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监狱长爱吃什么馅儿的水饺?
轮到夏稚的时候, 他沉默,餐台里面的厨子也沉默。
好在现在来吃饭的狱警比较少,他身后没有人排队, 不然再这样僵持下去, 他怕不是要被拎着领子丢出去。
“那个,您好。”犹豫半晌,夏稚小声道:“请问,您知道监狱长吃什么馅料的饺子吗?”
里面的胖子厨师盯着他一言不发。
夏稚:“……拜托您了!”
胖厨师仍然不说话。
夏稚慌了,眼看着门口又走进来两名狱警,正朝这边走来,他顾不上旁的,直接道:“一份十个饺子的话, 麻烦您每种馅儿的饺子给我打两个。”
话落, 胖厨师就像只能收到打饭指令的机器一样,立刻规规整整地给夏稚的盘子里装了十个饺子,五种馅儿都有。
端着打好的菜和饺子, 夏稚松口气,一号食堂的墙上挂着一个大钟, 上面的时间是十点三十多, 没到十点四十, 距离二号食堂开堂的时间还有五十多分钟呢。他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下, 透过小窗子看向外面的操场。
这会儿已经有不少身着囚服的人在操场上了, 应该都是干完活来这边集合的, 人群中还能看见几个狱警, 没人闹事的话, 他们看起来还是很和善的。
视线一晃,一道身影匆匆朝这边跑来, 夏稚定睛一瞧,是康卓超!
他连忙站起来,透过窗子挥手,康卓超显然也瞧见了他,眼前一亮,迈开的步子更大了。
踏入一号食堂的瞬间,康卓超就冷静了下来,规规矩矩地去排队打饭,眼神时不时朝夏稚这边瞟来,生怕他跑了似的,好在时间充裕,夏稚不仅不用跑,甚至还能歇个二十分钟。
没过一会,康卓超就端着他打好的饭菜过来了。
“真好,在这遇见你了。”康卓超环顾一周,见无人注意他们,就小声说:“我本来还想在操场等一会,但时间有限,我不敢等太久。”
“我也是这样想的,看你们都没在,就想赶紧先来打饭了。”夏稚说。
康卓超赞同地点头,看了一眼他的餐盘,说:“唉,B区警长喜欢吃饺子啊?”
夏稚看了一眼他的,没有饺子,全都是菜。
“可能吧。”想到这里,他叹口气:“我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用餐呢,但一会还得去一趟二号食堂。这边的狱警……我不敢打听。”
康卓超有些同情地看他一眼:“我不用去二号食堂了,也知道警长什么时候吃饭,运气比较好,我十一点就走,从这边直接上楼就行。”顿了顿,他热心道:“对了,你可以去B区和C区之间的小房子里,向门卫大爷打听一下,我就是问大爷的。”
还有这种好事!
夏稚连忙道谢,心里揣着事,在这坐不安稳,没过十分钟就想去康卓超说的门卫大爷那探探路。
他去自助打包台,用几个包装盒排骨、豆腐汤和的水饺都装起来,拎了个大袋子,跟康卓超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开了一号食堂。
比较幸运的是,这一路全程都没遇上什么麻烦,即使操场上的人已经很多了,囚犯和狱警都有,但许是地方大人又杂的缘故,没什么人注意到贴着墙边走的他。
康卓超说的B区和C区之间的小屋,他还真的路过了,就刚刚认路的时候,那小屋不大,屋顶比较高,夏稚当时扫了一眼,透过窗子也没看到什么人,以为是个小仓库呢。
这会他摸过来,果然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瘦小驼背的老头,他端着保温茶杯,透过铁网看向远处波涛汹涌的大海。
夏稚放满了脚步,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然后走上前,故意弄出一点脚步声,也不怕吓到老人家。
老头听见声音,转头看过来,一双丝毫不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清明。
他只站在原地,上下一扫来人,便了然地喝了一口茶。
“门卫爷爷您好,我想……”
“又要问哪位大人的吃饭时间啊?”瘦老头眯眼笑着,态度也和蔼可亲,“今天都有两人来问我了,你是第三个。”
夏稚恍然,怪不得门卫老头这么熟练呢。
看样子除了康卓超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来问时间了,也不知道是金叔还是钱招娣。
想到这里,夏稚也不耽误,直接道:“我是想问问监狱长吃饭的时间。”
老头一愣,笑容也落下了,定定看着夏稚半晌,反问一句:“你给监狱长送饭?”这语气,好像不太相信。
夏稚乖巧点头。
老头又不说话,盯着夏稚看,仿佛要把他脸上瞧出一朵花,直到夏稚尴尬地出声提醒,他才猛地收回视线。
“你长得是挺不错的。”
夏稚:“?”
怎么一个一个都看他长相呢,虽然长得好看,但是跟送饭有什么关系!
老头又说:“监狱长中午十二点用餐,你可要记住了,只能早去,不能晚去。”
夏稚连忙点头,说自己记下了。
十一点半他去二号食堂取一杯冰水,然后就可以往监狱长的办公室去了,时间很巧妙,一点也不耽误,熟知路线的话,想来也不用特别急。
“门卫爷爷,我想再问问监狱长的办公室……”
夏稚抬头,见门卫老头摆摆手,似是疲累了一般进了屋。
砰的一声,门关上,留下一地寂静。
夏稚叹口气,心道这任务果然没那么容易完成,一个任务光是打探了两个NPC的口风都不够,还得再想法打听。
不过之后他也没费多长时间。
去二号食堂取了一杯封好的冰水,顺便问了一下工作人员,人家工作人员就热情许多,不仅详细说了监狱长办公室的地点,还给夏稚指了条路线。
再次感叹,就算是无限闯关世界,也是好人比较多,夏稚美滋滋地拿着准备好的饭菜和冰水,前往监狱长的办公室。
监狱长的办公室在B区三层。
围绕着操场的四栋楼都是三层楼,不过应该只有一二层楼是犯人们可以去地方,像夏稚,他就住在C区一楼1022号单人牢房。
看他们四人给监狱长和各区警长送饭的情况,每一栋楼应该都是有一个领导管理的,A、C、D区各有一个警长对应,那么监狱长在B区也不稀奇。
只是为什么B区的领导被称作监狱长而不是B区警长,这一点就不得而知了。
找到电梯上了三楼,电梯正对面就是监狱长的办公室。
从夏稚取完冰水到抵达监狱长办公室门口,整个过程没用上十分钟。
跟单人牢房那阴郁灰暗的小铁门不一样,监狱长办公室的大门是欧式双开门,门面上雕刻着精美繁复的花纹。如此说来,整个三层的装潢风格跟一二楼就不一样,一点也不压抑,有待客厅、处处可见葱郁的盆栽、墙上还挂着复古油画……
时间宽裕,夏稚没乱走,但也不影响他在门口的小厅里转一转。
看见小厅中的真皮沙发时,来回跑了将近三个小时的夏稚双腿就发软,强压下上去坐坐的冲动,他乖巧地站到办公室门口,思考到底是现在敲门,还是等十二点到了再敲门。
犹豫间,他想到门卫大爷说过的话。
宁可早了,也不能晚。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考虑了。
夏稚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敲了敲眼前的大门。
“监狱长您在吗?我是来给您送午餐的。”
话音落下,那扇紧闭的大门仿佛是声控的一般,吱呀一声,开了到缝隙。
一股寒意从那打开了一点的漆黑缝隙中钻出,夏稚没由来地耸了耸肩膀,眉头轻轻皱起,聚起一个浅浅的川字。
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一样,而且是从背后,但夏稚在外面站了至少也有五分钟了,这五分钟里没有丝毫异常。
他不明所以,但还是缓缓推开了门。
“监狱长,您在吗?”
他细声细气地问,仔细听去,声音里透着颤抖。
不是夏稚怂,而是那种不安的感觉加上这漆黑得看不见一点光的屋子,实在有点可怕。
把门开到足够的小身板能挤进去的宽度,夏稚踌躇地踏出一只脚,就在那一瞬间,屋子里突然亮了。
夏稚差点吓得惊呼出声,强忍着没叫出来,惊魂未定地看向屋内。
正对着大门的真皮沙发上,金发蓝瞳的俊美男人身着军装,慵懒而优雅地坐着,双臂向后搭在沙发背上,双腿微微岔开,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散发香气的红茶。
就是看见对方的刹那间,满室的烟火气息猛增,那股阴森的感觉也不复存在。
这间屋子里的一切,仿佛都是为了沙发上的男人而存在。
“十分感谢你。”
正当夏稚晃神时,男人薄唇微勾,竟是对他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开口道谢。
“请进来吧。”
夏稚内心震惊不已。
又是感谢,又用‘请’这种敬语……
难道这个任务已经简单到开始魔幻起来了吗?!
不可置信地往办公室内走去,夏稚虽然心里忐忑,但也没胆子讨价还价,更别提直接拒绝对方,于是他拎着食物,一步一步朝男人的方向走去。
咔哒一声,办公室的门在他进入后关上了。
夏稚开始感觉不妙,他干巴巴地吞咽口水,站在茶几的另外一端,十分恭敬地把所有食物都拿出来,打开,摆在茶几上。
“监狱长,这是今天的午餐。”
男人忽的发出一声轻笑。
“这是开胃菜。”他纠正道。
夏稚愣住,“是我拿少了吗?”
这么多食物不够监狱长塞牙缝啊?
男人没有回答他,双臂放下来,随意搭在大腿上,那双碧蓝的眼睛上上下下将夏稚仔细打量了一番,嘴角的笑容愈发满意。
“时间有限,我下午还有工作。”
他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事非常期待。
“所以,请脱掉你的衣服吧。”
142
脱衣服?
夏稚彻底愣住。
“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少年一副呆愣的表情, 嘴唇微微张开,露出里面一点软软的、粉粉的舌头,泛着光的水眸中被无措填满。
真皮沙发上的男人眯起眼, 似乎有些不耐地双腿交叠在一起, 十指交叉放在大腿上,下巴略抬,看向夏稚的瞳孔中尽是毫不掩饰的侵占。
“看样子,你还不太了解我。”男人慢悠悠地开口:“我是铁孤岛的拥有者,也是监狱长,你可以叫我……”
“弗拉德。”
夏稚不明所以。
金发蓝眸的男人笑了,那笑容仿佛明媚的阳光,室内的光线好似更耀眼了些。
“乖孩子, 过来。”
弗拉德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声音低缓醇厚,悦耳中带着一丝引丨诱,像蛊惑亚当与夏娃偷食禁丨果的毒蛇。
身体内有一道声音叫嚣着, 让他赶紧离开,可夏稚不知道怎么了, 偏偏抬起脚朝男人走去。
随着他没有丝毫反抗的走近, 弗拉德的呼吸更重了些, 待少年站到他身边时, 几乎一刻都等不了, 身手拉住那纤细的手腕, 将少年拉着坐到怀里。
被一只大手扣住腰肢不能动弹, 夏稚猛地反映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刚刚被催眠了?!
而弗拉德却很满意。
“怎么了?”他微微俯身, 头凑近夏稚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在脖颈与的锁骨处流连,陶醉似的眯起眼:“坐在这里不好吗?”
夏稚开始挣扎起来:“不,不要……”
“沙发上没有软垫。”弗拉德抱紧了怀里不安分的小东西,语气含笑,极尽宠溺地说:“会硌到你柔软的……小丨屁丨股。”
夏稚:?!
系统!这里有变丨丨态!!!
是谁坐沙发都会硌到屁丨股啊?
夏稚一张小脸涨的通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他挣脱不开,男人又越靠越近,那双深情的眼眸好像一片大海,几乎要将夏稚溺毙在其中。
“我不喜欢……”夏稚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小声说:“我不喜欢这样坐,拜托你放我下来。”
坐到旁边去也好啊,上来就坐在大腿上,刺丨激的同时还有一点不合常理。
给领导送饭都要经历这一遭吗?
夏稚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金叔胖胖的身影,坐在一个身穿警服脸被打上马赛克的人身上,那个场面可太恶寒了!
弗拉德似乎有些失望,他深深地望着夏稚,察觉到他全身上下都在抵触,终是叹口气。
“是我的错。”弗拉德忽的卸掉手上的力道,说:“一切都应该循序渐进,不是吗?”
夏稚连忙从他怀里退出来,跑到离他比较远的地方站好,一边点头一边应和道:“对呀,要循序渐进!”
弗拉德被他的反应逗笑,抬手招了招:“那就来喂我吃饭吧。”
夏稚:?
说好的循序渐进呢!
“需要喂吗……”夏稚有些犹豫地看着男人:“你自己不能吃吗?”
弗拉德笑容不变,嘴里却吐出一句让夏稚瞬间慌张的话。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监狱长,你要乖乖听我的话。”
一句话,堵死了夏稚内心所有的侥幸。
重新来到男人的身边,夏稚即使双腿发颤,也不得不坐到沙发上,端起桌上的水饺,夹起来递到弗拉德的嘴边。
弗拉德张开嘴,自然地吃下水饺,表情稍显凝固:“这是什么馅?”
夏稚心里一慌:“好像是香菇的……”难道他拿错饺子了?!
不等弗拉德开口,夏稚又夹起另外一种馅儿的饺子喂到他嘴边:“吃这个!”
一直从容不迫的男人脸上终于露出其他表情,他眼神怪异地看了一眼夏稚,又垂眸看向饺子,半晌,张口吃了下去。
“这个是……”
“这个是鲜虾馅儿!”夏稚连忙又夹起一个饺子:“再尝这个!”
弗拉德:“……”
十分钟后,弗拉德喝了一口红茶,强压下嘴里那些奇怪的味道。
而身旁少年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倒是可爱得紧。
弗拉德眯了眯眼,对桌上排骨和豆腐汤没有丝毫兴趣,看着包装盒里剩下的五个饺子,也摆了摆手。
“你拿了五种馅料的饺子,因为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馅的,对吗?”弗拉德笑了笑:“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夏稚可一点都不想被他夸,只不过这五种馅弗拉德都吃过了,不管怎么说,都应该算他完成了任务。
弗拉德又道:“但实际上,这些并不是给我吃的。”
夏稚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些是你周一应该吃的呀。”
弗拉德好笑地看过来:“是谁告诉你的?”
夏稚:“……食堂的阿姨。”
“很遗憾地告诉你,你被欺骗了,我的小甜心。”
弗拉德笑得令夏稚遍体发寒。
夏稚感觉自己可能要死了。
弗拉德明显对这几种菜肴都不感兴趣,但他却吃掉了。
这就像考试的时候做阅读理解,写得多总会给点分,但即使这样,也会拉低整体分数,如果总分低于及格线,就会被判定任务失败。
夏稚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自己的‘卷面分’好看一些。
“我、我……”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一句话。
理智告诉他,现在说两句好话去求眼前的男人,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可夏稚不敢。
这个男人带给他恐惧可不止一星半点,从进门开始,一直到现在,他感觉自己被糖衣炮丨弹包裹,虽然甜甜的,可依旧致命。
“甜心,说出你需要的。”弗拉德挑眉,他似乎对一切都很了解,也有意促成这样的结果。
他在等待,等待他的小甜心开口求他。
夏稚脸色微白,水润柔软的唇也变得干涩,他声音颤抖地开口:“那你想吃什么?”
“我要吃的一直都在这里。”弗拉德毫不掩饰地说,眼眸深处映出夏稚的影子:“你很聪明,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夏稚缓缓呼出一口气。
他真的没想到,监狱长竟然是要吃人的。
本以为拿了个最简单的任务,却没想到送饭的背后竟然如此残忍血腥。这样一想,其他人拿到的任务应该也不是字面上的意思。
现在的罪犯还剩下多少,真的无法计算。
绝望地闭上眼睛,夏稚声音小小的,已经带上了哭腔:“那我还能活着吗……”
如果只是被吃掉一块肉的话,最多坚持十天之后,他还有机会活。
眼中汇聚水光,他委屈地抿着唇,小心翼翼地看着弗拉德,哀求道:“能不能给我打麻醉针,我怕疼。”
……
短暂的沉默后,是弗拉德放肆的笑声。
俊美的男人笑得合不拢嘴,他再一次伸手,把夏稚拉到他的腿上坐好,少年已经开始哭了,瘦弱的身体在怀里颤抖着,哭声细小又刻意压抑着,瞧着可怜极了。
弗拉德不紧不慢地端起坐上的餐盒,夹起饺子递到怀中之人的嘴边,温柔又有耐心地哄道:“吃吧。”
夏稚泪眼朦胧地看向他:“这是最后一顿饭吗?”
弗拉德不逗他了:“不是,你还会吃很多顿这样的饭菜。”
夏稚又哭:“那你要吃我的哪里?”
什么地方的肉割了又割,人还不会死?
弗拉德叹口气,用指腹抹去夏稚脸上的泪水,而后将那沾着泪水的手指含进嘴里,湛蓝的眼眸更深了些。
“吃掉这些,听话。”
夏稚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他也知道,弗拉德的话就是命令。
于是强忍着想要哭的冲动,他一口一口吃掉男人喂过来的食物。
片刻过去,一桌子的饭菜竟然都进了他的肚子,只剩下一杯冰水还放在那里,里面的冰已经融化,杯子底部也汇聚了一小滩水。
夏稚吃饱了,也不想再哭,他看着正帮他擦嘴的弗拉德,突然感觉事情好像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弗拉德。”夏稚张口说话,无意间含住弗拉德压在他唇肉上的手指。
刹那间,屋子里的气氛好像变得黏稠起来。
夏稚清楚地看到,弗拉德那双原本愈发深暗的暗蓝色眼眸,随着口中手指轻缓的搅动,变成了闪着诡异光芒的红色。
口中的手指绕着他的软丨舌,而弗拉德也在此时缓缓张开了那格外艳丽的红唇。
屋子里的光线骤然暗了下去,夏稚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看见那黑暗中微微冒出一点尖角的牙齿……
弗拉德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之间,他痴醉地细嗅专属于少年身上的香味。
“甜心,我在操场的时候,就闻到了……”
他喃喃低语,不像是在跟夏稚说话,而是在感叹。
感叹他一直惦记的可口食物终于被他按在怀里动弹不得,乖得不像样子,只能任他做任何过分的事。
此时此刻,夏稚也终于明白,弗拉德口中喜欢吃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是吸血鬼。
他喜欢的,自然是血。
送饭的目的不是选择他爱吃的东西,甚至可以说,这些人类的食物根本不是给他吃的……
而是给他的‘食物’吃的。
他的‘食物’,就是送饭的那名罪犯。
作为那个‘食物’,夏稚感觉一只手从囚服的底下钻进里面,微凉的手指划过细腻的肌肤,在他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腹上滑动,暧丨昧地向上。
夏稚的头脑很乱,他甚至有种男人的指尖很火热的错觉,划过的地方都在冒着热气。
“宝贝,跟着我。”弗拉德的嘴唇贴在耳畔,黑暗中已经看不清一切的夏稚对身体上的触丨感更加敏锐。
他轻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声音。
男人的声音环绕在他的周身。
“跟着我、感受我、顺从我……”
夏稚紧张地闭上眼睛,嘴唇颤抖着,不受控制地溢出一道低吟。
143
康卓超有惊无险地送完饭, 一路忐忑却畅通无阻地回到操场上。
D区警长是一个脾气很差的大块头,但也只是在嘴上骂骂咧咧的,不仅吃完了饭, 还夸了他一句, 说来的很及时。
康卓超感觉良好,等来到操场上没多久,就看见金叔从A区的方向跑了过来。
“唉!”金叔远远瞧见他,乐了,碍于旁边还有狱警的缘故,没敢表现得太明显,快走两步来到他身边后,上下打量了一番, 问:“没出什么事吧?”
康卓超也高兴, “没有,挺顺利的。”
“刚好,我这也是。”金叔说:“运气比较好, 打听到了时间和警长爱吃的饭菜送过去了。”
两人又互相通了气,金叔从康卓超口中得知夏稚那边也算顺利之后, 点点头, 说:“我这边也遇到了钱招娣, 打饭的时候看见她从外面跑过去, 挺急的。”
A区警长吃饭的时间不早, 金叔这边的时间可是非常充裕的, 他当时瞥见钱招娣的身影从窗口一闪而过, 还追出去看了看。
“她神色匆忙, 当时应该是来不及了,我就没耽误她。”
康卓超嗯了一声:“那她应该早就完事了才对啊。”
金叔都送完饭了, 钱招娣怎么还没过来?
闻言,金叔也愣了一下:“对啊!”
两人正纳闷呢,他们口中念叨的钱招娣就走了过来,神情恹恹的,走近后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见此,金叔和康卓超对视一眼。
看样子,任务不算顺利。
康卓超年纪小,还没踏入社会呢,遇见的人自然也少,在社交方面没有金叔那样灵活,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挠了挠头,沉默地站在一边。
金叔倒是圆滑地安慰了一下钱招娣,并询问了几句。
钱招娣也没瞒着,就说是送餐的时间晚了点,因为她被骗了。
“饭打好了,时间也知道,就是问路的时候,被一个狱警给骗了。”钱招娣恨恨地说:“他骗我说办公室在二楼,我去二楼走了一圈,发现都是牢房,就感觉到不对劲,往回走的时候还迷了路,等上了电梯就发现时间已经过了。”
虽然从二楼上到三楼也用不上一分钟,但她确实错过了C区警长吃饭的时间。
金叔的脸色不太好看,他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就是没想到在这里面作梗的竟然是这群狱警。
在这所监狱里,除了罪犯,那就是警卫最多了,他们各司其职,其中监管犯人的狱警更是占据大多数。玩家们做任务需要NPC分享信息的时候,这群狱警肯定是首选,毕竟以他们这群囚犯的身份,想要接触到特殊NPC肯定是难上加难。
一旁康卓超也察觉到不妙,追问道:“那警长有没有说什么?”
钱招娣苦笑一声:“不仅没有说,我甚至都没看见他,他的办公室门口有一张小桌子,上面的提示牌说餐食放在上面就可以。我照做了,但心里不安,也不知道算不算完成任务。”
连警长的面都没见到,就算有问题,也没有补救的可能性了。
金叔想了想,说:“不要那么悲观,或许人家警长根本不在意呢。”
A区的警长就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中年男人,说话也温声细语,很是客气,一点也没有领导架子。
康卓超也说,D区的警长虽然看着吓人,但也不是不分是非的那种性格。
被安慰了几句,钱招娣也不想了,她看了一圈,好奇地问:“夏稚呢?”
“还没回来。”康卓超说:“他去B区,应该也挺快的。”
“不会出事吧?”有自己这个前车之鉴,钱招娣不往好处想。
金叔朝B区的方向眺望,嘴里念叨着:“不会有事的。”-
脸颊绯红的少年蜷缩在沙发上,双眸紧闭,身上衣衫凌乱,却也好好地穿着。
男人取下搭在沙发上的大衣,将瘦弱又束手束脚的少年完美盖住,只露出一张白里泛着粉的小脸,眼角湿润的痕迹让人心生怜惜。
“小可怜。”
想到小东西在自己怀里小声啜泣,到最后连呼吸都不顺了,弗拉德连忙收回尖锐的牙齿,舌尖在那两点小口子上舔过,血洞就不见了。
他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小甜心疼呢?贴在耳畔的低语,不过是迷惑了他的感官,让少年在达到舒服的巅峰时,结束这丰盛的午宴。
只是少年明显对这种感觉感到陌生,他是一块纯洁无瑕的宝玉,未被染指分毫,几番感官上的刺丨激令他感到不适,因而在自己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好在,他没疼。
弗拉德俯身在少年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随后走到办公桌后面,随意在座机上按了一个快捷键。
那边迅速接通:“监狱长,您有什么吩咐?”
弗拉德餍足地坐到椅子上,许是怕打扰沙发上的少年休息,低沉的嗓音在刻意压低过后显得冷硬不少,“下午囚犯们的工作是什么?”
“他们吃完饭之后,分成几队,会被各区警长带领去指定地点劳作。”电话里声音回答说。
弗拉德沉吟片刻,道:“C区1022号牢房的犯人排除掉。”
“监狱长是有单独的吩咐吗?”
弗拉德那双异常澄澈的蓝眸落在沙发上,此时少年睡得正熟,手还抓住他的大衣领口,缺乏安全感似的,可怜又可爱。
“他在我这里。”弗拉德勾唇,音量微扬,“还需要我向你汇报什么?”
电话那边连忙惶恐地说:“不不不,原来是在您那边,这边会通知下去的。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了。”弗拉德挂断电话。
弗拉德的工作并不轻松。
他监管的地方可是收容了上百穷凶极恶之徒的监狱,他不仅要安排囚犯们每天的工作,还要对下属进行管理,更重要的是,他的背后还有一群‘嗷嗷待哺’的看客。
每天发现新乐子是他们的爱好,但如果没有的话……
就要有人制造出乐子。
弗拉德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对于他来说,每一种工作都是枯燥乏味的,没有什么能比他的小甜心更重要。
忙忙碌碌一整天并不会让弗拉德感觉到充实,但如果是饲养他的小甜心,穿衣打扮、喂食、铺出一张柔软的床,把甜心抱到上面去哄着他入睡,光是想想,弗拉德就艳羡那样的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盖在大衣下的小鼓包突然动了动。
即使专注工作也要时时刻刻关注那边的弗莱德立刻就发现了,他没有动作,而是静静等待。
他要看看醒来过后的小甜心是什么反应。
躺在沙发上的人双眼还闭着,大脑却渐渐苏醒,许是无意的,他在大衣下翻了个身,然后呼吸归为平静。
弗拉德:……
又睡了?
他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工作,抬脚走了过去。
刚来到沙发边,就对上一双朦胧的、泛着水光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这不是醒了吗?”弗拉德挑眉,直接坐到夏稚脚下的位置,手钻进大衣里面,去抓夏稚的脚踝。
眼底还蕴着些许茫然的夏稚猛地清醒了,坐起来,躲过弗拉德的手。
扑了个空,弗拉德也不生气,饶有兴趣地看着夏稚那张红扑扑的脸蛋,说:“虽然很不想吓唬你,但是甜心,你睡过头了,下午的工作已经开始了哦。”
夏稚尚在警惕的表情瞬间变得呆滞。
“我、我错过了……”罪犯下午还有工作吗?!他今天的工作难道不是给眼前这个非人类送饭吃吗!
弗拉德故作苦恼地叹口气:“你睡得太香了,即使我是监狱长,也不忍心把你叫起来。”
夏稚哭丧着脸,立刻站起来想要离开。起来的动作太快,一阵眩晕感袭来,他勉强扶住沙发背才站稳,否则不知道要摔成什么惨样子。
这时,一旁的弗拉德也站起来,单手环住夏稚略显瘦弱的身躯,道:“急什么,不是已经错过了吗?”
夏稚眼底迅速汇聚泪水,“我会被罚吗?”
弗拉德畅快地笑出声:“如果我说不会被罚,你要用什么来报答我呢?”
还要报答?
想到对方埋首于自己颈间大吸特吸时的场景,夏稚就一阵来气,吸就吸吧,怎么还把自己的身体搞得怪怪的?
“你不是吃饱了吗?”夏稚小声小气,配上还未爆发的哭腔,显得委屈又隐忍,“我也是因为你‘吃饭’才睡着的啊,你应该、应该给我售后!”
夏稚算是豁出去了,眼前的男人明显就是监狱里的最高领导,不赖上他的话,自己真的难逃一死!
弗拉德垂眸,望着少年脸上的红润以及那微微湿润的眼眸,沉寂的心一动,那种强烈的渴望又一次试图攻击大脑,并抢占所有的理智。
很奇怪,他对夏稚,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渴望。
他的鲜血、他的身体、他的神情……甚至于是一根头发丝,随风摆动的时候,都会牵动到那颗本就不跳的心。
弗拉德觉得这样很不正常。
可是比起思考如何解决,他更像遵循自己的心,爽快地把少年困在身边。
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男人的回答,夏稚心里发慌,但还是壮着胆子抬起头,又问一遍:“你会帮我吗?”
弗拉德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轻轻点了一下头。
他对自己被反向蛊惑的结果感到意外,同时也觉得很有趣。
“如你所愿,我的甜心。”
弗拉德后退一步,牵起夏稚的手,放到唇边深深吻过。
144
消失了一个下午的夏稚, 在五点钟所有罪犯在操场聚集等待开会的时候,重新归队。
‘送饭队’的人比较少,一共就四个, 所以跟其他几个人少的短队拼成了一条长队, 其中就有焦娇的队伍。
夏稚回来的时候,深以为他已经任务失败的金叔震惊地瞪大双眼。
“你回来了?!”金叔拉住夏稚,将他好一顿看,而后惊喜地笑起来:“我们都以为你——”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不吉利,但夏稚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夏稚嗯了一声,没说自己经历了什么, 只道:“出了点意外, 不过已经完成任务了,没事的。”
作为监狱长的弗拉德已经发话了,今晚让夏稚随便打自己喜欢吃的饭菜, 然后送到他的办公室里吃。
这样基本已经笃定,至少今天, 夏稚是绝对安全的。
当时听到这句话的夏稚还大胆地假哭呢, 说晚上还要被吸血的话会死掉的, 结果弗拉德给他搞出一套理论, 不仅证明了连吸两顿血不会死, 还对夏稚自身的身体健康进行了评估:不常运动, 饮食挑剔, 瘦弱无力。
夏稚尴尬地想要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不过结果还是好的, 弗拉德承诺,今天, 哦,或者说是短期内,他都不需要再吸食血液。
夏稚心里当即就放起了小礼花。
金叔没追问,倒是一旁钱招娣频频看过来,碍于他们之间隔着两个人的缘故,没有张扬地询问心中疑惑。
不过消失了一下午的罪犯突然出现,还是挺吸引其他人注意的。
操场上的人数骤减,夏稚站定后闲来无事,只是扫了一圈,就发现了人数少了。
上午操场上有九十多名罪犯,现在一眼望去,好似少了一半似的,令人心生寒意。
金叔说,有不少人在做任务的时候受伤了,现在都在监狱内的医院里,也有的需要回去休息,就没来集合。
他还说,这种情况是狱警允许的。
事实没有夏稚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但是周围的人看他出现时的眼光却不怎么平静,就好像在问:你难道不应该在医院里躺着吗?怎么会突然出现?
那种感觉,就好像笃定他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一样。
起先夏稚还不理解,虽然他经历的确实不算好事,但其他人又用什么标准来衡量‘好事’与‘坏事’呢?
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了。
先是几十个狱警出现维持秩序,然后是一个看似领头的人在前面说了一番话,夏稚离得比较远,听得不太真切,简单来说就是他对今天罪犯们劳作的结果做了个评估,像每日总结一样,然后说没做完任务的人,可以晚上八点之前把自己的任务做完。
然后就是让其他狱警组织囚犯分批去二号食堂吃饭。
夏稚观察到,提起任务时,周围有不少囚犯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不加掩饰,可见他们的任务都略有难度。
可日常工作有什么难的?
也就是在此时,夏稚突然想明白了。
或许这些人的‘日常工作’也跟自己给吸血鬼送饭一样,充满了未知与危险。
送饭四人组都是要给领导送晚饭的,金叔临时拉了个狱警问这种情况怎么办,狱警的态度算不上和善,但也说了,让他们自己安排时间。
也就是说,他们不需要跟着大部队走,不管是吃饭还是送饭,只要在晚上八点劳作时间结束前回到牢房就行了。
狱警带队往二号食堂去,后面等待的队伍就散了,留守的几个狱警凑在一起聊天,没有要管的意思,每队囚犯前后左右凑成一小堆说话,声音大了点也无所谓。
焦娇就借此机会跑到夏稚这边来,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呼出一口气。
“看见你不在,我还以为出事了。”焦娇说:“唉,这么多人里就你长得最好看,这可是我坚持下去唯一理由了!”
夏稚哭笑不得:“那你多找点理由吧,我可不敢保证能一直安然无恙。”
弗拉德脾气好,虽然有点变丨态,但一想到他不是人而是吸血鬼,似乎也能理解了。
可转念一想,如果今天弗拉德是一个暴虐的、长相丑陋的吸血怪物,夏稚还真的不敢保证自己能活着离开。
总的来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刚好,焦娇在这里,他也有事要确认一下。
“焦娇,你的任务是什么,难吗?”
焦娇哦了一声,也不犹豫,说:“任务简单,活难。”
看样子字面上的任务内容和真实做起来的任务真的有差距……
夏稚心下有了数,便不想多问了,怕问多了惹人嫌,便道:“你没事就好。”
焦娇望着他,忽的笑了:“你怎么不问我做了什么任务?又遇到了什么难事?”
夏稚笑笑:“没必要知道嘛,反正现在是平平安安的。”
焦娇哈哈大笑两声,“那我还偏要说!”
焦娇的任务是去海边捡垃圾。
监狱在一座孤岛上,海浪会带来一些垃圾到岸上,监狱这边每天都会组织囚犯去海边捡垃圾,算是劳作的一种。
焦娇说,被安排捡垃圾的人还挺多的,只是分成了好几个小队,负责不同区域,即使是座小岛,面积也是不小的。
正常情况下,捡垃圾不应该有任何危险。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焦娇压低声音,对夏稚道:“但海是活的,海里的东西是变异的。”
夏稚目光一滞,“你的意思是?”
焦娇:“我们那几个人都还算运气好,没出事,但隔壁队跟我们一样是捡垃圾的,去了七个,有三个都是被抬回去的,路过我们这边的时候我偷偷看了一眼,担架上都是血,不知道被什么咬了。”
“被咬了?”夏稚小脸一白。
焦娇都这么暗示了,他再听不懂就是傻子!
这岛上怪,海里也怪,如果海里真的有什么东西是吃人的,把整座岛都包围起来,那不就跟上局的怪物屠村没差别吗 !
像这样在任务中受伤且不能来集合的犯人有很多,所以夏稚下午一直没出现的时候,与他相识的几个人都以为他也……
两人聊了没多久,焦娇那一队就被带走吃饭去了。
夏稚又回到送饭四人组这边,想问问他们是什么安排。
金叔提议跟着大部队走,先去食堂吃饭,再去给领导送饭,他们刚才对了一下,发现每位警长的晚饭都是八点之前送到就好了,所以时间非常宽裕。
他的主要目的还是希望跟其他囚犯交流一下,知道的多了,以后做任务心里也能有个谱。
“任务是每天一抽,明天我们就未必是给警长送饭这个任务了。这就是我们的筹码,可以拿送饭的流程跟其他人换取其他任务的内容。”
吃什么、用餐时间、警长办公室所在处,这些都很重要。
康卓超也觉得这样有道理,倒是钱招娣一直心神不宁的,她总觉得中午送饭迟到是一个陷阱,直至此时还未发作不过是在等她‘补救’。所以她想了想,决定暂时不跟大家一起走,她要先给C区警长送晚饭。
她的担忧不无道理,金叔也不强求,只客气地叮嘱她注意安全。
再问到夏稚,夏稚也想先去二号食堂,当然,他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为了打探一些有用的情报。
就像焦娇说的,看似简单的任务,其中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想象,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多打探点情报百利而无一害。
跟金叔、康卓超一起来到二号食堂,里面几乎坐满了人。
一眼望去成片的黑白条囚服在这整体风格为冷调的食堂里尤为震撼,夏稚跟在金叔和康卓超的后面,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他们突兀地出现,没有跟着长队一起进来,还是吸引了部分囚犯的注意力,只随便打量一番,就能看见试图隐藏自己但没什么效果的小美人。
“哟,这么漂亮的小东西。”
路过一桌人的时候,夏稚突然感觉自己的侧腰被捏了一下,他低呼一声,连忙躲开,惊恐地看过去,只见一个光头壮汉邪笑着望着自己,嘴里也不干不净的:“你是怎么进来的?勾搭谁了?”
夏稚气的涨红了脸,因为本就长的白,所以脸红的转变十分清晰,那一桌的人都笑起来。
“还害羞了。”
“不会被我们老大说中了吧?”
“啧啧啧!”
夏稚真想在网上借张嘴,大骂他们:害羞你个螺旋屁!
金叔去拉夏稚,把他掩在自己身后,却也不敢惹这群人,就卖惨说好话:“各位不好意思了,我们急着做任务去呢,今天的工作还没完成……”
说着,就拉着夏稚要走,结果被突然站起来的光头挡住去路。
“去做什么任务啊?说给我听听?”他虽应了金叔的话,一双透着邪恶的眼睛却是看向夏稚的,借着身高优势,他肆无忌惮地打量连一声都不敢吭的漂亮少年,眼底淫邪之意更加明显:“我听说咱们这里来了个小骗子,长得那叫一个俊,靠床丨上功夫骗得不少男人要死要活的……不会就是你这小东西吧?”
他话音落下,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哄闹,中间还夹杂着几声不正经的口哨声。
金叔脸色一僵,他没有去看夏稚,而是微微皱起眉头,似乎陷入了思考中。
一旁的康卓超顿了顿,倒是壮着胆子喊道:“你们别太过分!为了心里那点龌龊想法就随便造谣!”
光头扫了他一眼:“都是听说的,造什么谣?怎么,难不成是真的啊?”
话落,被围在中间的三人齐齐松口气。
尤其是夏稚,被指出骗财骗色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在心里拼命呼唤系统。他还记得游戏开局的旁白音提示不要轻易暴露自己入狱的理由,系统当时也叮嘱了一句,结果现在被这样光明正大地指出来,他不急才怪。
只是光头后面的话,很明显是不确定的。
他想要调戏夏稚,就把所有听来的肮脏的、带着挑逗意味的话往夏稚身上按,但实际上光头以及那些起哄的人并不在乎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他们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让夏稚难堪。
“都堵在这里干什么?”
突然,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伴随电棍滋啦的声音,一群起哄的人瞬间安静下来。
夏稚回头望去,只见几名狱警走进来,皱眉看着这边,他们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一个装束跟他们不太不相同的高大身影。
那人穿着修身军服,头戴警帽,脚上的军靴踏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对食堂内的争论不予理会,甚至连看都没往这边看。
夏稚有些好奇,但也不敢多看,那几名狱警已经走过来,对着闹事的几个人一通训斥。壮汉光头像打了霜的茄子,回到座位上坐好,挨狱警推搡几下,也没了刚才的嚣张。
然后狱警又把注意力放在他们三个受害者身上,语气仍然很差地训诫他们少惹事,但很明显知道谁是闹事的人,所以没为难他们。
“是警长。”几个狱警跟在那穿着军服的人后面,去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坐下,金叔朝那边多看了两眼,眼睛亮起来:“看他们中间的那个人,穿的是警长的衣服。”
康卓超也点头:“对,警长就穿这个!”
他们按照衣服辨认身份,却没直接指出对方是谁,也就是说,这人不是A区和D区的警长。
夏稚想了想,小声说:“我不认识他。”
康卓超:“那他就是C区的警长了……唉?钱姐不是去给C区警长送饭了吗?他怎么在这?”
夏稚心虚,刚想摊牌说自己也不认识B区警长,就被金叔拉着往前走了几步。
“快走,他看过来了。”
夏稚下意识转头看过去。
下一秒,他看到男人猛地站起来,脸色阴沉地朝这边走来。
一股熟悉的感觉传来。
这种熟悉,仿佛隔着一片水雾,隐隐浮现轮廓,却不清晰。
直到那人已经走近,原先被光影模糊的脸庞此时干净利落地映入夏稚眼帘。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已经走到他跟前的高大男人。
与其说男人,夏稚更愿意用男生来形容他。
[系统,你不是说熟人很难遇到吗……]
今天才开局第一天,他遇到的‘熟人’可真不少啊。
【……严格来说,你只遇到了一个熟人,就是眼前的这位。】HR222纠正道:【卫辞不算。】
夏稚咽了咽口水,对上那双如狼般危险的双眸,刚准备说点什么,对方猛地伸出手,把他紧紧揽进怀里。
周围一片寂静,仿佛没有人存在似的。
夏稚瞪圆了眼睛,一句话也不敢说,可一想到周围还有一群人在旁观看戏,也顾不上什么,连忙挣扎起来。
对方的双臂似烧红的烙铁,嵌入皮肉一般箍紧了他,夏稚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要怎么说?我没有死?我也逃出来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下巴被一只手捏住,两侧脸颊上的肉被挤的聚起来,他呜呜两声,还没说话,一张帅气的脸蓦地贴了过来。
左边的脸一疼,牙齿咬上软肉,夏稚低唔一声,泪水迅速在眼眶里打转。
——这个人竟然咬他!还很用力!
“你、你放开!”
“快松口!”
“你咬疼我了……”
男生充耳不闻,夏稚急了,眼泪啪嗒啪嗒得往下掉,双手攥紧身前的军服,带着哭腔喊了一句:“余放!”
145
听到本应该死掉的人还活着, 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余放记不得当时的第一想法是什么了,因为他正在一局游戏中利用游戏的规则漏洞大杀特杀。
杀谁?不重要,因为他根本不记得。
只是夏稚的名字被全服通报出来的时候, 他的理智突然回笼, 混沌的意识也渐渐复苏。
那张沾满血的脸突然神情大变,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睛里迸射出兴奋的光,他笑起来,不论此时的自己有多么疯狂诡异。
“不玩了,不玩儿,我要离开这里!”
他开心地说道,握紧手里滴着血的尖刀,寻找最后一名玩家。
游戏准则:当游戏内只剩下一名玩家的时候, 无条件通关。
离开游戏, 再见到砝码公会的其他人,他们都怪异地望着他,然后问一句:你正常了?
余放不屑地回怼:“谁不正常了!”
夏稚还活着, 他根本不需要其他人。
后来发生的一切都很顺理成章,砝码公会的会长许裕愿意让夏稚加入他们, 并且告诉所有人如果在游戏里遇到他, 就要想尽办法邀请。彼时余放高兴的不行, 他已经幻想着与夏稚同在一个公会中的生活, 用道具绑定一起进入游戏, 再一起出来, 在公会里形影不离……
夏稚既然还活着, 他想用积分换追踪道具陪他一起游戏, 但是他加入《最后一关》的时间还不长,积分差一点, 懊恼之下,他迅速进入游戏,准备赚更多的积分。
这局游戏之前,他不相信什么命中注定。
但是当他看见被一群男人簇拥在中间的那道熟悉的、瘦弱身影时,神也好、鬼也好,他只想拜了拜,然后对祂们说:请将这份巧合延续。
细腻的软肉在唇舌间仿佛散发着甜腻的香味,余放也知道,内心深处真实的自己现在如同一只空腹许久的恶狼,嗅到一丝肉香,便丧失理智,发了疯似的叼上去。
带着哭腔的控诉声如雨滴落在心上,微凉,却熄灭了内心的燥热。
他不管不顾,什么游戏、什么通关,这些被他通通抛在脑后。
于是,在一片惊愕的死寂中,此时食堂内地位最高的警长将早已发出抽泣声的小美人打横抱起,不顾对方的挣扎,径直离开了二号食堂。
二号食堂内,从囚犯到狱警、从工作人员到玻璃窗后的厨子,几十双眼睛瞪得溜圆,盯着被踹开后又自动回弹的大门,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人群中冒出一道颤抖的声音。
“警长这是又犯病了吧……”
说话的人是一个看起来比较消瘦的中年狱警,许是想到了什么,他脸色苍白,跟身旁的同事喃喃道:“他要是把人弄死了,我们该怎么交代啊?”
另外一名狱警脸色也不算好看,道:“走一步算一步吧……今天谁值班来着?让他盯一下,赶在八点之前把那个犯人带出来,否则真的救不回来了。”
“好像是狼图。”
“正好,让他去,死了算他倒霉。”
……
被一路抱进电梯,夏稚已经从捂脸哭、手足无措、挣扎这一系列反抗中冷静下来不少。
怎么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余放,比起纠结对方突然朝自己发疯咬人,他现在更应该担心的是怎么向余放解释。
虽说也有各种可能性表示自己也成功通关了,但他当时为了激余放的时候只是怎么说的来着?
说周寂会亲自己、对自己做过分的事、在那局游戏里过着没羞没臊的生活……
每每回想起那番话,夏稚都会不自觉地脸热。
天地良心,他当时真的被逼急了,余放作为玩家竟然要杀掉副本BOSS然后带着他永远生活在那局游戏中,光是听说就已经很疯了,结果这人武力值还真的挺高,游戏中杀掉无数玩家的怪物被他当成野鸡似的乱砍一通。
夏稚还记得自己站在一地鲜血中,被同样满身血污的余放抱在怀里的场景。
都是疯子!
余放一路无言,抱着夏稚却也表现得很轻松,大步流星地走到一间类似于办公室一样的地方,抬脚踹门,砰的一声,吓得怀里的人一缩。
而余放也在此时,对夏稚说了重逢后的第一句话。
“他碰过你吗?”
被放倒在沙发上,夏稚惊恐地盯着伏在身上的男生。
他好像有了更大的变化,比如更高了,原本身上的傻大个气息已经不复存在,眼睛更加锐利,头发也短了不少……
如果说原来的余放给人一种站在阳光下穿着T恤衫傻笑的帅气大男生,现在的他就像经历了无数磨难,所有圆滑温和的一面被打磨至锋利,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既视感。
他勾着嘴角,虽是笑着,可眼底涌动的兴奋与疯狂却让夏稚说不出一句话。
夏稚害怕。
真的害怕,如果说在《真心话大冒险》那局游戏中,夏稚还能耍点小聪明巧舌如簧地‘控制’余放,那么现在,他是一点勇气都没有了。
内心的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男生已经不可控了。
“嗯?”余放倒是很有耐心,与他眼底被可以压制却暗暗翻涌的狂妄相反,又问了一句:“他有没有碰你?”
目光扫过身丨下之人脸上清晰的牙印,他心情更好了,探手过去,大拇指在那细腻的脸肉上轻轻摩挲,仿佛在欣赏他创造的杰作。
夏稚哆嗦开口:“谁、谁啊……”
“周寂。”余放神色一愣,薄唇一张一合,冷硬地吐出这两个字。
夏稚:“……”
连BOSS的名字都记得这么清楚,可见是有多恨啊。
虽然周寂这名字是被那BOSS冒用的,但说到底,那一局的玩家不管死了的还是活着的,对他的第一印象肯定还是周寂。
夏稚可不敢说自己不认识周寂然后蒙混过关,被余放盯得这么紧,他就算真忘了也得想起来!
“没……”夏稚知道,现在该坚决否认他和周寂之间的关系,只说了一个字,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后面他也顺利通关这事了。
方才这一路他也想了几个借口,比如说用了道具、BOSS善心大发、他藏了武器捅了BOSS一刀然后拼命逃脱……
但这些借口都会根据实际情况被推翻,尤其是余放这样的聪明人,稍稍动脑就想到,以他的游戏经历,根本拿不到什么有用的道具;周寂恨不得把自己永远困在游戏里,怎么可能放他走?还有偷袭这种灵巧又需要力气的活,跟他完全不搭边。
“真的吗?”余放明显是不信的,他微微眯起眼,头颅压低,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夏稚的脸上:“那你是这么逃掉的?等到游戏时间结束吗?那样的话……他真的什么都不会对你做吗?”
当时距离游戏结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余放不能想象,这段时间里那个痴心妄想的BOSS会对眼前的少年做什么。
他要听到的就只是一个否认而已,然而少年的第一反应却是闪躲,他避开自己的视线,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余放目光停滞,连激动的心跳都跟着缓慢了下来。
“为什么不说话?”余放掐住夏稚的脸,让他正对着,直视自己的目光:“他真的做了什么?!”
“没有!”夏稚挣扎起来:“他没有做,我、我只是有办法可以逃掉而已!”
他躲避余放释放的锋芒不过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而已,脑子里过滤掉了那么多借口,一时间他真的想不到还有什么完美的答案可以敷衍余放……
余放不信他,追问:“什么办法?”
夏稚:“……我不说。”
余放瞪眼。
夏稚也瞪他。
两人对视片刻,最终还是余放败下阵来。
他叹口气,懊恼地望着夏稚,从他身上站起来,同时也把他拉起来坐好。
“为什么不能说?”余放想起自家会长说过的那句话,怀疑的视线绕着夏稚转了几圈,放轻语气问:“是秘密吗?”
“是!”夏稚点头:“是我自己的秘密,谁都不能说。”
“连我都不能说吗?”余放凑上来,看起来委屈巴巴的,“你、你不记得我了吗?”
夏稚:“记得啊。”
你现在才开始想起来寒暄是不是有点晚了啊!
余放顿了顿,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像一只雨夜中被抛弃的大狗狗,坐在夏稚身旁,声音低落:“我以为,你看见我会很开心。”
夏稚:……
这很难评啊,你上来就咬人我为什么要开心!我怎么能开心的起来!?
脸上的牙印隐隐作痛,夏稚眼神复杂地看了余放一眼,“那你为什么咬我?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咬我?”
余放愣了一下,随即抿唇笑了笑,竟是透出一些大男生的腼腆,“忍不住了嘛……”
你现在倒是腼腆起来了?!
夏稚忍住没掐他的脸,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不再开口说话。
察觉身旁少年气呼呼的,余放心里那股重逢的喜悦再次涌上来。
这次,只是单纯的欢喜,没有丝毫杂念。
他张开手臂,不顾少年的挣扎,把他抱进怀里,口鼻埋进脖颈间,猛嗅专属于少年身上的清冷味道。
“我好想你啊。”余放闭上眼睛,满足道:“我一直都很想你……我以为你不在了。”
所以就疯了。
其实余放一直都知道,自己有点不正常。
公会里的其他人都说,他疯起来像变了个人,余放不承认,也不反驳。
不是变了个人,而是他的身体里,就有另外一个人。
那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两个人都是他,也都不是他,他们都叫余放,都喜欢玩这没有尽头的诡异游戏……也都对身旁的漂亮少年无限垂涎。
“我以为你不在了,就想着也死了算了,就拼命玩游戏,在里面作死,但可能运气比较好吧,怎么也死不掉……”
他的作死,就是在里面发疯,利用游戏规则漏洞敌我不分,大杀特杀,简称掀桌子玩法。
本来是想让游戏制裁他的,但每一次他都安然无恙,即使在新一局游戏里反噬buff叠满,也能成功通关。
当然,后面的话他是不会说的,在夏稚面前,余放很在乎自己的形象。
所以只听了前面这段话的夏稚,心里又隐隐泛着歉意。
仔细想想,《真心话大冒险》那局也给余放带来不小的打击吧,一直在逃命,最后眼看着两人就要一起通关了,结果……
夏稚不挣扎了,他微微叹口气,抬手拍了拍余放的后背,安抚道:“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
余放美滋滋地收紧手臂。
HR222:【……】
我家宿主有点傻乎乎。
146
正当余放抱得难舍难分之际,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紧接着,一道格外沉闷的声音隔着门响起。
“C警长,这名囚犯的任务还没做完。”
那道声音低沉沙哑, 再加上隔着距离, 听起来有些失真,就好像狂风暴雨中,粗糙砂砾摩擦时发出的声响。
夏稚一顿,连忙想起自己今晚还得给弗拉德送饭,就用力推开余放,对着他极其不满的表情点了点头。
“我确实还有任务没做完呢!”
弗拉德虽然不需要再吸食血液,但送饭的任务却是明确规定要送两顿的。弗拉德在他离开的身后也提醒了一句,说晚上要打好饭去他的办公室吃, 也就说, 不管弗拉德吃不吃,他都必须带着饭去。
这就像是一个浅显的、把规矩摆在明面上的文字游戏,偷懒的下场是什么, 夏稚可不敢去实验。
索性送饭也不是什么力气活,弗拉德目前来看也能沟通, 夏稚不担心这期间出什么意外。
如果余放现在不是玩家, 而是一个真正的NPC, 他或许不会在意任务这种东西。
但现在, 事关夏稚的安危, 他不得不放人。
依依不舍地看着夏稚起身欲离开, 余放紧跟着他, 小声说话:“你在C区住吧?我晚上去找你行不行?”
夏稚:“……你不要太奇怪, 哪有警长天天跟着囚犯的啊,你自己没有工作吗?”
余放自然也知道, 沮丧地叹气:“那怎么办,我想跟你在一起。”
夏稚:“有机会再说吧,这次……人太多了,你也清楚的吧?”
余放没说话,深深看了夏稚一眼,然后起身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夏稚一出去,就看到电梯拐角处站着一个身穿狱警服的高大男人,他背对着光而立,肩宽腰窄,身高少说也有一米九,人高马大,皮肤黝黑。
夏稚走近了,才能通过侧面的光源看清他的长相,与他狂野的身材不匹配的是,他有一张帅气俊美的脸,五官立体,眼瞳是浅灰色,像两块透着寒意的冰。
他看见夏稚走出来,也只是冷淡一瞥,面无表情的脸上就差写着生人勿近了。
这走廊里就他一个人,看样子也是在等电梯,那刚才在门口敲门说话的显然也是他。
夏稚心里生出些许感激之意,虽然把他带过来的人是余放,他知道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但如果换做别的NPC,要没有这人跑来敲门打断,夏稚恐怕凶多吉少。
于是,夏稚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道谢又不是往外送金子,客气礼貌一点更不会少块肉。
他声音是小,但也不至于听不见。一旁高大的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夏稚有些尴尬,不过恰好此时电梯到了,他和男人一前一后的进去,一人贴着一边站。
全程没有交流,下到一层后,男人出电梯就离开了,夏稚也顾不上看他,跑出去直奔一号食堂。
因为余放突然出现,打断了他想要在二号食堂里打探消息的计划,他只能先放弃,至少把今天的任务先完美做完。
打了一些自己喜欢吃的饭菜,夏稚去了B区。
二号食堂在B区,弗拉德的办公室也在B区。
进入电梯,直升到三楼后,夏稚才冷不丁想起一件事。
他是怎么从二号食堂去到C区三楼办公室的?
余放抱着他,从二号食堂离开,进了电梯再出来,就变成了C区的警长办公室?
脚步犹豫地踏出电梯,夏稚环顾一周,周围的一切他都很熟悉,跟他中午来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这里是B区没错了。
压下心中的疑惑,夏稚敲了敲办公室的大门,又是在他的手落下瞬间,大门打开,他走进去,屋内的灯光也亮起。
弗拉德不在。
他的办公室里空荡荡的。
“弗拉德?”
夏稚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想了想,便坐在沙发上,默默吃晚餐。
他没有把食物都吃完,而是在吃之前,提前拨出来一些,放在一旁,用盖子封好。
好吧,虽然他担不起什么大梁,但也是有点小聪明的。
今天中午弗拉德在他的投喂下吃了东西,晚上他不在,夏稚也要给他留东西。
至于对方吃不吃,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就好像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安慰,夏稚吃完自己的那份食物,把桌面收拾干净后,只留下那份没有动过的食物,然后拎着袋子离开。
全程没有受到一丝阻碍。
昏暗的房间内,男人抿着唇,饶有兴致地盯着监狱长办公室内发生的这一幕。
待漂亮的少年十分贴心地关好门之后,坐在椅子上的军装男人终于还是发出一声畅快的笑。
“我的甜心……”
真是可爱极了。
“监狱长,贵族们都准备好了。”黑暗中响起一道暗哑的声音。
男人眸光微滞,收敛了笑意,算不上高兴地叹息一声:“一群等不及的家伙。”
送完饭的夏稚无所事事,距离晚上工作结束的时间还有不到半小时。
他又遇到了焦娇,在回往C区的路上,与她迎面相遇。
“夏稚,你还好吧?”焦娇看见他,第一句话就是关切的问候。
夏稚点点头,“怎么这么问啊?”
“我听说了,C区警长把一个漂亮极了的男生抱走那啥了。”焦娇眼神兴奋:“在我心里,漂亮极了只能用来形容你!”
“……我先声明,没有被那啥。”夏稚苦恼的同时,也很尴尬,很显然,在食堂里发生的一切已经传开了。
焦娇点头:“所以你确实被抱走了。”
夏稚涨红了脸:“这是个意外。”
焦娇:“那你运气真好,我听说C警长有病……”说着,她靠近夏稚,压低声音道:“这四个区的警长,直接是用区域字母定义的,我也是听那群狱警聊天的时候这样称呼警长。”
什么A警长、C警长……
对应的正是区域。
夏稚倒是不太在意称呼,他眼睛微微睁圆,疑惑地问:“C警长有什么病啊?”
余放看起来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啊。
焦娇摇头,眼神真挚:“这就不知道了,但是听说他发病的时候,周围无人生还!”
夏稚:“……”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人设啊!
焦娇欣慰地望着他:“你能活着离开就很好了,加油!”
夏稚:“谢谢。”
不管怎么看,这件事都很怪。
八点是每日任务结束的时间,但不是囚犯们睡觉的时间。
严格来说,晚上八点到十点之间,如果罪犯们敢的话,也是可以在牢房外逗留的。
晚上十点牢房大门封闭,应该就是早上夏稚看到的那一层黑色的电子门,看起来机木仓都扫射不透。
铁孤岛监狱防范囚犯还是很有一套的。
今天夏稚也算收获满满,至少他在四栋楼之间畅通无阻,也摸清了基本路线,明天再做其他任务就不需要再浪费时间了。
回到自己的单人牢房时,距离八点还有几分钟的时间。
他正往自己的牢房里面进,隔壁牢房的人却往外出,两人打了个照面,夏稚心情瞬间复杂起来。
今天遇见的熟人就是多……
“好巧啊。”他笑了笑,率先打招呼:“原来你住在我隔壁啊,卫辞。”
没错,从隔壁走出来的男人正是面无表情的卫辞。
他就是今早狱警口中的弱鸡。
卫辞望着他,点了点头。
气氛尴尬,夏稚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纠结几秒,努力跟对方搭话。
“那个,你这是要去哪啊?”
“出去走走。”卫辞声音冷淡,没有刻意解释,也无意隐瞒。
夏稚哦了一声,主动说:“我累了,想回来休息。”
卫辞:“休息吧。”
夏稚:“……那你也小心。”
简短的交流,以擦肩而过划上句号。
看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夏稚叹口气,回到牢房关上门,躺倒在自己的小床上。
这间小屋子如果没有那扇铁窗,就会显得非常压抑,空间狭窄不说,屋子里有股潮湿的味道。
夏稚很不想把这种味道跟角落里的马桶联系到一起去。
[我想看一眼这次的道具。]
夏稚仰躺在床上,在心里跟系统商量。
其实如果一定要看的话,不商量也没什么关系,但他心里没底,尤其周围安静得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
这个时候,系统的存在就派上了很大用场。
HR222不像往常一样立刻回话,而是沉默了几秒,说:【用被子蒙住自己看吧。】
夏稚心里哦了一声,摊开小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拢在里面,动了动嘴唇,无声说一句:给你看个大宝贝。
囚服浅显的口袋里多出来一样东西,很轻,轻到夏稚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他动作很小地摸进口袋,将那纸片似的东西拿出来。
那确实是一张纸片。
不过材质跟普通的纸又有很大区别。
厚了一点,看起来又像是有些年头的,上面有文字被磨损的痕迹,弯弯绕绕,似乎还有图案。
这张纸片很小,只有他手掌大小,四周歪歪扭扭,好似从一整张大纸上撕下来的。
被子里昏暗,夏稚盯得都快对眼了也看不清上面的文字,正准备钻出被子看,就听见系统在脑海中制止:【别出来,就在被子里看。】
夏稚疑惑不已:[太暗了,看不清啊……]
【那也不要出来。】
夏稚有些不满,但还是听话地缩在被窝里,直到十分钟后线索消失,他才从被子里钻出来。
什么都没看清。
但那些字被磨损的也很厉害,即使拿到光源下也未必能看清。
夏稚翻了个身,侧躺着闭上眼。
没几秒,他听见自己的牢房门被敲响,随即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夏稚,是我,卫辞。”
夏稚连忙睁开眼,坐起来朝门口望去。
门上有一个小窗口,能看到门外之人的头,卫辞此时就站在外面,头仿佛悬浮在半空中似的,光芒自头顶落下,映出那张微白的脸。
不得不说,夏稚刚看到时,被吓了一跳。
“卫辞?”他疑惑地叫了一声,下床朝门口走来,“你不是出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找你有事。”卫辞仍然是一副冷清的模样,整个头只有嘴唇在动,“把门打开,让我进去。”
夏稚的手本来已经放在门锁上了,刚才他进来后关上门,随手把门反锁,这是他的习惯。
可听见卫辞的话,他的心突然剧烈跳了一下,一股违和感由心而生。
“你有什么事……”他后退一步,手也收了回来,问:“就这样说吧。”
门外的男人紧紧盯着他。
“是很重要的事,我要在你耳边说。”
夏稚心里一沉,脸色苍白,迅速后退。
卫辞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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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颗头颅在夏稚有所察觉的下一秒, 便发出一阵诡异而尖锐的怪笑。
嘴唇两段咧开一个常人不可及的弧度,嘴巴里面血红一片,衬得这张脸更加青白。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松垮, 像一摊烂泥一样没有固定形状, 可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却透过小铁窗,死死地盯着牢房内的夏稚。
“给我开门呀。”
“夏稚,给我开门。”
“我不是你的朋友吗?”
“夏稚、夏稚、夏稚……”
门外的怪音一声接着一声,夏稚惊慌地后退,他不敢跟门外的东西对视,如针刺般的视线也如同激光一般扫射整间牢房。
“你在这里,我看得到。”
“他在这里。”
“开门。”
“让他开门!”
门外的声音开始出现阴阳两种,却是从同一张嘴里说出的……如果那道占据半张脸的血口子算是嘴的话。
夏稚无处躲藏, 小脸煞白, 眼睛泛红。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吓到想要哭出声来。
他一直很害怕这种造型怪异的怪物,不管是中式恐怖还是西式恐怖,只要不是人, 他就会怕。
以前活着的时候,他跟同学们一起玩过密室逃脱, 有的密室逃脱有NPC, 也设立了追逐战, 遇到这种情况, 他都是避而远之, 即使知道那些劣质的头套和化妆技术代表真人假扮, 可真的置身于那样的环境中, 由心而生的恐惧是无法被忽视的。
后来他不玩, 同学们还为了他放弃带有NPC的副本,而是选择真正的封闭式密室逃脱游戏。
只要知道没有鬼, 即使环境黑暗、场地逼仄狭窄,他也不怕。
有些情绪是个人不能控制的,就像现在。
外面的声音一直喊他开门,让他出去,僵持几分钟,夏稚也明白对方是进不来的,它只能在门上窗口那一小块地方旋转一颗浮空的头颅。
可夏稚就是不敢看,怕到浑身发抖,即使知道暂时安全,心里也是无尽的后怕。
如果刚才他没有察觉出不对劲,就这样放那东西进来了怎么办?自己还能活吗?
头脑混乱之际,夏稚已经想不到自己为什么会被盯上了。
我看到你、你出来、开门……
这些话被阴阳两道声音循环,夏稚嘴唇颤抖,慌乱之下,俯身爬到桌子底下,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每间牢房都有一张靠墙角的桌子,中间是空的,两侧封死,从旁边看,像一个柜子。
他躲了进去,本来不抱希望,只是想找个狭小的空间冷静一下,想想对策,却不想他钻进去之后,外面的声音突然变得暴躁起来。
“他去哪了!”
“啊啊啊——”
“你不乖!你不乖!”
“出来呀,给我开门呀,夏稚!”
夏稚眼角汇集的泪水终于落下,他捂住嘴巴,不敢发出声音,悬着的心却在慢慢落下。
从门外的角度往里面看,桌下应该是一个死角。
他躲在这里,那东西的视线内失去了他的身影,就开始发狂。
渐渐的,门外的声音消失了。
从近在耳边到渐行渐远,用了大概不到五分钟。
夏稚浑身僵硬,手脚冰冷,太阳穴像要飞出来了似的,停止流泪的眼睛发胀。
门外的声音彻底消失的那一刻,夏稚放下捂住嘴巴的手,用力呼吸。
慢慢从桌下探头,朝大门的方向望去,窗口那处漆黑一片,因为没有人在,门上的感应灯也没有亮起。
夏稚只看了一眼就缩了回去,他怕那东西没有离开,在黑暗中潜伏着,只等他放松警惕。
过了一会,桌下又伸出一只手,把床上的薄被子拽了进去。
夏稚想着,今晚就睡在桌子底下了。
桌子不大,但对于他这种身材来说也不算拥挤,微微蜷缩着身体也是能将就一晚的,不过这样睡注定不会舒服,或许会影响到明天他的精神状态。
不过夏稚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今晚既然被这怪物盯上,就证明今天做过什么,在危险的边缘走过。
怪物不能破门,也等于它无法直接给自己判‘死刑’,在生和死的选择中,夏稚及时察觉,没有给怪物幻化的‘卫辞’开门,所以他活下来了。
对此,夏稚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侥幸,剩下的只有慌张与恐惧。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才能导致这样的结果。
也就是说,明天还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夏稚没有办法预防。
只能等待审判。
迷迷糊糊中,他睡着了。
睡得不踏实,地板很硬,也很冷,夜里海岛的温度直线下降,仿佛所有的寒气都被这森冷的监狱吸收。
不知过了多久,夏稚隐约听到一阵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各位玩家请注意,一日结束,玩家剩余人数为:60人。】
夏稚确定自己听到了这句话,但因为困意很浓,所以没怎么在意,在狭小的空间里翻了个身,继续睡。
意识再次沉睡之前,他还想说,这次的玩家都好厉害,六十个人一个都没少。
翌日清晨,天气仍是灰蒙蒙,阳光躲在云层中,一片冷白的自然光透过那狭窄的铁床洒进牢房内,夏稚就醒了过来。
屋子里还很昏暗,他坐起来,头脑还不算特别清醒,目光虚虚地环顾一周,然后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抻了个懒腰。
蜷缩了一晚上,竟也没那么难受,他这一觉睡得还算不错,没有做梦,自然睡醒。
精神状态十分饱满,夏稚打了个哈欠,思绪回笼后,下意识地看向门口的方向——门外被一道黑色的铁门堵死,可见现在还没到打开那扇封闭牢房的电子门的时间。
还好还好,他不缺胳膊不缺腿,还很健全地活着呢。
在桌子下面缩了一晚上,夏稚掏出被子抖了抖,然后重新铺回床上,自己也躺上去,仰面朝上发呆。
晃神间,他想起了昨晚脑海中系统的通报。
这声通报不是来自于他的系统HR222,而是游戏旁白系统,它提示所有人,一天过去,玩家人数还剩下六十个。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件好事。
玩家整体通关质量提升,又不存在敌对的情况,这就代表玩家活下去的几率更高。
早上六点,电子门收回墙壁内。
门外站着两名预警,通过小窗看了一眼夏稚的状态后,把门从外面用专门的钥匙打开,然后往地上放了一份盒饭,还有一瓶牛奶。
夏稚从听见电子门运作的声音时就从床上坐起来,警惕地盯着门外,看见是狱警后,那股忐忑不安的心情总算平复。
趁狱警还没离开时,夏稚迅速跑过去端盒饭和牛奶。
他怕这期间再出什么意外……
不管怎么说,狱警应该很有权威吧?就算怪物还没消失,也不会当着狱警的面出来作妖。
两名预警不是熟面孔,他们对了一下夏稚的名字和长相之后,对视一眼,把门重新锁上。
夏稚端着盒饭,目送他们离开后,才回到桌子前,把饭菜和牛奶放下。
他先去简单洗漱,然后再回来,刚一坐下,就看到盒饭下面压着一张纸条,刚才他端饭的时候还没注意到呢。
夏稚疑惑地拿出来,发现上面竟然是他今天要做的任务!
[海边捡垃圾,装满一麻袋。]
夏稚愣住,过了一会,才把纸条放下,然后默默吃饭。
早饭是两个小馒头,一个馅饼和一些小菜,再配上一瓶牛奶,夏稚瞧了,那牛奶还是甜牛奶呢。
吃过早饭之后,夏稚把空饭盒和空瓶子规整地摆在一旁,拿起一直放在手边的纸条又看了看,最后叹口气。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昨天焦娇的任务就是去海边捡垃圾,她说有东西在海里攻击犯人时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夏稚以为自己不会那么快就遇上这个任务呢,没想到……
今天的运气好差。
早上六点,牢房的房门就算正式打开了,在八点集合劳作之前,有两个小时的时间供犯人们自由活动。
夏稚想去公共浴室洗个澡。
牢房内只有一个盥洗池,只能用作简单清洁,比如刷牙洗脸之类的,如果要洗澡的话,还是得去专门洗澡的地方。
公共浴室是犯人们为数不多可以光明正大进去的地方了。
夏稚从柜子里掏出来一次都没用过的盆,把毛巾和装有牙膏牙刷的刷牙杯放进去,又拿出柜子里给犯人们准备好的换洗囚服后,他按照昨天记下的路线,开始往公共浴室走去。
这一路,他几乎没遇到什么人,许是时间太早,还有人没起的缘故,夏稚去到浴室,发现里面虽然有水声,但是声音很小,可见正在洗澡的人并不多。每个淋浴头都是隔间,那声音离门口有点远,好像在很里面的位置。
夏稚也不多逗留,找了个空着的隔间,进去之后快速清洗。
隔间里面的石台上有洗发精和沐浴露,都是较为清新的草木味道。
温热的水打在身上,好似冲刷掉一切疲惫与寒意。
再继续淋下去,夏稚都有点舍不得走了。
用浴巾围住自己,刚准备离开,他突然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以及男人之间的嬉闹声。
“哎,本来不想来洗澡的,但是昨晚我做了个……很美的梦。”
“草,你小子在这里还能做梦呢?”
“就昨天在二号食堂看见那个小美人啊,被警长掐着脸,不知道是亲还是咬呢,我一下就忍不住了。”
……
那两道声音越来越近了,似乎也在通过水声寻找一个无人的角落洗澡。
夏稚浑身僵硬,双腿如同灌铅了似的站在原地。
【快把淋浴打开。】
HR222突然出声,在脑海里提醒。
夏稚手脚冰凉,迅速打开开关,温热的水顺着头淋下,哗啦啦的水声也重新响起。
那两人愣了一下,脚步声明显停顿一瞬。
“那边有人,走吧,来这边。”
“刚才干嘛呢,吓我一跳。”
“你说那话还是别让人听到比较好吧,快,来这边洗。”
“听到又怎么样啊,你敢说昨天二号食堂里没有别人起歹心?我就直说了,做丨春丨梦的肯定不止我一个。”
脚步声和说话声都越来越远,夏稚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也生出一丝危机感。
他不是自作多情的人,但昨天在二号食堂被警长掐着脸咬的人,除了他难道还有第二个吗?!
也不是说有想法的人就一定会犯罪,可收容在铁孤岛的罪犯能是什么善良之辈?他真的不敢想象,如果刚才赤丨条丨条的自己被那名罪犯发现后会是什么下场。
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夏稚等了几秒,确定没什么人再进来之后,他关上淋浴开关。
就在哗啦啦的水声消失的下一秒,哐当一声,塑料瓶砸在地上的声音突兀地自隔壁响起。
隔壁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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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地上的塑料瓶应该就是每个隔间里面配套的洗发液或沐浴露, 砸在地上的声音不轻,听着很沉闷。
然而令夏稚感到恐惧的是,他并不知道隔壁有人。
他刚进来时, 确定这块没有人才选在这里洗的, 洗完澡之后,没有听到隔壁有异响,隔壁如果有人的话,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是在他冲澡的时候吗?
夏稚浑身发冷,脑子里很乱,他也不记得了,毕竟冲水时水流的声音就在耳边,就算真的有人进去隔壁, 他也不知道。
呼吸停滞, 夏稚裹紧了身上的浴巾。
不管隔壁是什么,留在这里都不是最佳选择,趁他还能听见其他人洗澡的声音, 没有被拉入什么恐怖副本必备的幻境之前,迅速离开公共浴室才是正解。
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还没来得及彻底离开隔间, 眼前人影一晃, 腰上围着浴巾的男人表情淡漠地从隔壁走出来, 只朝旁边扫了一眼, 正对上夏稚四处打量的大眼睛。
夏稚:“……卫辞。”
反应过来时, 他已经呆呆地叫出男人的名字。
男人正欲迈出的脚步停下, 侧头睨他:“你不走?”
夏稚愣住, 随后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心里一喜, 连忙点头:“走!”
卫辞愿意带他一起出去。
跟在男人身后,虽然算不上紧贴着,但之间的距离也不足一米,夏稚还努力地找角度,不让自己暴露在光面。离得近了,也就不可避免地观察到卫辞,他的发丝湿漉漉的,背脊精瘦却不单薄,肩胛骨上的肌肉明显,冷白的肤色衬得血管更青。
他的腰间围着浴巾,夏至看了看自己提到腋下的浴巾难得沉默起来。
这一路都没有人,等到了换衣间,夏稚迅速换衣服,生怕卫辞换好之后不等他直接走掉。
穿好衣服,夏稚抱着盆跑到公共浴室门口,就见卫辞身姿笔直地站在靠墙的地方,头微微低垂,盯着地上瓷砖发呆。
听见门声,他抬起头望过来,见是夏稚,无声转身朝牢房的方向走去。
他好像只是回去的路上顺便带着夏稚而已,两人之间没有交流,更加谈不上提前谈好,夏稚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原本听见流言蜚语而忐忑不安的心也渐渐沉寂。
他是信任卫辞的。
或许是因为他们经历了一场只有夏稚自己知道的合作吧。
总之,在卫辞身边,他变得很踏实,所有浮躁的情绪在此刻宛如被顺毛般平复下来。
至于沟通,在这种神奇的魔力下也变得不重要起来。
两人是‘邻居 ’,回去的路自然也相同。
夏稚跟卫辞走出好远,只有灯光的狭窄走廊里弯弯绕绕,终于来到了一处他熟悉的地方。
就是昨日出不去时,仿佛是复活点一样的那片大厅,不论他从哪条走廊离开,最终都能绕回来。
相比于夏稚的糊涂,卫辞显然对这几条走廊通向的地点了如指掌,比如现在,他踏入一条通道,没走两布拐了个弯,就是仅有两间牢房的小走廊,门牌号分别是1022和1021。
拐进去,先是夏稚的牢房1022,走进去才是卫辞的1021,小走廊尽头是封死的,也就是说这里只有一条路。
夏稚站在1022门口朝卫辞道谢:“谢谢你。”
他真的很感激。
卫辞只是嗯了一声,便打开了1021的门准备进去,余光瞟见夏稚还站在门口望着这边,不由得停下脚步,问:“还有事?”
夏稚摇摇头,而后想了想,又点点头。
“那个,你昨天的任务……好做吗?”
卫辞倒是没想到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美人这么大胆,竟然张口就问有关任务的事。
从昨天开始,就有不少囚犯抛来橄榄枝,这里面或许有玩家,也有单纯的囚犯NPC。但卫辞独来独往惯了,对于这些夹带目的的邀请全部拒绝。
他不想跟谁组队,也懒得在一群需要观察才能分辨出玩家与NPC的人堆里虚与委蛇。
也正是因为这样,开口就问他有关任务的,直至现在,就只有夏稚一人。
见那双透亮的眼睛里含着隐隐的期待,卫辞本可以无视,也可以默不作声来表达拒绝,可偏偏的,他无法拒绝。
想跟夏稚搭话,仅此而已。
“好做。”他说:“很简单。”
一群人换了几层楼的灯泡,就只有几个人从高脚梯上掉落摔断了腿而已。
夏稚松了口气,道:“我的也好做,给监狱长送饭。”
卫辞:“监狱长?不是B区警长么。”
夏稚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是他们认为的,但是我没解释,不是B区警长,是监狱长。”顿了顿,他又小声补充一句:“你、你别给我说漏嘴了哈。”
卫辞难得情绪外露,挑起眉梢。
想不到夏稚还挺聪明的,不像面上看起来这般单纯,知道留一手。
两人分别后,夏稚踏入1022牢房的门,把毛巾重新过了一遍水,晾在架子上,然后才想起来关门。
他走到门边,看见上面的小窗口,忍不住想起那颗与卫辞长相一样的头颅,背脊瞬间爬上冷意。
今天一见卫辞,他就对自己施以援手,倒是让夏稚消去了不少恐惧感,不然换作平时与卫辞打个照面,他肯定吓得抖三抖。
某种程度上也算运气不错?
夏稚苦笑一声,能被这劳什子无线游戏选中就已经很悲惨了,竟然还矮子里拔高,非要争个好运出来……
不过他早上安慰自己的时候,就以常在窗口看见狱警的脸为借口,强迫自己忘掉那颗诡异的头。
正欲拉上门的时候,夏稚突然愣住了。
提起狱警,他想起昨天早上和今天早上的狱警皆是先从他门前走过,去1021卫辞的牢房……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
那他们是如何离开的?
夏稚毛骨悚然,探头朝1021那边的走廊看去,确实是一面墙,而且离他不算远,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一堵墙,也没有其他通道。
手脚利落地关上门,夏稚缩进床里面,贴着墙角坐成一团,又觉得冷,把早上叠好的薄被又摊开,盖在自己身上。
这座监狱太怪了。
从地点到建筑、狱警和囚犯,处处充斥着难以言说的诡异。
夏稚仿佛置身于一片浓雾之中,然而不论他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走出去,而吞人的雾气也在渐渐变浓。
监狱的怪异之处自然不止这一点。
在八点开始劳作之前,夏稚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因为就算他忐忑不安,也无法改变要继续进行每日任务的事实,索性暂时抛掉那些想不通的,先确保自己一定能完成每日任务再说。
早上七点五十多的时候,通知再次响彻铁孤岛监狱。
亦如昨天一样,十分钟内到操场上集合,十分钟后仍然在建筑内逗留的罪犯会受到惩罚。
惩罚是什么,昨天犯人们已经见识过了,所以这一次大家出来得很早,也很齐。
夏稚又跑到角落躲好,暗中观察其他人。
昨天说起有人受伤的例子,今天夏稚也看到了,人群中有个别几个人身上绑着纱布,或是拄拐,或是吊起胳膊,看起来明显是受了伤的样子。
“在看什么?”身旁响起一道声音。
夏稚侧头看去,发现是钱招娣,她抿着唇,脸色青白,眼下的黑眼圈更是明显,仿佛一夜之间被吸走了精气似的,精神萎靡不振。
“你还好吗?”顾不得回答她的问题,夏稚有些担心地问:“你看起来情况很糟糕,是不是生病了啊?”
钱招娣顿了顿,眼中划过一丝诧异,“我没事啊,感觉还好。”
“可你的脸色有点差。”夏稚如实道:“你……有没有照过镜子?”
两天的时间里,夏稚只见过她几次,昨天她虽然神色匆匆,但脸色还算正常,今天突然间就变成这样,属实令人担忧。
钱招娣先是点头,随后又说:“我没感觉哪里有问题,身体不难受,要说脸色的话,我早上洗脸的时候也看出来,我以为是因为一晚没睡的缘故。”
一晚上没睡?
夏稚眸光微动,“为什么不睡啊?”
他说话时,声音都压得很低,加上本就温吞,所以听起来软软的,透着几分求知若渴的好奇。
钱招娣出来之后就看见了他,打了一圈,也就跟他熟悉,过来跟他聊聊天也没什么问题,于是无奈地笑了笑,说:“有点认床,睡得不是很好。”
认床……
夏稚哦了一声,也不追问,默默地收回视线。
钱招娣应该不是玩家。
因为真正的玩家根本没有床,即使是在魂都,配置的基本家具也是一条沙发躺椅。
这种情况下哪有认床这一说啊。
当然也不排除大佬们在更豪华的系统商城里玩起模拟人生的游戏,给自己的魂都小家安排得明明白白,但夏稚瞧钱招娣怎么也不像挥金如土的高能玩家。
“你睡得好吗?”礼尚往来,钱招娣无所谓地问了一句。
夏稚摇摇头:“睡得也不算好。”
蜷缩了一晚上,虽然身体没那么僵硬,但一想到昨晚在半空中乱飞变形的头颅,夏稚就一阵恶寒。
钱招娣:“唉,希望我们能有机会搬进大牢房。”
夏稚一愣:“什么大牢房?”
钱招娣惊讶:“你不知道……哦,不知道也正常,我是昨天偷听到的,他们说如果做得好的话,领导们心情好了,一声令下就能给你搬去大牢房,听说大牢房里更大,像酒店套间,有单独的浴室和卫生间呢。”
夏稚:!
还有这种好地方!?
如果他有机会住上套房的话,洗澡什么的也很方便,就不用去公共浴室了!
“那怎么做才能让领导们心情好呢?”这个领导应该就是指警长和监狱长他们这种有一定话语权的人吧?
夏稚想到弗拉德,又想到余放……
感觉大套间手到擒来!
余放是熟人,很好说话的,弗拉德的话,夏稚觉得也没问题,对方讲道理,能沟通,为了大套间,夏稚说点他爱听的软话哄一哄他也是可以的。
想法很美好,现实却是残酷的。
从钱招娣这里打探来的消息,具体实行方法她竟是一点也不清楚,两人一问一答到最后,钱招娣都不确定大套间这个消息是否准确了。
夏稚哀叹一声,最终没再继续追问,只是把这个念头压在心底。
又是像昨天那样,八点一到,一群狱警分别从几栋楼里鱼贯而出,他们自然地把犯人们归为几个长队,然后又按照每个人的任务单独分了队。
夏稚站在十人队中间,个子最矮,这一队里老弱病残都齐全了,能干的成年男性很少,有两个老人,黑发里面有白丝,大概五六十岁的样子;还有两个胳膊上缠绷带的病号;十人里面有两个是女生,看起来都病恹恹的,脸色跟钱招娣差不多。
这样一看倒也能理解,任谁在刚入局的新游戏里度过第一个夜晚都有可能失眠。
夏稚充其量是老弱病残里面的‘弱’,可即便如此,他也是仅剩的几个行动方便的罪犯之一。
压力给到了夏稚,但是自信却没有。
“十个人十麻袋。”狱警把卷好的一大卷麻袋递给队伍最前面一个壮汉,说:“不管你们怎么分、怎么装垃圾,晚上八点之前把十袋垃圾装满就行。”
壮汉声音闷闷地问了一句:“地点呢?”
狱警看他:“我带你们去,到时候给你们划分,注意不要越界,罪犯之间也不允许打架。”
壮汉嗯了一声。
二十分钟后,狱警带领他们来到一处海滩。
脚下的沙子很松散,埋在里面露出半截的垃圾几乎随处可见,旁边不远处翻涌的海水呈灰黑色,阳光再刺目,也穿不透这片弥漫着死寂的无边大海。
壮汉给每个人都分了一个麻袋,分到夏稚的时候,壮汉多看了他一眼。
“你是……”
他好像认出了夏稚,但夏稚不认识他,用头发丝想也知道的对方是从哪里见过的他。于是夏稚别开眼,小声道:“别说。”
很丢人!
壮汉张了张嘴,倒是什么也没说,只对他小幅度点了点头。
麻袋很大,夏稚照着自己的身高比了比,装满东西的话估计要到他的腰那么高了。
带他们来的狱警在壮汉分发麻袋的时候离开了一会,再回来时拖了个箱子,里面是手套和简便的夹子,方便夹取地上的垃圾。
准备得倒是很齐全,要不是从焦娇那里打探到这不是一个轻松的任务,夏稚或许真的会被迷惑。
他拿了一个小号的手套,戴上之后又去拿夹子。
已经有人开始捡垃圾了,虽然这片沙滩的地方够大,但麻袋也不小,总会有人担心垃圾捡完,自己的麻袋却没装满。
夏稚不往人堆里面凑,他走在离海边比较远的地方,慢腾腾地在沙地里翻捡垃圾。
潮涌的声音带来丝丝咸腥气息,日光下,没有任何防晒措施的夏稚热得不行,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不敢抬头,怕自己一个没稳住晕倒。
他不记得自己捡了多久的垃圾,只知道麻袋里还不足三分之一的时候,狱警突然出现并提醒他们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要是想吃午饭的话,他们可以在一个半小时后暂时休息。
顺着海滩边缘走出很远,垃圾也越来越少,夏稚望着手里只垫了个麻袋底的垃圾,重重地叹口气。
他转过身,正欲返回朝大海的方向靠一靠时,一阵脚步声踏沙而来。
寻声看过去,随后一愣。
“卫辞?”望着卫辞手里的麻袋以及手上同款手套,夏稚震惊极了:“你也捡垃圾啊?”
卫辞:“……”
今天是有点巧。
但他并不想张口就用捡垃圾来寒暄。
149
今天跟卫辞真的很有缘!
在两块区域的分界线处, 两人都没有越界,进行了一番简短的交流。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夏稚在说,但卫辞也有听, 而且听得很认真。
夏稚先是看到卫辞身后半袋垃圾, 即使没有人扶着,也能稳稳地立在沙地上,可见里面的东西是不少的。他半是羡慕半是惊叹地说:“哇,你捡了好多垃圾。”
羡慕捡垃圾捡得多的人。
卫辞那张平日里无波无澜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之色。
瞟见少年紧紧抓着的麻袋,卫辞顿了顿,说:“靠近海边的地方垃圾更多。”
夏稚啊了一声,想了想,说:“我不想离大海太近。”
卫辞挑眉:“为什么?”
夏稚:“大海里很危险, 我的朋友说, 里面有怪物……”说到最后,夏稚的声音就已经压得很低了,“昨天, 她是做这个任务的,看见有人受伤被抬了回去。”
卫辞定定看他, “告诉我没关系么?”
夏稚当然是无所谓的, 因为知道卫辞的人品, 所以打心底里相信他, “没事呀, 你自己也小心点吧。”
说完, 他也不耽误时间, 继续拖着麻袋往回走。
殊不知, 即便他走出很远,卫辞仍然站在原地, 表情淡淡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一种不知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卫辞说不清这种感觉,仿佛在梦里存在过,但那注定是梦,处处充斥着不真实,梦醒后,即使隐约记得一些细节,也无法连贯成一组完整的思想。
良久,他收回视线。
放在其他人身上的注意力太多了,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边,夏稚来来回回又走了两趟,装满了半袋垃圾。
中途,壮汉跟他一路,帮了点忙,似乎觉得他很瘦弱,所以从沙子里刨出比较大的垃圾大件,就放到他的袋子里。夏稚起初是拒绝的,虽然壮汉很厉害,装了也有多半袋了,但夏稚也不好意思直接伸手跟人家要。不过壮汉很坚持,他说自己在其他区域,也帮了那些受伤的罪犯装了些。
“我希望我们这一队都能完成任务。”他低头刨沙,语气平静地说。
夏稚看他一眼,冷不丁想起排队的时候,他很是熟练地询问狱警分配的区域在哪,眼神一亮,问:“你昨天也是来这里捡垃圾吗?”
壮汉点了点头:“嗯。”
夏稚又问:“那你有没有遇上怪事?”
“有。”壮汉看向他:“怎么,你也知道?”
夏稚:“我不知道,但是听说了。”
壮汉哦了一声,一边慢吞吞朝前走,一边捡垃圾。
现在沙滩上的垃圾已经很少了,许多都是埋在沙子下,需要用手刨出来的。
夏稚一边刨,一边听壮汉说起昨天的事。
他叫俞蒙,昨天被分到的任务也是捡垃圾,和今天的配置一样,十人一队,十个麻袋,一块区域。
谁都以为这个任务很简单,与他同队的一对兄弟也是,那对兄弟大大咧咧的,长得很像,总是偷懒,捡垃圾也不勤快,他们脾气不太好,其他人都避开他们走,因为大家都怕,明明他们有两麻袋垃圾的任务,却不捡,吊儿郎当地看着其他人工作,瞧着不怀好意,大家都担心他们是想等别人完成任务之后抢,所以尽可能离他们远些。
事实证明,那对兄弟应该就是抱着抢人家垃圾的心态,因为他们盯着的人都是些看起来好欺负的,比如女性、瘦弱的男性……
像俞蒙这样的,他们连看都没看一眼。
有两个这样的人在队伍里,其他人担忧也是正常,但捡垃圾的任务也不是完全轻松,八个人忙活了一上午才把自己的袋子装了一半,像俞蒙这样手脚麻利的也就装了一半多一点。
可沙滩上的垃圾却是越来越少了,等他们吃完午饭,下午再开工,捡垃圾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那两个兄弟许是看出情况不妙,于是看准时机,一连抢了四个人的袋子,想要凑出两麻袋,但其他人也不是吃素的,或许他们比较强壮,四个受害者对上他们占据下风,但如果是八个就不一样了。俞蒙和其他三人也是好心肠,帮受害者抢回了袋子,并呵斥兄弟俩不要再试图抢其他人的劳动成果。
兄弟俩没辙,只能重新开始捡垃圾,不过他们的时间太少了,白白浪费了一上午,下午才刚刚开始。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突然说看见海里有大垃圾,所以要下海去捞,两人齐齐下了海。
然后就出了事。
先是灰黑色的海面上翻涌起血水,会水的两人在海里扑腾哀嚎,俞蒙见势不妙,正欲下去帮忙,就被一旁的人拉住了。
“别下去,那水里有怪物!”拉住他的人是刚刚的受害者之一,他愤愤道:“反正他们也不是好人,死了就死了吧!”
俞蒙犹豫极了,他无法眼睁睁看着两人就在自己面前死去,更何况他们所在的位置并不深,如果够快的话……
他的脚已经走进海里了,也就是在这时,他看到了所谓怪物:那是一种半人半鱼的东西,全身的皮肤光滑,肤色是青白的,黑色的血管遍布全身,它们的眼睛是鱼眼睛,手指尖锐锋利,正一下一下掏去兄弟俩腿上的肉。
水浪还在翻涌,俞蒙看的不太真切,他虽然好心,但也没善良到可以冒着生命危险下去救人,于是迅速退回来,并跑去找到狱警。
等他带着狱警回来,那兄弟俩已经爬上了岸,双腿血肉模糊,有的地方都见了骨头。
狱警对此没有丝毫意外,拿出对讲机通知医疗队,接下来大约就是焦娇看到的那样,这两人被抬走了,因为伤势严重,连担架上的布都被染红。
“海里确实有垃圾,而且很多。”俞蒙望着大海的反向,微微叹口气:“这些岸上的垃圾好像每天都会刷新似的,明明昨天为了装满那八麻袋,我们都已经很努力了,沙滩上的垃圾也不好找,今天一来,垃圾又变多了。”
“昨天你也在这片区域吗?”
“那倒不是,但如果每一片区域都有人清理垃圾的话,情况跟我们应该是差不多的。”
也就是说,如果每天都有人清理垃圾,那么每一块区域在装满十麻袋的垃圾之后,至少肉眼可见之处应该是干净的。
但他们来到沙滩之后,表面上的垃圾还是很多,清理了一阵之后,垃圾才减少。
夏稚想了想,说:“或许是海浪冲上来的。”
俞蒙没应话,无奈地挑了挑眉,可见对这个说法是不信的。
两人追着垃圾走,垃圾越多的地方越靠近大海,俞蒙在海浪冲过的位置就停下来了,目光沉沉地盯着波涛汹涌的暗色海水,脸上是不可察觉的警惕。
“我不准备往那边去了。”俞蒙拎了拎自己的袋子,说:“我下午一定能完成。”
夏稚也不敢去,但他麻袋里的垃圾真的很少,这片区域,除了靠海的地方,他们走了一圈,和其他罪犯也遇到几次,垃圾是越来越少,连能刨的地方都得靠运气抢了。
俞蒙瞧他一脸犹豫的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道:“我做完了就帮你。”
夏稚下意识说了一声谢谢,但也知道自己不能把完成任务的赌注押在俞蒙身上,于是摇头拒绝道:“不用的,我自己也可以。”
可以吗?
很悬。
他总得试试,而且又不是没有时间了。
这样想着,夏稚信心满满,动力十足。
囚犯们统一去二号食堂吃饭,二号食堂开放的时间是中午十一点半到下午三点,他只要在这期间去吃午饭就行了。
俞蒙并没有一直跟他在一起,许是干活多饿得快的缘故,俞蒙十一点半就去吃饭了。过一会,夏稚瞧着主路上又多了几个穿囚服的人,他默默收回视线,继续捡垃圾。
大约一点钟的时候,他的麻袋里已经装了不少垃圾了,比半袋还多一点。
垃圾的种类有很多,什么塑料瓶、残破的袋子、衣物布料等……
每一种东西都脏兮兮的,给人一种大海正在被污染侵害的既视感。
事实也确实如此。
夏稚正欲去食堂吃饭,耳尖微动,一道悠扬的、仿佛来自遥远天边的空灵歌声钻进耳中。
他愣住,轻轻蹙眉,有些诧异地回头,看向无边无际的大海。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海浪声依旧汹涌,那特殊的曲调好似他的幻觉。
但很快,夏稚就反应过来,这不是错觉。
大海深处,有东西在吟唱。
那婉转悦耳的吟唱宛如情人的挽留,期期艾艾,由远至近地传在夏稚的耳畔。
原本要离开的脚步像不受控制了似的,竟是调转方向,朝奔涌的黑暗海水一步一步走去。
当夏稚发现不能控制自己的身后,小腿已经被翻涌的海水淹没。
透光的海水里,一道道银光掠过眼角,夏稚小脸煞白,想要跑已经来不及了。
他感觉有什么黏腻的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踝,并将他用力拖进大海。
噗通。
夏稚单薄的身躯被带进大海中。
身上的束缚在沾染海水之后瞬间消失,夏稚奋力挣扎,朝岸上游去,不论他怎么摆动双臂,海面却理他越来越远。
海水浑浊,夏稚已经很努力地睁开眼,试图看清水中的景色,但他什么都没看清,只能感觉到自己被抓着向大海的更深处坠去。
大海阴冷,刺骨的冰寒钻进毛孔,凝固血液与血肉中的生机。
黑暗如有实质般侵吞五感,所有的意识在视野被剥夺的那一刻消散在茫茫大海中-
“快快快,把人抬到这里来!”
“唉,这个受伤严重啊,被咬成这样了。”
“先看这个吧,那个还有意识知道疼,这个都快没气了!”
……
铁孤岛专为监狱囚犯设立的医院内,两台担架被送往急救室。
一台担架上的伤者囚服被染透,鲜血淋漓,可他还清醒着,眸光清浅,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听见周围的声音,也只是动动眼珠。
可见他还是清醒的,即使身上流了那么多血。
另外一台担架上的人就不太妙了,虽然没有受伤,但那张绝美的小脸此刻苍白无比,没有丝毫血色,浑身冰冷,手指蜷曲,他的双眸紧闭,柔软的唇也失了健康的色彩,若不是医生说还有救,怕不是看一眼就觉得担架上抬了个死人。
昏迷的人被送进急救室的时候,浑身是血的男人微微侧头,目送那台单价进入门内。
在他旁边守着的两个护士见状,连忙呵斥让他躺好,不要乱动。
“你叫什么?住哪个区哪间牢房?”
“C区1021,卫辞。”
“你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在指定区域清理垃圾。”
“刚刚被推进去的那个小男生你认识吗?”
“C区1022,夏稚。”
护士在平板上搜寻记录的手一顿,而后了然道:“原来是‘邻居’,怪不得舍命相救。”
卫辞沉默着从担架上坐起来,惹得一旁正在给他简单处理伤口的护士倒吸一口冷气,“你干什么?赶紧躺下。”
“不用躺。”卫辞说:“因为是在血水里,所以看起来很严重。”
他跳下水救人,就只是被咬了两口而已,一口在胳膊上,一口在大腿上,血冒出来的那一刻染红了海水,也顺便给他的囚服染了色。
疼痛感不是假的,他也没有强大到可以忽视身上的痛感,但用这些伤痕去还一个有用的发现,倒也不亏。
想到少年在浑浊的海水中被一群怪物簇拥在中央,像水草似的随波逐流,卫辞便忍不住惊讶。
怪物不伤害夏稚,甚至可以说,它们喜欢夏稚,亦如飞蛾扑火般,难以自持。
可不论怎么说,把一个溺水的人继续留在海里,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所以卫辞快速把夏稚带出来了,也正如他准备好的那样,在与怪物争执的过程中身上负伤。
护士做好记录,又给卫辞检查了一遍后,确定他伤得不重,就把他带到诊疗室,针对伤口进行一系列消毒包扎处理,因为腿上的伤看起来很吓人,护士按照规定,给他批了一天的假期。
批了假,他就必须待在医院的单人病房里,空间大小跟牢房差不多。
“这期间不需要去做任务,等伤好了再去。警卫长那边会收到你们受伤的消息,总之明天不会有你们的任务,所以安心养伤吧。”
整个医院里的护士都像正常人,不仅能力一流,态度也很和善。
但这种正常在铁孤岛监狱里就变成了不正常。
卫辞被关在病房里,午餐也是由护士送来的。
简单的盒饭,谈不上有营养。
“溺水的小男孩也被安排住院了。”送饭的护士正是给他包扎伤口的那一个,许是想起他们‘邻居’之间的友谊,即便卫辞没问,她也多说了一嘴:“比你住的时间长,至少要住五天。”
卫辞拿着勺子的手一顿。
五天……
占了游戏大半时间呢。
“这期间什么都不用做吗?”卫辞故作无意地问了一句。
护士正在记录伤口情况,闻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都受伤了还用做什么?”
卫辞直接点明:“不做任务的话也没有机会离开了吧?”
护士皮笑肉不笑:“这个世界上有一句老话,叫做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既然选择了清闲的道路,那么就别想得到监狱长的青睐并在为期十天的大会上脱颖而出,离开铁孤岛。
150
监狱对待伤者的待遇还是很高的。
住在医院里, 一日三餐有人送,治疗也尽心尽力,最重要的是在这期间不需要做任务。
但同样的, 不做任务就不能提高个人形象分, 为期十日,一定要在做任务时得到监狱领导以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贵族们的认可,才有机会离开铁孤岛监狱。
游戏时间为十天,第七日为安全通道开启时,让卫辞心里琢磨不透的地方就在这里。
游戏时间和出狱时间这两者是否存在必然关系?
如果存在的话,提前三天通过安全通道离开的玩家不能坚持到第十日的表彰大会,会不会有影响?
如果不存在任何关系,那么玩家装病或者故意受伤, 来到医院后苟活十天不也可以通关游戏吗?
到目前为止, 还没有玩家死亡的情况出现。
如果每日任务也像这两天这样,只有受伤没有死亡的情况,那么对于六十名玩家来说, 是一件好事。
不过,这真的可能吗?
护士离开, 卫辞将午饭吃完。
大手拿过塑料盖子, 完整的扣到盒子上, 细长手指微动, 一块只有一小节手指大小的透明塑料被他收于掌心之内。
二十分钟过去后, 依旧是那个护士来收空饭盒。
这次她来的快, 去的也快。
等病房的门被锁好后, 躺在床上的卫辞睁开眼, 缓缓看向大门的方向。
刚刚他检查了一下,这间屋子跟单人牢房不一样, 没有监控……至少没有特别明显的监控。
如果有监控,也应该是不能用科学解释的。
因为他有一个针对性很强的道具,花费不少积分兑换下来的,一局游戏只能用三次。刚刚他用了一次,就在这间病房里,道具显示在这间屋子内,他没有被监控。
这也是卫辞为什么冒险抠掉一块透明塑料盖的原因。
有些硬度的塑料碎片再修整胰一下,可以做很多事。
比如撬锁。
-
另外一间病房内,刚刚被抢救了一番的漂亮少年眼睫轻颤,随后缓缓睁开眼。
脑海中是HR222的呼唤声,夏稚的意识还在飘散,记忆复苏之时,被大海吞没的窒息感重新涌上心头。
“啊!”
夏稚惊呼一声坐起,后遗症般用力呼吸,双手攥紧身上微硬的布料,就这样过了许久才微微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穿的以及身处的空间有些陌生。
严格来说,这里是一间病房,他身上穿的是病号服。
但他为什么来这里、怎么来的都是疑问。
不等夏稚思考,病房的门被推开,一群护士鱼贯而入,不顾他醒来后的反应,直接给他简单检查了一遍。
被按倒在病床上准备输液的时候,夏稚十分茫然:“请问我这是在哪里……”
“医院。”年轻的护士看都没看他。
夏稚顿了顿,语气里满含期待地问:“是离开监狱了吗?”
护士抬眼,给了他一个‘你在想屁吃’的眼神,没说话。
夏稚:……
好吧,他应该还在铁孤岛上。
护士给他输了液,就离开了病房,她们还带走了一些医疗设备,原本还有些拥挤的小病房瞬间就变得开阔敞亮。
夏稚环顾一周,感觉除了没窗户之外,病房内的装修设计跟正常医院一样。
也不知道怎么,来到这里他有一种莫名的归属感……
反正比在监狱里的时候安心多了。
【你溺水,有人把你救了出来,然后你被抢救。过程就是这样简单。】
输液期间,夏稚问HR222发生了什么,HR222这样回答。
夏稚倒是不怀疑这些话的真实性,不过他绝对不承认自己是溺水!
[我会游泳。]夏稚说:[虽然可能游得没那么好,但也不会溺水。]
他到底为什么沉入海底,天知地知系统知。
【我知道,但真实情况就是你溺水了。】HR222无视细节,直接说出结果:【那些怪物没有伤害你,所以结果就是溺水。相比之下,救你的人还被咬了两口呢。】
夏稚愣住。
下水去救他的人受伤了?!
[是谁……]
话音未落,刚刚关上的病房们又一次被推开。
一个身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高挑男人走进来,打断了夏稚所有思绪。
这又是来干嘛的?
医护装扮的人全副武装,他的目标很简单,那就是躺在病床上的夏稚。
直至对方走近,夏稚才猛地反应过来,这人应该不是单纯的医生或者护士。
刹那间,惊慌涌上心头,他还在输液,无法自由地从病床上离开。
“你是谁?”他望着男人,语气颤抖地问:“你不是医生!”
男人走近,眼眸沉沉地盯着夏稚,而后单手摘下口罩。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夏稚眼前。
“是我。”卫辞低声道。
松了口气的同时,夏稚也很疑惑:“卫辞?你怎么会在这里?”话音落下,他就联想到了HR222说过的话,有些震惊地睁大眼:“救我的人不会是你吧?”
卫辞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不可以是我么。”
“不、不是,就是……”夏稚一顿,猛地急切询问:“你哪里受伤了?要不要紧?”
卫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偷拿这身白大褂并查出夏稚的病房可不是为了闲聊的,他动作极快地在房间角落的机器上的按了几下,然后回来,对夏稚说:“你是重症病人,这间病房出入都需要指纹或者备用密码,如果你一直住在这里的话,备用密码是四个零,明白了吗?”
夏稚还在发懵,这是什么意思?卫辞把备用密码给改了?
见他一脸茫然,卫辞想了想,用简单易懂的话解释了一遍。
“以我的受伤情况只能在医院里住一天,一天之后我就会离开。但是我打听过,你应该会被安排住在这里至少五天。”他说:“这期间医护人员绝不可能放任你随意走动。”
夏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他大概听明白了,卫辞的意思是他会在医院里住很久,这期间并不自由。卫辞告诉他备用密码,只是为了能让自己在医院内自由行动。
对于夏稚来说当然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具体的你可以再问护士。”说完,卫辞就要离开。
见男人要走,夏稚下意识叫住对方。
“卫辞!”等他停下,夏稚就开口道谢:“谢谢你,不管是救了溺水的我,还是告诉我备用密码。”
卫辞沉默几秒,忽的转身,眼眸紧紧盯着夏稚。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他的声音如同那双锐利的眼睛,步步紧逼:“我们之间认识吗?你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夏稚脸上的笑容微僵,惊疑地皱起眉头。
他的第一局游戏为考核局,用系统的话来说,那一局游戏就相当于游戏读档下的幻觉,甚至都算不上什么二周目,因为本质结局并不会因为他的出现而改变,相反他在游戏中认识的人、做出的决定、结局的走向,都是一场专属于夏稚本人的幻觉。
即使夏稚没理由地信任卫辞,卫辞也不应该对他有其他想法——因为从卫辞的角度去看,夏稚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此时此刻,听见卫辞坦然承认他对自己有种熟悉的感觉时,夏稚只觉得毛骨悚然。
就好像游戏AI觉醒、机器人有了自己的思想、冰冷的数据凝聚成新的生命……
细思极恐般的可怕。
“你在想什么?”卫辞依旧是那副冷淡的、好像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表情,但他说出的话却是一针见血的,“几秒钟的时间,你在思考怎么应对我刚才的问题。”
病床上的少年抬起头,似乎有些惊魂未定,清透的眼睛望过来,仿佛闪动着潺潺水光。
“我、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会对我有熟悉的感觉。”夏稚抿着唇,他知道自己此时很慌乱,但嘴上决不能承认认识卫辞:“因为我确实不认识你。”
卫辞:“是吗?”
夏稚连忙点头,思考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完美的解决方案。他索性将躲闪心虚的目光坚持到底,声音也压得很低,“那个,在铁孤岛监狱之外你见过我吗?”
如果把心虚的原因归为这局游戏的基础背景的话,好像就没没问题了。
——我怂了吗?确实怂了。但怂的根本原因是怀疑没入狱之前我们俩是不是有矛盾。
与游戏、玩家、系统……这些都无关。
自认为伪装很好的夏稚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卫辞,见对方沉默几秒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夏稚松了口气,半晌,躺在病床上发出一声哀叹。
【……你不会以为自己很机智吧?】
夏稚:[不机智吗?你少泼我冷水哦!]
HR222:【你骗人的伎俩一点都不高明,你想让卫辞以为你不是玩家,而是游戏副本的土著NPC,可你的名字早就被全服通报过了,稍稍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认为‘夏稚’这个名字是普通NPC。至于现在你还没被其他玩家认出来,大概率是因为知道你名字的人不多。】
尤其是这局游戏有六十位玩家,可能到通关的那天,玩家之间都认不全。
从未想到这一层的夏稚瞬间懵了。
靠!全服通报害我!
-
避开工作人员走在医院走廊里的卫辞脸色冰冷,他熟门熟路地来到洗衣房,把白大褂脱下,而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用随时准备好的小塑料重新撬开锁,回到自己的病房内。
躺到床上,他盯着雪白的天花板良久,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清浅却讽刺的弧度。
拙劣的谎言。
虽然被他识破了,但因为谎言他反而确定了一件事。
夏稚是玩家,而且认识自己。
那种熟悉的感觉并不是单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