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小百灵鸟
*
大殿内的上方蛰伏着许多蝙蝠，红眼，蓝脚，房檐仿佛是由他们铸造。四周的阴风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钻来的。
这是一栋密闭的建筑。
升降台入口处，两名守卫兵对来者进行了面部检测。
“滴滴——”
入口处的红光随着声波逐渐消失。
安静，诡异，空旷。
密星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永远忘不了那些复杂的情绪如凶猛的波涛朝自己拍来的感觉。
但现在，他不是新人了。
甚至一步步爬到了别人一生都抵达不了的高度。
他手底下养着一堆“茧”，他所忠于的人曾经说过，期待他把这些“茧”养成蝴蝶的时刻。
密星踩着沉重的步伐，脚步声在望不到头的长廊中回响。
大殿入口，不是随便就能找到的。
紫蓝色的光圈里，位面旋转门转瞬即逝。
在某个时段，密星眸色一顿，沿着裂缝走了进去。
“滴滴滴————”
声音急促，震耳。
一个极其恢弘的大厅映入眼帘。
见到熟悉的场景，密星却丝毫不敢松懈。
他知道每到这里一次，就意味着离生命的终结更近一步。
反正，他是这么计算的。
高台之上。
靠背椅背对着下方，一双黑色皮靴从底座的缝隙里漏出。
气氛有些微妙。
密星走到大厅正中央的位置，单膝下跪，一只手搭在心口处行礼：
“boss。”他语气敬重。
上面的人没说话，密星额头冷汗涔涔，不知对方是何用途，但还是继续：
“boss。这次任务执行过程中出现了失误，是我的问题。”
“范书遇会突然上前抵挡，我没有料到。对方大概已经猜到了一些东西，以后的行动会很麻烦。”密星皱起眉，低头认错，“是属下的失职。属下甘愿受罚。”
他不敢停顿，生怕被揪住任何错处。
但上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只是，那双皮靴交错，翘腿，换了个姿势。
密星跪着，心像被放在油锅上煎。
半晌，一道笑声才响起，如银铃般脆耳。
“密星，你也有今天。”水仙站起身，顺着台阶走了下来，她今天换了一个发型，单侧的麻花辫紧贴在胸膛，绿发仍然耀眼。
密星看到来人，脸色一变，就要站起身。
“跪着。”
水仙眼神一凛，杀气腾现。
“主上不在。”右侧，暗帘别人推开，另外一道身影走了出来，但并没有靠近密星，只是斜斜地倚着墙壁，“但是他让我们给你捎一句话。”
“纵横俱乐部不养闲人。”
密星老老实实跪在原地，低着脑袋，眉心一沉。
“是。”密星嗓音一哑，回答，“我知道了。”
*
处刑室。
密星趴在刑具上，后背血肉模糊。
水仙推开了门，露出笑：
“结束了。”
“我要见boss。”密星从刑具上爬起来，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你也配主动要求见boss？”
“我知道我搞砸了一切，但是，请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滚。”
“我要见boss。”
密星执拗地要求。
他知道，如果今天自己受刑结束后就这么离开，从此以后便再也不能回来了。
水仙皱着眉，眯眼看着眼前的人。
过了一会儿，水仙抬脚要走。
“我会传达你的意思。”她撂下这句话。
密星吐出一口气。
闻言，他整个人失去力气，跌坐在地上。
伤口的血顺着后背流到了地板上，一旁，两个没有脸的东西走了过来，一起把密星架住，扛了出去。
*
窦章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飞行公寓。
公寓离地，往上抬升。
防御层在夜空里若隐若现。
他收回视线，低着头，拉上卫衣的帽子，朝前走。
【发财：主人，范先生是您的朋友吗？】
“怎么？”窦章嗤笑一声，“开始打探我的人际关系了？准备找下家？”
【发财：】
【发财：主人，您要相信发财，发财绝对没有过任何想要背叛您的心思，当年是】
说到这，这弱智精神体的嘴像被突然缝上了一样。
“继续啊。是什么？”窦章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倒是想听听你到底能编出来什么。”
【发财：主人，发财绝对没有过任何要背叛您的心思。】
它重复了一遍。
窦章无语了。
“行了，你还是闭嘴吧。”
越说他越烦。
发财可能也是自知理亏，还真不再骚扰窦章。
虽然窦章不确定，这二百五精神体到底有没有“理亏”这种情绪。
窦章是走着回家的。他完全可以打车，或者干脆让发财把自己的摩托叫过来。
但是，窦章莫名不想那么快回去。
他沿着刚才背着范书遇的路，原路返回。
手上没了重量，空落落。
虽然脑子里想的事很多，但窦章眼睛没闲着。
他估计，自己现在是那些人的头号猎杀对象。
知道的东西太多，或者说，离真相越近，就越危险。
窦章把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都串在一起，想了一遍。
好像还是有很多东西对不上。
纵横俱乐部为什么杀了窦良辉，窦良辉为什么这么多年东躲西藏，又为什么认识伏录颂。
老汉因为范书遇的记忆芯片而死，那么芯片里到底有什么？
还有这张照片。
这一切都很碎片化，仿佛没有什么关联。
窦章慢腾腾地挪着步伐。
快要到自己家的时候，窦章路过了便利店。
他余光看见，电吉它亮了一盏彩虹灯。
于是，窦章敲了敲门。
门没开。
可是一只手破门而出，手紧紧地攥着。
招牌上的耿鬼突然跳了下来，悬浮在窦章的头顶。
这是一个电子眼。
它扫描了窦章的脸，确认是本人后，那只手缓缓地展开，手心躺着两个字。
“不知。”
窦章：
他一巴掌拍在那“手”上，把“手”都给打歪了。
然后他抬头看着耿鬼，不屑道：
“要你有什么鸟用。”
便利店内，一个穿着棒球服的黄毛青年正在吃泡面，他透过监视器看到窦章站在店门口，把自己花了重金买的“手”给打歪，瞬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扯过墙边的麦克风，嚎：
“我尼玛的！窦章你个王八蛋，你知道我这器材花了多少钱吗？！滚，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与此同时，窦章脚边那个电吉它一抖一抖，响起青年的话：
“我尼玛的！窦章你个我面前了。”
窦章：
他抬头，眼皮一掀，“你就这点出息。”
说完，他直接走到游戏机边上，往里头扫了两千过去。
窦章朝着头顶的耿鬼摆摆手：“走了啊。”
店里瞬间没了声。
这家便利店的前身是“万事通”。
前任经营者，是黑市里人人闻风丧胆的“百灵鸟”。
“百灵鸟”，空谷传响。简而言之，就是什么都知道，只要给了钱，什么都能说。窦章原先和百灵鸟有些交情，可惜百灵鸟几年前死了。
现在便利店里的那位，是百灵鸟捡回来的流浪儿。
他说自己胆小，不愿意继承衣钵，也不想因为几个消息就丢了性命，所以只开了个卖杂货的店逍遥享乐，下半辈子倒是也不用愁。
他店里面卖的东西，大多是服务于仿生人的。
比如电池，磁片，还有□□。
但是，小百灵鸟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一无是处。
他看着自己泡面底下压着的纸条。
是窦章两小时前塞进去的。
上面只有一个问题：
“我的父亲是在保护我吗？”
而纸条的背面，其实写了答案。
桌边，青年收拾好碗筷。
“来。”他揉了揉自己胳膊肘旁边的小猫咪。
小猫咪抬起脑袋，张嘴吹了吹。
一道火焰喷射而出，青年手指捏着的那张纸条逐渐消散。
*
早上九点。
范书遇猛地睁开眼。
他头痛欲裂。
但是没断片。
他记得昨晚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因为心情不好就在窦章面前酗酒的场景。
虽然说是酗酒但他也着实没想到，自己三瓶倒。
“小白。”范书遇一开口，声音嘶哑，喉咙还有些疼，他揉了揉，拉开隔音帘，又喊了一声，“小白？”
“老大。你醒了。”
苏三亭在对面的月亮船上荡着脚丫子。
只是，他的眼睛肿得像灯泡。
范书遇一哽，问：“哭了一晚上？”
“老大呜呜。”他不提还好，一提，苏三亭又想掉眼泪，“没关系的，只要你平安就好。”
“小白他出去啦，今天要找地下医药商买东西！”苏三亭恢复活力，“老大你需要什么，我可以帮你！好不容易周末休假，老大你就让我多陪陪你吧！！”
范书遇闻言敲了敲他脑袋，随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下楼后，看到客厅角落里的小丑鱼。
范书遇差点一头栽进沙发里。
他瞪大眼睛，甚至搓了搓，确认自己不是幻觉后，他抬头看着头顶的人，问：
“为什么有两条？？”
苏三亭一听，也很震惊，瞳孔地震。
他差点掉下来，赶紧穿好拖鞋噔噔噔地跑过去看，“卧槽，老大，是真的，是两条活的鱼！！”
苏三亭倒吸了一口气，试探道：“它是怀孕了？另外一只是生出来的孩子？”
范书遇眉毛拧成毛毛虫。
“怀孕。”他佩服苏三亭的脑洞，嘴角抽搐，一字一句道，“怀了谁的孕？我的？”
第62章 万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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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鱼好端端地养在鱼缸里，为什么能凭空冒出来第二条？
“如果这条鱼呼吸都能受孕的话，庸城的动物大概就靠它来拯救了。”范书遇冷哼一声，在通讯栏里找到了熟悉的人。
这事还得问颜伊白。
他联络上颜伊白后，询问了情况，电话内的人似乎是在忙，周围声音嘈杂。
颜伊白顿了顿，解释：
“老大，另外一条鱼是窦章今早送来的。我见你在休息，就先暂时收下了。需要归还吗？”
他继续，“窦章说这条小丑鱼是蓝色的，在黑市里见到觉得你肯定会喜欢就买下来了，说是感谢你昨天请他喝酒。对了，他还留了一张纸条给你，放在客厅的花瓶旁边。”
“行，我知道了。你忙吧。”范书遇掐断电话。
他顺着颜伊白的指引，在客厅的花瓶旁找到了一个类似于信封的玩意儿。
虽然科技高度发达，蒸汽朋克时兴，但庸城的各处还是能见到不少与这些都不沾边的东西，比如传统黑水笔，手工艺品，书信。
范书遇归结于人类的躯体可以与科技共振，但灵魂和精神永远高于现实。
那封信拆开以后，范书遇看到窦章字迹龙飞凤舞。
“亲爱的小书，你的极限酒量是三瓶又二分之一，多一滴都不行。我只背你这一次，望你以后自重。”
范书遇：
这又是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
范书遇反复看了两眼，把信封装好，塞进抽屉里。
关键是，窦章留了个这玩意，他却还得跟人家道声谢。毕竟那条鱼算是自己收了礼。
周末范书遇也没什么事做，最近赏金猎人的行情似乎都不太好，因为监察局上半年为了应对纵横俱乐部的大规模犯罪活动，招聘了很多新的监察人员。
其中有不少人的前身都是赏金猎人。
飞行公寓内的面包机“咔嚓”一声，指示灯频闪，原本还趴在鱼缸面前观察那一红一蓝两条小丑鱼的苏三亭瞬间站起身。
他噔噔噔地跑过去，给自己和范书遇都做了早餐。
“老大，今天有什么安排吗？”苏三亭眨眨眼，眼中带着期待。
他巴不得范书遇能带着自己出去。
但，范书遇摇头：“等会儿可能会去酒吧看看。”
“啊？”苏三亭的失望肉眼可见，“老大，你都很久很久没有带我出去冒险了！”
“冒险？”范书遇嘴角一扯，“你指的是被毒气浸染身体动弹不得，在池核里差点被赛博精神病一口咬死，还是杀手拿着大炮朝着你的脸轰？”
苏三亭瘪瘪嘴：“老大你别吓唬我了，我不怕！”
“你不是又要月考了吗？”范书遇话锋一转，拿出杀手锏。
苏三亭：
他一下漏了气，只能把盘子摆在桌上，绷着脸窝在座位里。
范书遇走过去，趁机薅了把苏三亭柔软的头发。
他入座，慢条斯理地切着桌上的合成科技肉牛排，“正好你今天不用去学校，去找窦章吧。”
苏三亭又瘪嘴，“噢”了一声，默默地给范书遇盛了一杯水。
趁着吃饭的功夫，范书遇主动联系了一下窦章。
对方秒回。
【有件事情要和你说，前段时间你不是叫我联系连如琛吗？他说他不清楚，而且他翻了翻亚特兰蒂斯的修建记录，发现有关海底公墓的信息全部被消除了，鼓生的球居里也找不到任何东西】
【还有，奶油制造厂已经搬空，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暗中操控着一切。亚特兰蒂斯的那条线算是全部断了】
【我最近在找调查员搜寻郭锐的行踪，巧的是，郭锐也像人间蒸发一样】
【纵横俱乐部上次把监察局的太平间给炸了，算是搞了一个大动作，我总觉得他们最近还会有别的行动，甚至炸掉太平间可能只是计划的基础一环而已】
【接下来我们要面对的就不仅仅只是一个池核那么简单，我提醒你一下，万事小心】
范书遇飞速地浏览着在聊天框里弹出来的消息。
他字斟句酌，最后只回了三个字。
【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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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书遇到达酒吧的时候，在客座上看到了一个意外来客。
地下酒吧生意很好，主要是因为有赏金猎人Y的名号。
即使是白天，座位上也插满了人。
前台，维克托一天有一般的时间都在调酒，但他并不觉得累，总是微笑着面对每一位客人，这是基本的职业素养。
维克托看到范书遇走过来，微微弯腰行礼，笑得很绅士：
“日安，老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范书遇笑了一声。
“你少跟颜伊白混在一起，怎么变得跟他一样文绉绉的。”范书遇低头看着机械桌上浮现出来的客单。
维克托只是微笑，并不作答，他低头沉浸到自己的调酒事业里去，好像手里的不是酒杯，而是艺术作品。
三分钟后，一杯漂亮通透的紫色系酒出炉，被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桌上。
范书遇接过，示意维克托，这杯他亲自接待。
维克托很意外，但又一鞠躬，目送。
“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你。”
范书遇端着一杯酒朝人走过去，打了声招呼。
这酒是葡萄鸡尾酒，林为洵点的。
林为洵坐在皮质沙发里，坐垫很软，甚至带着点按摩的功效，他冲着范书遇嘿嘿笑：
“书遇哥，你跟我也太见外了！”
“说吧，什么事？”范书遇落了座。
林为洵手里还夹着一根笔，脖子上挂着用绳子系上的笔记本。
他抿了一口酒，低垂眼眸，似乎在思考要怎么开口。
“书遇哥，你跟我老大是不是呃。”林为洵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关系，“你们现在，是同伴吗？”
范书遇一顿。
他抬眸，眼神里映射着酒吧内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光，“这话你应该问你老大。”
“我问过了。”林为洵打断，“就是因为问过了，才来问书遇哥你的。我跟我老大交情很好，是过命的兄弟。我私心里不希望他受伤。”
范书遇皱起眉，他觉得林为洵这话有些没头没脑的，而且和自己不在一个层次上。
对范书遇来说，窦章现在最多算是因利而来，失利而散的合作伙伴。
林为洵把那杯酒放在桌上，他双手交叠，指尖发白，说：“书遇哥，或许你听说过超智能精神体吗？”
范书遇：“我知道。编号越往前，能力越强大。”
“黑客几乎人人都有精神体，因为这会方便黑客操控和运转代码，并且与电子器械连为一体，我老大也有。但是他的精神体比较特殊，曾经有一次，他遭遇了精神体的背叛。”
“这有多恐怖，我相信即使是门外汉也能想象到。”
林为洵并没有过多地范书遇透露讯息，只是点到为止。
“你不需要知道我老大经历了什么，也不需要知道精神体的失控对于全投入情况下的黑客来说会造成何等的重创。”
“整整三年，我老大都没有用过精神体。”
“但是就在昨天，他重启了曾经的精神体。”
林为洵说到这，又喝了一大口鸡尾酒，“范书遇，你知道黑客圈子里，对拥有高等级精神体的同行都有什么样的评价吗？”
“操控编号前排的精神体的黑客，都在燃烧生命。”
林为洵目光里的情绪很复杂，混沌又深刻，灼灼如夏，他看向范书遇说：
“我老大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书遇哥，他很早就认识你，他远比你想象中的珍视你们的合作。”
“我今天和你说这些话，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或者回报他。我也知道挺莫名其妙的，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林为洵思忖了几秒，笑容无奈。
“我希望看到你也在燃烧。”
他说。
“不然，你们一定会输的。”
林为洵的眼神穿透力很强，他透过范书遇，不知道在看什么。
范书遇现在还不能懂这句话的份量，当他懂的时候，再回首，发现。
自己来时的路，早已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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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为洵独自坐在角落里，一边刷着社交平台的碎片信息，一边吃着小甜点。
甜点是范书遇附赠的。
“我希望看到你燃烧。”
范书遇脑子里飘荡着这句话，他坐在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在放空。
酒吧的另一侧角落里，几个壮汉在拼酒，火药味十足，头顶的中央广播麦克风在播放朋克音乐，摇滚与蒸汽在这间地下酒吧内勃发出热浪，燥得人心脏都喧嚣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入口处的赛博木鱼又开始响，这表示有新的客人到来。
范书遇还没回头，就听到脚步声逐渐朝着自己逼近，而且一道很耳熟的，稍微有些稚气的声音传来：
“范！书！遇！”
听到自己名字被人这么咬牙切齿地喊，范书遇回头，来者居然是个熟人。
被遗忘的久远的记忆破土而出，范书遇挑眉看着眼前人。
青年是之前花钱让范书遇去解决偷他女朋友内裤的变态的富二代。
富二代这次来，染了一头彩虹色的头发，从左到右依次是赤橙黄绿青蓝紫。
均匀分布。
范书遇看到这个发色的第一瞬间，想的是哪家的托尼老师有这么高超的手法。
富二代气冲冲地凑到范书遇面前，扬言：
“我要你帮我去监察局里捞一个人出来！”
第63章 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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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记得我了？”富二代皱起眉问范书遇。
范书遇：“记得。我们交易过。”
“你记得我就好。”富二代冷哼一声，“那我也算是你的回头客了吧？我这个单子你不接也得接！”
这儿动静很大，林为洵小跑着过来凑热闹，他打量一番富二代，看起来像是个大学生，还是成绩特别不好的那种。
“你口气不小啊？”林为洵啧啧两声，“要去监察局捞人，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你不怕自己等会儿走出酒吧就被人嘎了吗？”
范书遇记得，面前的富二代上次也是这么莽撞地在酒吧里闹。
“我跟范书遇说话呢，你谁啊？”
富二代不满地皱起眉，双手叉腰，气势很狂野。
林为洵扬眉，没说话，范书遇倒是问：“你要我去监察局捞谁？”
“呃。”富二代突然卡壳，他声音越来越小，“就是，那什么。我的一个朋友。”
“你朋友为什么被抓进去了？盗窃？杀人？还是犯了别的十恶不赦的罪？”林为洵好奇。
富二代又卡了。
范书遇双腿交叠，换了个姿势坐在高脚凳上，他眼睛一眯，黑色长靴锃亮，金发在灯下折射出层层鳞光。
“你的朋友是仿生人？”范书遇轻笑说。
富二代脖子一下涨红，哽得青筋盘亘如龙踞，他憋了半天，心里委屈又着急：“对啊！那又怎么样，你就说你接不接吧，我可以给你很多钱。”
“你上次不是说你父亲封了你的账户吗？”范书遇回忆起来。
他记忆力好，以至于富二代又卡住。
“如果你满嘴谎话，我认为我没必要冒险帮你做得罪监察局的事情。”
范书遇放下腿，慢慢地抿了一口饮料，“期待我们下一次坦诚的合作。”
富二代：
“我朋友叫素七。是个陪伴型仿生人。他五年前出逃了，购买人是我的管家。”富二代用只有他们彼此才能听到的音量说。
素
“咳咳”范书遇头一次失态，他手上的饮料差点洒了出来，手腕一抖，猛地拍着自己胸脯在缓解被呛到的辛辣感。
嗓子仿佛冒烟般。
“咳咳咳”范书遇对着着急的维克托摇摇手，示意自己没事，他又喝了几口饮料压压惊，再僵硬地扭头，一脸古怪，“你说谁？”
“素七？”
“卧槽！”林为洵惊呼，“卧槽？！”
林为洵一把上前拽住了富二代的手腕，神情很激动，但努力克制着声调：“你认识素七？！素七是你的仿生人？”
“你干嘛呢！”富二代跟触电似的猛地甩开林为洵，甚至还嫌弃地拍了拍自己被触摸过的地方，“别跟我动手动脚的。”
“聊聊。”范书遇眼神危险了起来，他给维克托打了个手势，酒吧的门就上了锁。
范书遇不想就这么简单地放富二代走了。
“你，你们要干嘛？”富二代警惕地往后退了一大步，甚至伸手要从自己的裤兜里掏东西。
范书遇安抚：“你别紧张。肯定不会在这里见血的，毕竟我还不想成为其他赏金猎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论话题。”
富二代：
听起来更恐怖了。
“有话好好说。”富二代双手护在自己胸前，眼神滴溜溜地打量范书遇，“你想跟我聊什么？”
“坐吧。”
范书遇拉出来一个高脚凳，邀请道。
富二代犹犹豫豫，最后还是如坐针毡地把屁股放在了垫子上。
“之前接了你的单子，但为了遵守赏金猎人这一行的规矩，我并未询问你的身份信息，也不曾打探你的过去。”范书遇先礼后兵，“现在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你是谁，从哪来，以及你的家庭背景。”
“当然，我只要和素七有关的。其他的你可以隐瞒，甚至撒谎。”
范书遇斟酌了一番，问，“而且你今天会来找我，想必也是看过新闻了？”
“素七与我而言很重要。但是你放心，我不会随意伤害他，贬低他，或者看轻他。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了解。我对你，和他，都没有敌意。”
范书遇觉得自己还是得拿出诚意。
他把手轻轻放在心口处，微微弯腰，琉璃般的眼睛里闪耀着细碎的亮光，但眼神坚定又充满一种难以名状的力量。
“我以我的名义担保。”范书遇说。
富二代愣住，瞳孔里有什么在振翅，可能是破茧的蝴蝶。
他嘴巴动了动，闷闷地开口：“你担保什么啊，赏金猎人不都是收钱办事吗。”
“算了。”富二代的手握成拳，小幅度地锤着自己的大腿，“看在你以前也帮过我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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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台塔顶。
窦章懒洋洋地靠在墙壁旁，盘腿坐在地上。
几步开外，苏三亭在嗷嗷哭。
“师父，我不会。”他理直气壮地回头，带着满脸泪痕地找窦章求助。
窦章正在拍照。
“咔嚓”一声，窦章用颅声和发财交流：
“把这玩意发给范书遇。给我p，给我狠狠地把分数放大，标上重点记号，然后再发。”
【发财：好的主人！】
发财精神抖擞，气宇轩昂地帮着窦章p好图，接着在通讯设备里找到了联系人，把成图给发了过去。
很快对方就回了个问号。
“发财，屏蔽我的声音。别让苏三亭听到。”
【发财：主人，已为您开启小范围的声波隔绝空间。】
窦章于是捂了下耳朵，给通讯对面的人发语音：“范书遇，这就是你让我带的徒弟。你自己好好看看。我他吗这辈子没见过比他还能哭的人。一张试卷上！整整半面！都是他的鼻涕泡！”
“上次小测是58分，这次59分，说来也算是进步了一分。我窦章自认为在庸城不算有权有地位，但好歹也能在赏金猎人里排一个最强。是吧？”
“这一分，是我肝胆俱裂地传授了一个月的毕生所学换来的。我告诉你范书遇，你把苏三亭塞给我，成就了我璀璨人生里的重大滑铁卢。”窦章简直受不了了，他吐出一口醉仙欲死的浊气，“你想让我教他什么？你先给我个准信。如果你对他的期许如果是60分那我可以试一试，如果是80分，我去死一死。”
对面的语音回得倒是也快。
范书遇：“你尽力就好。”
“实在不行的话，就不麻烦你了。”
窦章听着这两句话。
反复，来回，辗转地听了四五遍。
他摁着录音键，扯得额头太阳穴突突跳：“挑衅我？”
“我窦章做什么事就还没有不行的。”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让发财关了隔绝空间，一脚跨了出去。
“哪里不会？”窦章语气平和，走到苏三亭身边，还扯了两张纸巾递给他。
苏三亭一边擤鼻涕，一边颤巍巍地指着坐落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的虚拟信号器说：
“解不出这些代码”
“我不是刚教过你吗？”窦章脾气弹性很大，这会儿弹到了温柔的阈值，“依样画葫芦也不会吗？”
苏三亭抽泣：“师父，你在骂我蠢，对吗？”
还是拐弯抹角地骂。
窦章否认：“我可没有。回去以后别这么跟你老大说我。”
“师父，我们为什么要在这个鬼地方练习啊？”苏三亭擦完眼泪，重整旗鼓地抖擞了一下自己肩膀，但问的问题跟技术本身倒是没什么关系。
窦章随口搭了句：“因为这里信号好。”
毕竟两人就在电视台的天线旁。
“那四个东西都是师父你自己做的吗？”苏三亭抹抹眼角的泪，“师父你好厉害哦”
他语气听上去还挺充满尊敬的。
窦章的气一下顺了。
舒畅。
他眯眼勾唇：“还好吧。”
紧接着苏三亭又问：“那师父，你比‘草木’厉害吗？”
窦章一顿。
“我的排名不如他。”窦章说。
苏三亭小心地“喔”了一声，好像生怕窦章不高兴。
“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再过半年，黑客大赛又要开始了。”窦章的表情很复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三亭提到的草木，是黑客大赛角逐出来的第二名。
“那师父，你觉得草木会比泪更厉害吗？”苏三亭吸吸鼻子，看着空旷的天台，目光放得很远。
脚底下就是芸芸众生，站在高处的人总会有一种悬然的心虚感。
“泪？”窦章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突然嗤笑了一下，眼底带着微弱的张扬，“他虽然是黑客排行榜的第一名，但我觉得他不配。”
苏三亭很震惊。
他机械地侧头看窦章，不解：“为什么？”
“可是泪是所有黑客遥不可及的高手！他可是蝉联的冠军！！所有人，所有黑客都梦寐以求成为他。”
“师父，我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打败黑客，成为第一名。”
苏三亭觉得自己的梦想被人否定了，而且泪在窦章的眼中，似乎真的就像垃圾一样，不值一提。
他可以从窦章的眼神和表情里看出来，窦章打心底地带着不屑。
“是吗。”窦章摆摆手，笑，“我相信你可以的。泪确实是黑客会穷极一生追求的目标，有这个想法挺好的。”
他说完目光幽幽，恨铁不成钢，一字一句地问：
“所以你什么时候能给我解出来这四个信号器？”
长远的梦先不提，脚下的路还没走明白呢。
第64章 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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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三亭崩溃地蹲在地上画圈圈。
“int main”
窦章想起来一件事：“范书遇跟我说上次期中考你的成绩还不错，在年段排得上号，那么你现在是？”
苏三亭吸溜鼻涕：“哦，期中考是死记硬背的，但是考完就忘了啊人家怎么可能还记得呜呜呜！”
窦章：
学代码他靠背，怪不得指哪哪不会。
“师父，你说我是不是太笨了？一个真正的天才黑客就不像我这样，天才是不需要努力的。”苏三亭蹲在角落里，继续写他的main函数。
“ 不对。”窦章想都没想就回答，“天才也是需要努力的。甚至有的天才比旁人更努力。怎么，你想成为天才？”
“对呀，师父，你不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不公平太让人无奈了吗？从出生开始，一个人的一生就基本定型了。我好羡慕那些有天赋的人哦。”
苏三亭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瓜，“师父，你也是！能排到黑客排行榜前十的人都很厉害。”他贬低完自己还不忘夸一嘴窦章。
但窦章听到这个评价，却没有露出开心的表情。
他淡淡地扫向蹲在自己身边的苏三亭。
苏三亭继续念叨：“天赋真的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啊可是为什么别人有的我不可以有呢，世界上厉害的人那么多，多我一个会怎么样？”
“如果我能成为黑客排行榜的第一名，我就可以保护老大了，谁都不敢伤害我们。”
窦章静静地听着。
苏三亭说完后，窦章张嘴，刚要开口，一道很微妙的风从身后袭来。
窦章猛地一侧身，动作迅速地伸手，他凭空捏住了一把飞刀！
水仙双手背在身后，她的麻花辫垂在右侧胸前，正摇头晃脑地朝着窦章走来。
“好久不见，窦章。”水仙眼睛弯成月牙，“上次在亚特兰蒂斯，我被你近身，不得已才放走了你。现在可不一样。”
她话音刚落，在电视台四周的建筑顶层，不知不觉地冒出来了几个蒙着面的人。
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窦章和苏三亭。
“师父？”苏三亭一愣，回头。
窦章挡在他面前，垂在大腿两侧的手轻轻地点了点胯。这是在给苏三亭打手势。
苏三亭站起来，和窦章背对背，两人互相盯着面前的敌人。
“纵横俱乐部就这么着急吗？你们到底瞒了什么事，生怕被人发现？”
窦章也扯动嘴角，笑起来。
气氛瞬间有些硝烟味。
水仙的笑意渐渐淡下来，她眼眸里划过一丝不耐烦：“别跟我废话。窦章，你要知道，在庸城有一个亘古不变的传说，一旦你接近了真相，你就越容易丧命。”
“别妄想去窥探黑暗，即使你知道它们存在，也放任它们。不好吗？只要这黑暗没有裹挟到你的身上。”水仙把玩着自己的头发，捏了捏又扯了扯，“不过呢，也无所谓，反正就凭你们，是绝对不可能与之抗衡的。”
“水仙，我听说你有一个女儿。”
窦章这时候却转移了话题。
水仙的表情一僵，她眯起眼睛：“然后呢？”
“你会愿意让她的身边围绕着这种黑暗吗？”
窦章表情平静，但说的话却让水仙整个人一颤，目光变得锋利起来。
“闭嘴。”水仙抬手勾了勾，苏三亭对面的人立刻跳起来朝他们奔去。
连如清突然伸出手指，从自己的麻花辫里面扯出来一把银色的匕首，这匕首的刀柄有水仙花的花纹，刀刃形状诡异，像蝎子的尾巴，但又泛着橙色的光。
只这一眼，窦章就看出来，那匕首不一般。
不是常规的死兵器，而是像范书遇的响尾蛇一样，很有科技含量。
他不清楚连如清的这个武器是从何而来的，又是什么时候得到的，更不知道功效是什么，于是窦章的心稍微往下沉了沉。
关键是，他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个苏三亭。
要想脱身容易，可是要想护着苏三亭，就得花点心思了。
然而窦章人还没回头，就听到自己屁股后面传来一声凄惨的尖叫：“啊——————”
苏三亭脸色惨白，脚上被一个长鞭拴住，整个人倒在了空中。
窦章看到，一个很面熟的男人出现在天台上，和连如清一前一后地把自己夹击。
“又见面了。”男人面无表情地看向窦章，“Z。”
“是。”窦章无所谓地笑笑，眼神却警惕地看着被那长鞭吊在半空中的苏三亭，“上次在地下擂场，你跟着连如清一起离开，这次又帮着她一起来杀我，看来你是她的忠实部下？”
“”乌桕看着窦章，眼神狠戾，“你为什么知道她的名字？”
“噢。”窦章欠揍地笑了下，“与你无关。”
乌桕被窦章轻佻又散漫的语调激怒，他手上还握着另外一道长鞭，眼看着那东西就要朝自己穿刺而来，窦章却丝毫不慌。
甚至，周围几个部下也在逐渐靠近他，仿佛一张蜘蛛网在窦章身上收拢。
连如清反应很快，她的敏捷型义体是市面上最新款，能力强大，只一秒的时间，水仙的匕首马上要抵着窦章的后背。
“师父！小心！！”苏三亭嗷嗷大哭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即使双手都被长鞭捆绑着，苏三亭也在试图扭动身子挣扎，“师父你先走吧，别管我了我呜呜呜都怪我不好”
在苏三亭慌乱的时间里，窦章反手格挡，一把拽住了水仙的手腕，并且用力一扣，一道清脆的“咔嚓”声传出，空气凝固。
【发财：主人，根据力分析，刚才您这个招式有99%的概率让水小姐骨折】
窦章冷哼了一下，没搭话，他转身松开手的时候，不小心还扯到了水仙的头发。
这个疼痛让水仙意料不到，她面部表情抽搐，小声“嘶”了一下。
窦章一愣，举起双手：“抱歉。是我没注意到。”
连如清闻言脸色一阵白，“少在这假惺惺，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发财：主人，还有半分钟您的摩托就抵达战场】
【发财：主人，已为您调配最新战斗装备，请下达指令】
窦章余光看到，远处的空中飞过来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那是他的飞行摩托。
而连如清和乌桕显然也注意到了不对劲，连如清面色一变，一声令下：“都闪开！！”
几个部下连忙回头，狼狈地翻滚侧身，躲避那辆超速行驶的摩托。
摩托朝这撞来，窦章撇下水仙，眼疾手快地蹬腿，他腾跃而起，手里面飞出去刚才接住的飞刀。
“呲——”一声响后，苏三亭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而窦章刚要让苏三亭上摩托，他的脖子却突然被勒住！
“窦章，你找死。”乌桕漆黑的眼睛里映射出怒火，“你敢伤她？！”
脖子上的力道越来越紧，连如清绕开窦章又要去绑苏三亭，窦章加大力道，硬生生地掰开了乌桕，他反手给了乌桕一肘子，直击乌桕的下巴。
“呸。”
乌桕朝地上吐了一口血。
苏三亭慌忙站起身要上摩托，脑中。
【发财：主人，已操控摩托接到目标人物，是否带目标人物先行离开？】
“先走。”窦章看向苏三亭，眼睛里情绪很淡。
苏三亭却一愣。
“师父，那你怎么办？他们是来杀你的！”苏三亭终于从刚才懵逼的情况里抽身而出，他回神后着急，“我，我”
窦章一笑。
【发财：主人，战斗装备已激活】
在苏三亭震惊的目光里，他身边的摩托爆发出震天的嚎鸣，轰隆隆的发动机如天雷滚滚，两道追踪导弹从车尾处弹出。
【发财：主人，已锁定敌对人物，代号“水仙”，以及另外一位部下】
“拜拜了您。”窦章吊儿郎当地挥挥手。
水仙低低地骂出了声，她飞速闪身往电视台的天线接收器上冲去，甚至踩着铁架往上，眼见那导弹穷追不舍且马上要触碰到自己，水仙情急之下丢出那诡异的匕首！
匕首与导弹相撞，空中炸开一道剧烈的火花。
但乌桕显然没有水仙那么迅猛的反应力，他血肉模糊地躺倒在地上。
“水仙。”窦章一脚跨上了摩托，他拧了拧把手，摩托继续轰隆隆，而在这喧嚣里，窦章拉住苏三亭，把人带上自己后座，再接着，窦章侧头看向远处，站立在金字尖铁架上的女人。
“帮我转告你背后的人，以及纵横俱乐部所有成员。”
“我这人从来就不是什么大好人，甚至可以说睚眦必报锱铢必较。”
“不管你们出于什么原因，我一定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窦章启动摩托。
连如清拧眉，看着窦章在一片包围中杀出重围，那辆飞行摩托大摇大摆地在城市上空穿行。
而窦章手里似乎还捏着一个什么东西。
连如清仔细地辨认，才发现，那好像是血液采集管。
*
窦章开上摩托后就捂着耳朵，联系了方明正。
“方司令，是我。”窦章的声音被风吹得凌乱，“我来将功补过了。”
方明正一头雾水：“你找死吗，主动联系我？不怕我定位到你在哪，然后去抓你？”
“所以我都说了，是将功补过。”窦章笑得很漫不经心，“等会儿我给你们监察局送一份大礼。”
“什么东西？”方明正警惕地问。
窦章：“纵横俱乐部成员的DNA。”
他手里攥着的，是从乌桕身上采集到的血液。
第65章 乌桕
*
苏三亭坐在窦章身后，他两只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能小心地收缩着，用腰腹力量把腿悬在空中。
窦章：“踩脚伸出来。”
【发财：好的主人！】
于是苏三亭慢慢地发现自己的脚底有了支撑物。
他探头，看向前面正在打电话的人：“师父，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什么？”窦章侧了侧脑袋，好像是没听清。
苏三亭继续愧疚道：“如果不是因为我在场，师父你肯定可以顺利逃脱的吧？”
“我现在不也顺利逃脱了？”
闻言，苏三亭一愣，猛地一拍手，茅塞顿开。
“对哦！”他一下高兴起来，又充满好奇心地问，“师父师父，你手上拿着的是刚才那个男人的血吗？”
后座上有动静，窦章懒得搭理苏三亭，此时他切了路线：
“范书遇，你现在在哪？”
苏三亭一听到窦章喊的名字，立刻安静，他耷拉着脑袋拽了拽窦章的衣袖，“师父你你你千万别跟我老大讲刚才发生的”
“我给你发坐标，马上过来接走你的人，我要去监察局一趟。”窦章打断。
苏三亭：
电话里，范书遇声音陡然一紧：“怎么了？”
“等会儿跟你说，你先过来。路上见。”窦章挂断电话以后把摩托开得飞快。
【发财：主人，后方并没有任何追踪痕迹，目前我们很安全！】
实时共享位置里，窦章一眼能瞥见范书遇的小红点正在朝着自己靠近。
而到了一家咖啡店的门口，窦章速降了摩托，看到一抹金发的身影站在路边等自己。
“下车。”窦章把头盔从苏三亭脑袋上摘了下来。
苏三亭像霜打的茄子，焉头巴脑，他嘟着嘴，垂眸，甚至不敢和范书遇对视。
“受伤没有？”范书遇只是这么问。
苏三亭于是摇摇头。
“那就回家。”范书遇说。
窦章看着两人，也没多说什么，他重新跨上摩托，简单和范书遇说了下情况：“刚才遇到了水仙。最近纵横俱乐部盯我盯得很紧，我得抽空找个时间搬家。”
“苏三亭没什么事，不过胃可能会有点疼。我看他被勒得挺紧。”
“一会儿检测结果出来了我再通知你，你把人领回去，我怕等会儿水仙会追上来。”窦章启动摩托，轰隆隆的声音又开始鼓噪着耳膜。
范书遇闻言只是点点头，他拍了拍苏三亭的肩膀，两人一同转身。
走了两步，范书遇没回头，只是说了句：
“路上小心。”
*
窦章拧着手腕，“你别说，水仙的力气还挺大。”
【发财：主人，已为您开启自动驾驶！请系好安全带！】
窦章从操控台下方的一个小孔中抽出皮带，缠在自己膝盖处。
监察局11层，方明正板着脸看到窦章直接从阳台飞进来，拉风炫酷的飞行摩托悬浮在半空中，熄了火。
“日安。”方明正行了个礼，“东西呢？”
窦章跳下车，稳稳落地，他把血液采集管丢给方明正，拍拍手上的灰，“鉴定结果要多久能出来？”
方明正一抬手，后头两个部下就跟了过来，把东西拿走，随后方明正扭头，皱起眉：“几分钟就好了，这东西你是哪里来的？”
窦章笑了下，没搭腔，他跟着方明正往里走。
上次来监察局还是为了救范书遇。这次不匆忙，名正言顺，于是窦章开始打量起监察局内部的情况。
他的眼睛时不时往周围瞟，路过审讯室还能看到几个监察人员用充满好奇与敌意的目光回望自己。
“纵横俱乐部最近简直太猖狂。”方明正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肩膀处的勋章在闪闪发光，铭牌被擦得锃亮，不带一点灰，“一周之内光是红枫区的命案就有三十多起，全部出自纵横俱乐部之手。”
“我记得监察局聘用了很多赏金猎人，没用？”
这话很扎心。
方明正仰天长叹一口气：“纵横俱乐部的规模一直在扩大，级别比较低的赏金猎人甚至也有殉职的。”
听到这里，窦章难得地拧眉，沉默。
王梅在这时候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抱着一台超薄折叠屏多功能电脑，她把电脑轻轻放在桌上。
一些不知名的代码在屏幕上方滚动，右下角跳出一个小窗口。
方明正探头，让系统扫了扫自己的脸。
【系统：滴——认证成功】
另外两名监察人员戴好手套，从DNA比对中心录入了数据，通过云端传输到系统内，方明正竖起右手的食指，在指纹录用处摁上。
【系统：滴——解锁成功】
这时候方明正突然回头，瞪眼：“你出去回避一下！”
窦章：
方明正好像是生怕他把监察局内部的安全系统学懂。
于是窦章转身走了出去，过了半分钟后，王梅拉开门，示意他可以进来了。
“经过庸城信息库检索，我们找到了与DNA达到高度吻合的人员资料。”一道声音传出，是监察局的技术人员，他一目十行地浏览着信息库内的文字，一边解释，“方司令，有了。该血液持有者名为乌桕，男，身高181cm，A血型，出生于蓝田区，一年前因为持枪抢劫并杀害人质而入狱收监的狱所是蓝田区第二号监/禁所，无父无母，入狱时妻子已与他离婚，没有儿女，家境贫寒，只有小学学历”
“什么？！”方明正眼睛瞪直，眼球差点掉出来，“入狱？！”
在场几人听到这话纷纷震惊，而系统内，在翻查资料的技术人员顿了顿，小心问：“是，怎么了？方司令，为什么要调查乌桕的信息？”
方明正“哈”出一口热气，整个人都暴躁起来，他猛地往桌上一拍，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以至于方明正的手又唰一下收回来，他边说话边对着自己红了的掌心吹气：
“给我立刻联络蓝田区第二号监/禁所！！吗的，监/禁所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如果乌桕真的是那个乌桕，他一年前就已经越狱了！！”
方明正气得头顶能冒青烟：“一个杀人犯堂而皇之地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逃跑，监/禁所那儿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个杀人犯还他吗的加入了罪犯俱乐部，大规模地烧杀掠夺，监察局有过，监/禁所也有过，没有一个人可以推脱责任！”
“还有你！”方明正指着窦章的鼻子骂，“你这个小兔崽子要是再牛b一点早就能把他干掉了！”
窦章：
他挑眉，“怪我？”
“怪你。”方明正气得要死，在气头上他看谁都不顺眼，特别是窦章这个流里流气的赏金讨饭子，“五分钟之内我要监/禁所的所长给我回话，没有给我满意的答复就让他提头来见！”
方明正这次是真的发了大火，他跺跺脚整个11层能抖三抖，于是王梅也夹着尾巴溜达出去，赶紧联系人去找所长。
4分31秒57分的时候，所长回了消息。
“方司令。”对面人的声音又紧张又气虚，“我们我们找到了乌桕，他现在在用晚饭。”
方明正手里的监察局私用通讯器是开了免提的，所长的话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窦章闻言心跳骤停。
“这话是什么意思？”窦章打破了沉默，第一个开口，但说得很艰难，“乌桕没有越狱？那外面的这个是谁？”
方明正感觉自己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他咽了咽口水，看向窦章，两个人脑子里都有一个很荒谬的想法掠过，但方明正自己不敢说。
窦章：“所以，有一个是假的？”
周围鸦雀无声。
*
“你们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把我抓到这里来？！我做错了什么？！我明明已经在监狱里改好了！我改好了！！我还有三年就可以出去了！！”
乌桕一边喷着唾沫星子一边鬼哭狼嚎，但他最后还是被强行压进了穿透脑骨检测室。
方明正其实没同意对乌桕进行穿透检测，但上面三令五申，说这次事件性质恶劣，绝不手软。
方明正站在走廊上，让王梅进去盯梢，而他则盯着窦章。
窦章站在过道的角落里，他懒散地靠着墙壁，双手抱胸，脚尖无意识地轻点着地。
【发财：主人，已对‘乌桕’生命体进行全身扫描，检测结果将在一分钟后出来】
【发财：滋滋】
【发财：主人，扫描结果显示，名为‘乌桕’的生命体身上并无任何伤痕，体内器官良好，无病变危险，无赛博精神病发病症状】
听到这，窦章心里基本有答案了。
一个获罪判刑的杀人犯在监/禁所不可能毫发无伤，也不可能没有任何过往病史，甚至非常健康。
再过了几分钟，王梅从共情检测室内走了出来，她摘下自己脑袋上的帽子，平放在胸前，鞠躬行礼：
“报告方司令。”
“检测结果出来了。名为‘乌桕’的生命体为绫罗6型仿生人，全身206根合成骨均为高级材质，血氧含量低于寻常人，心脏使用寿命为20年，颅内记忆芯片容量20000ml，没有生产厂信息，不知编号，但出厂时间不超过一年半，是一名崭新的，富有智慧的，行动自如的人工智能生命体。”
“我们无法得知是谁创造出了这样一个人，以假乱真地顶替了乌桕在第二监/禁所坐牢。甚至，我们无法去找公司对峙，因为这名仿生人并不是由公司生产的。”
王梅报告完毕，直起身。
方明正很少在监察局内抽烟，他手中夹着一根老牌香烟，过了好久才开口，问：“你觉得呢？”
第66章 九月十五日
*
窦章淡淡：“不一定。公司也可以私自生产没有编号的仿生人，再流通到黑市或地下交易去售卖。不过我更倾向于这并不是公司的手笔。”
“要想瞒过监/禁所，监察局和纵横俱乐部，制造出替身来把乌桕放出去，并允许乌桕成为水仙阵营的一把手，这不是公司可以做到的。”
“而且从目前的迹象来看，公司没必要这么做，他们垄断所有义体资源和机械设备，是最大的资本中心，走黑市去兜售非法仿生人商品是自掘坟墓的举动。”
“我觉得”窦章脑子里有种古怪的念头，“‘乌桕’更可能出自仿生人制造师之手，私人制作，私人售卖。我曾经在黑市里就见过某个渠道。”
庸城高手云集，在这个时代人人不得不被激发出无限的潜能。虽然公司垄断仿生人制造业，但总有人自学成才，并且不愿意为公司效劳，而是自己做生意，过着刀尖舔血擦枪走火的日子。
仿生人制造师，明面上并非合法职业，但
光是窦章曾经接触过的，就有好几位。
虽然技术不算特别高超，但至少能做出来像模像样的玩意。
方明正闻言，又呼出一口烟圈，“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找制造师做出和乌桕一样的仿生人，为的就是帮他出狱？”
“那么这个人是谁？”方明正问。
窦章神色平淡：“最有可能的当然就是水仙，或者，她背后的人。”
王梅和方明正都各有各的考量，两人目光都放空，皱着眉，似乎很苦恼乌桕的事。
但窦章脑子转得飞快，他提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猜测：
“如果乌桕曾经是入狱的罪犯，那么其他人会不会也是？整个纵横俱乐部的成员，会不会就是由罪犯构成的？他们不是加入了纵横俱乐部之后才开始杀人放火，而是因为杀过人放过火，才有进入俱乐部的第一块敲门砖。”
“所以，如果监察局有能力，能不能联合各大区的监/禁所，查询一下信息。”
窦章说的话字字震人心弦，让人不寒而栗，“我的意思是，连如清。这个名字，在各大监/禁所，能不能找到信息？”
连如清？
方明正灭了烟：“你说水仙是吗？”
“立刻向上头汇报本次检测结果，并且提出调查监/禁所罪犯信息库的方案，向上面申请批准令，然后给我查一查连如清！！”方明正丝毫没有犹豫，他在走道里大吼起来，整个11层又开始涌动，该打电话的打电话，起草方案的起草，出任务的出任务。
方明正给窦章的账户里打了两千酬金。
监察局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没人有空招待窦章，而窦章也没有要久留的意思，他慢悠悠地走到阳台，抬脚跨上了自己的摩托。
*
窦章打了个电话联系范书遇。
“喂？”对面人声音清清冷冷，很好听。
窦章：“到家了？”
“嗯。”
窦章：“我刚从监察局出来。”
他把所见所闻给范书遇汇报了一遍，习惯性地问：“你有什么想法？”
范书遇闻言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上楼后坐在自己床边，拉上隔音帘，从抽屉里面扯出来一大叠信息卡。
“你的意思是，纵横俱乐部的所有成员大概都有案底？”
窦章：“对。”
“水仙的，能查出来吗？”范书遇问。
“不清楚，监察局说需要上级批准，大概要两三天才能回复。”窦章的飞行摩托在空中嗡嗡响，他开得很快，带有一种要发泄的力量。
而那头，范书遇窝在床上，他的金发垂在信息卡上。
突然地，范书遇开始耳鸣。
可能是飞行公寓穿过了空中隧道，导致他耳朵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一样。
再接着，范书遇的脑子里“咚”地一声响。
空灵，静谧，神圣，悠扬。
像钟声。
他浑身一个激灵，血液都热了起来。
“窦章。”范书遇下意识地问，“今天是几号？”
“九月十五。”窦章秒答。
“怎么了？”
范书遇沉默了一下，他把信息卡塞回抽屉内，说：“我刚才听到了钟声。”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旁的人大概率会说他是不是幻听了，或者问问，哪里有钟啊，开玩笑吧。
但是窦章却能懂。
他眉心一跳，连带着摩托都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窦章声音低沉：
“每个月十五号你是说，亚特兰蒂斯的叩拜？”
大概是的。
范书遇觉得自己大概是在海底的时候被那种场景给震慑了。
他很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的雕像会替代海神，成为公墓内祭祀的对象。
“没事。”窦章难得地出言安慰，“别担心，我们能查清楚的。”
通讯里又安静了好一会儿。
窦章倒是也没急着挂，他还在琢磨着纵横俱乐部的事情。
“等等你说九月十五号？”范书遇突然又回了神般，重复了遍。
窦章挑眉：“对。”
“后天是苏三亭的生日。”范书遇嘶了一声。
要不是被脑子里的钟声给敲了这么一下，他差点要错过了。
主要是最近接二连三的怪事让范书遇很头疼，他不是不记得九月十七是苏三亭的生日，而是根本不记得现在已经九月了。
范书遇叹了口气，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提出一个关键点：
“之前我们讨论过，如果郭锐是公司的人，而郭锐和水仙又曾经是结发夫妻，那么公司和纵横俱乐部之间会不会存在某种关系，比如利益上的合作。”
“所以我觉得，可以让监察局一起查一查郭锐。”
“你不是说能通过监/禁区的罪犯名单来核对人物吗？万一，郭锐曾经也坐过牢”
窦章在空中捂了捂耳朵，立刻按照范书遇的指示，把原话转述给了方明正。
还转述了整整三遍。
方明正忙得像个陀螺，晕头转向，百忙之中抽空骂了窦章一句：“知道了！你小子别他吗再念叨了！我们在查！！”
第67章 雇佣金主
*
而结束通讯后，范书遇平躺在床上思忖了片刻。
他打开了天花板的银河功效，一直盯着看。
关于素七的事情，范书遇心中的天平在摇摆不定。
他甚至不确定要不要告诉窦章。
*
半天前。
范书遇在地下酒吧招待了富二代。
“我叫尤无限。今年大二，跟苏三亭是一个学校的。我我没有父母，是管家把我带大的。”富二代接过范书遇递给他的饮料，“谢谢。”
“不客气，要收钱的。”范书遇接了一嘴。
尤无限：
“可以。”他大气地在小型举杯机器人的手臂上扫了二维码，付款。
尤无限灌了两口饮料，继续：“我的家庭情况比较特殊。我父母都死了，遗嘱上写财产全部归我。所以我有花不完的钱。”
范书遇对这些跟素七没什么关系的信息，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讲重点。”
尤无限顿了顿，突然神秘兮兮地看向四周，再三向范书遇确认：
“你们这个酒吧不会隔墙有耳吧？这里真的安全吗？！”
“安全。”林为洵在旁听，他手上的笔刷刷地写，然后通过检索，找到了笔记本上的某一页，“根据我多年的勘察，这家地下酒吧的墙面都是军事防御级别的隔音防弹墙，镂空石柱里还藏着大量火药与烟雾弹，一旦出发警报就会”
范书遇：
林为洵面不改色地“啪”一下盖好笔记本，若无其事入座，伸出手：“您继续，您继续。”
尤无限这才松了口气，他面色凝重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饮料，开口：
“我记得五年前，我高中学习压力大，又叛逆，就迷上了魔术。而且每周都会逃课去看一场。管家他他管理我很严格，觉得我不应该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还容易遇上赛博精神病，然后丧命。”
“有一次路过仿生人商店的玻璃门，我看到了素七。”
“他安安静静地在打扫着店铺的地板，手上拿着一张扑克牌。于是我就走进去，和他聊了起来。你们大概知道，陪伴型仿生人都是用来照顾小朋友的，像我这样的高中生走进店里，很快就引起了店主的注意。”
“我问店主，这是有魔术芯片的仿生人吗？”
“他跟我说不是。于是我就更奇怪了，那为什么素七手里会紧紧地捏着一张扑克牌呢？店主告诉我，素七是他们店里面最特别的一款仿生人，虽然只是绫罗六型，可是市面上最新的七型相比，也毫不逊色。”
“我当然看得出来他不一样！”尤无限激动起来，“所有的仿生人都在看着我，希望我可以带走他们，让他们能看到外面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只有玻璃门外的一隅。只有素七不是。我盯着他，他盯着手里的扑克牌。”
“我从小都是被管家带大的，他要求我考上高等学院，要求我学各种乐器，说这都是父母对我的期望。”尤无限说到这眼神暗淡下来，“所以我希望素七可以陪我。至少到高考结束。”
范书遇很安静地听着，林为洵这时候正要打岔，却被范书遇制止。
尤无限陷入自己的回忆里，继续痛苦地说：“我回家以后就求着管家，说我一定要买下素七。而且我要用我自己的名义买。”
“管家不同意，说这样的仿生人会带坏我。而我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求，最后以考了第一名的好成绩来向他要一个奖励，就是让我购买素七，成为他的雇佣金主。”
“我需要素七的终身使用权。可是，管家同意了以后，却瞒着我先行购买了素七，并且把素七当成了我的生日礼物送给我。”
尤无限说到这，气得一锤桌子，“他就是故意的！但是，我能得到素七就已经很开心了。所以后来，我也没有反抗。”
“我腾出来一个房间留给素七，管家告诉我，因为我喜欢魔术，所以他让制造厂商给素七安装了魔术芯片。”
“这也是，我没有反抗的原因之一。除了我并非素七的雇佣金主以外，其他的一切看起来都和我想象的一样。”
“但是后来，素七跑了。”尤无限说到这，情绪戛然而止，他就像被抽空了灵魂一般，干瘪地坐在软绵绵的座位上，剥丝抽茧般地回忆起灰蒙蒙的过往，“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是我把他放跑的。”
*
林为洵按捺不住了，他开始提问：
“第一。你说‘希望他可以陪着你，至少到高考结束’，这句话的潜意识，我是否可以解析为，你一开始购买素七，就没有打算让他一直陪着你？”
“第二。你说想让书遇哥去监察局帮你捞素七，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已经知道了监察局接下来对素七要做的打算？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果你仅仅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富二代的话。”
尤无限完全没想到面前这个叫林为洵的记者抛出的问题会这么犀利。
像一把淬火的刀，直中要害。
“你说得对。”尤无限皱起眉，“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一直跟着我，等我上了大学，我打算给他自由的。”
“你们知道的吧？雇佣金主有权利决定仿生人的生和死，在购买时签的合同就是仿生人的卖身契。如果我是金主，只要他想离开，我就让他离开。”
“监察局不会知道。因为我不会上报。”
“但是我的管家，他不允许一个仿生人背叛自己，也不允许商品拥有选择权，所以他让监察局待捕素七。”
林为洵唰唰唰地记录：“所以最后不是你放走了素七，是素七自己逃跑的，用一种宁死不屈的态度跑了，而你没有成功说服你的管家放过素七，以至于现在素七被抓到了监察局里。”
“而你，现在想救素七。”林为洵大概了解了前因后果，“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你是否知道素七在魔术公馆杀害了或许不止一个两个无辜的魔术师？他为了自己能活下来，可以随意剥夺别人的命。即使如此，你也要救他？”
尤无限愣住。
而范书遇看着林为洵，他眯了眯眼睛。
他总算知道窦章为什么能假扮共情监测官C337了。
这提问的功夫肯定是跟林为洵学的吧？？？
第68章 受伤
*
素七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仿生人。
绫罗六型，已经很接近人类了，也能感知到绝大部分的情感，外表看上去聪明伶俐，惟妙惟肖。
尤无限的手抓着沙发，越抓越用力，指尖都泛白。
“当然要。”尤无限红着眼睛，“如果真的让素七留在监察局，他会是什么下场你们不知道吗？！”
“我可以接受他被处死刑，或者服役，但是我不能接受他被送到太平间去，送到地下实验室去！”
“扒皮抽筋，焚毁芯片，线路重组，剔骨挖心我认为这是刻意虐待，如果今天一个人类犯了同样的罪，你们会怎么做，监察局会怎么做？”
“你们会一边喊着人类的利益至高无上，一边允许罪犯去找辩护律师，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合法权益，你们把这个叫做尊重，你们觉得他有人格。”
尤无限这时候看向范书遇：“那么难道仿生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仿生人不可以有情感吗？！仿生人就一定要是人类的奴隶吗？！”
“仿生人不可以有自己的人格，就因为他们是被制造出来的商品？”
“可是素七不一样，我相信你，还有”尤无限的手指虚虚地朝着某个方向指去，“还有窦章！你们在魔术公馆在那个老旧城区，一定看到了很多东西。”
“你们觉得仿生人仅仅只是仿生人吗？！”
尤无限捂着自己的脸，“我教会了他那么多，我愿意给他自由，如果他犯了错，我希望你们能给他一样的权力。至少不应该成为实验品。”
范书遇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看着尤无限。
整个隔间都鸦雀无声，只有举杯机器人在勤勤恳恳地给尤无限继续倒饮料。
而林为洵小心翼翼地看着范书遇，“书遇哥，你咋想？”
“”范书遇的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桌面，缓慢，“我会考虑。”
“没有时间了，素七马上就要被处罚！”尤无限的彩红头发在光下炫耀夺目，他催促，“我希望你能尽快给我答复”
范书遇站起身，他叩了叩暗格，里面弹出来一张卡片，范书遇两指并拢夹紧丢了过去，“知道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后续再说。”
“送客。”
*
此刻范书遇躺在自己的床上。
他看着天花板，脑子里想得东西很多。
要去监察局把素七带出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好能有人和自己声东击西。
最好的人选是窦章。
但
一个给仿生人女孩进行记忆裁剪手术后都能郁闷得站在街边抽烟的人，让他去监察局带走素七，而后亲手了结素七的生命，会不会有点太残忍了？
范书遇皱起眉，他在考虑这件事情的后果。
而通讯里，自从尤无限加上范书遇的好友以后，每隔十分钟都要来问一问范书遇，到底想好了没有。
“我希望看到你燃烧”
“范书遇，你就是夜航鸟”
“那种鸟其实从一开始就死了”
不同的声音，不同的话语在范书遇脑海中回响。
他茫然，比任何时候都茫然。
*
深夜两点，范书遇下楼准备倒水。
颜伊白在地下酒吧给人做手术，苏三亭住宿去了。
他一个人守着空荡荡的飞行公寓。
当范书遇趿着拖鞋走到饮水机旁边，门口突然传来动静。
他浑身一颤，瞬间进入戒备状态。
角落的鱼缸内，小丑鱼在吐，一蓝一红交错。
原本范书遇以为它们会互相看对方很不顺眼，可是当小蓝来到小红的领域以后，两条鱼居然没打架，甚至和平共处。
范书遇穿着家居服，很宽松，胸前的衣领有点低，露出一小片光洁的皮肤，他下意识地想要从自己的腿套上抽响尾蛇，但
范书遇挪动步伐，无声息地走到苏三亭的书桌旁，从抽屉里找出来一把折叠刀。
这个放在别人手上可能没什么用，但如果是范书遇，足够了。
一个武器是否有用取决于使用它的人，而不是它本身。
门口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是没停。
飞行公寓每天都在绕着红枫区的区域线环城，偶尔经过隧道的时候也会很吵，但这声音明显不是风吹动草木，而是有人。
然后，范书遇就听到“唰”地一声。
他愣了愣，皱眉。
这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靠在门上，慢慢地往下滑落发出的摩擦。
范书遇手中转着刀，刀刃在空中亮出一道凛然的寒光，他慢慢地逼近。
紧接着，范书遇的通讯设备弹出来消息。
窦章：开一下门。
范书遇：？
*
他猛地拉开门，而后看到窦章捂着腹部，坐在地上喘气。
窦章的额角都是冷汗，耳朵有点红，看模样是跑过来的。
“还有力气吗？”范书遇伸出手，微微蹲下身子。
窦章默契地勾住范书遇，一用力，借着范书遇的力站了起来，然后被人拉到了房子里。
范书遇一脚踹过去，门被力道带上。
窦章：
好辣。他脑子里蹦过一个想法。
“谁干的？”范书遇的琉璃眼里闪过一丝不悦，他弯腰凑近，还硬生生掰开了窦章虚虚地掩盖着伤口的手，“刺伤吗？”
伤口不算深，但看上去也挺疼的。
范书遇自己经常也受伤，对这种伤口的包扎经验丰富至极，他带着到客厅，伸手指了指沙发，“坐。”而后低头在抽屉里摸索了一下，扯出来一个折叠医药箱。
巨大。
比角落里的鱼缸还大。
窦章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医药箱被放在地上以后慢慢地长大，直到完全成型，范书遇找出来有用的药物，丢给窦章。
“怎么？”范书遇见窦章不动，问。
窦章：“我没力气上药了。”
范书遇：？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干瞪眼。
“要我帮你？”范书遇幽幽一问。
窦章：“也可以不用，我等明天睡醒再包扎，只不过不确定伤口会不会溃烂，感染病菌，或者我失血过多暴毙而亡”
范书遇闻言面若寒霜地走了过来。
窦章以为范书遇要抡自己，他条件反射地举起胳膊要格挡。
结果面前人低声说：
“好。我帮你。”
第69章 土壤
*
窦章愣住，他窝在沙发里，原本习惯性地忽视伤口处传来的疼痛，但当范书遇那双眼睛盯着自己的时候，窦章觉得伤口处好像燎了原。
范书遇蹲下身，他看着窦章呼吸放得很缓慢，似乎一旦用了力，起伏的胸膛就能牵扯到伤口，那块刺伤里还沾了点布料，浸湿后成了一团卷皱的条形物，细小碎片嵌在血肉内，一圈鲜红的血汩汩渗出，最里处已经溃烂，黑血凝成膏状。
范书遇眉毛都不带皱一下，但眼眸中的隐隐约约有细光划过，窦章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范书遇。
因为要上药，范书遇的神情很专注，手上动作也没停，他放轻力道，窦章一声不吭，只是安安静静地望进那双淡色的浅眸里。
突然地，窦章的手攀上了范书遇的脖颈，范书遇整个人一僵。
“疼？”范书遇抬起眼皮。
他仰头，窦章垂眸，视线在空中交汇，有种说不上来的过电感。
感受到窦章的指腹在自己脖子上捏了捏，范书遇大脑宕机，他换上警惕的眼神，不明所以地睨着窦章，而窦章沉默三秒，呼出一口气，笑了声，随后也松开了手。
“没事，你继续。”他无所谓地靠在沙发上，双手搭在靠背处，仰头，喉结凸出。
范书遇瞧着窦章好一会儿，又低头继续缝缝补补。
他用面前挑出衣料，撒了点止痛和止血的药粉，再从箱子里找到一卷绷带。
“纵横俱乐部最近追我追得很紧。”窦章过了半晌才开口，声音又慢又低，“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嗯。”范书遇大概看得出来，窦章这伤出自水仙的手笔。
范书遇又捣腾了几分钟，总算给窦章缠好了绷带。
窦章的腰线很明显，撩开衣服给他包扎的时候，范书遇即使想不注意人鱼线都很难，他余光里被晃动的块隙勾扯住，一根神经吊在窦章腰侧的肌肉上。
整个飞行公寓都很安静，只有范书遇手上传出来一点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夜里，头顶温暖的灯光撒在两人的肩膀上，居然氤氲出一点温馨和暧昧的气氛。
“行了。”
范书遇加快速度，剪短绷带，收好药品。眼不见为净。
他转身去收拾医药箱，后头传来一句闷闷的疑问：“我睡在哪？”
范书遇：？
他猛地一个转身看向沙发上摊得像没骨头的人，窦章懒洋洋地揉了揉自己的喉结，笑得很混蛋：“我怕出去以后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如果不是被追得太狠，窦章还真不至于跑到范书遇这来。
“我觉得你的飞行公寓是全庸城最安全的地方。”窦章坦然地直起身，有商有量，“不如你考虑一下让我租赁，以后我都跟着你混了。”
窦章说的话是事实。
如果对方不敢轻易动范书遇，那窦章留在范书遇身边就是最安全的。
但是。
范书遇呵气如兰：“滚。”
“那我休息会。一会儿就走。”窦章又无所谓地笑了笑，他双手抵着自己后脑勺，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一副老大爷的悠哉样。
就知道范书遇不会答应，窦章也就是耍耍嘴皮子功夫。
窦章闭上眼睛，他缓了缓，感觉伤口还真没那么疼了，他听到脚步声传来，是范书遇在上楼。
他抬头，顶上有三间卧室，都用了隔音帘，并没有实体遮挡物，那艘月亮船让窦章挑了挑眉，眼底兴味盎然。
“范书遇。”窦章朝上面喊了一声，“我能看看那两条鱼吗？”
没声，窦章于是发了条语音给范书遇。
顶上这时候有点动静，但不多，随后帘子被拉开，范书遇的长腿映入眼帘，脚踝处的菱形上还带着点红，他随手一指：“客厅角落，请便。”
说完又唰一下拉上帘子。
窦章脑子里反复播放着刚才的画面，灵魂出窍般站起身，随着本能走到了范书遇手指的地方。
防弹鱼缸安装了自动换水器和过滤芯，一旁还有个半人高的投食器，里面装满了高级鱼食，一袋价格不菲，吃得比人还好。
他弯腰要凑近的时候，扯到了伤口，于是“嘶”了声，而后用手虚虚地护着绷带。
帘子“唰”一下又被拉开，上头飘来道声音：“仅限今晚，客厅有毛毯，你可以自己盖。”
窦章闻言回头，范书遇手里抱着一大叠资料，盘腿坐在床上，金发搭在耳侧，一副很随意散漫的模样。
窦章嘴角一勾，应了声“行”。
颜伊白和苏三亭今晚都不会回来，范书遇在找郭锐有关的信息，偶尔会低头去看看楼下的人在干什么。
但窦章只是坐在沙发上发呆，而后闭上眼睛，可能是累了，呼吸渐渐平稳。
范书遇拿起壁橱上的遥控器，把客厅的灯光关了，只留了一盏小壁灯在角落里。
夜里三点多，飞行公寓在半空缓慢地漂浮前进，屋内两人各做各的事，头一回在安全的环境内这么和谐。
困意袭来，窦章没跟范书遇说自己是怎么躲过纵横俱乐部的追击的，但他确实很累，所以窦章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打算将就着这么过一晚。
结果，四点。
【发财：主人】
窦章没动。
【发财：主人！】
【发财：主人！！！！】
窦章猛地睁开眼睛，他看着自己手腕，咬牙切齿：“你最好有比你的生命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发财：>.<对不起主人，发财检测到了您的生命体处于休眠状态，但是发财不得不叫醒您】
【发财：前几天主人您叫发财寻找照片上的地址，发财找了】
“然后呢？”窦章拧着手腕。
【发财：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发财已经用卫星导航与地面云图检索功能查遍了庸城的每一个角落，而后得出结果】
【发财：庸城没有这样的地方】
“”
“你说什么？”窦章手上动作一顿，他面色一凛。
【发财：庸城没有这样的地方，主人。照片上的土壤为黑土，经过对比后得出此土壤颗粒粗糙，矿物质成分丰富，含有大量汞铅铬铜镍等重金属元素，检测到少量镭辐射和异变有机碳，庸城没有这样的自然土壤，但不排除有类似的实验室合成土】
【发财：还有这棵歪脖子树和这面墙，发财也没有在庸城找到】
“你确定不是你老化了，能力变弱？”窦章嘴欠地提了一句。
但其实他心里很清楚。
如果发财都找不到，那么其他的精神体更不可能找到。
第70章 新闻地坛
*
早间新闻。
“据报道，镇卫联盟的规模近几年不断扩大，其与中央监查区的世心塔密切联系，共有一百多条鱼龙列车从联盟要塞通向世心塔的轨道站，我们看到，十年前的镇卫联盟不过在中央监查区东南角占据不到一百平方米的土地面积，如今的镇卫联盟却已经包围整个监察区，成为护卫庸城及其政治中心的中坚力量。近期，联盟将领要招收一批新锐储备军，这是继攻坚计划以来，镇卫联盟头一次向广大群众发出邀请函，希望能招收更多志向远大且忠心耿耿的铁血男儿这也意味着，上万名带薪职位即将空降，联盟此举在庸城是否会掀起一波参军的浪潮而背后也有社会人士在猜测，联盟此举是否是对重装机甲的推翻与不信任？更有人提出疑问，联盟要招收的储备军有什么标准，要人类还是仿生人？”
“而联盟上将海马特并未对此做出任何回应”
机械男声在播报着庸城的特大新闻，社交平台‘地坛’上，该新闻帖的下方一秒内冒出几万条评论，可见赛博网友们的手有多厉害。
窦章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前方电子大屏上的超清全彩3D影像，仿佛新闻主持人就站在自己面前进行报道。
他随便扫了一眼关于联盟的事件，百无聊赖地调换了一个频道。
是当下最热门的综艺。
因为电子技术的发展和赛博朋克的兴起，现在的综艺在用一种很新的形式呈现。不需要亲自搭建大型的实体场景，也不需要准备任何材料，嘉宾只要坐在椅子上连接进入虚拟世界，就可以通过录像来呈现出综艺，甚至可以实时直播。
里面的场景只要有黑客就能随时更换，新型综艺的开发对场景建模与渲染等计算机技术的依赖性增强，且需求变大，促使黑客们不得不精进技能。
同样，这也意味着只需要有连接设备就能拍摄出完整的综艺，不论是恐怖新中式沉浸剧本杀还是大型逃生竞技游戏，只要聘请到黑客，以他一己之力就能做出所需要的场景。
这也导致实体建材厂与各大相关产业失去了部分市场。
一个行业的兴起必然牵动许多行业的衰败，社交平台‘地坛’，早在这种娱乐模式开发出来时就已经出现了声讨帖，只是，发展的潮流把每个人都卷入其中，即使伸出手摇旗呐喊，也只会被拍岸丢弃。
窦章看了会儿综艺，也觉得没意思，他又切回了新闻频道。
“据报道”
看了会儿，楼上传来动静，窦章还是下意识地调小了音量，尽管刚才的音量他自己都听不太清。
“你一晚上没睡吗？”范书遇把头发扎了起来，金发高马尾让他整个人神清气爽。
窦章摇摇头：“不是。刚醒。”
“要换药吗？”范书遇说完要去抽屉里拿医药箱。
窦章这时候却站了起来，他长腿一迈就走到了范书遇身边，伸手扼住了范书遇的手腕，“不用了。时间差不多，我该走了。”
“回去我会自己上药，没事。”
范书遇收回手，点点头。
“不送。”
两人还没来得及拉开距离，范书遇就听到门口传来“咔”的一声。
门被人拉开。
手里还拎着早餐的颜伊白站在玄关处，透过走廊，一眼看到窦章站在范书遇身边，两人面对面弯着腰，不知道在干什么。
颜伊白：
他往后退了一步，退出了这栋房子，然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他抬头环顾四周。
我走错家门了？
谁能告诉他窦章怎么会在这！！！
颜伊白不淡定了。
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门又被窦章拉开。
窦章扬扬眉，不在意地笑了下，他把外套搭在手臂上，还吊儿郎当地跟颜伊白打了声招呼：“早啊小白。”
“人间惆怅客。”末了他还补充了一句。
颜伊白石化在原地，目送着窦章离开。
而飞行公寓此刻落在地上，窦章的摩托刚好抵达。
窦章跨步上去，拉了拉油门，轰隆隆的声音响起，窦章朝着门口的两人挥挥手，扬长而去。
范书遇表情平静：“怎么才回来？”
颜伊白：
“老大，你们？”他觉得他才是应该问问题的那个人！
“他被水仙追杀，到这避难。”范书遇言简意赅，而后接过颜伊白手里拎着的早餐，热气腾腾的三明治一下烫到了他手。
颜伊白消化了一下，恢复了平时的高冷：“手术很复杂，加班。”
“别太累就行。”范书遇叹了口气，他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我上次和你说的事情，你觉得呢？”
“不行。”颜伊白想都没想就拒绝。
“老大，你天生体格偏弱，上次又在魔术公馆中了毒气，身体早就吃不消安装全套的义体了。所以我给你拆除了几个部件，这样身体的承受压力才不会太大。”
颜伊白决定用坚定且严肃的眼神劝退范书遇：“老大，我才是义体维修师。”
范书遇：
“行。”他低着声应允下来。
*
另一侧。
窦章捂了捂耳朵，里面传来类似于发电报的声音。
很熟悉的摩斯密码，但是被改造过的。
听了会儿，窦章开着摩托去了自己家附近的便利店。
门口的电吉他在白天失去了活力，没了古怪的霓虹灯，只剩下物理表色。
耳机里，窦章听着电台。
“机械与肉身合一，飞行艇与蒸汽波，朋克牛仔，复古主义，潮流星际，人类在这里以脑电波交流，虚拟现实分不清，幻想终将破灭，而宇宙其实是一场针对人类的巨大骗局。科技巨网内有零碎的呐喊，赛博精神病会爬到每个人的窗前，魔术的大火烧上鎏金柱，弥勒佛下重金属摇滚乐超度不得轮回的亡灵，仿生人向世界求爱，匕首扎进糜烂的肉里谁企图改写命运。你以为什么才是赛博朋克？精美爱情电子小说传阅给每一个烂透的灵魂，咎瓦尤斯之剑会钉入大帝的白骨，腐朽麻木将在血肉深处生根发芽，长出食人花。吞噬你我，愚昧你我，戏弄你我，消亡真相。不要再披着游戏人间的幌子写赛博人的一生，我们要的，世界要的，真实的，存在的，才不是仅仅是所谓的霓虹灯和电子乐，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什么叫荒芜，老去的薪火会朝着你们哭。”
“赛博朋克是什么？你说的答案不对。”
“因为不论你说了什么，它都绝不是，绝不仅仅是。”
“生命有无限可能。”
第71章 Surprise
*
八卦聊天电台。
“最近魔术公馆不是爆发了池核吗？正巧庸城中心小学组织秋游，好些附近的小学生都受到了池核的影响。近年来池核的产生是不是太频繁了一点？而且规模也越来越大，核的形式也越来越古怪，地球自转与公转都因不可抗力改变，导致四季消失，气压带风带不规则移动，池核的产生和这个有关系吗？池核到底从何而来？”
“未解之谜。人类所能了解到的不过是天地的一角，各位在收听电台的赛博听客们有什么想法？”
连线环节。
“海马特这个老不死的东西！突然说要招聘储备军搞得人心惶惶，他不过是葛云央的一条狗而已整个镇卫联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老子年年缴税养他们还不如去养监察局，至少监察局还知道抓纵横俱乐部镇卫联盟全他吗是不作为的怂包联盟成立是为了守护城邦？放他吗狗屁！联盟本质不过是葛云央这胆子比心眼还小的蠢材给自己豢养的一匹人形盔甲而已”
“抱歉各位！我们，我们切下一位听众。”电台主持人明显慌乱起来。
连线人故意找茬，聊的不在一个话题上。
滋滋——滋滋——
电台本部，乱成一锅粥，播放事故引起不小风波，仿生人客服在招待各抒己见的听众，黑客处理崩溃的无线电路。
而窦章捂了捂耳朵，掐断电台，抬眸和耿鬼对视。
便利店内，青年小伙伸了个懒腰，小麦色肌肤上全是烧伤留下的疤痕，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角还激出点懒泪。
“什么事？”窦章站在门外，开口。
小百灵鸟打完哈欠，鬼迷日眼乍然一凛，他摁下身边按钮，大门“哐当”一下打开。
窦章一愣，随即跨步进来。
门又自动合上。
小百灵鸟单手撑着下巴，朝窦章一笑：“放心，我‘遮盖’了附近的电子眼，制造了虚拟空间，你从进入这条街道开始就已经消失在监控里了。没人会发现我们见面。”
窦章也不客气，他坐上高脚凳，手叩了叩桌面，“喊我来干什么的？”
“你要找的人，我找到了。”小百灵鸟单刀直入。
什么？！
窦章手指一动，眼神瞬间凌厉，“在哪？”
“郭锐这两天在碧春园附近游荡。”小百灵鸟又伸了伸懒腰，他有一头褐色的寸头短发，看上去像个印度人，“碧春园，知道是什么吗？”
“小瞧谁？”窦章哼笑一声，但眼底却没什么情绪，“然后呢。”
“先付钱。”小百灵鸟手一伸，掌心就浮现出一个二维码。
窦章：
窦章抬起右手手腕，在二维码上方划过。
【发财：主人，已为您支付费用两万元。】
两
夺少？？？
现在的两万放在20开头的千禧年，可以买套房了。
窦章一记眼刀子甩在面前人身上，咬牙切齿，“你杀猪杀到我身上？”
小百灵鸟乐呵一笑：“救命之恩归救命之恩，钱是钱。两码事。”
“不跟你废话了。”小百灵鸟正襟危坐，伸手在窦章面前打了个响指，严肃道，“得亏你找的人是我。别的人还真不一定查得到。”
“郭锐这人，很诡异。明面上我能帮你查到的信息是，郭锐如今担任公司蓝田区的区代理。他有前科，但没坐成牢，被捞出来了。捞他的人是公司的总监，叫崔茂行。郭锐曾经醉酒在街上闲逛，和人打架把人打残了，家属上报监察局，最后是崔茂行花钱想让对方私了，给了很大一笔，对方见钱眼开，同意。而郭锐被放出来以后，公司接了一笔单子，是给亚特兰蒂斯提供建材，项目是一座海底公墓。这项目原本是崔茂行做的，但郭锐这人野心勃勃，觉得自己给崔茂行做牛做马，也应该分一杯羹。”
“于是郭锐说服崔茂行，让他同意郭锐跟着船下海，去亚特兰蒂斯。郭锐大概是想在和委托人见面的时候从中捞油水，或者有别的计划能翘掉崔茂行这单生意，让自己从中获利。而崔茂行不是傻子，他猜到郭锐的目的后，觉得这人不够衷心。”
小百灵鸟的手指在窦章眼前晃了晃，笑得凉薄，“你想想，崔茂行花了大价钱把区代理弄出来，目的原本是想独吞蓝田区的资源，让郭锐心甘情愿做自己的傀儡。可是郭锐不仅不愿意，还有篡位的苗头。崔茂行这种从森森白骨里爬上公司总监高座的人，会乐意吗？”
“所以崔茂行让人在船上偷偷烧掉了郭锐的通行证。没有通行证的人不能擅自进出亚特兰蒂斯。而船上所有人都一口咬定不认识郭锐，对方是偷渡上来的。后果想必你也能猜到，郭锐被逮捕。”
“就此，郭锐消失了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他狼狈不堪地出现在港口，身边还带了个女子。”
“但崔茂行以为郭锐必死无疑，以至于没有让人在港口设防盯梢，也没有求证。在这以后，郭锐和该女子结婚。”
说到这，小百灵鸟顿了顿，问：“你要看结婚证吗？我倒是弄到了电子版本。”
窦章：
他翻到转账记录，让发财又给小百灵鸟的账户打了1万。
窦章：“你是真不一般。”
“过奖过奖。”小百灵鸟听到到账提醒，乐开花，讲话声音都好听了起来，“接下来都是重点。该女子名为连如清，郭锐动用人脉把她伪装成黑户，经引荐并作保办理了正规身份证。亚特兰蒂斯的事情我查不到，我小百灵鸟可以上天在地，独独下不了海。但我估计，该女子身份不一般，否则她不可能活着上来。”
“我猜郭锐是借着这个女子的身份才得以回来的，所谓的夫妻并不是真的互相爱慕。至此，连如清再没出现在电子眼的视线内。”
“换句话说，我认为郭锐大概是囚/禁了连如清。”
“连如清再次出现在电子眼，是去年年初。她干了件大事。她杀掉了郭锐的心腹，企图杀郭锐但对方逃脱，而后被郭锐设计送进牢狱。”
“至此两人都消失了。而我在调查过程中有一些疑问，目前还没想通。不过，从你委托我以后，我紧赶慢赶，总算找到了郭锐，前面说了，他很诡异，行踪神秘莫测。这人擅长反侦察，极其会伪装，像老鼠一样到处乱蹿，并且一般不抛头露面。他肯定是在躲崔茂行，或者还有别的仇家。”
“更诡异的是，当我发现他出现在碧春园后，我也查了查附近的电子眼近三年的记录。”小百灵鸟直勾勾看着窦章，“每一年的这几天，郭锐都会去碧春园。”
“仪式感，反叛和躲藏，变态的占有欲和施暴欲，擅长欺骗。集齐所有要素。”小百灵鸟粲然一笑，“这人不是精神有问题就是心理有问题。”
窦章飞速消化庞大的信息量，他手指无意识叩着桌面，沉默了几秒后，问：“说说你的疑问。”
“第一，为什么郭锐上岸以后不想方设法杀掉崔茂行？复仇对他来说绝对是重中之重的要事。第二，如果郭锐只是为了利用连如清，大可以在上岸以后把她干掉，为什么还要带着这个累赘，甚至登记结婚？”小百灵鸟问。
窦章拧眉：“第一个问题我大概可以回答你。因为郭锐不仅要防着崔茂行，生怕对方发现自己，他还要防着纵横俱乐部。”
“为什么？？”小百灵鸟震惊，“纵横俱乐部不是最喜欢他这种无下限的疯子吗？”
窦章继续：“第二个问题大概是要等到我们去碧春园看看才能知道。”
小百灵鸟从座位上弹起来，追问：“不是。您老告诉我为什么啊？？郭锐是招惹了纵横俱乐部？”
窦章眉毛一扬，眼眸中含着玩味，口吻半认真半开玩笑地反问：
“你不是说，没必要因为几个消息就丢了命，知道得越少越好吗？”
小百灵鸟一怔。
他坐回座位，恢复了平静的表情：“你说得对。信息我已经全部告诉你了，没什么事你可以离开了。”
窦章却犹豫了一下，开口：“但，有个关键点你全程都没有提到。”
“什么？”小百灵鸟不耐烦地用鼻孔喷出两口气，“我说的已经是全部的关键点了！”
“孩子。”窦章说，“连如清和郭锐有个女儿。”
“你说连小青？”小百灵鸟直呼其名，而后他坐在椅子上，转了360度后正对着窦章，双手一摊，露出乖张的表情，仿佛小丑在向看客表演杂技，语气带着点不满和报复的意味，“surprise！它可不是连如清和郭锐的亲生女儿。”
“它是仿生人。”
“你察觉不出来吗？连如清上岸都不到三年，怎么会有一个七岁的女儿？”小百灵鸟泄气地趴在桌上，“行了行了，我不跟你闹了。全部的消息就是这些，你要查连小青吗？那得加钱，我觉得连小青不在‘委托我调查郭锐行踪’的任务范围内。”
“不用了。”窦章沉着声开口，他站起来，挥挥手，“后续再联络，多谢。”
窦章心情很沉重，像胸腔里兜满了铅。
“不客气。”小百灵鸟也朝着窦章背影挥挥手。
其实从这一点上，窦章可以看出，纵横俱乐部内部成员的消息确实藏得很严实。连小百灵鸟都不知道连如清已经出狱，并且加入了纵横俱乐部，成为了三大杀手之一的“水仙”。
这些年郭锐杀不成崔茂行，至少有水仙以及其背后的纵横俱乐部的一半功劳。
郭锐很被动，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被动。
因为被他欺压的人早已翻了身。
窦章刚准备走出去，就听到后头的人喊：“别把我的消息告诉别人啊。”
“你每次都跟人这么说？”窦章站住，回头啧了声。
“我早不干了，是还你个人情而已。但师训不能忘。”小百灵鸟转头去看综艺，用后脑勺对着窦章，“我师父说了，干这行，就得警惕。不过呢，我也就是走了个流程这么告诉你一声，我也要有点仪式感嘛。”
窦章笑了下，他摇了摇手，潇洒打了声招呼，告别。
他听出来了。小百灵鸟是想念师父了。
*
窦章出了便利店，感受到周围空间场在变，知道这是小百灵鸟的杰作。他闷头走，秋夜有点凉，哈口气就有白雾。
他拧拧脖子，想起小百灵鸟叮嘱的话，然后转头就把在便利店的录音对话完整地发给了范书遇。
拜托，花了钱的，不用白不用。
窦章一肚子黑。
*
而聊天框内显示，对方已成功接收。
第72章 生日快乐
*
窦章原本好端端地走在路上，听到来电铃声后他扬起眉，脚步都顿了顿。
难得。
范书遇居然会主动打电话给他。
“郭锐我曾经接触过，水仙让我去绑过他，之后水仙就救走了她的女儿。但郭锐身手矫健且极其狡猾，我没有控住他多久他就跑了。”范书遇冷静地交换信息，“还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窦章下意识地接话。
范书遇：“这两天我曾经一位顾客找上我，想让我再接一个任务。他算是素七的雇佣金主。”
素七？
窦章眼神一闪。
范书遇继续：“他要求我去监察局把素七带出来，要杀要剐都可以，但他不想让素七成为实验体饱受折磨。我还在考虑，并且如果我接下这个任务，大概率会寻求你的合作。我一个人去监察局必定九死一生。但就在半个小时前，方明正给我发来消息。”
“他通知我素七已经死了，咬舌自尽，且死前自毁记忆芯片，不让任何人窥探。”
沉默在电话的两侧爆发。
半晌，窦章才笑了笑：“行。我知道了。但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我怕你”范书遇话说到一半开始卡壳，他转移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去碧春园？”
“你怕我什么？”窦章却不依不饶，他语气甚至带了点兴味盎然，故意逗范书遇，“怕我伤心？你担心我？”
“”
范书遇冷笑：“怕你发疯，平地一声雷把监察局给炸了。”
窦章听到这话没憋住，乐得在街上笑得双肩发抖，“是，确实是我作风。”他笑完又正儿八经道，“但你别担心。”
“不用担心的。”他仿佛喃喃自语一样又重复了一遍。
对面的范书遇“嗯”了一声，低头看了看时间，和窦章打了声招呼后掐断通讯。
碧春园，庸城最大的娱乐场所，性质如同古代的秦楼楚馆。原本情/色交易是明令禁止的，但碧春园打着大型网红建筑的名义，成为蓝田区的地标，而碧春园对外也是如此宣传，碧春园内部有棋牌室，台球室，赛车场，泳池，以及高尔夫球场等等大型室内活动场所。
但，其实大家都知道碧春园的真实性质。
里面的老鸨很出名，也很会招待客人。
去碧春园的人大多是社会上极其有地位的人，非富即贵，且隐蔽性很好，保密工作也很周到，以至于从创建初期一直到现在，碧春园都能在监察局的眼皮子底下做不法交易。
综艺节目上，主持人讨论过的球星与仿生人女支女出入酒店事件，也和碧春园脱不了关系。
现在他们得知郭锐每年都会特定的日子去碧春园
不难想象出郭锐是个怎样的人。
范书遇皱眉思索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脑仁疼。
＊
夜里，苏三亭参加社团活动，很迟才回来。飞行公寓内气温恒定，四周水气充足，在固定时间会停留于半空，很方便寻找。
苏三亭乘坐鱼龙列车到达轨道站，又打了个飞车抵达家门口。
可当苏三亭开门后，他发现屋内一片漆黑，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脚步瞬间放轻，生怕自己打扰颜伊白和范书遇休息。
门锁滴滴两声合上，苏三亭摸着黑从玄关处往里走。
突然地，一道烟花在房内的天花板处炸开，绚烂如夏花，那星火散落在四周，甚至飘飘然跌进苏三亭的眼睛里，在触碰到眼膜的瞬间散为细小碎光。
这样的实景很逼真，甚至还有烟花腾空的咻声以及炸开时的爆裂声。
客厅角落，一道烛光亮起，幽微的烛火在被烟花染亮的屋内毫不起眼，可是苏三亭就是挪不开视线。
范书遇捧着一个生日蛋糕，小心翼翼地往苏三亭身边挪动。
颜伊白“啪”地一下，面无表情且十分高冷地摁下了礼花的开关，咻咻咻三声，他手里的礼花炮就朝着苏三亭飞去，蹦出彩带和金箔纸。
但颜伊白声音却带着笑：“生日快乐。”
与此同时，范书遇已经捧着蛋糕走到了懵逼的苏三亭面前，客厅的唱片机被颜伊白打开，放的是苏三亭最喜欢听的曲目。
橘黄色的烛光映在苏三亭脸上，他猛地一吸鼻子。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颜伊白和范书遇一起唱，唱片机旁边的八音盒也在转动，里面的三个小人坐在旋转木马上，每个人的脸都红彤彤，面带笑意。
中央暖气只是温暖着人类的肌肤，此刻的苏三亭却觉得有什么东西钻到自己的血液里，他的心脏被烘热。
面前的情景就像他们过去几年一样，从来没有变过。
“老大——”苏三亭直接扑了上去，勾住范书遇脖子嗷嗷大哭，“谢谢你老大，谢谢小白，我还以为你们忘记了呜呜呜呜回来看到灯是黑的我心都凉了”
“肯定不会忘的。”颜伊白严肃认真，“过生日是重要的事。”
范书遇把蛋糕放在桌上，他拍拍苏三亭的背，“所以你保存录音笔干什么，每一年我都会给你唱生日歌的。”
“呜呜呜呜，我就是留个纪念，不是生日的时候也可以听嘛！老大你是我前进路上的指向标！”
“少拍马屁。”
“老大小白，我的生日愿望是我要永远和你们在一起！”说完苏三亭就吹了蜡烛。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存在的话，希望老大能赚很多钱，希望小白能救更多人，希望我能一直留在他们身边，希望我们永远如故，永远不分离。
苏三亭闭上眼，双手十指合拢握拳放在心口处，嘴上说过，心里也默念着。
“但是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颜伊白一板一眼地纠正。
苏三亭一愣，又摆出苦瓜脸告状：“呜呜呜老大，小白怎么这样”
范书遇：“没关系，我说灵就灵。”
颜伊白无奈地叹气，眼神却含笑，摇摇头。
*
蛋糕是范书遇找了别家的蛋糕店买的，花了不少钱，毕竟现在奶油资源紧缺。但那份蛋糕被他们三人瓜分后，一点都不剩。
苏三亭明显很开心，过生日大概是他一年中最开心的日子，其他时候不是在哭就是在厌学。
能看到苏三亭高兴，范书遇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他坐在床上，随便绑了绑头发，正打算戴上耳机听电台，楼下却传来动静。
范书遇很警惕，他拉开隔音帘，低头，发现是苏三亭下了楼。
“怎么了？”范书遇问。
听到问话，苏三亭抬头，他朝范书遇摇摇手：“老大，没事！是快递电子猫，好像有我的快递耶？”
快递？
范书遇皱眉，他坐起身，没说话，但明显精神绷紧，时刻关注着苏三亭的举动。
三更半夜寄快递，本身就很可疑，再加上苏三亭是范书遇身边的人的缘故，和别人的交情都不算太深。
毕竟范书遇身为赏金猎人，还是要保持神秘的。
苏三亭趿着拖鞋走到门口，透过监控看了看，发现电子猫身上背着个箱子。
他拉开门，蹲下身，扫脸扫指纹后，从电子猫身上取下东西。
“喵~”小黑猫有一双绿色的瞳孔，看起来像精灵。
随后，一道声音响起：“已确认收件人成功取到快递，快递电子猫祝您生活愉快~拜拜~”
机械女音收声后，小猫转身，大摇大摆地离开。
苏三亭一脸纳闷地带上门，嘟囔，“老大，好像还真是我快递，可是我没有买东西啊。”
“寄件人是谁？”范书遇问。
但苏三亭已经用鞋柜上的小刀划开了口子，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箱子里装的是一双鞋。
一双限量版球星同款的跑鞋。
是之前苏三亭提过的牌子，但甚至更贵，因为这是最新款。
*
寄件人是窦章，盒子里还装着一张贺卡。
“一点薄礼。生日快乐，平安顺遂。”
十二个字势如破竹，笔力劲道。光是看到字迹就能想象出对方会有怎样的性格。
锋利，张扬，气场强大，雷厉风行。
是亲笔，不是印刷。
范书遇声音在上面悬浮：“怎么了？”
苏三亭的表情很复杂，灯光打在他头顶，在盒盖上落下圆圆的脑袋的影子，他愣了好一会儿，笑了笑，而后摇头：“没事老大。”
“是师父送我的生日礼物！”他说。
*
范书遇习惯熬夜，他反复听着窦章给自己发过的语音，里面信息量很庞大，他复盘着水仙和郭锐的过往，企图从里面找到点突破口。
窦章却突然发了新的消息。
“快递提示我东西已经被签收了，所以苏三亭拿到了？”窦章问。
范书遇看着这行字，回：“收到了。”
“他很喜欢。”范书遇补充道，而后他淡淡，“我还以为你不是很承认这个徒弟。”
对面人回得飞快：“哪儿有。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承认？”
“好歹也是我第一个关门弟子，亲传，有不承认的道理？”
“范书遇你瞧不起谁呢，我窦章向来一言九鼎，你别不信。”
他噼里啪啦发来一大堆屁话，最后却丢了几个让范书遇一整晚没睡着的字过来，然后结束了对话。
窦章说：“我在爱屋及乌而已。”
第73章 竞拍
*
五年前。
地下拍卖会场。
窦章和百灵鸟好不容易才弄到两张入场券。那时候的他们，一个还不是最强的赏金猎人，甚至只是刚刚入行，另一个也不是黑市中鼎鼎有名的消息通。
而且都还活得好好的。
这次他们来，是为了给窦良辉购买救命用的新型义体。众所周知，公司垄断义体资源，黑市每个月也只能弄到那么一两个型号，还都被有钱有权的人高价买走。
窦良辉前两日被人追杀后骨骼断裂，原来安装的义体手臂链接脑神经，牵一发而动全身，义体医生说除非能找到新的义体来替代，否则窦良辉的手臂就废了。
而且，还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会造成脑死亡。
原本父子两各走各的路，井水不犯河水，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但窦章也不知道是从哪听到窦良辉危在旦夕的消息，心跳一停，终究还是没忍心不管，于是头一次主动去看了看他那位野得毫无章法的爹。
确认窦良辉真有可能命不久矣，窦章决定还一个父子情。
毕竟窦良辉并没有对他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顶多是根本不鸟窦章。
像不是亲儿子。
这次拍卖的风声一出，窦章就盯上压轴出场的手臂连接体。
他在百灵鸟面前软磨硬泡才让对方同意，动用人脉给自己弄张票。
拍卖现场，来宾依次入内。
即使会场在地下，可头顶的灯光硬是把四周的环境照成了地上白日。
所有人都戴着面具，穿着斗篷黑衣，不露真容不暴身份。
拍卖会建筑像古罗马斗兽场，每一扇门后面都有个小房间，房间内有电子眼，在拍卖后台有几百个实时监控场景显示在大屏幕上。
窦章和百灵鸟找了门牌号，入座。
电子门关上后，房间内亮起一道光，蓝屏在面前虚虚铺开。
“没钱还敢来拍卖，你小子不是一般地狂。”百灵鸟手里拎着个葫芦状的酒壶，咕噜咕噜灌了两口酒，“那可是这个月唯一一批义体，你觉得你能拿到？”
“拿不拿得到，试试才知道。”窦章眉头微微皱着，表情有些紧张，他头一回在百灵鸟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哦。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挺重情重义的。”
百灵鸟把那酒葫芦挂在自己腰间，噫吁嚱地叹了两口气。
窦章没搭话，拍卖场很快响起了提示铃声。
他们座位旁边有按钮，还有类似计算器的数字按盘，可以竞拍和出价。
前面的拍卖物品和窦章都没关系，到了义体手臂出场的时候，场上的竞拍热潮瞬间掀起。
价格飞速上升，起拍价不过才50庸币，最后直接炒到了两万。
“要不然咱们算了吧”百灵鸟嘴角抽搐，目瞪口呆看着竞拍价，手指捏着酒葫芦，“咱俩就算是把内裤卖了也没法再抬价了！！”
窦章却好像和人杠上，他眸色冷沉：“大不了贷款。”
百灵鸟抓了把自己头发：“你他吗这什么暴徒发言”
但没办法。
百灵鸟知道这关乎人命，还是亲人的命。
拍卖主理人这时候用中央广播通报：“439号，出价两万一。两万一一次，两次”
“507号出价两万二，两万二一次”
竞价进入白热化阶段，窦章和507号一千一千地叠加，谁也不肯撒手。
全场人都鼻息凝神，气氛紧张，窦章心情像被烘烤般煎熬，头皮发麻，神经紧绷。
“我们不会出不去吧？”百灵鸟感觉后背发凉。
窦章一咬牙，报了三万。
场上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心里猜测博弈的两位是何方神圣。
其实窦章手上根本没有那么多钱，零零散散可以找人借到的也不过一万出头。
但是他不是很愿意拱手让人。
而且他坚信自己即使是贷了款，在一年之内也能还上这笔钱。
听到窦章报三万，百灵鸟吓得脸色苍白，在旁边悄悄打量人，他一紧张就喜欢喝酒，咕噜咕噜又灌了几口，灌完，主理人又开始通报：
“507号出价十万。十万一次，十万两次”
“卧槽？！”即使他们在房间内，也能听到外头的走廊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喧哗声。
百灵鸟听到这个报价后更是“噗”地一声，“十万？！”
窦章愣住。
在某个瞬间，百灵鸟感觉窦章眼睛里的东西熄灭了。
他以为窦章会放弃，但窦章却站起来，猛地把头顶的绳子一拉。
“十万三”主理人看到房间外亮起红灯，他眼睛一眯，通报，“439号申请拍卖暂停。”
此刻会场内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精彩，各个房间内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四处哗然一片，而窦章站起身，走到门口，拉上自己的拉链，用帽子盖住脑袋。
门外很快传来脚步。
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出现在窦章眼前，他低声问：“什么事？”
窦章：“我想和507聊聊，这件拍卖品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父亲生病了需要”
“这不是我们拍卖场的规矩。”
“或者你们帮我带一句话给他就行，我”
“这不是我们拍卖场的规矩。如果您没有要事要说，或者没有意外情况发生，拍卖将继续进行。”
窦章还要说什么，外头的人却摁上门。
室内一片沉默，窦章坐回座位，眉头紧锁。那时候他还年轻，白手起家又是刚刚入门，像个愣头青。
百灵鸟看出自己兄弟心情不太好，也不敢多说话。
在两人都等着主理人公布结果的时候，外头居然迟迟没有动静。
窦章心里有个大胆又荒谬的猜测，可那团火苗还没燃起来，就被浇灭。
主理人的声音再次回响在场馆内：
“十万三次，恭喜507成功拍下最后一件竞品！”
*
窦章站在会场入口的石壁旁，蹲下，他在抽烟。
地面上可能是下了暴雨，隔音不好，啪嗒啪嗒的声音落在脑袋正上方，像是被人用脚踩。
百灵鸟晃着酒葫芦，里面的酒所剩无几，两人狼狈，面色如土。
拍卖场的其他来宾陆陆续续也走了出来，没人在意他两，大家互相都看不到真容。
窦章两根手指夹着烟，他蹲在地上，视线低垂，看着来来往往的宾客，每一双鞋都不一样，直到一双鞋走到了自己面前。
他一愣，夹着烟的手指抖了抖，而后掀起眼皮，仰头看着面前的黑斗篷。
来人不知是谁，只伸出手，白皙的手指夹着一张纸条。
“什么？”窦章没接。
这点警惕他还是有的。
霍尔声卡的403声线在窦章耳边响起：“兑品券。”
就这么三个字，说完，那人就把纸条塞进了窦章胸膛处的口袋里，转身离开。
窦章脑袋一激灵。
他唰地站起身，愣怔地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纸。
507号成功拍下了手臂义体，但是他把义体送给窦章。
是送的。
一分钱没收。
十万
窦章头一回觉得某份恩情他大概一辈子都还不清。
半年之后，窦章一战成名，在赏金猎人圈内声名鹊起，而百灵鸟也摸出门道，成为了黑市里炙手可热的新秀。
某天夜里，百灵鸟拎着酒葫芦找上了窦章。
“507，我查到了。”百灵鸟现在在庸城的消息网内如鱼得水，“那天在拍卖场，507号房间的，也是一名赏金猎人，你或许还听说过，毕竟是同行。”
窦章听到这，突然想起，自己落魄蹲在石壁旁吞云吐雾时的情景，在那人转身离开的一瞬间，窦章在一片黑色里看到了一抹金黄。
这位做好事不留名的赏金猎人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范书遇。
在这个时期已经是最强，万人敬仰，传奇事迹脍炙人口。
窦章是后来居上。
百灵鸟继续：“这个范书遇你要继续查查吗？一般来说，在庸城，能混到出名的，都不简单。”
“不用了。”窦章笑了下，“多谢。”
自从百灵鸟带来这个消息后，窦章时不时就会在脑子里默念这个名字。
范书遇，真的很好听，番薯，书遇。
书，小书。
他偶尔还会自己逗自己，因为他叫窦章。
甚至偶尔想过，文章和书籍，是不是还挺般配的？
*
本来窦章也只是记住了这个名字，但庸城虽然很大，可赏金猎人真不能算得上多。
圈子小，江湖大，赏金猎人又可以指哪打哪，以至于其实赏金猎人们互相都认识，不说认识也至少见过。
因为经常在接一个任务的时候，发现对方还不止聘用了一名赏金猎人，或者有敌对关系的时候，敌方也聘请了别的赏金猎人。
以至于商战变成赏金猎人战，甚至有豪门相亲，但不愿意接触对方，双方都找了替身，于是变成赏金猎人之间的相亲
八卦新闻经常出现赏金猎人的身影，他们以一己之力给这个城市带来了不少笑料，但更多的还是敬畏。
亦正亦邪，黑白无常，是最难把控的。
所以，窦章在出任务的时候，偶尔也会遇到范书遇。
金发实在太亮眼，窦章想忽视都难。
以至于如今，崔茂行想用十万就从窦章手里买范书遇的命，相形见绌，实在太不自量力。
第74章 拔舌
*
留意范书遇的举动，成了窦章习惯性的小动作。
就像有些人喜欢直勾勾地盯着别人看，窦章喜欢用余光暗戳戳地扫描范书遇。
高楼。
窦章和百灵鸟在赶路，他两接了个任务，在房顶飞檐走壁。
路过大道，车水马龙，飞行艇轰鸣，不知道哪家店铺的朋克音乐开得震天响，听得人耳膜都发疼。
而窦章在经过一个街口的时候，一下停住脚步，后头紧紧跟着他的百灵鸟差点一头撞上窦章的背。
“兄弟，你发什么呆呢？”百灵鸟嘶了声。
他顺着窦章的目光看去，从几十层高的楼往下俯视，能看到马路旁的人行道上有个熟悉的身影。
“哦。范书遇啊。”百灵鸟双手背在身后，“听说他最近赚了好多钱，还和监察局有合作，业内都传言说监察局要招安范书遇。”
窦章却根本没听，他站在高楼楼顶，低头往下看，范书遇的身影凝成一个米粒。
这段道路是上坡路，坡度很大。
在庸城，即使科技高度发达，也还是有跟不上时代步伐的人，这不难理解，但世上有太多无奈的事情，比如公司垄断义体资源和核心技术，资本家与普通民众的差距逐渐拉大。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支付得起高昂的费用。
在购买义体后，还需要准备芯片，替换源，各种零碎装置。这些东西都有使用时间的限制，即生命周期，而且很容易损坏。
寻常的家具和智能机器人也不便宜，一辆普通的飞行摩托就得花很多钱。
没有钱在庸城寸步难行，没有智能科技傍身更是雪上加霜。
比如现在，窦章就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娃娃，佝偻着背，正在往上坡路上推车，车内装的是他挨家挨户搜集的废品。
或许收集这些废品花了五六个小时，但卖出去也只能拿半个庸币。
能买包烟。
周围开着飞车路过的年轻人们吹着口哨，放着朋克噪音，欢呼雀跃。
明明在一条道路上，却仿佛在两个世界里。
窦章见不得这些东西，但他知道目前的自己改变不了什么，根源在于生产资料和劳动力的分配不均以及庞大的阶级鸿沟。
赛博朋克发展得太快了，畸形的风气笼罩在每一个人身上。
而范书遇此刻就走在那老人家和小孩的前方，他背挺得很直，表情冷漠。
百灵鸟蹲下身，他手挡在额头上，阳光打向他手背，“都说赏金猎人Y是最冷酷无情的，但这大概是很片面的一种说法吧。”
窦章没说话。
但他手腕处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光点闪了闪。
窦章启动了发财，并且让它打开“眼睛”。
世界在窦章面前变成了架空的线条，像穿梭在模型里。
他看到，在老者的推车前方，有一条银线绷直，尽头是范书遇的手指。
而后窦章关掉了“眼睛”，看到老者不费吹灰之力地把车推到了平地处，而怀中小孩也停止了哭闹。
两人站在楼顶看了一会儿后，百灵鸟催促：“你看够没？”
窦章却在回复刚才那句话：“不是片面。这是他想让别人看到的他而已。”
伪装是一种武器。
*
一想到接下来要去碧春园，窦章的危机感就在脑子里到处爬。
他之所以要启动发财，也是因为察觉出窦良辉之死背后的事情绝不简单。
这似乎是一盘很大的棋。
别墅里，窦章请了搬家公司来打包东西。
来的工作人员全是功能型仿生人，型号并不高，行动木讷，没什么情绪。
而窦章只是靠在墙边，看着自己家里的东西被一件一件搬走。
林为洵洗好脸出来，头发炸得像鸡窝，他不解：“老大，咱们这的防御系统不是很强吗，你何必搬家呢？庸城哪儿还有安全的地方啊！”
“得搬。至少不那么轻易被找到。”窦章扫了眼林为洵。
林为洵不知道的是，仅仅一周之内，窦章在别墅周围设的防御系统就报警了十二次，提示的内容是有黑客试图入侵。
即使他有自信，也不会冒这个险。
过了会儿，窦章突然抬脚，他去之前关着发财的房间里，敲了敲一面墙壁。
而后墙壁吐出来一张纸条。
窦章塞到口袋里，出去的时候刚好被林为洵看见。
“老大，你藏着这纸条干什么呢？”林为洵不懂为什么一张兑品券对窦章来说会这么重要，从他认识窦章开始，这玩意就一直被封在墙壁里。
窦章闻言挑了下眉，他半开玩笑半认真：“你说这个？这个大概是我暗恋某个人五年的证明？”
林为洵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啊？？？”
“谁？！”林为洵失声尖叫。
“我也不知道。”窦章耸耸肩。
林为洵：
他知道自己被耍了，呵呵一声。
但窦章脑子里的发财却能感受到窦章的情绪，以及它知道窦章在想什么。
所以发财反应和林为洵截然不同。
【发财：哇！！0o0！！原来主人你】
窦章：闭上你的嘴。
*
小巷。
方明正照常下班。
刀光在玻璃窗上反射，银刃仿佛带着霜，鲜血如柱般喷洒在墙角，溅得苔藓发黑。
脚步声被雨声掩盖，几个身影窜出，紧接着几个身影倒下，方明正此刻全然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也全然不知暗中保护他的人都已一命呜呼。
致命割喉伤夺走了每一个鲜活的生命，方明正刚要从巷子绕出去，就感觉脚底忽然沉重了许多。
他猛地抬头，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从天而降的身影直接骑在了他的肩膀上，一个大力，如泰山压顶般把方明正摁在地上，脸颊摩擦着粗粝的土。
“日安，方司令。”密星这次不戴面罩，也不用变声器。
他甚至连背上的光剑都没有抽出来，只是这么赤手空拳地擒拿了方明正。
“我还以为监察局培养出来的司令至少能和我交上一手，可你们身居高位却如此弱小，真是让我作呕。”
“你是谁？”方明正努力地挣扎起来，可是他动弹不得。
密星甚至坐在了方明正的身上。
而后，方明正努力转动眼珠，他看到，视线内的巷口已经被几个黑衣人堵住。
随后，密星比了个手势。
身后又传来脚步。
接着，方明正瞪大眼睛！
身上的密星一边加大力道地挤压着方明正的身体，一边慢悠悠地笑：“这些人你认识吗？我看他们一直在暗中给你盯梢，一不小心就把他们杀光了。”
“一个不剩。”密星裂开嘴，仿佛展示战利品一般，把那些人头一个个丢在了方明正的面前，甚至还让人摆好，摆成金字塔的形状，一个一个叠上去。
方明正的心一下掉到了十二指肠。
他不可思议地睁眼，可胸腔仿佛要被压碎。
五脏六腑像被丢进榨汁机。
密星看着方明正不安分的手，他拔出背上的光剑，直接反手握住柄，猛地往下一扎！
“啊——”方明正很快就痛苦地叫起来。
“你们为什么”方明正咬牙切齿地问。
用最后一口气。
密星却淡淡：“听说你最近在向中央要连如清的资料？怎么？你在怀疑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连如清的？”密星的脚捻着方明正的脸，“谁让你调查连如清的？！”
“说话！”密星骤然间暴怒起来。
他是一个情绪非常不稳定的人。
方明正听到这个问话，从刚才的震惊无措和绝望抽离出来，突然大笑，笑得密星感觉自己屁股都在发抖。
身下人几乎是在用命发笑。
密星彻底被激怒，他极其不满地捏住方明正的脸，把他的头强行从地上拔起来。
“说话！”密星逼问，一双冷眸凶狠，“谁让你去调查连如清的？你查到了什么？！”
方明正抬眸，与明星对视：“既然你们这么紧张那看来我我终于触碰到了真相的尾巴”
“你们纵横俱乐部一个都别想跑，我我死也不会告诉你们的”
密星觉得荒唐，他讥讽地反问：“你这么坚持有什么用？你以为你找到了方向，就可以改变什么？”
“即使如此，我也不会说的。”方明正的眼神很坚定。
密星皱起眉，他刚要施暴，方明正却先一步开口：
“我是监察局的司令，我坚守我的信念。人类的利益至高无上，没有人有权利剥夺任何人的合法权益以及无辜的生命，我与你们纵横俱乐部不共戴天。”
“你不可能从我嘴里翘出来任何信息，我也不会告诉你是谁在背后给我提供了线索。”
“我无法代表监察局，但我以我一人之名向纵横俱乐部宣战。”
“你们今天即使杀了我，也会有我的薪火重新燃起。”
密星骂骂咧咧地一脚踹开方明正，抬手下令：“把这个老不死的东西的舌头拔出来，让他别叽叽歪歪地废话了。”
一道血光在密星脚边迸射。
而后，方明正的眼睛渐渐失去高光。
密星头都不回地朝前走，他冷淡：“真他吗恶心。”
后头，方明正似乎还没有死透，他伸出手，慢慢地蠕动，想朝前爬。
密星又抬起手。
“砰————”
枪声被消过音。
而地上的人再也无法动弹了。
第75章 碧春园
*
范书遇在地下酒吧更衣。
小百灵鸟给窦章要来了两个碧春园的会员身份。
这两人都是上个月注册的，并且只过去一两次，所以碧春园的老鸨对两人还不熟悉，窦章和范书遇假扮起来也不容易露馅。
窦章要借用的身份是个高189的酷哥程序员，跟窦章本人相差无几，但得定个发型。
平时窦章基本不打理自己的头发，出门也不凹造型，但这次不一样，他得贴合角色本人。小百灵鸟请来了个嘴比较严的发型师，窦章此刻就坐在座位上，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右侧黑色碎发被压到脑后，三七分，额前的刘海烫成卷，遮住了左侧的眼睛，眼睑处的下睫毛锋利，眼尾勾着眉尾，带出一笔青山般的横，眉峰挺立，气场霎时间强了几倍。
窦章也换了身黑西装，里头搭了白衬衫，领口翻得平整，黑领带勒出一圈喉痕，呈倒三角立在结口处，乍一看真像个人模人样的纨绔，但生人勿近。
理发师离开以后，窦章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翘着二郎腿，用指腹摩挲着虎口。
他一只手戴了黑色皮手套，食指和无名指处还各夹了枚银戒。
维克托敲门进来，准备给窦章送饮料的时候，吓了一跳。
“怎么？”窦章侧身看过去，“我看起来很吓人？”
“不。”维克托保持好微笑，“窦章先生，您很帅气。”
“就是现在的扮相有点凶。”维克托毕恭毕敬地把杯和盘放在桌上，伸手，“请享用。”
说完他就走了，门刚被带上，另一侧的门就被推开。
范书遇皱着眉，边整理自己的袖口，边伸长腿朝窦章走去。
两人对视，各自挑了挑眉。
范书遇要借用的身份是个乐队主唱，叫王权，他是玩摇滚的，但有一头及肩的粉发，所以范书遇戴了假发，而且还换了件朋克牛仔的铆钉外套，腿上挂着紧身裤，膝盖处有两个时尚的破洞。
窦章撑着下巴，颔首：“你要看多久？”
“出发前我们先聊聊。”范书遇移开视线，他靠在梳妆台边，“你和我最好能保持距离，不然容易被郭锐发现。”
“需要的面具已经做好了，你如果不想用也可以改改你的脸，能做得有八分像就行。”
窦章插话：“我怎么做？”
“你上次不是还能变成树吗？”范书遇问。
窦章一笑：“那种东西近身就能看出破绽了。还是得给我用面具。”
全息投影只能偏偏远距离的人，近距离看就不行，而且要想用投影去碧春园，更行不通。碧春园内的奴生们极为热情，必要的肢体接触恐怕少不了。
“你的朋友靠谱吗？”范书遇转身看着镜子，他在耳朵上戴了个黑色的耳钉，这也是角色特征，“郭锐已经进了碧春园？”
“是。”窦章站起身，声音一沉，“两个小时前进去的。碧春园内门禁森严，除了亲自进去一探究竟，否则很难捕捉到郭锐的行动。”
“行。”范书遇应了声。
两人收拾好一切，正准备往外走，窦章却发现范书遇时不时地看自己两眼，他勾唇：“你对我现在的容貌很满意？”
范书遇冷笑，根本懒得理他。
后头脚步声跟上，范书遇拉开门，和前台调酒的维克托叮嘱：
“行动保密。”
意思是别告诉苏三亭和颜伊白。
维克托优雅又丝滑地放下酒杯，朝着范书遇鞠躬：“遵命老大。一切顺利。”
范书遇没有直接上地，而是带着窦章去开飞行艇。
“漂亮。”窦章伸手碰了碰车身，“这还是我第一次坐。”
“别废话。”范书遇拉开车门，用面容解锁后，坐在了驾驶座上，“上来，我们赶时间。”
窦章很自然地拉开了副驾驶座的门，也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走吧。”窦章好整以暇地靠着椅背道。
范书遇睨他，随后淡淡：“宝贝。”
他话还没说完，窦章反应极快地应了声：“诶。”
范书遇：？
一道淬了毒的目光从左侧打来，窦章笑笑，紧接着，甜心宝贝回应：“主人~我在~！”
周围亮起一圈一圈的光，甜心宝贝也突然拔地而起，悬浮地停在了半空中，等待着范书遇接下来的指令。
范书遇一字一句：“出。发。”
他越是臭脸，身边的人肩膀就越抖，以至于范书遇很想一脚把窦章给踹下去。
甜心宝贝：“好的主人~甜心宝贝已成功启动”
剩下的燃料还很充足，范书遇便没什么顾虑地开了半驾驶半自动的模式。他用导航定位了碧春园，飞行艇载着他们在半小时左右抵达目的地。
*
范书遇的身份是狂傲不羁的乐队主唱，但十分好色，据说虽然一个月内只去了一次，但一次好几次。
窦章似乎正常一些，但脾气暴躁，且长相很凶，以至于在碧春园内似乎并不受欢迎。
小百灵鸟提供的身份信息卡上明晃晃地写着这些资料，作为合格的赏金猎人，他们是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的。
好色。范书遇本人跟这个词一点不沾边，但他一路上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
甜心宝贝在碧春园的附近停下，两人步行靠近。
碧春园是一个庞大的密闭建筑，楼层很多，外围看起来像个体育馆，呈椭圆状笼罩在平地上，建筑四周有许多广告牌的电子屏，蓝紫光与科技感氤氲出先进潮流的气氛，在黑夜里炫目又神秘。
碧春园的门前有一个花园，花园的正中央有音乐喷泉。
范书遇和窦章才刚走到花园内，就被两侧突然窜出来的保镖拦住。
“请出示身份证和会员卡。”机械音在耳边响起。
面前的几个保镖都身穿盔甲，没有脸，眼睛处是一片黑色的屏幕，屏幕上一道波动的蓝光从右到左地划过。
范书遇不动声色地出示证件。
“检查通过。陈大强，初级会员。王权，初级会员。剩余会员次数，9次。”原本冰冷的机械男音换了个甜美的声线，“祝哥哥们春宵愉快~~~”
一张初级会员卡每年可以在碧春园享受十次，这十次的价格并不便宜，小百灵鸟特地了解了市场价，没什么人情或者折扣，绝大多数人办一张卡就相当于买了辆顶级摩托。
通过检测后，两人往里走，在抵达门口时，看到滋滋电流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在大门上乱窜，相当危险。
而门前有两个招财猫，眼睛正冒着红光，紧紧地盯着窦章和范书遇。
“电子眼。”窦章提醒。
范书遇轻微地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往前，当身体步入监控视线范围内，那扇能把人皮肉都刮下来的大门才终于安静下来，而一个盘着头发的中年妇女从里头款款走出。
“哎呀，又有客人来了。”老鸨点着鲜艳的红唇，皮肤却很干枯，像陈年树皮，眼角有圈圈皱纹，面部松垮，像融化了的蛋糕油发生坍塌，她手中还捏着一手帕，随后在空中绕了绕，“快快请进呀！二位怎么称呼呢？我看你们，大概哟，不是常客呢，对不对？”
“嗯，不是。”范书遇应了声。
他不太适应老鸨的热情，但架不住老鸨一直往他身上蹭，只能僵硬地拉起一只胳膊，而老鸨见状，立刻满脸欣喜地勾住范书遇，贴在他手臂上，“凡是到碧春园来的都是我的贵客，哎呀，不要紧张哝，我们里面的姑娘们都很和蔼温柔的~”
“两位？”老鸨又开始cue流程，扎着扑满眼影的眼睛期待地问。
窦章头皮发麻地开口：“陈大强。上个月来过。”
“王权。”范书遇也说。
“好好好！二位请跟我来！”老鸨松开范书遇，带着两人往里走。
在路过门口的时候，范书遇用余光瞥到，老鸨侧过脸，朝着一旁站着的人凶狠一摆手，怒火中烧地低吼：“还不赶紧去查查客人的喜好！愣着干什么！饭桶！”
她说完转头又露出笑：“王权先生，对吧？你看看，这次来是想玩点什么？”
范书遇哪知道玩什么。
所以“玩”什么？？
他薄唇一抿，看向窦章。
窦章立刻回了个抵挡的眼神：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我”范书遇哽着声音，“先挑挑？”
“哎哟！”老鸨立刻一弯腰，“哎哟是的是的，您瞧我这个鱼脑袋，可以可以，您当然可以挑挑。”
她扭头一挥自己的水袖：“姑娘们！来接客！”
这一喊，范书遇觉得碧春园地动山摇了。
突然就有长发飘飘的女孩们从四面八方地朝自己涌过来，把他包围在中心，堵了个水泄不通。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哥哥是第几次来呀？”
“哥哥你喜欢我这样的吗？”
“哥哥”
范书遇人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几个姑娘们在窃窃私语：
“那边那个也是客人吗？”
“可是他看起来好凶呀。”
“我不敢靠近他，你们谁敢？”
说的是窦章。
此时，老鸨也注意到窦章这儿冷清了些，她生怕窦章觉得被怠慢了，于是冷脸要发火：“你们几个怎么回事？是看不见这儿还有一位客人吗？！”
老鸨一说话，姑娘们都担惊受怕，窦章皱眉刚要说什么，范书遇却打断：
“不必了。”范书遇看向老鸨，解释，“这是我保镖。不消费。”
闻言，窦章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窦章：？
第76章 碧春园
*
老鸨又“哎哟”一声，但对此情景见怪不怪。
来碧春园消费的也有不少会带着自己的保镖，还会有顾客喜欢分享玩多人运动，总之这里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行。”窦章皮笑肉不笑，“我站在旁边看着。”
他跟老鸨点了下头，随后自己走到墙角，那幽深的目光要笑不笑地攫着沙发上的范书遇。
底层大厅内没什么人，这个点，来消费的要么在房间里办事，要么在各个楼层的活动厅狩猎。
范书遇很快适应了这儿的环境，他坐下的时候顺其自然地交叠双腿，露出脚踝精致的菱形，以及黑色裤腿处那一抹很骚气的西装袜。
几个女孩儿眼疾手快地走到了范书遇身边，又是揉肩又是捶背，更有一个漂亮妹妹扑到范书遇的身上，灯光下她的眼神迷离，带着一种引诱。
范书遇拿起桌上的红酒，举了举。
意思很明显，喝一杯。
他不动声色地挡了美女这饿狼扑食的动作，但旁边还有源源不断的姑娘想招待他。
“先坐吧。”范书遇不敢说太多，说多错多。
见范书遇好像不是玩得开的那一挂，周围几个姐妹们互相通了个气，也都冷静下来，换了个招呼。
于是各位在沙发上入座，坐不下就坐在沙发扶手处，包臀裙下白皙的大腿暴露在空气里。
范书遇是瞧都不带瞧一眼，但为了配合任务，他还是抿了口红酒。
墙角，窦章严丝合缝地用后背贴着墙壁，站得笔直。
他立成一棵松柏，模样威严，长相又凶狠，以至于连路过他的姑娘们都加快了脚步。
【发财：主人，检测到您的怒气值在慢慢爬升，您为什么生气？】
【发财：是发财做错了什么吗？】
窦章：“你坏了吧？我没生气。”
【发财：Q^Q真的吗？发财明明感受到您在生气。】
窦章：“我没有。什么都没发生，我生哪门子气？你是不是该检修了？”
在窦章的极力否认之下，发财的天塌了，他觉得自己有可能真跟不上时代了。
窦章却没搭理脑子里的弱智精神体在鬼哭狼嚎，他冷笑着看向远处。
【发财：主人，言归正传，以发财对匹诺曹啤酒酒精度数的分析，再对比碧春园所供应的红酒度数，得出结论，刚才范先生抿的那一小口不至于喝醉！】
窦章淡淡“嗯”了一声。
还总算有点让他舒心的事儿。
但范书遇明显不太能招架住那些姑娘们的攻势。
“哥哥，怎么上个月才来一次？是上次的姐姐没有服侍好你吗？”范书遇左手边的彩玲眨着眼睛，试探地问，“哥哥这次来想找个什么样的？”
彩玲边说话边挽住了范书遇的胳膊，举止亲密。
范书遇刚要张口说话，就感觉自己后脑勺一紧。
他的危机意识向来很准确，但范书遇还没来得及回头，耳边一道滚烫的温度抚了上来。
窦章声音低沉，站在范书遇身后，低头凑到范书遇耳边：
“少喝点。”
就这么三个字，他说得百转千肠。
范书遇浑身一激灵，只觉得耳朵很烫。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看着窦章又走回了原来的位置。
此刻，范书遇耳后的接口有点痒，他知道刚才窦章往里面塞了个东西。
紧接着，范书遇的大脑“噔”地响起一道古怪的声音。
除了耳边的姑娘们在热情洋溢地介绍她们自己，范书遇还能听到别的声音。
是衣料的摩挲声？
范书遇朝着窦章看去。
窦章一半身体隐藏在黑暗里，双手背在身后，俨然一副保镖模样。
但他身后的墙壁上，有一摊不明显的污渍，那团污渍与墙皮表面的颜色不一样，稍微深了些，可如果不凑近了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范书遇能看出，是因为他有可以分析数据的义眼。
所以
窦章在那装了流体窃听器？
但是这样的举动会不会太冒险。
难道碧春园里没有信号报警系统吗？
一秒的时间里，范书遇脑子里划过很多想法。
他有点心不在焉，身边的姑娘们则更卖力。
过了会儿，范书遇突然站起身，老鸨领着范书遇往里走，说是要给范书遇介绍他们今晚的泳池派对。
窦章见状，抬脚跟了过去，但和范书遇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我检查过了，两位客人都是第二次来，对我们碧春园不熟悉也是应该的，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们。既然这次陈先生不消费，那我肯定得照顾好王先生您。”老鸨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我看王先生您的资料上写着平日是玩乐队的，你一会喜欢我们这次的派对！”
“那我带来的人呢？”范书遇垂眸走路，几个字几个字往外崩的时候，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气质迷人，家境殷实。
“这个您放心！我们也会找几个人陪陈先生玩玩，只是怕您不同意，毕竟陈先生得时时刻刻保护着您不是？”老鸨用试探的语气低声询问。
范书遇回头，发现窦章也正好在看自己。
四周的壁灯不知为何突然闪了闪，范书遇所站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整个底层大厅的模样，宽敞但纸醉金迷，五彩斑斓的灯光照在人脸上，仿佛割裂着肉块，而诡异的是这大厅的入口处还挂着两个红灯笼。
碧春园的隔音效果很好，在底楼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即使刚才老鸨介绍过，二楼就是KTV。
身边簇拥着一大堆姑娘，范书遇不得不在老鸨面前挑了几个。
在选人的时候，范书遇的手一顿。
他看到楼梯的拐角处蹲着一个黑影。
“那是什么？”范书遇问。
老鸨顺着范书遇的目光看去，表情立刻嫌恶地一顿：“那个啊，王先生您离她远点就好，别沾染了穷酸晦气。”
“她是碧春园的女仆，负责照顾所有姐妹们的饮食起居，以及打扫公共区域的卫生。”身边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范书遇特地看了看和他做介绍的女孩，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对范书遇的态度不像其他人那么热情，她只是不咸不淡地回答：
“春萝。”
“也把她带上吧。”范书遇朝着老鸨示意。
老鸨拍手叫好：“太好了呀王先生，总算有一个看起来特别合你心意的！”
后头突然传来“哐当”的声音，众人同时循声望去，窦章举起手，无辜一笑：“抱歉，踢到垃圾桶了。”
他说完就弯腰把垃圾桶抚起来，范书遇假装没看见窦章的手腕又亮起微弱的光，还在垃圾桶身侧扫了扫。
夺权？
什么意思。
范书遇响起上次在魔术公馆里，窦章做过的事说过的话。
黑客人人都能做到吗？
“这种事情怎么好劳烦客人您做，没事的，垃圾我们会清扫，您来这里就请好好享受快乐吧！”老鸨很会做生意地走上去，朝着窦章连连道歉。
她转而抬头，看着转角黑暗里的人影：“还不滚下来？不干活就别想吃饭！”
那人影果然动了动。
而后，在范书遇和窦章的注视下，一个长相极其怪异的小姑娘扭扭捏捏地跑了下来。
说怪异或许是客气了，她的面容很丑陋，五官像被强行按在面部一般，龅牙，眼睛很小，招风耳，狗啃刘海，枯草般不健康的黄色头发，大鼻子红肿，额头还有胎记。
那胎记呈水滴状。
她不算太高，一米六左右，看起来娇小玲珑，胳膊和腿都很细，身上穿着灰褐色的麻布衣，裤子只到膝盖处，布鞋上有很大一块布丁，右脚鞋子破了，露出她漆黑的脚指头。
她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很久没有洗过澡的邋遢和肮脏感，身上还带着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在经过碧春园的奴生们时，那些打扮得漂漂亮亮又花枝招展的姑娘都往后退了一步，表情很嫌弃，还伸手挥了挥鼻子，发出“咦”“惹”“啧”的嫌恶声。
“我不是让你别出来吗？！丢人现眼的东西。”老鸨气得脸上的肉抖了抖，叉腰指着缩头缩脑的姑娘破口大骂，“你知道你会影响到客人的心情么？把我们碧春园的名声都搞砸了！我警告过你多少次？不要妄想爬上枝头做凤凰，你坚持了这么久，谁看过你一眼？老老实实待在这我还能给你一口饭吃，别动那些蠢笨的歪心思。”
唾沫星子横飞，但老鸨面前那姑娘躲也没躲，只弱声喊了句：“对不起妈妈”
听了这声妈妈，老鸨气还顺了点，她抬抬下巴，命令：“滚去和客人道歉。”
小姑娘闻言也不反抗，只是顺从地走到窦章面前。
“不用了。”窦章面无表情，但语气和眼神都比进来时冷了点，“我没觉得有什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老鸨赶紧挤出笑脸，她邀请窦章往前走，而那小姑娘就落在身后，蹲下身子，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密封袋。
袋子里装着干净整洁的抹布。
好像她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只有这块用来擦污渍的抹布光洁明亮。
第77章 碧春园
*
范书遇被带到了派对现场。
古怪的红毯就和门口的红灯笼一样格格不入。
老鸨站在入口处刷脸，滴滴两声过后，大门开启，伴随着一阵白雾，并不呛鼻，但遮目。过了好一会儿范书遇才看到里面的情景，说是派对，但几乎没有人站着，好几张极具科技感的躺椅安在两侧，隔音帘从天花板一直降到底面。
空间像两个足球场那么大，沙发上有几个男人懒散地坐着，手里握着酒杯，而涂着红色指甲油的女郎在给他们捏腿。
中心吧台处的调酒师带了个酒红色的领带，穿着西装马甲，手里端着果盘。
“春萝！”老鸨识人眼色，朝身后的姑娘比比手势，“还不赶紧跟上？客人心水你，你该感恩戴德！”
闻言，春萝只能从后头的七八个姑娘里走了出来，靠近范书遇。
“先生，您需要我做什么吗？”春萝微微弯腰，低头，说话声音放得很轻柔。
这会儿范书遇已经适应了碧春园里的路数。
“先坐坐吧？”范书遇扬起一个漂亮的笑。
他扮演的这位乐队主唱长了一副不错的皮囊，又染一头粉发，在人群里倒是有些引人注目，范书遇本身也会弹吉他，喜欢听朋克和摇滚，所以气质完美地与扮相融合。
可能是范书遇故意压低了声音，富有磁性的悦耳的话语落在春萝耳朵里，让她微微一怔，难得地粉了耳朵。
“好的。”春萝伸手邀请，“先生这边请。”
后头被老鸨拦着的几位姑娘们交头接耳：“好像脾气很好”
“喜欢这样的客人，长得也很帅耶，呜呜呜春萝妹妹好福气。”
“那你们觉得，春萝有机会被带走吗？”
一问到这个话题，周围霎时间鸦雀无声，没人回应。
老鸨一记训斥的眼神扫过去：“瞎叨叨什么，这是你们该操心的事情吗？”
“能被客人看中就已经是你们天大的好运了，还敢奢望被赎身？怎么，是我平时对你们太好了，把你们养出这种野心？”老鸨冷笑，手里的荆条啪啪两声打在墙上，“好好干活，再被我抓到，全部乱棍打死！一群狼心狗肺的小畜牲！”
姑娘们吓得六神无主，气都不敢出一声，只能面色苍白地低下脑袋，连忙给老鸨让开路。
窦章单手插在兜里，他眼神很淡，但目光时不时落在范书遇身上。
“不用管我。”窦章感受到老鸨的目光，他扭头看去，“陪同保护是我的工作。”
“好的好的，那您如果有需要再喊我，或者直接找姑娘们提您的要求。”
老鸨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怕窦章，笑不露齿地一鞠躬，转身缓缓离开。
窦章继续站在角落，范书遇此刻窝在沙发里。
他把乐队主唱的气场拿捏得很好，手上已然夹了根烟，身边的春萝入座，沙发立刻陷了下去，春萝神色紧张地给范书遇点火。
白皙指尖那点星卷了卷，复又烧起来，范书遇上下唇轻咬着烟，侧头跟春萝说了些什么。
两人脑袋凑得很近。
春萝呼吸一窒，范书遇的脸在春萝面前放大。
“今天的派对有什么活动？”他低声。
“先生，开场后会有姐姐跳舞，全场香槟免费，可以自由点歌。如果您在舞池内有一场惊喜的艳遇，可以随时牵起对方的手，拉她离开。派对后方有休息室和套房，隔壁是温泉，楼上也时刻准备着推拿与按摩，在今夜的碧春园，您想怎么度过都可以，只要您心情愉快。”
“如果我想买一个人呢？”
“什什么？”
“您您有中意的人选了吗？是谁？”
“如果。”他轻笑了声。
“如果您想当然是可以的，只需要和妈妈聊一聊，她会告诉你所需要的费用。”
“会很贵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对不起先生。每一位奴生们的价格都是妈妈来定夺的。”
范书遇吸了口烟，他微微侧开头，吹出一口白雾，在空中打了个旋，很长很缥缈。这口烟圈十分漂亮，春萝看得怔了怔。
“有人被买走过吗？”他在烟灰缸上抖了抖，一簇灰散在玻璃上。
“有的。但一年或许只会有一个。大多数时候，一年里一个都没有。客人们来消费，来贪图享乐，并不是来寻找爱情。先生，您知道的，会到碧春园的都是什么人。”
“什么人？”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我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放松点。”范书遇又笑了下，压低声音，“只是和你聊聊天。”
他看向春萝，眼睛里映射着壁灯和光晕，“我上次来，接待我的也是个女孩儿，但她没有你这么健谈。”
“谢谢先生。我给您先倒一杯酒吧。”她试图转移话题。
范书遇的腿又长又直，即使是破洞牛仔裤也能勾勒出他小腿精致的弧度，他双腿脚叠，吞云吐雾的时候粉发搭在耳侧，眼神迷离又极具吸引力。
“刚才在楼下你介绍的那个女孩儿，叫什么名字？”
“先生，她没有名字，妈妈管她叫丑丑，我们也都这么叫。”
“她一直在这？”
“我不清楚，但我到这里的时候丑丑就已经在了。”
“碧春园收奴生的标准是什么？是你们自愿来的吗？”
“先生，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妈妈知道了会打死我的。请您不要为难我。”春萝低头道。
“好。那我请你喝饮料吧。”
“什么？”她瞪眼，不敢相信。
“喜欢喝什么？”
“那椰汁，可以吗？”语气小心。
“去吧台要，就说是我点的。”
范书遇叩了叩桌子。
春萝站起身去了，而后，一道黑影压在范书遇头顶，窦章居高临下地站在范书遇后背，低头对视。
范书遇微微仰了仰头，两人保持着这个角度，眼睛里都有很浓的情绪。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范书遇先打破沉默，表情很平静。
“我怀疑你是不是这里的常客。”窦章扯动嘴角笑，“演得传神。”
范书遇无奈：
“你别忘了我是赏金猎人。甚至算是你的前辈。”
窦章喉结滚了滚，眼底带了不置可否，耸耸肩。
像范书遇这种常年假扮各种身份的人，要让他快速适应某种特地场景下的风气是很容易的，而且他也提前了解过王权的资料，刚才的举动只是为了套话，一切都很合理。
【发财：主人，发财又检测到您】
窦章让它闭嘴。
而后看见春萝端着一杯椰汁水走了回来，窦章退后两步，隐藏到黑暗里。
范书遇在试图从春萝身上套点有用信息，窦章也没闲着。
他双手背在身后，站得很直，只是目光时不时朝别的地方扫视。
角落里，电竞躺椅上坐着个戴沉浸眼镜玩游戏的青年，身边还有两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儿左拥右抱。
派对播放着嘈杂的音乐，但只要拉上隔音帘就能屏蔽一切，这儿糜烂又潮湿的气氛逐渐蔓延开来，朋克金属的撞击和嘶吼震动每一个灵魂，敲得人骨头都泛痒。
交谈声不断，有人当众调情，有人开瓶狂饮，也有小型赌局在暗中进行，空气里传来暧昧的水声和激烈的下注声。
“开一下。”窦章说。
【发财：好的主人，已为您开启“眼睛”】
房间内的构造在窦章眼中豁然起来，他发现这里面真如老鸨所言，空间很大，娱乐场所很多，每个房间都有别样的设计。
“眼睛”启动的时候，窦章选择了无视化，即只能看到这些建筑，而屏蔽了人。
以至于他刚让发财关掉“眼睛”的时候，被眼前突然冒出的人影吓得差点条件反射，重拳出击。
此刻一个很漂亮的男孩站在右侧，正眨着水灵的眼睛望他。
“强哥，您不记得我了吗？”男孩开口。
窦章一顿，看着面前人十分眼熟，记忆涌来，他淡定回答：“记得。上次来，是你陪的我。”
“是的强哥！太好了，您没有忘了我。”杰利感动不已，他用小眼神暗示窦章，“那您这次来”
陈大强喜欢和男人滚床单，所以上次来的时候点了杰利，根据百灵鸟提供的资料显示，陈大强最喜欢的就是杰利这一挂的，长相很合胃口，于是一拍即合马上干柴烈火翻云覆雨。
窦章看着杰利，又看看不远处的沙发。
然而，窦章发现沙发上的人也在看他。
【发财：主人，根据发财的初步扫描检测，杰利身上有极大的概率带着传染病，发财建议您不要和杰利发生实质上的接触，您的安全是要紧的，切忌纵欲过度】
窦章：
窦章：你是草包。
【发财：嘤嘤嘤嘤嘤！！！您怎么酱说人家！！】
窦章不可能跟杰利发生关系，他懒得跟发财解释，毕竟这种弱智精神体也不多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块宝。
活宝。
“我这次陪着金主来，不方便。”窦章咳了一声，言简意赅地婉拒。
“这样啊，那太可惜了”杰利好像失落了一下，但不多。因为顺着窦章的目光看去，眼睛唰一下又亮了。
他朝窦章鞠躬后，径直朝着沙发上的范书遇走过去，步伐欢快，好像饿得面黄肌瘦的魅魔准备去榨干阳气。
第78章 碧春园
*
“您好。”杰利走到范书遇面前，扭捏着身姿，“客人，请问您有需要吗？”
范书遇摆出一副来者不拒的模样，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座位：“坐吧。”
小百灵鸟的信息卡上提供过，王权是双性恋，男女都行，典型的花花公子游戏人间，并且很爱吹嘘自己的音乐。
一名合格的赏金猎人在出任务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他自己了。
范书遇很快融入在派对的环境里，他和杰利聊得火热。
“哪里人？”
“先生，您问得人家都害羞了。”杰利长相秀气，往那一座居然比春萝妩媚，“我是红枫区出来的，家里人都死光了，没地方去，是妈妈收留了我，我就一直在碧春园里面做事。”
春萝皱眉：“你跟客人说这些话做什么？”
“有什么关系？”杰利不满，“客人喜欢我就回答啊，春萝你自命清高，可碧春园里的其他兄弟姐妹们是要吃饭的。你自己不想把客人服侍好，那是你的事。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矩，你如果看着不开心，你自己站起来离开就是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开心？只是妈妈吩咐过，不可以对客人讲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你难道都忘记了吗？”
“什么乌七八糟，我讲我的身世，又不是讲碧春园。再说了，庸城这么大，你真以为外头的人不知道咱们碧春园是个什么性质的场所？这么多年了，碧春园被举报的次数大大小小也不下二十次了吧？可是你看哪一次被抓到过？难道还会因为我这么短短几句话，就毁于一旦吗？？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可以改变时局的大人物，当然了，你也不是！”
春萝哽住：“你！”
范书遇闻言笑起来：“好端端地怎么吵架？”他随和地伸出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散发出平易近人的气质，两手在左边右边一揣，往杰利和春萝的手里都塞了小费。
“我只是想找人聊聊天，可以吗？”范书遇眼底含笑，客客气气。
“别让我太操心。”他说。
春萝脸色一红，看着手里的钱，聚拢掌心，默默收下，杰利则惊呼一声，连忙朝范书遇道谢：“先生您真好，我们知道错了，绝对不吵了，绝对不吵！先生您是好人呀，好人长命百岁，升官发财！”
别的不说，杰利这张嘴甜度管够，恭维的话术运用自如。
“你们都说了你们的事，那我也聊聊我自己？最近搞地下乐队很危险呢，上次演出的时候还被赛博疯子当场砸了我的一把吉他，所以我最近很郁闷。可是我身边又没有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乐队甚至濒临解散。”
范书遇忧愁地皱眉，单手撑着下巴，翘着二郎腿轻微一晃，“人一旦心情低落，就想找个发泄口，对吧？”
“先生，原来您是玩儿乐队的，您太厉害了！”杰利被范书遇身上忧郁的气质迷住了，“放心，只要有我在，您一定会在这里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杰利会竭诚为您服务的。”
他说完就试探性地朝前，身子一倾，而后轻轻揽住了范书遇的胳膊。
范书遇倒是没有拒绝，只是他手里夹着的烟快要灭了。
“我帮您点。”春萝见状，在一旁小声。
她单膝跪在地上，毕恭毕敬，表情乖巧地举起火机，嚓一声明了火，一只手手心挡在烟侧，凑近烟头，续燃。
只这么一会儿功夫，范书遇又觉得自己的直觉是不是错了。
他会挑春萝，是因为感觉春萝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
第六感是种很玄幻的东西。
但从目前的交流来看，春萝的嘴巴似乎还挺严，循规蹈矩，没有要往前踏步的意思。
可能还差点什么。
不能太着急。
范书遇看人很准，他垂眸，神思游离了一会儿。
“先生？”杰利虚着声音喊了他，“您还想继续参加派对吗？还是现在就去休息？”
“打扰一下。”
一道声音突然打破交流。
三人同时看去，是前台的酒保端着一份甜点来到了范书遇面前。
机械手臂上的锁环纯度不错，看上去富有光泽度，酒保两只眼睛是菱形的蓝色显示器，他朝范书遇鞠躬，拖着腔调开口：
“先生您好，这是有人送给您的食物。请您享用。”
“谁？”范书遇问。
酒保九十度转动脑袋，朝着左侧方看去，目光刚好落在那位在打游戏的青年身上。
可能是有心灵感应，青年抬头，见范书遇在瞧自己，他两指并拢在太阳穴处轻点了下，吹了声口哨：“好好享用，小美人。”
轻佻又随意。
范书遇收回视线，酒保已经缓步离开，桌上摆着甜点。
“先生，需要我喂您吗？”杰利殷勤地问。
“不用，我不喜欢甜食。”
资料卡是这么写的。
“原来如此，好的，我记住了，下次如果您来，我一定让他们把所有的甜食都摆得离您远远的！”杰利油嘴滑舌道。
这小子确实是会做生意的。
范书遇扯动嘴角笑了两下。
【Z：小心点。】
【Z：三点钟方向有人在监视你。】
两条消息跳了出来。
范书遇抽完烟，又假装抿了一口红酒，而后，他侧头，一把摁住春萝的肩膀，把人拉到自己面前，凑在她唇边，呼吸收紧。
“春萝小姐，其实比起杰利，我更喜欢你。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强迫你，因为我觉得你是个好女孩儿。当然，如果你同意，我会很开心。”
“我想，或许我还可以为你写一首歌。”范书遇笑眯眯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即使春萝没有感觉到范书遇的呼吸，可对方离得太近，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上，以至于范书遇身体的温度仿佛都透过那层薄薄的空气传到了她的身上。
春萝的耳朵红得迅速，心脏怦怦跳。
“您愿意为我写歌？”春萝没见过这样的客人。
“是的。”
范书遇收回身，坐直，眼角带笑。
【Z：那人走了。】
【Z：但是你倒也不用凑那么近吧？】
范书遇抽空回了一条。
【Y：没有亲到。】
对面的人于是就不吭声了。
然而落在角落里那人的眼中，范书遇这就是和春萝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她步履匆匆地下楼，凑到老鸨耳边：“妈妈，没有问题。王权挑中了春萝，还亲了她，看样子今晚是要指定春萝开房了。而陈大强确实只是个保镖，他一动不动地站在角落里守护王权，没有做别的出格的举动，也没有到处乱走。”
“没问题就行。最近来碧春园的客人们都得严防死守，给我看牢了。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听明白没？！”
“知道了妈妈。”角落里几个男孩女孩儿们都半蹲着身子，齐声回答。
*
“今天所有人都在派对大厅吗？”范书遇问。
“也不是的先生。楼上都有活动，您要上去看看吗？”春萝态度明显比刚才好了许多，说话更加细声细气。
杰利虽然有点不满，但还是热情地盯着范书遇，眼睛好像能发光。
“先不要了吧。我还没看舞蹈呢。”范书遇笑笑。
他这话说完没多久，周围的灯乍然间熄灭。
而大厅正前方的舞池内，一道聚光灯打在红毯上，舞池中央赫然出现一位兔女郎，她穿着红色的连体衣，黑丝袜，头上戴着兔耳朵，腰椎骨附近镶了个尾巴。
但范书遇很快就发现，自己左耳和右耳听到的声音居然不一样。
左耳：
【大家好呀~欢迎各位贵宾光临本次狂欢派对，我是今天的主持人以及出演嘉宾兔小姐，希望大家能愉快地享受销魂的夜晚哟~~】
【兔小姐会为大家激情献舞，尊敬的客人们如果有想看表演也可以在后台点播。】
【如果大家喜欢兔小姐的话，请用庸币狠狠地砸向兔小姐吧~~我会为您献上热情的飞吻~】
右耳，声音由远及近：
【你听说了吗？最近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家里就没太平过。】
【当然，我们那一批的奴生们都传遍了，听说很吓人呢，谁还有胆子一个人过夜啊？难怪最近大家都开始卷业绩，巴不得傍上一个金主。表面上看是我们在伺候金主，其实说不准啊，是金主在保护我们呢。】
【诶诶诶，我告诉你们一件事，你们可千万别传出去啊，嘘！特别是不要让妈妈知道。】
【听三楼的一个妹妹说，她每天晚上睡觉都能听到天花板在沙沙作响，可是当她被吵醒后，开灯想要一探究竟，那声音又戛然而止了！】
【是开灯才会停止哦。后来那个妹妹告诉我，她有一次实在受不了，就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往天花板上看了看，你们猜猜，她看到了什么？】
【什么什么？快说啊，别吊人胃口！】
【我好害怕要不然还是还是别说了吧】
【快说！】
【嘘，嘘，求求你们了，不要吵那个妹妹告诉我，她看到一个女人在上吊！】
第79章 碧春园
*
这些声音不止范书遇能听到，窦章也可以。
这还得归功于窦章之前往范书遇的接口里塞的东西。
他好像可以和窦章实时共享流体窃听器所监听到的内容。
此刻，耳朵里的声音杂乱，但范书遇把注意力集中在右侧，听到里面的人爆发出惊呼。
【真真的？】
【谁？女鬼吗？是不是做噩梦了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我不相信世界上有这种东西，太可怕了】
【不是噩梦！！！真的不是！哪有连续一周都梦到一个东西的？？那妹妹告诉我，房间里的女人就吊在天花板上，还睁着眼睛在看她。】
【她吓得尖叫，把这件事情告诉妈妈，妈妈却扇了她好几个巴掌，说她是魔怔了。但是那妹妹还告诉我，她曾经因为好奇，试图在不开灯的情况下去摸一摸那女人，可当她站起身要靠近时，那女人又凭空消失了！】
【可是房间的天花板上应该没有支撑物才对，怎么会有人能上吊呢？】
【嘘。这种虚头巴脑的事情，我们不懂。据说，死人是可以操控阴物的特别是害她死掉的东西】
【妹妹现在还好吗？】
【她呀。每天晚上戴耳塞，戴全息眼镜，一睡觉就沉浸在虚拟世界里，用这个办法躲了两周，总算没再和女人‘碰面’了】
【但女人还是存在的吧？她她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会不会有一天，穿墙而过出现在我的床上？】
“你们在这聊什么呢！！是不是在偷懒？！想挨打是吗？！”老鸨尖锐的声音在此时响起。
她似乎离窃听器很近，以至于声音盖过方才参与讨论的所有女孩。
谈话声就此终止，耳朵里传来老鸨的训斥与怒骂，以及女孩们战战兢兢的道歉声。
范书遇听了这些对话后，在考虑要不要趁着晚上没人，去传闻中的那位女孩的房间看看。
他并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鬼，所以要么是女孩有问题，要么是有人在背后装神弄鬼。
碧春园的老鸨不让奴生们在客人面前讨论这些事情，大概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怀疑，也不想影响到生意。
但范书遇总有种预感，这栋建筑里面会发生点什么。
他看向周围，发现有几道目光时不时地打量自己，而兔女郎已经开始激情辣舞，觥筹交错里，有很多硬币落地的声音。
四面八方的看客们把兔女郎所在的舞池中心当做了许愿池，一枚一枚的硬币往里头抛，见自己一场舞会挣了不少打赏，兔女郎高兴不已，准备给客人们跳钢管舞。
范书遇看了会儿，就移开了视线，他只想知道郭锐现在在哪。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舞池对各位开放，碧春园的帅哥靓女们会对您主动出击哦，您可以在里面挑选您心仪的舞伴~~”兔女郎的声音在扬声器里传出。
“先生。”杰利眼巴巴地问，“您想去跳一支舞吗？”
“好。”范书遇一笑，“那你们在这里等我？”
“什么？”杰利愣住，“先生，您不和我们跳吗？”
范书遇站起身，他回头朝着窦章招了招手。
“我有合适的舞伴。”范书遇垂眸对着沙发上的两人笑，表情暧昧，眼神含情，“毕竟他也是我花钱聘请的，总要在某些地方能让我开心才行。”
杰利后知后觉，他和春萝咬耳朵：“我靠？王先生和强哥，难道，是一对？”
“不不可能吧。”春萝吸吸鼻子，“是一对的话，怎么会一起来碧春园呢？”
“可是我觉得强哥好像很紧张王先生，而王先生呢，态度若即若离的，他身上有种神秘感，想让人去一探究竟。虽然气质有些冷，可总是笑眯眯，对我们态度也很好，看上去是个随和的人。”
“所以。”杰利好像发现了新大陆，神秘兮兮，“你说，强哥是不是在追王先生，而王先生天性浪荡，喜欢欲擒故纵，现在是在钓着强哥？”
“哎！”春萝到底是个女孩，还不习惯聊这么大胆的话题，“怎么会嘛！那王先生要来碧春园，强哥肯定不乐意，再说了，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出来嫖，那也，太伤感情了？”
杰利稀奇地扫了春萝一眼：“你咋这么纯情啊？？有没有可能，其实我们也是他们play里的一环？”
春萝：
春萝轻声细语地爆发了：“你滚。”
*
舞池边缘，范书遇靠在栏杆上，窦章站在他旁边。
“不是要跳舞吗？”窦章紧了紧自己的手套。
闻言，范书遇坦白：“没有，其实我只是想过来喘口气。”
“太难应对了。”范书遇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而且总有人在盯着我，这种时刻被怀疑的感觉让我很不安。”
见状，窦章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他笑了两声，范书遇的手突然被拉起。
“你干什么？”范书遇眼神陡然一变。
窦章却使了劲，把范书遇拉到舞池内，他再正式伸出手邀请，弯腰，“来吧，边跳边聊，正好我有点事情要和你说。”
大眼瞪小眼，范书遇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把手搭在了窦章的手心里。
“你现在试试给除了我之外的人发消息。”窦章轻声道。
范书遇低头，看着窦章的脚步，而后在通讯设备内找了颜伊白。
信息显示发送失败。
他一愣，再找了苏三亭。
信息仍然显示发送失败。
“看出问题了吗？”窦章低声，“这儿的信号是一个闭环，只能在碧春园的范围内和人聊天，范围之外触及不到。”
范书遇想了想：“这么做，是为了碧春园的保密工作？老鸨担心有人会给监察局通风报信。”
“差不多吧。”窦章轻轻捏着范书遇的手背，“如果只是为了保密就算了。但，刚才你也听到了楼下的对话。碧春园总是出现一些很灵异的事件。”
“你怎么看？”窦章问。
舞池内的音乐突然一个降调，随后，窦章松开范书遇的手，退开一步。
圆圈交接，到了换舞伴的时刻。
范书遇感觉到有人顺势牵起了自己的手。
居然是之前在躺椅上打游戏的青年！
“嘿。”他自来熟地打招呼，“你叫什么名字？认识一下。”
范书遇跟着青年的脚步，在舞池里绕着边缘转。
“王权。你呢？”
“刘闪电。刚才我送给你的甜点，你怎么不吃？”
“我不喜欢甜食，谢谢你的好意。”
“别这么客气。既然你不喜欢，我下次送你别的。你喜欢什么？对了，那个，等会儿台球厅有个赌局，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看看？”
“这算是你的私人邀请？”
“嗯哼，当然了。我对你很感兴趣，你给我个机会吗？”
“我可不是碧春园里的奴生。”
“没关系。我没有把你和他们相提并论啊！那什么，出去以后，我们还可以一起的。”
音乐又骤然一升，刘闪电不得已松开手，两人短暂分开。
于是，窦章绕了回来。
话题紧接着上次断掉的地方。
范书遇看着窦章的眼睛：“如果女孩们说的话是实话，那或许碧春园里也藏着一个秘密。”
“大概吧。你想解开这个秘密么？”
“不，我们先别太早做决定，再观望观望吧。”
“行，听你的。”窦章漫不经心地笑笑。
两人没再说话，音乐又变了调，该换人，可这次，范书遇察觉窦章的手还紧紧攥着自己，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怎么了？”范书遇怔问。
窦章：“不换了。”
“一松开你，你就像块香饽饽，走哪儿都有人要勾搭。”窦章不正经地说，“是你叫我来跳舞的，那就只能和我跳。”
范书遇：
“窦章。”范书遇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压低声音，凑近了点，“林为洵来找过我，我知道你为了你父亲的事情在尽可能地帮我，也很想知道背后的真相。但”
“但什么？”窦章垂眸，眼底没什么情绪，“帮你不仅仅是因为我爹的事。范书遇，我们以前碰面，不是对立就是擦肩而过，这次好不容易统一战线了，你那么着急地和我划清界限干什么？”
“你这人有事也不会往外说，更不愿意表露情绪，但上次在电视塔天台，你是不是其实，有点难过？”窦章旧事重提。
范书遇动作一顿，情绪在某个瞬间涌现在眼睛里，但很快又退潮。
“你就是在难过。即使你不承认也没关系。酒精确实容易上头，是个很好的借口。”窦章却不管不顾地继续，“这一路上死的人太多，从老汉和我爹开始，所有人都在牺牲自己。不管是籍籍无名的皮特还是海底之城的蓝胖鱼，到后面的鼓生，素七，缇娜，伏录颂。即使你做赏金猎人这么多年，你还是会因为生命的消失而难过。”
“我曾经觉得吧，你这人怪爱装的，心里明明有个想法，表现出来却是另外一回事。后来，我见的生死也多了，有时候连我自己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惊醒，反思自己还有没有做到窦良辉跟我说的，保持人性的温度。”
“所以我慢慢地发现，你可能也会变，你杀人的时候可以真正做到冷血无情，手起刀落。直到在亚特兰蒂斯我才确认，你好像比我想象中更努力一点，你还和以前差不多。”
窦章和面前人四目相对，双方都能看见彼此眼睛里的倒影。
范书遇哑然，窦章却赤诚道：“我能理解你的经历所造就的你的一切，但也请你多给我一点信任，也别总要跟我两清。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和你敌对。”
第80章 碧春园
*
舞池的音乐一直在切换，但窦章再没松开手。
他两离开舞池的时候，在站台旁边看到了刘闪电。
“这是你的保镖？”刘闪电个子不高，他抬头看窦章，“你好。”
窦章单手放在腹部，微微弯腰：“您好。”
刘闪电对窦章倒是没有表现出什么敌意，他以为窦章只是范书遇请来保护人身安全的。在碧春园，这很常见。
“我刚才和你说的提议，你接受吗？”刘闪电期待地问。
范书遇想了想，笑：“好。去吧。”
这正好是个机会，让他可以顺理成章地随意走动。
范书遇的粉发在派对里很显眼。
【Z：郭锐进来不会用真容的，他要防的人很多。】
【Y：知道。】
范书遇和窦章默默地交流，表面上看两人却隔着一段距离，并没有黏在一起。
刘闪电热情似火：“这次的赌局很有意思，和以前都不一样。对了，你是这里的常客吗？”
“不是。”范书遇散发出和善的笑，又带了点勾人的意味，“我很少来，是新客。你呢？”
“我啊。”刘闪电不好意思了，他摸了摸后脑勺，“我经常来。那你可以放心跟着我了，我对碧春园还是很熟悉的，老鸨都说我是高级vip呢。”
“赌局是什么？”范书遇于是问。
刘闪电献殷情地介绍：“就类似于开牌下注吧。玩得很大，这次赌场那边很热闹，你感兴趣不？说不定你能一夜暴富呢！”
“你成功过吗？”范书遇反问。
刘闪电卡了一下，没正面回答，只是兴奋地告诉范书遇，赌场多么多么恢弘，里头好多大佬，纸醉金迷，而且这里有庸城规模最大的棋牌室。
范书遇算是听明白了。
这大概是位资深赌徒。
他不清楚刘闪电接近自己到底还有没有别的目的，但他现在行动受限，只能跟着刘闪电四处逛逛，才好打消老鸨对他的怀疑。
他们去赌场是需要上楼的，碧春园的建筑设计得就比魔术公馆人性化得多，悬浮梯有好几个，甚至还有直达的升降台，当然要走楼梯也可以。
因为楼梯上每隔几级台阶就会站上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或者一位风骚可爱的男人。有人就喜欢享受这种待遇。
刘闪电就带着范书遇走的楼梯。
只是，在三楼拐角的地方，范书遇听到一个声音从小变大：
“先生，您喜欢我吗？您能带我走吗？”
“先生，您今天穿的真好看，您需要我服务您吗？”
“我什么都可以做，您可以看一看我吗？”
楼梯上也有不少客人，他们并不行色匆匆，反而走得相当缓慢，看到顺眼的奴生，就直接走上去伸手搂搂抱抱，一旦对方把他们哄开心了，他们就直接把人带走。
而转角的走廊处，一个身影蜷缩着身子，双手抱着膝盖，靠在墙壁旁，只露出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路过的每一个人。
“那是丑丑。”刘闪电娴熟地介绍，“是碧春园里一个端茶倒水的杂役。都不算是奴生，她长得不好看，老鸨不喜欢她，也没有哪个客人喜欢。”
“你和她熟悉吗？”范书遇接了话茬。
他对丑丑比较感兴趣，但明面上并没有全数表现出来，只是有意无意地在勾话题，想让刘闪电自己介绍。
刘闪电果然接收到了范书遇的心理暗示，他顺势就打开了话匣：
“哎，说来她也是蛮可怜的。碧春园里比她漂亮的姑娘们多了去了，可是一年半载都出不去。因为要买一个奴生可是要花很大的价钱的。反正如果是我，我肯定不干。外头漂亮的，听话的，能干的一抓一大把，我何必买一个被无数人干过的回家？”
“再说了，买走以后指不定还能活多久呢。来过这里面的客人私底下都在说，碧春园的奴生们身上或多或少沾染了晦气，她们的灵魂供养着碧春园地里的邪祟。一旦离开，生命很快就会油尽灯枯。”
“这么邪门？”范书遇故作惊讶地瞪大眼睛。
刘闪电见范书遇有了情绪波动，他立刻讨好似地继续：
“对啊！别看庸城现在到处都是高科技，什么炼制纤维异变金属高维导弹，但其实啊，赛博精神病说不定也是个Muslim呢。”
“话题扯远了，不好意思。”刘闪电看向丑丑，“熟客都知道，碧春园里有个很丑很丑的女孩，她经常在老鸨不在的时候，躲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偷偷地看着路过的人，然后用虚弱又难听的声音发出邀请。”
“每次有人经过她都说，你喜欢我吗？你愿意带我走吗？可是从来没有人理她。”
“而且经常有脾气不好的客人上去就是一脚，丑丑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从来不吭声，到后来大家都避如蛇蝎，不再搭理她了，把她当成空气。偶尔也会有客人心情好，上去和她聊几句。”
比如现在。
一个很壮的男人听到丑丑的声音后，专门在走廊上找了找，而后才在黑暗的角落里找到丑丑。
他嘿嘿一笑，蹲下身，看着丑丑。
“臭婆娘，你想卖啊？”
丑丑不说话。
“你长成这样，能留在这里都是老鸨仁慈了吧。”壮汉嫌恶地伸手捏了捏丑丑的胳膊，“身上没几两肉，皮包骨似的，就算是把你这张脸蒙上，估计都没人愿意要你。玩起来没劲，知道不？”
丑丑的眼睛在黑暗里像猫，她死死地盯着壮汉，壮汉似乎被这目光惹恼，扬起一个巴掌就狠狠地扇在丑丑脸上。
“啪啪”两声响，丑丑被打得脑门嗡嗡叫，但一声不吭。
“你看吧，我就说，她根本不会反抗。”刘闪电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站在旁边看，还现场解说。
壮汉可能也觉得没意思，特别是丑丑那张脸太让人恶心，他站起身，朝着地上吐了口口水，然后挽着袖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范书遇问刘闪电：
“碧春园有出过人命吗？”
“啊？”刘闪电不懂怎么话题突然调转了方向，他眨眼，“这个，没有吧。如果有，谁还敢来？”
“也是。”范书遇扬起漂亮的笑，“那我就放心了，不然以后我可能会少来。”
“别啊！”刘闪电赶紧说，“不会的不会的，碧春园的服务很周到，不会让你感觉亏了的，也绝对不会出事。”
范书遇笑笑，他和刘闪电继续往前走，刘闪电却注意到，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窦章不见了。
“你的保镖呢？？”刘闪电纳闷。
范书遇淡淡：“他上厕所去了，我们先过去吧。”
“哦哦，好。”刘闪电没有怀疑。
走廊。
丑丑抱着胳膊，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始重复：
“有人愿意看一看我吗？”
“先生，您喜欢我吗？我可以做任何事。”
突然地，丑丑的视线黑下来，一道身影站在她面前。
窦章也和壮汉一样蹲下身，他直勾勾看着丑丑的眼睛。
和她脸上丑陋的五官不同，那双眼睛虽然也不好看，可是里面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坚韧的情绪。
丑丑看着窦章，没有任何表情。
“先生。您好，你愿意带我走吗？”
“去哪里？”
“随便哪里都好，带我离开这里就行。”
“你脸肿起来了，牙龈是不是也出了血？”
“先生，您愿意带我走吗？”她只是重复。
窦章也静静地看了丑丑一会儿，他发现丑丑在和自己对视的时候，眼中丝毫怯懦，他看了丑丑多久，丑丑就看了他多久。
这种不熟之人之间的长时间的对视，尤其是在身份与阶级悬殊的情况下，很少能有人做到不受干扰，只是毫无感情地对峙，而没有闪烁着移开视线。
“你为什么想离开这里？”
丑丑：“先生，您愿意买我吗？”
窦章对脑子里的发财说：“查一下。”
【发财：好的主人。】
【发财：名为丑丑的生命体情绪较为稳定，身上有许多伤，身材瘦弱，天生体弱，营养不良。她面色很苍白，腹部还有淤血，但全身上下没有安装任何义体。无病变危险，无赛博精神病病发史】
【发财：初步检测判断对方是仿生人的概率为10%】
窦章看向丑丑，语气平淡：“我不能带你离开，很抱歉。但如果你有什么话想告诉我，可以来找我。”
丑丑闻言，没什么反应。
当窦章以为她会就这么坐在角落里，继续蜷缩成一团的时候，丑丑却扭了一下头。
她看的方向是刚才壮汉离开的方向，眼睛里的情绪突然就像一把利剑要穿破眼膜。但这情绪转瞬即逝，甚至一秒的时间都不到。
窦章是因为有发财，才能捕捉到。
于是他站起身，捂了下耳朵。
【Z：你们在哪？】
【Y：四楼赌场二号桌。】
窦章收到消息后，抬脚离开。脚步声渐行渐远，丑丑的头也就低了下去，过了会儿，她站起身，换了个地方。
因为老鸨过来了。她不能在老鸨面前吆喝兜售自己，否则会被严厉地惩罚。
而突然地，窦章在上楼的时候，听到发财咚地发出警告。
【发财：主人，检测到监听器周围有波动，似乎是有人在靠近。】
此刻，一楼。
窦章粘在墙上的流体窃听器没有装针孔电子眼，如果装了，他或许就能看到，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突然凑到了监听器面前。
腥红的长舌头卷了卷，哈喇子滴答滴答落在地上，舌苔发紫，舌头底部还有类似于章鱼吸盘一样的小孔。
它要舔监听器。
在那舌头触碰到监听器的前一瞬，窦章即使没看见，可也脑子过电般感觉到了什么，于是肌肉一紧：
“发财！”
【发财秒懂，随后平静地汇报：已关闭监听功能。系统撤销中。线路成功关闭，监听模板已溶解】
那舌头骤然碰上监听器，悄无声息。
“嗯？”
它又凑近，舌头来回舔了舔，再次确认。
它收回舌头。
“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