇到过一个活人,可他能听见杂乱的脚步声,或是在头顶,或是在隔壁,总之人数很多,大家好像都在往一个地方去。


    夏稚仔细聆听辨别,跟着那群人往同一个方向走,还真的发现了一扇门。他走上前,用力推了推,发现门是锁的。


    刹那间,他整个人都慌了。


    时间所剩无几,夏稚额头上冒出冷汗,他急的小脸煞白,放弃这扇根本打不开的门,退回两步就重新回到那连扇窗户都没有的大厅。


    还有两条走廊没走过,他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出去,可这两条路现在是他唯二的选择了。


    [系统,怎么办啊……]


    【抱歉,我没办法探查监狱内部的结构。】顿了顿,HR222多说一句:【不过你可以记一下到目前为止走过的路,因为我无法探查的话,这部分机制大概率是针对玩家的,或许以后会成为有用的线索。】


    夏稚欲哭无泪,现在都未必能出去,哪有空记路线啊!


    就在这时,一道很轻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


    夏稚呼吸一滞,立刻就要转身去看,却被一只透着冷松香的手捂住了口鼻!


    “唔——”


    所有的声音被堵回去,夏稚惊恐地睁大眼,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身后的人好似比他的高一点,轻而易举地制住他的挣扎。


    “别出声。”


    那是一道冷清的男声,宛如冬日松林上积雪扑簌簌地掉落,又似山上泉水带来的浮冰与岸边鹅卵石相撞。


    夏稚还在挣扎,虽然被控制之后他的动作幅度变小了些许,可他用到的力气可一点也没减。


    直到这人开口,一股难以形容的熟悉感由心而生。


    这个人的声音……好耳熟啊。


    短暂的思考让夏稚有一瞬的晃神,也正是露出这小小的破绽,身后的男人才松了口气似的,继续轻声哄道:“你别吵,我带你出去。”


    仍然是胁迫的动作,男人捂住夏稚口鼻的手松了松,却没有彻底放开,引领着他朝一个方向走去。


    是那两条夏稚没走过的走廊之一。


    这两条走廊是最长的,好似看不到尽头,夏稚最初没选这两条最长的路就是怕耽误时间,毕竟来回一趟,两分钟就没有了。


    身后的男人脚步很稳,不怎么快,好似有意在照顾正被他‘挟持’的夏稚。


    走过这段很长的走廊,眼前日光璀璨,视野豁然开朗。


    原来这条走廊尽头一侧是一扇玻璃门,从这里出去,外面就是监狱操场。


    操场上已经有不少身穿狱服的罪犯了,他们零零散散地站在空旷的操场上,几乎没人凑到一起。


    这局游戏可是整整有六十名玩家啊。


    离开建筑内部前,身后的男人放开了手,后退一步,与夏稚之间拉开了距离。


    门口的扩音器传来呵斥的声音:“还有最后一分钟,不想死的赶紧想办法出去!”


    与此同时,夏稚转身,秉持着这人虽然吓了他一跳但好歹帮了他一个大忙的心态,想要跟对方道谢,然而当他看清对方相貌时,眼睛蓦的瞪大。


    “你——!”


    略微上挑的丹凤眼内勾外翘,冷清的眼眸中透着一丝精明,薄唇微抿,唇肉透着一点红,高挺而精致的鼻子,点缀在冷白色肌肤包裹住的完美骨相上……


    最初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


    夏稚认识他。


    但对方应该不认识夏稚。


    与那双平静到如看陌生人的眼眸相对,夏稚就把差点惊呼出来的名字硬生生吞了回去。


    是卫辞!


    139


    与卫辞一前一后走到操场, 刺目的阳光惹得夏稚眯起眼,挑了个背阴的角落无声站定。


    这个为止比较偏僻,旁边有个类似车棚一样的地方, 在众人集中在操场中央的情况下, 可以更好地观察到所有突发情况。


    夏稚考虑得倒是没那么谨慎,他只是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降低存在感而已,毕竟这里可是监狱,虽说玩家占据更大比例,可他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弱鸡,对上谁都没有获胜的可能性。


    要不然系统怎么给他安排一个花瓶精的无用基因呢:)


    有人跟他的想法似乎不谋而合。


    刚才还试图与自己拉开距离的高瘦男人同样悄无声息地走到这里来,阴凉的地方就这一小块,对方显然也没有要委屈自己的意思, 一点也没有侵犯到社恐领地的自觉, 站到了夏稚旁边。


    气氛尴尬,夏稚低着头,稀碎的发丝遮住大半张脸, 同样也将他纠结无比的表情掩盖。


    不说话的话,尴尬的只有夏稚自己。


    虽说卫辞不认识自己, 考核副本中的一切只是一场幻梦, 但这个人在夏稚心中多少也占据了一席之地, 也不是什么倾慕之情, 这种感觉很微妙, 就好像领进门的师傅一般, 有点依赖、还有点盲目信任……


    但真实情况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美好, 卫辞根本不认识自己, 在《最后一关》这个神奇的无限世界中,一个陌生人突然来示好甚至表现得很热情, 反倒惹人怀疑。


    夏稚也尽量克制自己了,想过要主动攀谈,但卫辞那张冷清俊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目光也至始至终没有落过来。


    可见夏稚于他来说就是个陌生的、不需要交流也不用给眼神的普通玩家。


    思量半晌,夏稚还是决定装作缩头乌龟。


    一分钟过去,操场上的人已经很多了。


    这是一处四面被建筑物围起来的空地,除了几个连同建筑物出口的通道之外,四周用铁网围起来,因为地方足够大,所以太阳高悬时,阳光也能铺满大地。


    刚醒来时外面还雾蒙蒙的,现在太阳就出来了,夏稚瞧着,现在也就是早上八九点的样子。


    监狱里的罪犯八九点该做什么?踩缝纫机?


    铁孤岛的罪犯不是普通的罪犯,夏稚不傻,旁白那几句话也算是交代了,这座孤岛就相当于人间地狱,没有离开的机会,而那群所谓的贵族应该也只是为了看乐子,他们以权势为筹码,决定铁孤岛里面所有罪犯的生死。


    普通人玩假玩具小人,这群贵族玩的却是真人玩具。


    “操场上现在有罪犯九十三人,剩下七人未能在十分钟内到操场上集合。”


    扩音器内的声音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比起刚才暴躁的语气,此时显得尤为亲切。


    可下一秒,他的话却让所有人冷汗直流。


    “警卫,可以处理掉了!”


    这道声音,里面杂糅着兴奋的笑。


    就在那道声音落下的下一秒,夏稚离得最近的那栋建筑物内突然传出机木仓扫射的声音,同事伴随着凄厉的惨叫。


    夏稚吓了一跳,脚步不自觉地向后退,直到后背撞上一个人,才跌跌撞撞地停下来。


    与此同时,周围四栋建筑物内都冒出了木仓声,哀嚎更是此起彼伏。


    操场上的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窃窃私语的人也变多了,几十张嘴几乎同一时间发出声音,或是感叹或是震惊。


    谁也不知道这七个人中有没有玩家。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死了。


    很快,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卫从四幢建筑物里拖出来七具尸体,长长的血痕拖了一地。夏稚离门口近,眼睁睁看着一个被爆了头的尸体从距离自己的不足五米的地方被拖走,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胃里空落落的,吐不出东西,自然也呕不起来。


    后背蓦地压住一只手,夏稚以为自己要被推开,可那只手撑上来之后就没再使力,待夏稚站稳恢复过来之后,才发觉对方是在扶自己。


    第二次了,刚开局没多久,卫辞大大小小帮了自己两次。


    夏稚几乎下意识地开口说了一声谢谢。


    身后的男人没有说话,甚至没发出一声回应,仿佛没听到似的,夏稚窘迫地回头看他,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


    卫辞鼻梁高挺,五官俊秀,衬得那双丹凤眼透着一股高深莫测的幽深,专注地盯着人瞧时,眼底浮现的幽幽暗光宛若洞悉一切般,叫人有种正在被审视的慌张感。


    夏稚立刻就转过了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撤开一小步,拉开跟他之间的距离。


    此时,操场那边已经被排列整齐的七具尸体震慑的鸦雀无声。


    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木仓,这七具尸体没有一具是完整的,要么缺了胳膊、要么断了腿、或是脑袋被轰开,露出黏糊糊的人体内部组织,还有一具尸体少了半面胸腔,肉渣挂在断裂的骨头上,看得好几个囚犯已经开始呕吐了。


    夏稚不敢靠近,也不敢细看,他都想问系统有没有什么画面保护措施,但系统没主动说,显然是没有这种贴心技术的。


    空气中飘来血腥味,夏至紧皱眉头。


    这时,扩音器里再次传出声音。


    “你们这一批罪犯是今日凌晨刚刚押送过来的,可能还不熟悉我们铁孤岛的规矩。”


    “在这里,只有完成了每日基本工作,才能有饭吃,也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


    “但如果没完成交代给你们的任务,或者偷奸耍滑,不安心劳作,下场就跟地上的尸体一样。”


    “十天之后,会给你们进行一个综合评分,分高者可以消除案底,离开这座监狱。”


    “不过……”


    那道声音顿了顿,随后便是嘲讽大笑。


    “到时候希望你们都还活着!”


    最后一句话说完,扩音器里发出咔哒一声,电流音消失,应该是彻底关上了。


    而那几个警卫也分别退去,他们穿着黑色的警服,带着面罩,面罩外面还有头盔和反光的护目镜,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肌肤是露在外面的。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可太阳上来之后,这天气可热着呢。


    扩音器关了,警卫也走了,留下近百个囚犯在操场上无所事事。


    要说没人管他们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留出来这段空闲的时间,也可能是给玩家们拉帮结伙用的。


    毕竟游戏嘛,公认的公平公正,既然是团队合作,自然不可能不给大家熟悉的时间,尤其是这次游戏玩家数量庞大,足足有六十个人。


    九十多个人里,就算刚才那死的七个人全是玩家,剩下的也一定是玩家占多数,所以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开始跟旁边的人搭话,有的是两三个凑到一起,有的更快,乌泱泱地围了一群人,每个人说话都是很小声的,生怕被旁边的人偷听到似的。


    可游戏刚开局,哪有什么重要线索值得分享,归根究底还是在组小团体。


    夏稚也想往人堆里凑凑。


    倒不是为了加入某个小团伙,而是想趁乱观察一下有没有霸气侧漏的小领导者,毕竟这种人很有可能成为MVP玩家。


    游戏刚开局很能看出眉目的,谁淡定聪明,谁慌乱愚蠢,一眼就能看出,除了有那种演技上瘾的玩家在人群中装模作样,不然夏稚绝对有信心在开局第一天就排除一些不成大器的玩家!


    想到这里,他就起了心思,正欲迈开步子往人群中去,余光突然瞄到跟自己站在同一块阴凉地的卫辞。


    对哦!卫辞也很厉害的,他可是有‘救世主’这个成就称号的!


    《这里有家医院》那个副本应该是卫辞真实经历的第二次副本,而他的第一次副本就是带领所有玩家无伤通关的,因此才有救世主这个称号,含金量很高的。


    这样一看,卫辞也算得上厉害啊。


    夏稚犹豫一秒,这步伐就没迈开,犹犹豫豫地站了一会,才转头看向卫辞。


    “你好,我叫夏稚。”他还是决定先自我介绍,“这两次谢谢你了……那个,你叫什么?”


    卫辞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就算这一次卫辞无意跟自己交好,终归也不会害人就是了。


    那道冷清的视线冷不丁落到自己身上,激起一片淡淡战栗。


    他眼中的淡漠像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夏稚心里一沉,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冒昧了。


    因为现在的卫辞,不知道已经通关过多少次游戏了,他看得更多,听得更多……


    考核本中他对自己心软,有可能因为当时的他不过也是玩过一次游戏的新手。


    此时此刻,那双冷漠到仿佛看不见活物的眼睛中早已没了神采。


    夏稚缩了缩,下意识就想跑。


    “那个,还是谢谢……”


    “卫辞。”


    他胡乱说出的收场话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


    夏稚愣了一下,呆呆地啊了一声,然后才点点头:“好名字……”


    ……这也算交换姓名了吧。


    果然,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嘞!


    就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夏稚还没来得及施展他的排除大法,头顶忽然狂风大作,一架黑色的直升机发出巨大的噪音,悬停在操场上空。


    风吹得迷了眼,与其他人一样,夏稚半眯着眼朝上望,只见直升机上落下两根绳索,紧接着开始有穿着特警服的人从上面帅气地滑下来。


    两个警卫下来后,直接举起机木仓对准人群,不少人都慌忙的向后退去。


    好在他们只是震慑罪犯,没有要扫射的意思。


    接着,一个穿着帅气军服的男人从直升机上下来,他身材高挑,全身包裹在帅气的军装中,外面还穿了一件皮大衣,风吹起时,衣摆飞舞,给人带来一股扑面而来的震撼。


    很明显,他的职位要比先前下来的两个警卫要高许多,军靴踩在地上,在阳光的照射下镀上一层金色的光。


    与其他警卫不一样的是,这个男人包裹的不算特别严实。


    军帽下的五官非凡,深邃精致,皮肉是白的,睫毛也是浅色的,最让人一眼就沉沦的,便是那双如蓝天般湛蓝的眼眸。


    从夏稚的角度,能看到一点帽子下的发丝,好像是浅金色。


    男人应该是个混血,取了双方的优点来长。


    “自我介绍一下。”风尘散去,军装男人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我是铁孤岛的拥有者,也是这里的最高管理,你们可以叫我……”


    “监狱长。”


    他的声音如同大提琴一般低沉,又似红酒醇厚,仅仅是一段简单的自我介绍,那股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也不显得突兀。


    即使对方是监管这座监狱的最高领导。


    “想来,大家都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应该知道需要做些什么,才能有机会离开这里。”


    他的态度从容不迫,让人有一种置身于华庭之中,与其品尝红茶、对坐交谈的错觉。


    之后,监狱长说了几条规则。


    1、早上八点开始劳作,晚上八点停工,如果每日任务做完,可以提前停工。


    2、晚上十点封闭监狱内所有牢房。


    3、每日任务由狱警单独发放,未能完成者根据完成情况接受不同程度的惩罚。


    监狱长只说了这三条,更加具体的内容他也没说,但夏稚总觉得监狱里的规矩应该不止这三条才对。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重点可能不是众所周知的规矩,而是专属于每个人的单独任务。


    谁能保证一定能在自己的专属任务中活下来呢?


    夏稚忍不住颤了一下。


    监狱长离开的时候,头似乎往夏稚这边偏了偏。


    操场这么大,这块小地方的就只有夏稚和卫辞两个人,监狱长似乎无意地朝这边看了一眼,不过他没有任何举动,脚步也没做停留,直接进入到一栋建筑物内。


    夏稚特别留意了一下,不是自己住的那栋建筑物。


    随后,建筑物里又涌出一群人。


    他们的穿着打扮就跟当时给夏稚做记录的两名狱警一样,警服、警帽、佩戴一把手木仓。


    这群人比较多,大概有三四十个的样子,他们把所有罪犯聚集到操场中央,在嘈杂恶劣的环境中将众人排成几条竖队。这段时间不算短,犯人比较多,也没有自觉,排完长队后,每队都有几名狱警给犯人发小纸条,人人都有,纸条也是随机给的。


    纸条上写的似乎是每名犯人今日该完成的任务。


    夏稚前面是一个女孩子,有点矮,看起来像小孩子似的,还梳着可爱的麻花辫。


    分到她的时候,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条,然后在夏稚惊恐的目光中十分社牛地拉住狱警说:“大哥,能给我换一个不?”


    那狱警一愣,毕竟犯人看到他就像老鼠看到猫,哪有敢上手拉他的?


    可顿了顿,狱警反而问:“你手里的是什么?”


    女孩子:“换吊灯灯泡啊哥,我这身高也太难为人了。”


    夏稚:“……”


    虽然可能有梯子助力,但人家女孩子说的挺有道理。


    然而让夏稚没想到的是,狱警沉默几秒之后,竟然真的给女生换了一张小纸条!


    “谢谢哥!”女生大方道谢。


    轮到夏稚,在太阳下白的发光的小美人惹得狱警多看两眼,然后小声问了一句:“你要个什么的?”


    夏稚:“……这个能挑吗?”


    狱警顿了顿,手指抹开几张小纸条,都看了看后,从中拿出一张递过来:“给你这个吧。”


    夏稚接过来,低头一看,眼睛瞬间亮了。


    ——给监狱长送饭。


    这也太简单了吧!


    140


    游戏开局第一天, 夏稚的任务是给监狱长送饭。


    既不用他做,也不用他伺候,就只是跑趟腿, 这任务简直可以用低级来形容。


    这么低级的任务能有什么难度啊!美美地混过去一天呢!


    夏稚开心得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 傻乎乎地笑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那道认真的视线。


    因跟夏稚脚前脚后来到操场,卫辞被人群簇拥着排队的时候也自然地站在了夏稚的身后。


    所以,他亲眼看见狱警老好人似的给夏稚放水,等轮到自己,惊艳的目光没有了,表情也是平静的,任务直接给的最上面那张纸条……


    没有特权。


    前面的少年在太阳底下好似在发光, 柔顺的发丝软软的贴着脖颈后面那一块皮肉, 他站得不老实,因为刚才对着侧面狱警拿纸条的缘故,所以此时也是侧着的, 卫辞看见那樱色嘴唇微微张开,嘴角上扬, 露出一点小白牙。


    看样子是分了个简单的任务。


    半晌, 卫辞收回视线, 低头看向自己的任务——给吊灯换灯泡-


    夏稚正笑着, 前面那个矮了他一个头的女生突然回过了身。


    她看着夏稚一脸喜色, 也跟着笑了笑, 热情地打招呼:“你的任务简单吧?”


    “简单。”夏稚不好意思地抿唇笑, 想了想又说:“你真厉害啊, 敢跟狱警搭话。”


    也不知道这狱警这么好说话,是不是以为前面这个女生开了先例的缘故, 如果是的话,夏稚只能感叹自己好运,刚好赶上了,换成别的队不仅没有主动搭话的犯人,也不会有试探过后发现如此善解人意的狱警。


    想到这里,夏稚越看前面的女孩子越亲切。


    被一个乍一眼看过去就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睛的男生夸奖,年轻的女孩愣了愣,随后别开头,故作粗生粗气地咳了两声。


    “你太耀眼了。”女孩不自在地抹了把脸:“失算了,差点心动。”


    夏稚:“……也不至于吧。”


    就算一个人长得好看,但是在无限闯关世界里,谁会第一时间就想着恋爱那档子事啊。


    “你对自己的定位很不清晰啊。”女孩子吐槽道:“就这张脸,只要这个人不是一串冰冷的数据,一定把你爱的要死要活的。”


    夏稚:“还是不要了吧。”听起来有点可怕。


    女生摆摆手,笑着岔开这个话题,道:“我叫焦娇,不是故意卖萌,分别是烧焦的焦和娇嫩的娇,你呢?”


    “夏稚,夏天的夏,稚嫩的稚。”夏稚连忙说。


    焦娇夸张地哇了一声:“更有一种红眼掐腰文学的感觉了!”


    两人刚交换完姓名,操场上就冒出一道严肃地吼声:“禁止交头接耳!”


    说话的人不止他们两个,这声音也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反正离得挺远。被警告过后,操场上窃窃私语的声音就少了许多,焦娇朝夏稚吐了吐舌头,无声地转了回去。


    发放任务还挺快的,只要有组织有纪律,浪费的时间就大大减缩。


    九十三名罪犯拿到任务后没有闹起来的,可见所有的任务也没那么难搞,至少从文字上来看,都应该是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比如换灯泡、送饭这种。


    狱警发放完任务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按照早就规定好的,带领每一个玩家去他们该去劳作的地方。


    于是接下来又用了比较长的一段时间来分队,有的工作需要的犯人比较多,一队都分不开,还得分成好几队,分完之后就有狱警带领他们离开。


    几队离开后,夏稚环顾一周,发现操场上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粗略数了一圈,大概也就三四十个人的样子,狱警也只剩下十名左右。


    这一群人里,夏稚只对焦娇眼熟,至于卫辞,他根本没瞧见人影,应该是离开了。


    虽然不同队,但焦娇显然也看到了他,朝他招招手,夏稚连忙回应。


    夏稚这队一共就四个人。


    加上他,还有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年纪不大的男生和一个年轻的女人。


    他们的任务是一样的,给某些领导送饭。


    “你们都给谁送饭?”中年男人宽脸小眼睛,长相比较慈祥,像一尊佛似的,说话也轻声细气的,也没瞒着,直接道:“我是给A区警长送饭。”


    他都说了,女人和男生脸皮都比较薄,也说了自己的活,这俩人一个是给C区警长送饭,一个是给D区警长送饭。


    警长和监狱长的区别在哪?


    夏稚有点发懵,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纸条,确定上面没有字母区域之后,刚准备开口,就见那三人满眼了然地看着他,仿佛已经默认了他给B区警长送饭了。


    夏稚顿了顿,留了个心眼,没继续说。


    “接下来我们四个得互帮互助。”中年男人说:“都是一样的活,应该可以合作。”


    闻言,女人有些纳闷地问:“送个饭而已,也不需要帮助吧……”


    而且这种活要怎么帮?


    男人笑了笑,也不嫌她多嘴,直接道:“你瞧好吧,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没有狱警盯着他们,他们就小声聊了起来。


    聊天的过程中,大家交换了称呼,中年男人让大家叫他金叔,年轻女人叫钱招娣,男生年纪果然最小,刚成年还没赶上高考,满打满算也是个高中生,名叫康卓超。


    夏稚虽然跟他们聊天,但也一直留意旁边。


    剩下几个队伍里,就他们这队人最少,而离开的顺序好像也是从人数多的队到人数少的队,焦娇他们那队已经离开了。


    等几个队伍都走完了,操场上就剩下他们四个人外加一个狱警。


    狱警过来的时候,绕着他们看了一圈,那眼神轻蔑,像是在打量什么货物。


    眼睛在夏稚身上停留的时间更长,透着些许不怀好意,胖胖的金叔似是无意地侧了侧身子,挡住对方的视线,还惹得狱警不高兴地啧了一声。


    不过他没说什么,而是厉声道:“你们算是走运了,送个饭而已,简单的很。只不过这饭呢,要连送两顿,中午一顿,晚上一顿,接下来的时间你们可得给我听好了。”


    这话便是要跟他们说任务的规则了!


    夏稚连忙收回飘忽的思绪,屏息凝神认真倾听。


    铁孤岛监狱一共有一号食堂和二号食堂两处,每天两家食堂的菜单都不一样,开堂的时间也不一样,一号食堂上午十点开堂,下午一点关门;二号食堂中午十一点半开堂,下午三点关门。晚上开堂和关门的时间都是一样,晚六点到十点。


    很明显,四位需要送饭的领导吃得菜都是指定的,且不相同,用餐的时间也不一样。


    送饭这个任务,最重要的就是时间。


    只是给领导送饭的时间有限制吗?不是,食堂的开放时间、领导需要吃的食物什么时候会做好、应该在什么时间给领导送去……


    这些竟然全都在规则中。


    当狱警得意洋洋地说每位领导的用餐时间需要他们自己去打听的时候,在场的四名罪犯全都白了脸。


    原来在这等着他们呢。


    如果他们运气好,打听到了准确的时间,顺利送完饭的话还好,如果他们被骗,或者根本询问不到有关领导们的用餐时间,错过了或者送晚了,那样都不算完成任务。


    完不成任务的惩罚是什么?


    看狱警那不怀好意的笑,四人便浑身发冷。


    狱警并没有带他们离开,而是自己走了。


    在走之前,他还‘贴心’地提醒了一句,说现在是上午九点。


    也就是说,距离一号食堂开堂的时间还有整整一个小时。


    在这段时间里,他们需要打探到监狱里面的警长什么时候用餐,喜欢吃什么,然后赶在对方开饭之前买到对的食物并送过去。


    “时间有限,我们的任务也不太一样。”待狱警走远了,金叔连忙道:“你们想合作不?想的话我们在一号食堂开堂之前,就先回操场来交流一下,现在就各自散开,去问问警长们都什么时候吃午饭。”


    他没有直接安排流程,而是先询问了一番。


    康卓超是想要回来的,但他又怕时间来不及,犹犹豫豫的不知道怎么说好,还是钱招娣说了几句,话里话外的意思跟他想要表达的差不多,于是他跟着点了点头。


    夏稚也不例外,小声说:“时间太短了呀金叔,打听到了还好,打听不到的话也没时间到操场来。”


    金叔显然也想到了,眉目慈祥的脸垮了几分,最后道:“唉,要不然中午还是先随缘吧,要是我们运气好……那就下午再见!”


    晚上还有一顿呢。


    四人都不是新玩家,对于单独行动也不排斥,再加上时间紧迫,散开是必然的。


    相互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四人原地解散。


    【你要去哪找?】


    是夏稚单独一个人的时候,仿佛担心他会害怕,HR222就会冒出来跟他说两句话。


    夏稚失落地回复:[不知道呢,你有什么推荐吗?]


    【找不到可以打听的人,可以先去找找食堂。】


    夏稚眼睛一亮。


    是哦,反正食堂是一定要去的,提前摸清路线也好。


    食堂不是什么隐蔽的场所,夏稚就顺着楼边溜墙角,也能看见食堂的指示牌。


    一号食堂在A区一层,有单独开放的门,不需要从楼内进入,这里还是夏稚趴窗偷看的时候找到的。


    二号食堂就比较难找了,夏稚绕着四栋楼快速走了一圈,都没发现二号食堂对应的窗户,最后走回一号食堂,看见从门内出来一个搬箱子的员工,他壮着胆子走过去,满是期待地问了一句二号食堂的位置。


    还别说,他运气好,真的让他给问到了。


    “二号食堂在B区里面,是你们吃饭的地方。”搬东西的阿姨许是见夏稚漂亮又有礼貌,语气虽是不冷不热,但说得还算全面,“得从里面进,有提示牌,就在一楼,是封闭的,你随便找找就看见了。”


    夏稚连忙道谢,正欲转身离开去B去认认路,瞧着食堂阿姨往回走的身影,莫名地就跟了上去。


    “阿姨,您知道监狱长中午一般吃什么吗?”


    问谁不是问,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和善的阿姨,还在食堂工作,那还不抓紧问问!


    食堂阿姨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怪异:“怎么?轮到你给监狱长送饭了?”


    夏稚不明所以,但为了表现得真诚一些,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道:“我是今天才来的……”


    阿姨又盯着夏稚看了一会,忽的抿嘴笑了笑。


    “也是,你长得好看。”顿了顿,她又补充一句:“真好看,我在这里干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比你长得还好看的人。”


    给监狱长送饭还必须长得好看?


    夏稚没理解,却又不敢贸然发问,毕竟正事还没得到解答呢,他问得多了,又怕人家阿姨烦。


    “监狱长啊,吃的不多。”食堂阿姨目光放远,似是认真回忆一般,一边想一边说:“监狱长吃饭不单独点菜,一般都是食堂今天做什么,他在里面挑,今天是周一,我记得他吃……”


    夏稚认真记下:


    一号食堂的水饺、红烧排骨、豆腐汤,外加二号食堂的冰水一杯。


    冰水还非得要二号食堂的,怎么,一号食堂没冰水吗?


    愈发觉得这任务就是故意折腾玩家呢,夏稚面不改色,笑容真诚地跟食堂阿姨道谢,看着她回了食堂之后,才转身往B区走。


    刚才走了一圈的功夫,他也查探明白了,围绕在操场四周的四栋建筑物分别用字母编号,从A到D,每栋楼都是三层高,建筑风格一样,大概内部结构也差不多。


    这会有了方向,直奔B区而去。


    这一路他都没看到什么人,只不过四周不安静,或近或远的地方能听见有人在交谈。夏稚进了B区后,在一楼的走廊里到处走了走,最后看见一个提示牌,上面指出了卫生间和食堂的方位,他心里一喜,直奔食堂而去,走了一会便看见一个大厅,此时大门上了锁,他透过玻璃窗瞧见里面桌椅一排排的,也有打饭的窗口,瞬间有了底,转身往外走,并努力记路。


    刚走到门口,他就碰上一个从外面走进来的狱警。


    夏稚瞧他有点眼熟,走近了之后才发现,他好像是今早给犯人们做记录的其中一个狱警。


    狱警显然也认出了他,表情瞬间变得玩味起来,嘴角似有若无地勾着,一步一步缓慢地朝夏稚走来。


    许是那身狱警服的缘故,夏稚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袭来,男人越来越近,夏稚也愈发慌张。


    “你这是去哪啊?”男人长得也算帅气,只是他轻挑的态度看起来很不尊重人,尤其是走近后,他直接伸手,撩起夏稚额前的一缕发丝挑了挑,视犯人如玩物的感觉让夏稚惊恐地后退两步。


    见状,他反而笑了:“躲什么?你懂不懂铁孤岛的规矩啊?”


    夏稚憋着嘴巴摇头,想要匆匆离开,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拦住。


    “你是什么任务,说出来我听听。”


    夏稚装哑巴,不说话。


    男人皱了皱眉:“别考验我的耐心,快说。”


    说着,手摸上腰间的木仓套。


    上来就用武力威胁,夏稚哆嗦了一下,想到这铁孤岛里的食物链,最终还是小声说:“给监狱长送饭……”


    本来还想闹一会的狱警一听,脸色瞬间变得僵硬,随后皱着眉,后退一步道:“真的假的?”


    “真的啊……”这有什么假的。


    夏稚犹豫着摸出浅兜里的小纸条,递过去,那人扫了一眼,就烦躁地啧了一声。


    “行了,赶紧去吧,耽误了监狱长吃饭有你好看的!”


    夏稚本来已经迈开步子要离开了,脑子里一停一转,又冷不丁顿住了脚步。


    他默默地侧了侧身,朝还没走的狱警小声问了一句:“那个,您知道监狱长什么时候吃饭吗?”


    男人眉头一皱:“你还问我?”


    夏稚脸色微白:“那、那您知道吗?”


    也是走投无路才不得不顺便问一嘴,他之前光问了食堂阿姨菜单,刚才这人说别耽误监狱长吃饭,夏稚才猛然想起,他根本不知道监狱长在什么时间用午餐!


    男人不想理,转身就走。


    夏稚叹口气,心想果然不会那么容易,也朝门外迈开步子。


    二号食堂十一点半才开门,他在这里等着没用,先去一号食堂,那里十点开门,应该也快了,他先把吃食稳妥定好,再回来拿冰水……


    等一会进了食堂,遇到的人多了,或许能打探到监狱长的用餐时间。


    操场可大,容下一百多号人还不算拥挤的操场快步走一圈就得二十分钟,夏稚不敢耽误,匆匆往一号食堂跑去,在操场中央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发现没有金叔他们的身影,才放心地迈开步子。


    他也不想当一匹孤狼,既然游戏的本质是合作,他还是愿意合群的。


    一号食堂果然开门了。


    也就是说,现在应该是十点多。


    食堂里面冷冷清清,夏稚在门边偷偷看了一眼,里面坐着的都是一些狱警,根本没有犯人,可见一号食堂并不为罪犯开放。


    拘谨地踏入食堂内,有狱警看见他,也只是扫了一眼,大多还是看他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对于他本人来这里做什么倒是不太好奇。


    也是,想必天天有犯人来一号食堂给领导们取饭。


    信心满满地拿好餐盘,跟着队伍在打饭窗口那里缓慢移动,他先打好了排骨和豆腐汤,最后一个大窗口全是水饺,走到窗口之后,夏稚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这不是一种馅料的水饺,而是整整有五大盘不同馅的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