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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子舟,我真的能尝到味道……


    青九提出来的要求只要宋观清能做到,她便不忍心拒绝,哪怕刚被青九奇怪的模样吓到,还是纵容的解了刚穿没一会的衣裳,上了床。


    身子刚沾到褥子,对墙面壁的人立马转过身搂住了浑身热乎乎的宋观清,柔软的脸颊自然贴上她的胳膊,眼睛眨巴眨巴盯着她看。


    本想靠在床上陪着时再翻阅些从柳府借来的书籍,但看青九黏糊的架势怕是没机会了。


    宋观清放下床帘遮挡住外头的光线,往下滑了两下彻底躺平进被子里,闭着眼准备小憩一会,却始终无法忽略停留在脸上不加掩饰的目光。


    “眼睛闭上睡觉。”


    青九赶紧把眼睛闭上,没坚持多久又睁开了眼,昏暗的光线下悄悄打量着宋观清侧颜。


    还是小蛇满山头乱跑时青九感知人类只能靠着捕捉空气中飘来的气味,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人看的便是宋观清。


    当时只觉得这个人类身上的味道非常好闻,让蛇忍不住的想要亲近,谁曾想温温热热的人一旦贴上就让蛇欲罢不能。


    经过人类社会生存的几年,青九渐渐明白人类和蛇不一样,她们不会靠着气味去感知,而是先用眼睛去看,再用标准去衡量是否要继续接触。


    旁人谈及宋观清时说的最多便是身为清河县县令对县内做出的贡献,其中也不乏听见上了年纪的人会闲谈宋大人的外貌家世上等,偏偏到现在还未娶夫生子,实在令人费解。


    从前的青九听不明白,现在他确实知道为何那群人总喜欢那么说。


    青九轻手轻脚支起上半身,仔仔细细盯着宋观清看,学着用人类的标准去欣赏。


    清秀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淡色的唇……


    看着看着青九感觉脸上烫烫的,嘴巴痒痒的,得亲些什么才能缓解。


    眼神左右飘忽了两下,青九缓缓俯下身,瞄准了抿起的淡色唇撅起了嘴巴。


    宋观清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光是察觉到扑打在面上的呼吸,便知道青九又偷摸着要做些什么。


    一声呼唤吓的青九胳膊一软,直直砸了下来,牙齿隔着唇磕碰疼的眼泪汪汪鼻子酸的。


    青九捂着嘴勉强撑起身,不忘先捧着宋观清脸看看有没有被自己磕坏了,“没事吧!张嘴我看看牙齿呢!”


    宋观清疼的眼角沁出了泪花,好半天没能发出声音,舌尖舔过磕碰处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当下青九瞳孔竖起,怪怪地凝视着宋观清,指尖缓慢地划过她唇,喃喃道:“我闻到了血的味道,好香啊!”


    唇齿间的疼痛弥散,宋观清却无法顾及那么多,察觉到青九不正常的反应,当即暗道不妙揪着人后颈试图提溜到一旁。


    动作终究晚了一步,青九着迷般赤色眼睛变得更加鲜红,不容抗拒地力道抬起宋观清下颌,张嘴含住了丝丝渗血的下唇。


    用力吮吸着渴望从小小伤口中获取更多甜美的味道,起初的酥麻逐渐转变为刺痛,宋观清眉头蹙起,推了两下没能将压着的人推开。


    血腥的味道在含吮间淡去,青九眯起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略显急躁地叼着唇肉用牙齿轻轻摩擦,手脚并用控制着试图反抗的宋观清。


    野生动物的侵略性在此刻到达顶峰,让宋观清清楚的意识到青九再怎么通人性,骨子里还是一条充满兽性的动物,稍不留神就能刺激到他失去控制。


    陡然生出的烦躁感令宋观清忍着唇上的刺痛错开了脸,口腔中除了铁锈味还残留着淡淡的酒香,提醒着宋观清青九是何种状态。


    宋观清急促呼吸了几口,肺中吐出的氧气再次充盈,表情严肃揪着青九侧脸软肉道,“你再乱折腾,今晚我便去外头宿。”


    在听明白的瞬间瞳孔变了回来,连同一起回来的还有消失的理智,闪过的画面令他瞪大了眼睛,


    “我咬你了!!!有没有破口子!我怎么能咬你呢!刚才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呢!”


    青九低着头要看伤处,被宋观清侧头躲开,紧抿着红肿的唇,态度异常抗拒。


    竟然能被青九压着毫无反抗之力,实在太过于丢脸。


    宋观清迈不下心里的台阶,知道人和妖之间有力量悬殊,却第一次感受到差距如此之大。


    吧嗒——吧嗒——


    先是一滴泪砸在了唇角,而后跟不要钱似的往下落,很快打湿了宋观清小半张脸。


    宋观清分了抹余光,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愣了下。


    明明处在优势位置的青九似乎很痛苦,泪水流满了整张脸,精致的五官随着情绪起伏泛红,在苍白的肌肤上如晕开的染料。


    心被狠狠刺痛了下,宋观清只觉得看到哭泣难过的青九呼吸跟着停滞,什么面子丢脸在此刻通通不值一提。


    “别哭了。”宋观清摸上青九的侧脸,眸光逐渐软了下来,“刚才你不顾我的抗拒,我真的很生气。”


    眼泪打湿了纤长卷翘的睫毛,一簇一簇的黏在一起,青九使劲眨了眨眼睛缓解眼前的雾气,张口想辩解什么却又说不出个理所然来。


    确实是他无法自控让宋观清难受,还差点伤害到宋观清,他确实是个没有办法控制好自己行为的小蛇。


    酒气的熏陶下青九的情绪更加低落,撑在两侧的手死死抓着被褥,紧咬牙齿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但我知道我的小蛇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太过于激动所以才一时间没控制好自己的行为。”


    抽嗒嗒哭泣的青九表情空白了一瞬,大颗的泪珠砸在了宋观清锁骨处,一头埋进宋观清颈窝,哽咽道,“以后不会了,以后小蛇会控制好自己,不会伤害到子舟的。”


    子舟。


    亲密的称呼。


    宋观清陡然红了脸,连带着耳朵根都跟火烧似的烫,支吾道,“你从哪里听来的……子舟。”


    青九埋着脸使劲蹭了蹭,闷声道,“吃饭的时候那位柳学士这么称呼你,小蛇也想那么称呼,不可以吗?”


    “可以。”


    只是同样的话,从青九口中说出来总觉得多了一番别样意味。


    最会察言观色莫过于青九,眼睛瞥着瞥着宋观清不计较了,吐出舌头轻舔了下,再三确认后壮着胆子道,“在大黑蛇家答应的话,能现在兑现吗?”


    满脸的泪痕还未擦,就开始想着其他事,宋观清真不知道青九是故意的,还就是心大的很。


    宋观清卷着被子将青九裹住,往边上一推,“我不跟小醉鬼闹。”


    青九乖乖的不挣扎,只露出个毛绒的脑袋,更正道,“我不是鬼,我是小蛇。”


    “那我不跟醉蛇闹腾。”


    “我没醉。”


    宋观清手动盖住了青九的眼睛,“嗯,先睡觉,睡醒再说。”


    小扇子似的睫毛忽闪忽闪划过敏感的掌心,宋观清指尖微动,心口痒痒的。


    “好吧,小蛇睡觉了,但小蛇真的没醉哦。”青九巴拉下宋观清手,放到唇部小心翼翼亲了下,“真的没醉哦~”


    大概是闹腾累了,没一会青九挨着宋观清沉沉睡了过去,终于得以缓口气。


    宋观清想以后哪怕碰上再重要的事,也得分出一分心神留给青九。看着他别沾酒,别做出奇怪的事,也别和奇怪的人交谈。


    红肿的嘴唇木木的,想睡宋观清也是睡不着了,躺床上干熬着不如去处理公务,正当她准备起身时,一条柔韧的尾巴从卷起的被褥探了出来,缠住了宋观清脚腕。


    宋观清侧头看去,青九不知何时化回了蛇,体型要比平日大上许多,身躯几乎能盘踞整个床榻。


    眼睁睁看着青蛇从被子里灵活的滚了出来,柔软的身躯缠住了宋观清,特意为脑袋找了个靠近胸口的舒适位置搭了上去,没忍住,舒服地叹了口气。


    宋观清:“……”


    算了,好歹是听话闭眼睡觉了。


    宋观清毫不怀疑若此时她从床上起来,青蛇竟然会睁开眼缠上她,那将又是一番闹腾。


    宋观清陪青蛇躺着,隔着薄薄的中衣能感受到鳞片摩擦过的奇异感受,凉凉的触感解了炭火房的燥意。


    在安静放松的环境下不知不觉意识陷入了昏沉。


    再次醒来宋观清揉着被箍酸疼的四肢掀开了床帘,天边只剩下耀眼的晚霞,窗外飘来的热闹人声一下将她拉回世俗,竟是一觉睡到了傍晚时分。


    宋观清往边上一摸,竟是摸了个空,心下一惊。


    很少醒来后青九不在身边,无数种可能从宋观清脑海中闪过,当下扯过外袍披着就要出门寻找。


    “不要洒了啊!小心点哦!这是我和子舟的房间,你不要送错地方了!”


    青九的声音从外头传来,越来越近。


    宋观清手扶上门的瞬间,门从外被推开,正好和青九撞了个脸对脸。


    没能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青九先搂住了宋观清腰,对后头端着一托盘东西的店小二道,“我说的没错吧,这是我和子舟的房间。”


    转而青九激动摇着宋观清手,面纱虽遮住了面容,但宋观清就是知道此刻的青九眼睛一定是亮晶晶的。


    他道,“子舟,我真的能尝到味道了。”


    第五十二章 “我就说我是一条独一无二……


    店小二留下满满一桌子各色吃食就退出去了,香气充斥屋内,闹的腹中饥肠辘辘。


    听青九所言他醒的较早,闲来无趣留意到了桌上还剩下小半碗的醒酒汤,不死心好奇又尝了两口。


    刺刺的味道中竟咋摸出另一种滋味来,就跟舔了宋观清所生出的感觉相似,彻底勾起了青九的好奇。


    于是便下了楼寻其他食物要尝个味,就有了店小二端着满满一托盘吃食的景象。


    青九扯下碍事的帷帽,先凑近瞧了瞧宋观清依旧肿着的唇,撅着嘴吹了吹,“疼不疼啊?”


    凉凉的风拂过红肿发麻的下唇,宋观清不适地往后仰躲着,侧开脸耳尖泛起薄红,轻声道,“已经不疼了。”


    再让青九盯着她瞧,怕待会又生出难以掌控的局面,宋观清掰着青九肩膀,挪开快凑到鼻尖的脸,“先尝尝食物的味道吧。”


    青九眼巴巴盯着好一会,才把视线重新放回桌子上,胳膊挨着宋观清胳膊轻轻蹭着,苦恼道,“先尝哪个味道呢?”


    “先试试甜食吧。”宋观清捏起一块雪花酥放到青九唇边,对比其他滋味,甜食更容易被接受。


    青九乖乖就着咬了一口,眼睛亮了起来,“这就是甜味吗?我喜欢这个味道。”


    接下来宋观清陪着青九尝了其他,每吃一口都会告诉青九是什么味道,新奇的体验让青九兴致高昂,独独爱上了吃完心情会非常好的甜食。


    “子舟,我以后都要吃这个。”青九舔去唇上的甜水,愉悦地眯起了眼睛。


    青九能体会到不同的感觉宋观清很为他开心,但其中也有让她担忧处,好端端的蛇妖怎么会突然能尝出味道,就像要变成人似的。


    关于妖的很多事宋观清无从得知,和宿玉的交谈中也未曾听到他说起此事,此现象对青九是否有伤害是个未知数。


    宋观清沉思了片刻,握住了青九伸向甜口食物的手,摇头道,“还是控制着点为好。”


    不让吃青九便不吃了,美滋滋地晃了晃脚,“人类的食物真有意思。”


    吃了个七七八八饱腹省去了下楼的功夫,店小二上来撤了饭食,开窗散味屋内气温骤然降了不少。


    青九不喜太冷的天气,搬着小凳子往烧的火红的炭盆旁一缩,揉着微微鼓起的小肚子满脸惬意。


    净手的宋观清装作不经意间的问道,“你认识的蛇多,有没有哪条蛇也能尝出人类食物的味道?”


    “没有吧。”青九浑然未察觉出对方的担忧,勾起唇得意道,“我就说我是一条独一无二的蛇,和其他的竹叶青都不一样。”


    宋观清却开心不起来,“会不会是你把内丹给我?”


    一切的变化都是在青九把内丹给她之后,宋观清哪怕再不懂,多少从宋钰口中听说过能修炼成人的妖怪有属于自己的内丹,内丹对修为来说非常重要。


    青九不回她,撒娇道,“子舟,窗户能关起来了吗?风吹的脸皱皱的。”


    述完职的官员不可在京城多逗留,两日之内宋观清得收拾好行囊离开。


    临行前一天圣上身边的大太监奉旨前来宋观清落脚处,宣读了圣旨。


    命宋观清为后军监督,保护大部队的粮道安全,保护粮食供应,负责监督军队后勤。


    宋观清叩恩领了旨。


    大太监双手搭在身前捏着拂尘挂臂,笑的和蔼,“宋大人您快快请起吧,圣上对您厚望着呢,有您在后军监军,前军和中军的两位将领嘴上不说,心里确实放心的。”


    宋观清理着官袍,身后是打包好准备往马车上运的包袱,青九安静地站在她身后陪着,没有一刻比现在心安。


    “承蒙圣上信任,下官定然尽职尽责,不负圣上所托。”


    大太监笑意扩散,宋大人不仅自身高风亮节,对待下属和奴才也以礼相待,无人不欣赏她的气节。


    能让这样品性的人担任后军监督的重要职责,能让人放心,安心。


    “奴才还得回宫复命,就祝大人一路顺风了。”大太监弯着腰后退了两步离开。


    要说宋观清只是个偏远乡县的县令,哪怕做出了功绩得了陛下夸赞,最多感慨一句把握住了在圣上跟前露脸的机会,其余再多也无话可说。


    现在宋观清不止是县令,身肩南地后军监督一职,实打实的权力握在手上,可不能再将她看作穷乡僻壤的官员,无论官职高低与否,得尊称一声宋监军。


    其中门道如何宋观清暂无心思去想,也不在意旁人对此如何看待,只晓得今年除夕怕是又得在路上度过,也难为柳双几年不回京,回京一次连好好跟家里人过个年都难。


    车马在客栈下早已备齐,随行的家仆井然有序将东西搬下楼,青九紧握着宋观清手,不忘向店家要了好几盒甜糕点放进马车内。


    吃过一次念念不忘,这两日宋观清吃饭填饱肚子,他便吃些点心讨自己欢心。


    为了防止青九吃人类的食物身体有不适,起先宋观清是管着量,后证实青九确实能消化,便只提点他懂得节制,爱吃什么便吃什么。


    大包小包往马车里送的不止宋观清,此次回去柳双拿了不少东西,皆是临行前一晚柳父为她准备的东西。


    好好一个女儿常年在外为官,几年见不到两次面,如何能让父母放下心。


    可惜皇恩在上,只得忍受骨肉分别之情,离别之际嘱咐多添衣,多添饭。


    对于分别柳双显得适应了许多,见宋观清一来连忙迎了上来,迫切的问道,“我前脚刚到,后脚就看到宣旨太监的离开,是圣上旨意下来了吗?”


    “嗯,圣上命我为南地后军监军一职。”


    外头天寒地冻,宋观清先让青九入马车暖和着,继续同柳双道,“回清河县我恐怕得多与其他县走动了解情况,县内的事无法做到及时解决,就得多有劳你了。”


    “大人,您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本就是清河县知县,辅助大人工作是份内的事。”柳双拍了拍胸口,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战事相关工作表现到斗志昂扬。


    没一会冷风吹的两人鼻尖泛红,没什么需要她们特别嘱托的事务,接下来就交给家仆收拾就成。


    柳双吸了吸鼻子,搓着冻发麻的手指道,“大人,来时简陋跟您挤同一辆车,回去可就不成了,我得自个坐辆,免得打扰到您和青郎君。”


    车厢侧边的窗户卷起一条小缝,一双赤色的眼睛眼巴巴看着她们这儿。


    宋观清唇边浮现笑意,“辛苦你了,没能跟家人好好过个年。”


    柳双憨憨一笑,不好意思道,“不辛苦,在其位谋其职,这可是大人您常挂在嘴边的话。”


    日子越往后头过,京城的气候便越冷,说是滴水成冰也不为过,早些离去也好。


    宋观清刚掀开马车门帘,裹着暖气的青九便搂了上来,自然地将侧脸贴上宋观清吹凉的手,炭火烘烤的红扑扑脸颊替她捂着。


    不满道,“手比我还凉。”


    “外头冷,没戴手捂。”青九脸颊软软的肉摸起来格外舒服,宋观清没忍住捏了下,“天气严寒,没事你便在车厢里呆着,炭火足够,不会熄灭。”


    青九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灭了也没事,灭了我就变回小蛇,钻你袖子里睡觉去。”


    垂下眼睛,哈着热气搓热宋观清指尖,语气明显低落了下来,闷声道,“这几日我一直在听你们谈话,虽然我不明白人类的好多事,但你答应我回去就成婚,是不是要拖延了?”


    家事应当放在国事之后,监军一则并非小事,其中需走访勘查的地方不少,况且圣上信任担任此责任,回去便成婚终归不好,也仓促的很。


    宋观清摸了摸青九脑袋,难掩愧疚道,“来前我也未曾想会被陛下委任职务,我们之间的事确实得往后拖延。”


    “我知道哪怕没那婚礼,咱们也天天在一起,其实对我来说也没那么重要。”青九使劲眨了眨眼睛,搂住宋观清的腰往怀中带了带,“只是你不成婚,惦记着你的人就不会死心,我可不能让其他人有机会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抢不走。”宋观清无声的笑了,捧起青九鬓边垂下的一缕乌发,“若是我辜负了你,你便将内丹拿回,不再给我渡真气,算是对我辜负真心的惩罚。”


    “我才不要,给了便是给了,哪里有收回来的道理。”青九别开脸,“我是心甘情愿,并非是想要你做些什么。”


    余光瞥了眼宋观清,心道要是宋观清真被人抢走,他就先一步把人抓起来,藏进只有自己知道的洞里,让她哪儿都不准去。


    想着想着青九竟有些心动,那样就不会有其他的事分散宋观清的注意力,她的世界只会有自己一人。


    青九又偷偷瞥了眼含情脉脉看着她的宋观清,连忙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晃了出去。


    他可是有主人的小蛇,不能干出那些野蛇乱拐人的行为,不然宋观清生气就糟了。


    一切收拾完毕,车轮滚动压过白雪,一行车马队伍在晨曦中缓缓驶离京城。


    第五十三章 “难不成青九走丢了!还是……


    年关大雪落满地,像是棉被盖住了冻起的泥土,平整修好的官道倒是好走,几截山间野路走起来就难的多,往往要派人先在前头探路,后头的马车才能过去。


    好歹是往南边走,气候冷却不似京城的刺骨,青九的状态明显比在京城精神不少。


    白日乘马车赶路,夜里头留宿驿站,不赶脚程倒也是不累。


    青九最喜欢的便是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内,挨着暖烘烘的炭盆,靠着处理公务的宋观清,吃着食盒中甜滋滋的糕点。


    当然最喜欢的便是……


    一侧车轮压过石头,颠了两下矮几茶水晃洒了出来,几片碎茶叶渣泼到了桌上。


    宋观清眼疾手快手掌垫在了青九脑后,微睁的眼眸看清了身下意乱情迷的桃色面容。


    纤长有力的胳膊环着宋观清脖颈,宋观清往上抬一些,青九便仰着脸往上追。


    相贴的唇瓣互相摩挲,带起体内深处燥热。


    一口一口渡的暖流涌入宋观清身体,闷痛的肺渐渐清爽起来。


    宋观清琢磨着差不多了,刚有要撤离的意思,青九连忙揪住她袖子拉了回来,分叉灵活的舌尖往里探了又探,搅的不得安宁。


    再次松开的唇光泽水润,吐出的热气带着刚品过的香茶,青九难耐地抬起手臂遮挡住了绯红的面颊,涣散的双眸如汪汪春水,瞧着车顶虚空一处。


    宋观清单手撑在青九脸侧,另一手从青九脑后抽了出来,“磕着没?”


    青九自允脑袋坚固撞晕过不少对手,到宋观清这儿被护了下,脑袋倒晕乎乎的了。


    没等到出神的青九回答,宋观清又问道,“磕疼了?”


    青九这才摇头,默不作声抬起一条腿,宽松的衣摆遮挡住突兀的隆起。


    全身心关注着青九脸色的宋观清并未能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又问道,“身子可有不适?”


    青九缓缓眨了眨眼睛,再次揪住了宋观清袖子,水灵灵的眸子和漂亮浮粉的脸蛋认真地看向她,“真的只有洞房时才可吗?那些小人本上画的可没有洞房这一幕。”


    视线下滑了几寸,宋观清脖子渐渐弥漫上红晕,百般纠结扰的心烦意乱。


    青九眼见着宋观清表情松动,追问道,“真的不可以吗?”


    宋观清,“路上太过于仓促,等回到了清河县,等到回去了再……”


    比去年更大的落雪使得脚程慢了许多,一路走走停停,二月里才看见清河县的门楼。


    脱去了厚重的冬袄,总算能松快松快了。


    这次柳双学聪明等着宋观清的马车入了门,再命驭马人绕着道回府衙,一路畅通无阻。


    府衙内等了两盏茶的功夫,才等到步履急匆侍卫护送下回来的宋观清,光看着褶皱的衣衫边知道前来迎接的百姓有多热情。


    也难怪清河县的百姓在宋观清出远门归来都要来看看,生怕自家大人在外头吃不好穿不好,碍于是个偏远乡县的县令被不待见。


    青九聪明机灵,早早变成了小蛇缠上宋观清手腕躲进了袖子里,在宋观清有意护着下打起了瞌睡。


    府衙宋县令的书房要比往日热闹许多,围坐的府衙重要人员一个个盯着宋观清,眼巴巴等着她叙述京城遇事。


    侍从上了茶,宋观清端着茶到嘴边最终没能喝下去,无奈看向她们道,“你们这般看着我,有什么便说什么吧。”


    在众期待的目光下,上官朝歌起身问道,“听闻圣上命大人后军监军一职,可是真的吗?”


    “确有此事。”宋观清点头。


    上官朝歌拧起眉头,“监军一职非同小可,大人心中可有对策?”


    “我头一次接触此事务,得幸柳知县的母亲柳学士多加提点,心中大概有了数。虽不至于做到十全十美,但也能尽力不出差错。”


    宋观清不愿多聊这些,抚着袖中睡的香甜的小蛇,小蛇尾巴尖无意识地卷上手指,换了个姿势继续睡着。


    宋观清问道,“近半年不见,师娘清减了不少,身子可还好?”


    上官朝歌舒展眉头,回道,“今年汤药暖炭养着,已经许久未犯,倒让我深思松懈,嗅了冷风,有卧了两日。”


    “我从京城偶然得到的方子,养肺润肺。”宋观清取出带回来的东西,“不一定能根治,但缓和些症状也是好的。”


    上官朝歌有咳疾,医师诊断肺部存有先天毛病,每到换季或是阴雨天时常卧病在榻。


    常说无法感同身受,落水濒死留下同样肺中疾患的宋观清多少能了解一二其中苦楚。


    上官朝歌怔了下,眼眶微红,作揖道,“多谢大人惦记。”


    累积需要宋观清单独处理的公务堆了小半张桌子,一卷卷一宗宗需得亲自过目再行定夺,自当是需要一定时间。


    宋观清估摸着工作量和明日行程,对坐着等候的下属道,“各位还有什么要事禀告,若无事大家便各自回岗,处理完我会让你送到各位的工位上。”


    鱼琦一直瞅着宋大人的脸色,观察到眼下泛着淡淡乌青,不忍的劝说道,“大人今日上午刚回县里,舟车劳顿难免疲惫,不妨休息半日,明日再处理这些。”


    鱼琦的心意宋观清懂得,一个个眼巴巴盯着还不走,便是盼着有个胆大的来劝说大人几乎。开了个头,接下来便一句接着一句的劝说。


    好坏歹话说尽了,宋观清也得在今日将事处理完。


    “各位的心意我明白,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对待军机要事还得尽早做准备来的妥当,也能避免产生不必要的差错。”宋观清道。


    有理有据的回答让其再劝便是不明理了,众人面面相觑只得咽下话语,将书房的空间留给大人。


    县内繁琐的事务大多由鱼琦和上官朝歌做决定完成,剩下的一部分宋观清转交给了柳双处理,余下的便是不得不请她拿主意。


    要是不甚熟悉清河县的人来处理怕是要花费好长一段时间,落到宋观清手中当真便是说今日处理完,便就是今日处理完。


    伏案办公颈椎酸痛,宋观清合上最后一份文书,抬头正遇进来添灯油的仆从。


    摆手道,“不必再添了,你下值吧。”


    仆从应声。


    这时辰该下值的都下值了,外头黑漆漆只靠着院里几盏灯笼照明,映在窗户纸上朦胧了一片,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更添深夜寂静。


    心中的感怀还未得抒发出,挂在手腕染上相同体温的小蛇磨磨蹭蹭动了两下,宋观清才想起袖中还藏着个小家伙,只是太过于乖巧安静,竟是差点忘记。


    宋观清眉眼柔和下来,差点忘记了,如今不论忙碌到多晚身边都会有个小家伙陪着。


    小蛇迷迷糊糊顺着宋观清手掌爬了出来,蛇脑袋懒洋洋往她手心一搭,吐出信子连感知周围环境都懒散无力。


    临近开春小蛇犯懒到是能理解,好不容易捱过了难熬的冬日,总算是能迎来温暖舒适的气候了。


    小蛇府衙内陪着宋观清办公,县令府内还有个人揉着眼睛,困的点头哈腰盼着人快些回来。


    恍惚间瞅见灯笼影子,精神立马来了,从椅子上蹦跶起直往外头迎。


    “姐姐!姐姐!可算是把你盼来了。”宋钰嘴上喊着姐姐,眼睛却是先往宋观清后头看,笑容收敛,面露疑惑道,“青九呢?怎么不见他跟着回来?”


    宋观清袖子一拢,挡住了闻声要出来的小蛇,诧异道,“他没有提前回来吗?”


    宋钰表情空白了一瞬,双手一拍,“没有啊!”


    想到了什么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道,“难不成青九走丢了!还是碰见什么坏人被拐……”


    被拐似乎不太可能,青九毕竟是妖。


    干想那么多也没意思,宋钰着急忙慌往外头跑了几步,又被黑洞洞的夜色吓了回来,抓住了宋观清手腕,“阿姐,若是天亮青九还未回来,我们便派人去找吧!”


    对比他的焦急,宋观清显得不急不躁,甚至眉角眼梢还带着些许笑意,宋钰咋摸出不对劲了,眯起眼睛道,“阿姐,你不会联合青九耍我玩呢吧!”


    忽感手背一凉,不知何时从小青蛇从宋观清袖中探出了脑袋,圆圆的赤色眼睛无辜地看向他,仿佛在说一切跟小蛇没关系似的。


    触感明显的鳞片划过肌肤,对鲜少和蛇近距离接触的宋钰来说既新鲜又害怕。


    本能的瑟缩了一下,察觉到青蛇对他无恶意,胆子瞬间大了起来,另一只手蠢蠢欲动要往小蛇脑袋上摸。


    小蛇好奇地抬起扁扁三角脑袋,吐出的信子感知了下周围,一下窜回了宋观清袖中,腹部紧紧缠绕住她手腕,讨好地舔了舔凸起的腕骨。


    摸了个空的宋钰不服气地控诉道,“青九你偏心,只给姐姐摸,不给我摸,亏我将你当成好朋友,给你好些好东西。”


    想到什么话便脱口而出了,宋钰呆了片刻,低垂着脑袋不敢直视宋观清的眼睛。


    刚还露在袖子外头的半截焦褐色尾巴,在宋钰话音落下唰缩了回去,铁了心的要撇干净关系。


    宋钰尴尬一笑,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眼跟前的宋观清,挠着头道,“阿姐,时辰不早了,我得去睡觉了,哈哈,哈哈哈。”


    宋观清指腹顶住了小蛇吻部,阻止了它讨好地舔舐,侧头对提灯偷笑的金佩道,“找个俾郎去少爷的屋子瞧瞧,看看少爷平日里温习的都是什么书,我也好向母亲父亲交代。”


    宋钰捂住了心口,一把拉住了要离去的金佩,悲痛道,“阿姐,我也是为了你的幸福着想。”


    宋观清,“床铺底下也不要放过。”


    宋钰,“你就说青九学没学会吧!”


    宋观清点头,“哦,对了,桌子椅子翻个面,免得有什么东西粘在背后看不见。”


    第五十四章 “怎么都不舒服,你帮帮我……


    折腾一通已是后半夜,晚间气候还凉着,宋观清简单擦洗一番就算完事。


    从浴房内出来,拨了两下炭盆里烧的火旺的碳。


    原这天气是不用烧炭取暖,但宋观清瞧着青九依然倦怠,恐怕是还未从寒冷中缓过神,便让金佩先不撤炭盆,再用个小半月再说。


    一条小臂长的小青蛇趴在床上困的睁不开眼睛,听闻动静才懒洋洋睁开眼,扬起脑袋吐了吐信子,又趴了回去。


    宋观清坐到了床边,自然地抱起小蛇在怀,怜惜地揉了揉它脑袋,“身体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小蛇尾巴尖轻晃了两下,圈起身体卷住宋观清小指。


    观察下来小蛇多嗜睡,左不过妖生不了什么病,宋观清抱着小蛇上了床,将小蛇盘盘放在了心口的位置,“想睡便睡吧。”


    小蛇安心闭上了眼,脑袋一搭,转眼就睡着了。


    周边临近的三个县县令早在宋观清回来前三日得了京城传来的旨意,无外乎就是配合着朝廷的决策。


    宋观清的书信紧随其后送到了各位县令的手中,表明了前来拜访的用意,算是做到了礼数周全。


    虽离的不远,但奔波一次要花费半天的功夫,车马劳顿拘束在一处坐的人骨头疼。


    宋观清疼惜小蛇不愿它跟随多奔波,心中却也舍不下见不着。


    晨起准备出发时不多言,静静坐在梳妆台前束发,果不其然睡意朦胧的小青蛇寻着气味游到宋观清身边,找准了袖子往里头一钻,连缠手腕都懒得缠,袖兜一瘫不愿动弹了。


    于是宋观清顺理成章带着熟睡中的小蛇上了马车,又让金佩备了青九爱吃的糕点和热了炭火炉子,准备妥当才让驭马人驱车离去。


    王大人管理的阮林县乃先皇在位时期就特指的战备粮仓,宋观清特意先行赶来查看地方粮食的储备,也好与军中指挥协商时能安排好粮草运输时间。


    刚到阮林县门口便看到了等候许久的王大人,宋观清下车迎去,互相作揖道,“还劳烦王大人亲自等候。”


    “子舟啊,你这说的什么话。圣上委任你当差,我自当是要尽心尽力帮衬着你,更何况事情有关于周边县的安危,更是要积极配合。”


    王大人请宋观清上了同一辆马车,隔绝了外头的嘈杂说起话来方便的多。


    王大人叹了口气,“也并非是我要说丧气话,只是你也知道,近两年来咱们才受到圣上重视,之前的日子可谓是连修整的钱都是从牙缝里扣出来的。”


    宋观清直接道,“大人所言,是县内存储的粮食达不到预估的数目?”


    王大人羞愧摇头。


    宋观清面色不变,“先帝在阮林县修了五十个粮仓,可留有一半?”


    王大人再次深深叹了口气,狠狠抹了把脸道,“前年大面积洪灾的事你也是知晓,那场雨淹了不少粮食,过后我一盘点,竟来不及晒干都已发霉。”


    听到此处宋观清心中略有了底。


    王大人不忍看宋观清脸色,也羞于面对自己办事步周全,“约莫还有三分之一可用粮,前几日得了圣上消息已经运了几车过去,剩下的估摸着能给南地驻军撑个一月有余。”


    阮林县是战略粮仓储地,骤然减少不止一半的粮食,偏偏赶巧碰上了南边要扩充军营准备打仗,短短小半个月王大人鬓边愁的发白。


    宋观清拍了拍王大人肩膀,“大人,既然事已至此,多思无益,不妨想想如何能弥补了空子。”


    王大人抓住救命稻草般,“子舟,你可有好办法。”


    宋观清顿了顿,问道,“听圣上意思南边境暂时只是摩擦,还未到动干戈的地步。每年冬麦、春麦割两茬,一年三个县余出的粮食大约能十粮仓,后再从其他地方调粮便好。”


    王大人头点着点着松了口气,总算是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跟随王大人前去实地查看了粮仓,嘱咐了些事又得了具体情况,连顿午膳都没能有空留下来用,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岳淮县见李大人。


    晌午时分日头意外的烈,愁思之下宋观清了无胃口,无意识摸着袖中小蛇发愣,耳畔是车轮碾压碎泥。


    摸着摸着小蛇醒了过来,顺着宋观清伸进来的手游了出去,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乖觉地往肩膀处一趴,小小的蛇脸贴着她的脸颊。


    “我预料到了监军是个辛苦的差事,却没成想要知道的事如此之多,也没想到除却清河县外,偏远乡县这么多年来亏空如此严重。”


    宋观清到底是没忍住叹了口气,“赵大人的地界是运往南地驻扎必经的要道,李大人的河运也是必不可少。我只盼着后军中有经验丰富之人,提点我一二。”


    这些话小蛇听不懂,但小蛇知道宋观清没吃东西,游巴游巴来到了准备给它的糕点旁。


    张大嘴巴要含过去,又觉得不妥,干脆脑袋顶了最上面的一块糕点,跟过年过节镇上来耍卖艺的,摇摇晃晃放到了宋观清手中。


    阮林县和岳淮县互挨着,宋观清抱着小蛇在摇晃的马车上睡了一觉便到了,看来看去拥有运河横跨的岳淮县是周边三个县中稍好些,来来往往的船运或多或少带动了发展。


    李大人急急忙忙地赶来,额角上晒的满是汗珠,卷起的袖子露出的一截手腕沾染了污脏。


    “前头有辆货船出了点状况,耽搁了时间。”李大人接过侍从巾帕简单擦了擦。


    宋观清问,“可还碍事?”


    “已经处理好了,本底下的人去处理就成,偏那货是皇家的货,我不放心就跟着去看看,的亏是去了,才没让东西糟践了。”


    李大人身强力壮,几个呼吸间就调整好了状态,笑道,“关于你的事,我已得到了圣上差人递来的圣旨,我们现在就去码头处看看吧,运河走势图也存放在那出的办公点。”


    宋观清点头,“从京城往南的船大约江上行一月抵达,那从更北的地方估摸着时间呢?”


    李大人思索了片刻,缓缓道,“京城再往北些便是……”


    两个县的勘查任务在一天的时间处理完,收集了不少资料,回到清河县已是夜半时分。


    马车在空无一人的街道缓慢行驶,马匹和驭马人面露疲态,挂在车外照明的灯笼在地上晃的人更加困倦。


    深夜的气候总是要比白日凉上些,一日没怎么进食的宋观清竟是未能察觉出饥饿,靠在从李大人那儿拿的软枕闭目养神。


    依照时间来算再过半月后军就会抵达,宋观清身后后军监军自当是要跟随一同前往南地,好在柳双已是位成熟的知县,且有鱼琦和上官朝歌辅佐其身边,也能事事多加提醒。


    至于青九……自然是她去哪里,青九便去哪里,这点毋庸置疑。


    想着宋观清便摸了下盘成圈的小青蛇,这一摸不要紧,小蛇的触感竟比她手的温度还高。


    “青九!”宋观清骤然清明了许多,拿起小蛇时小蛇软塌塌一长条提不起劲,连蛇脑袋都跟着垂下。


    小蛇奇怪的表现令宋观清懊恼不已,她早该多注意着些不对劲的地方,偏偏以为是冬困未消,偏偏杂事过多。


    小青蛇眼睛睁开的极其缓慢,头想挨着宋观清手掌,抬了好几次没能抬起来。宋观清捧住了它,它才安心地又闭上了眼睛。


    “脚程麻利点,快些回府。”宋观清对外道了声。


    宋观清是抱着蛇跑进屋内的,小蛇直愣愣往床上一瘫,浅色肚皮就那么大咧咧露了出来,毫无防备心。


    “青九,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宋观清点了点小蛇脑袋。


    蛇的形态自然是不能找医师来看,也没有医师会愿意给一条蛇看病。那么只能让小蛇变回人形,再找医师来瞧瞧是怎么一回事,总归是寻个方法。


    小蛇身子歪了下,脑袋追寻着宋观清收回的手挨了上去,粉嫩柔软的信子擦过指腹,如羽毛轻抚令人心痒,但此刻宋观清更多的是焦急和心疼。


    宋观清趁着小蛇还算清醒,抓紧时间说道,“你变回人形,我找医师来。”


    一层薄雾散开,面色绯红的男子乌发散了满床,映衬着泛粉的苍白肌肤妖艳异常。


    眯起的眼眸浸在水中似的,咬着下唇直勾勾盯着宋观清。


    宋观清满脑子都是青九不正常的发热,当下立即道,“金佩!金佩!去寻……”


    “子舟。”青九滚烫的手抚摸上来宋观清侧脸,红唇张开吐出热气,眸子更是软的不成样,紧靠的双腿无意识地摩挲着。


    “我发情了。”


    蛇有发情期宋观清是知道的,只是相处那么久下来青九的表现并不明显,这次却异常的吓了她一跳。


    宋观清藏不住的担忧,再次问道,“身体真的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


    青九已意识模糊,侧着蜷缩起身体,用嘴小口吐吸着,浓密的睫毛沾染上了水汽,分外可怜。


    “大人,您刚刚叫我?”


    门外传来金佩的声音。


    宋观清哑了声,回道,“无事,你备些热水吧。”


    再回头,只看见不知何时青九的一只手已经伸去了下面,学着上下动着,喉间不受控溢出的甜腻听的人心神荡漾。


    活色生香的自渎场面令宋观清微微屏住了呼吸,脖子跟脸仿佛要烧起来一般。


    “子舟,不舒服。”青九懵懵懂懂地跪坐起,扑进了宋观清怀中,难耐地蹭动,炽热的红唇含住她耳垂,轻声道,“怎么都不舒服,你帮帮我,我的好子舟。”


    第五十五章 “看来我的小蛇变聪明了。……


    两侧落地油灯照的床铺亮堂,青色床帐轻微摇晃,皱起的素色褥子团成一团,脱下的外袍随意落在了脚踏之上。


    青九浑身燥热的很,对比往年发情期更加来势汹汹,恨不得吞些什么吃些什么才好。


    修长的四肢缠上宋观清便不愿离开,忽闪忽闪眼睛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难耐地抬起臀蹭着消磨痒意。


    青九迟迟等不到压在身上的人有动作,抬起头略显焦急地咬着宋观清下唇,含糊不清的说道,“小人本被我送给大黑蛇了,你看过那东西吗?上面画的很细致。”


    宋观清察觉到青九抓挠着她后背,有意控制着力道不疼,反倒是痒痒的。


    扑打在唇间的呼吸带着糕点的甜腻味,明明没饮酒,却醉的宋观清头脑晕乎,只想沉溺在此刻。


    “我想下次见面,宿姑娘该问你了。”


    青九含着那瓣可怜的香软在口中来回吮着,很快传来了轻微刺痛,刺激着紧绷不经撩拨的神经。


    “子舟要是不会,我来教子舟,我全都记着呢。”早以被蹭乱的中衣露出大片苍白肌肤,衬的半遮半掩的两点倒是格外粉嫩诱惑。


    青九牵起宋观清一只手引导着往胸口处摸去,鼻间发出不曾听闻过的撒娇音,仅仅是触碰了一下,浑身软的抬不起来,只能用膝盖蹭着她腿侧来表达意图。


    遵循本能的青九渴望着最舒适的解热方法,偏偏宋观清跟故意吊着他似的,浅层地抚摸根本无法疏解身体深处的渴望。


    忍无可忍,耐无可耐地揪住宋观清领口的衣裳,眼尾飞霞、双颊坨红看着好不诱人,如山中鬼魅喃喃呼唤道,“子舟,子舟……”


    宋观清远没有表面看的那么淡定,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和贴着皮肉细微颤抖的指尖将紧张暴露无遗。


    吞咽口水,赶在青九尚且清明之际问道,“后军最多半月抵达,届时我随军前去营地询问情况如何。若是尚有缓解之地,我便娶你过门。”


    青九听不懂宋观清在这时候又谈论公务是要做什么,也听不懂其中饱含着独属于宋观清的愧疚和承诺,胡乱点头,她说什么便应承附和什么。


    “都听子舟的,子舟,我脑子快糊涂了。”


    宋观清低下头,疼惜爱怜地吻了吻,“很快就好了。”


    灯油耗尽灯芯灭,床前落下白月光,却无人有空闲添灯油,亦无人有心赏明月。


    拢起的床帐拉开,窗户纸已映上天边晨曦光辉。


    宋观清缓缓吐出一口气,撩起汗水打湿黏在身上的发丝,脖颈和锁骨上满是啃咬吮吸的痕迹,绑发的手腕处更是留下触目惊心被捏紫的指痕。


    宋观清莫名盯着看了会,回想起是如何弄上的,不免无奈。


    一次过后本以为就结束了,想着早上还有事要做能睡一个时辰,谁成想青九又……


    宋观清面颊浮现薄红,早在第一次帮青九舒缓时就该知道,蛇的构造与人不同,变成人形有些地方是不会变的。


    一双有力的胳膊从后环上了宋观清肩膀,随后暂时恢复温度的身体贴上后背,青九尖尖的下巴搭在宋观清颈窝处,闭着眼先在人唇上亲了亲,睡意朦胧道,“子舟不会是想提上裤子就走人吧。”


    “少听些乱七八糟的。”宋观清由着他抱,听到了外头家仆早起收拾的动静,道,“今日要去赵大人那处,估计日落时分就能赶回来,你跟着我一同前去,还是在府中等着我?”


    青九哼哼了两声,红玛瑙般的眸子情意绵绵,精致的面容往颈窝埋了埋,“说过的,小蛇会一直陪在主人身边。”


    “也好,在身边我也能多照顾着些。”宋观清可惜没法和青九温存享受晨起宁静的时光,拍了拍他胳膊,“你还困倦着,变回小蛇进我袖子里睡吧。”


    青九拉拢下的眉眼显得楚楚可怜,撅着红唇不满道,“享受过肌肤相亲拥抱的滋味,再成蛇只能贴着手臂,实在太可怜了些。”


    热水一直在后头备着,宋观清给自己和小蛇简单擦洗一番就算完事,上马车时日头才升起。


    趁着路上时间小憩了一会,抵达时精神还算良好,王大人已经在府衙内候着,马车便直接入了城。


    躲在袖中偷懒的小蛇睡了个饱,乖乖藏在袖子里百无聊赖听着她们谈论正事,快速吐出的信子不断捕捉着宋观清身上散发出的属于自己的气味,心情莫名的美丽。


    赵大人接过侍从送来的文书,“这些就是刚才提到的东西了,这些都是备份,若是要看可带回去。”


    分神瞧了眼外头天色,“不然在我这用完午膳再走吧。”


    宋观清隔着袖子捏了下总是搔她痒的尾巴,面色不变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子舟啊,虽后军监督一职要做好,但也不可不注意身子。你瞧,眼下淡淡的乌青怕是没睡好吧。”赵大人担忧的同时又欣慰年轻一辈的宋观清既有才学又不心浮气躁,实在是难得。


    问话倒是给宋观清说羞了,扯着袖子点了点下眼,袖中趴着的小蛇咕噜噜滚到了更深处,晕乎乎拧巴成了一团。


    宋观清嘴角勾起不甚明显的弧度,“多谢赵大人关心,等这事处理完,我也能好好休息几日。”


    留着吃了午膳,又差人把文书搬上了马车,两日的奔波总算能告一段落。


    一入车厢,按耐不住的小蛇气鼓鼓从袖中爬了出来,变回人形一屁股坐在摞起的书本上。


    未曾打理的乌发散在身后,薄薄的青衫仿佛能透出红点,气势汹汹质问道,“子舟欺负我!”


    “我何时欺负你了?”


    宋观清取过旁边的书籍,还未翻开便被青九夺了抱在怀中,打定主意要和宋观清好好说道说道。


    “以前我在你袖中,你从不会抬手的。”


    宋观清含笑看着他,“看来我的小蛇变聪明了。”


    青九忍不住扬起唇角,得意道,“那是。”


    变聪明了,但不多。


    目光落在了翘起的红唇上,宋观清眼神暗下,往后一靠,指腹点了点自己的唇。


    会意的青九睫毛颤了颤,探着上半身咬了过去。


    缠绵带有未了情欲的吻勾着心弦拨动,唇舌的放肆勾缠水声啧啧。


    青九眼眸蒙上一层水雾,扯着衣衫露出滚烫身躯,含着舍不得分离的香软,“子舟,又来了。”


    发情时期的青九各方面都格外敏感,可能宋观清一个眼神便能让他浑身燥热难耐,根本经不起一丝一毫的撩拨。


    回到清河县还须有一段路途,路上多无趣寂寞,难得能寻个有意思的事做。


    彻底步入春季,连绵蜿蜒的山脉一夜间吹的长出嫩芽,山间小道灌木边的迎春花表率般率先绽放,一簇簇亮黄色的小花挨在一起热闹极了。


    春季的午后无冬日的瑟缩,无夏季的酷热,清风拂过,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驭马人靠在前室车壁眯着眼格外惬意,时不时甩动的马鞭挥赶着聚来的飞虫。


    “唔——”


    随后是车厢内东西碰撞的声响。


    惊的驭马人直起身子,侧耳小心谨慎听着,片刻无响动,才问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碰落了东西,无碍。”


    “是,小的谨慎些驭马。”驭马人毕恭毕敬坐起,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怠慢。


    气候回暖厚实挡风的帘子换成了轻薄的纱,飘逸地划过肩头带起一阵颤栗,可惜被压着躲无可躲,只能尽量抬起身子往人怀中靠拢。


    宋观清跨坐在青九身上,衣衫比他好不到那儿去,抛弃礼义廉耻难得放肆一回,便格外激动了些。


    一手扶起倒下的矮几,另一只手还捂在青九的脸上,只叫人露出一双瞪圆惊恐又委屈的赤色眼眸。


    宋观清压低身子几乎是贴上了自己手背,轻声说道,“车厢不隔音,外头驭马人耳朵灵光,不可出声。”


    小蛇头一次明白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明明是宋观清压着他力道凶狠,刺激浑身舒服的止不住哆嗦,一时忘乎所以叫了出来。


    青九撅起唇亲了亲宋观清掌心,乖巧地点头。


    眼尾沁泪的美人实在楚楚可怜,动人的很。


    宋观清松了手,青九得了力气立马攀附缠上,竟是比蛇模样还要缠人。


    知道宋观清耳部敏感,存着报复心理贴了上去,学着她讲话的音量,“不想我喊出声,那子舟就堵住我嘴巴,那样就出不了声了。”


    车马摇晃再无半点异样,赶在日头西沉前进了清河县。


    宋观清衣着一丝不苟,面色如常下了马车,指挥着衙役搬下拿回的文书。


    夕阳橘黄色的余晖笼在宋观清周身,眉眼疏朗恍若星辰坠落其中,含着的惬意和不甚明显的笑意更是让人心尖动了三分。


    也难怪见过宋大人的男儿郎总会闺中日思夜想,盼着哪日有幸成枕边夫,日日夜夜面对着人。


    驭马人闲着也是闲着,边把持着缰绳边为马匹梳理鬃毛,余光总是忍不住落在宋大人身上。


    忽然间宋大人袖口处落出一截焦褐色似尾巴的东西,驭马人奇怪地揉了揉眼睛,又消失不见。


    “你们且先搬着。”宋观清道了句便转身离去,伸进袖子里的手托住了软弱无力的小蛇。


    很快食指感到湿漉漉的暖意,不用看便知到,欺负狠了,可不得要咬人。


    第五十六章 “可不能丢下我。”……


    刚开荤哪里顶得住半点触碰,目光一对上便是缠缠绵绵的情意,咂摸出其中的趣味更是了不得要沉迷,日日夜夜的要着又哭着。


    熬了半月有余,折腾了半月有余,后军大部队的传信使入了清河县,马不停蹄前往当地府衙,依照上级的命令交付了后军携带的物件数量和所缺份量给宋大人过目了解。


    宋观清请传信使先在县内休息等着大部队前来,便独自留在府衙书房内将信件仔细过目,做了标记和整理。


    后军的领队宋观清意外的相熟,担忧共事不愉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叩——叩叩——


    宋观清继续翻看文书头未抬,手侧放着的宣纸写满了字迹。


    盘在桌案上盯着宋观清发呆的小青蛇吐了吐信子,顺着宋观清肩膀爬了下来,游巴游巴来到了门处,又吐了吐信子。


    宋观清道,“开门吧。”


    小青蛇变回了人,理了理身上宋观清新给他做的衣裳,嫩绿衬的娇嫩,不放心抬手摸了两下半挽乌法的青玉竹簪。


    难得见的是青九双颊扑了层薄薄的胭脂,苍白的肌肤被那么一抹红润出了好气色,敛眸藏住异样的瞳色看上去就跟常人无二。


    “青郎君。”柳双像是小跑着过来,发髻凌乱了些,喘了口气道,“我找宋大人。”


    青九侧开身子让她进来,乖乖坐回了宋观清身侧。


    柳双作揖,“大人,南境之地的驻守将领郭文霞在外头候着,要见大人您呢。”


    宋观清终搁了笔,青九趴在桌上撅着嘴吹着宣纸上未干的墨汁,即乖巧又可爱。


    宋观清摸了摸青九的头,嘴角浮现一丝笑意,转而对柳双道,“请将军进来吧。”


    没过片刻听到了张扬的步伐声,木地板沉了重咯吱咯吱作响,青九探出殷红舌尖瑟了下,变回小青蛇钻进了宋观清袖中。


    脚步声骤然消失,先入目的是阳光折射在玄铁上散发的幽幽微光,佩刀碰撞的清脆令人不由胆寒。


    抬眸看去,对上一双褐色如鹰般锐利的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警惕。


    宋观清先行起身作揖,“久仰郭将军英勇,此番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当真是身负大将之气。”


    郭文霞跨步入内,单手搭在腰间的刀柄上点了点,浓眉挑起笑道,“我可是听说宋县令高风亮节,从不搞阿谀奉承、虚伪那一套。”


    火药味十足的话让柳双拧了眉,张口欲辩驳一二,宋观清再度开口。


    无被驳了面子的恼羞成怒,双手拢袖身前,平静地看向来者不善的郭文霞,“本官尊称您一声郭将军,看的是将军驻守南地辛劳,是边关百姓得已安居乐业。倘若就此将军也要多疑,本官只能无言了。”


    郭文霞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宋观清,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向来这些满肚子臭墨水的文官最看重的便是面子,被这般不留情面的讽刺,竟能泰然自若,倒是稀奇。


    郭文霞露齿一笑,仿佛刚才的针对都是错觉,“宋县令说的是,是本将多虑了。”


    双方都站着谁也没提要落座的事,只得由柳双出面打圆场道,“两位大人不妨坐下来再谈吧,咱们都是为了圣上办事,和气些才好。”


    这才落了坐,侍从上了茶。


    宋观清看向大马金刀一坐,拨弄茶盖刺啦作响的郭文霞,说道,“本官自上任以来便一直在清河县,最远不过是去京城述职。不过本官也曾听闻南境之地多森林沼泽,瘴气重生,边关守卫艰辛异常,稍不留神便能失去了性命。”


    刺耳的响动终于听了下来,郭文霞饶有意味地回望,“本将还以为宋知县是六体不勤、五谷不分之辈,看来是本将小瞧了。”


    “将军心在外敌,不知晓本官的事也是正常。”宋观清垂眸端起茶盏,动作一顿,“只是本官有一事不明,本官乃是圣上亲指的监军,将军着甲佩刀屡次出言冒犯。”


    放下茶杯,宋观清弯唇一笑,“知道的是晓得将军不拘小节,不知道的还以为将军是藐视圣上,对圣上的旨意不满。”


    郭文霞脸色黑了下来,“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


    “区区两句将军便觉得心里不舒服,可曾想过与你一同共事的本官听了将军的一番话,心里会作何感想?”


    宋观清眼瞧着差不多了,端起茶抿了小口,“将军既无力更换掉本官,不如在事情太平前互尊的处着,也好过彼此心中有了嫌隙,无法为圣上尽心尽力。”


    郭文霞咬紧后槽牙双颊绷紧,瞪了眼宋观清,不情不愿地起身抱拳,“宋大人,刚才是末将失礼了,还请宋大人好生当着差,最好让人说不出话柄才好。”


    柳双还没来得及再打个圆场,郭文霞便已甩袖离去。


    一句话哽在心头,柳双尴尬地收回了手。


    “郭文霞驻守南地虽劳苦功高,但这性子也忒厉害了,句句刺挠着很,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人您和她结下什么深海血仇,要这般折辱人。”柳双最见不得便是有人说宋观清的不好,当下心中对郭文霞对了几分不满。


    宋观清微蹙的眉头舒展,抿起了唇。


    叩叩——


    上官朝歌扶着门框缓步走了进来,先是留意到怒气未消的柳双,再去察看宋观清的脸色,稍稍定了心。


    “大人,在下刚才见南境驻守的郭将军,是闹了什么不愉快吗?”


    宋观清将已经凉掉的茶递给侍从,招手道,“师娘身子不便,坐下说话。”


    上官朝歌,“柳知县面色不愉,在下多少也能猜到发生了口角,还请大人不要将她所言放在心上,郭将军并非是刻薄之辈。”


    宋观清,“师娘认识郭文霞?”


    上官朝歌小幅度摇头,“也算不上认识,在下还未得幸受大人提拔时,曾此处求寻得良主,有一次惨遭对方言语羞辱,恰是郭将军出言维护才算留了些脸面。”


    宋观清低头理着袖子并未看她,轻笑道,“我还不知师娘和郭将军有此过往。听师娘口中的郭将军并非是今日所见性格,难不成是遇上了什么事,才对我如此敌意。”


    “说来也是怨不得她。”上官朝歌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悠长,“大人您可能不清楚,十二年前南境曾有敌来犯,也是郭将军驻守前方。谁成想后军领队和监军勾结,私吞军饷,差点闹出大祸,至此后郭将军便心存了偏见,言语格外犀利了些。”


    宋观清眉眼微动,“竟有此事。”


    上官朝歌露出忧愁道,“在下特意前来就是为了告知大人,怕大人心中不快,也避免心生嫌隙。”


    宋观清,“师娘费心了,既我已知晓郭将军并非有意针对,往后的相处会以和为贵,以大局为重。”


    刚还气鼓鼓谴责郭文霞的柳双在听到缘由不免动了恻隐之心,拍了拍大腿无奈道,“当将领的最怕底下人勾结有异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是不知道郭将军的心结,会不会影响日后大人与她合作呢?”


    宋观清,“我和她最终目的都是为圣上办事,为边关的黎民百姓,只要目的是相同的,就没有合作不来的道理。”


    点了点桌边上放着的本子,“柳双,趁着郭将军还未走远,把写了后军物资的表递去给她的,也叫她能稍稍宽些心。”


    柳双点头应是,上官朝歌这才宽心一笑,“大人心肠总是好的,想来郭将军定然能感受到大人苦心。”


    “但愿如此吧。”


    手头还有不少公务未处理,上官朝歌浅聊了几句便退下了,走时不忘叮嘱快入夏了,要注意暑热,免得伤了身子。


    书房内骤然安静了下来,藏在袖中盘着的小青蛇按耐不住探出了脑袋,视力不佳只能依靠着信子来捕捉气味,判断讨厌的人已走远,才慢吞吞钻了出来变回人形。


    要知道青九从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待,所以怕前来的郭文霞见宋观清美人在侧而心生怨怼属实不可能,那刚才急赶着变回人就有得询问。


    自然拉住青九的手,对方倒是乖觉得扑进了怀中,皱巴的小脸贴着宋观清胸膛。


    “刚刚怎么急着变回去?”


    青九可怜巴巴仰起头,眼睛瞥了眼门处,揪着宋观清衣领小声道,“刚才那人身上血腥味和戾气极重,我不喜欢。”


    怕表达的不够清楚,青九着重重复道,“非常不喜欢。”


    “郭文霞驻守边境二十有余,刀下魂只多不少,身上自然会沾上血腥味,戾气也是行军之人无法避免。”宋观清爱怜地摸了摸全身心依赖着她的青九,“倘若你不喜,下次她再来,你便留在府中等我,如何?”


    “不要。”青九巴巴看着,亲了亲宋观清下巴,“小蛇说过的,要一直跟在主人身边。”


    宋观清垂眸吻了吻青九光滑饱满的额头,“等后军到清河县,我便要一同前往南境,那时只能骑马前行,你跟着我怕是要受颠簸了。”


    “跟着你,我就什么都不怕了。”青九婉儿一笑,紧紧抱住了宋观清,“可不能丢下我。”


    第五十七章 “我们还能亲吗?”……


    南境之地赶来的郭文霞铁了心要在清河县等着后军前来,听了她的遭遇宋观清多少能理解几分她的担忧,便让下属多去照顾着些。


    春后紧跟着就是夏,气温飞升不过眨眼间,一水的就得换上更加轻便的衣裳。


    栽种的植被在阳光的滋润下肆意繁茂的生长,蓬勃的生命力光是瞧着便令人心里头舒坦。


    窗边放置的盆栽沐浴在阳光之下,枝叶奋力向光的方向舒展,油光发亮的叶片下趴着条小青蛇,躲懒的在荫凉下打盹。


    听闻动静小蛇懒洋洋抬起脑袋,欠佳的视力看不清来者,感知到的气味却是熟悉的,顺着柱子游回了宋观清手边,盘着一坨趴着不动了。


    “大人,后军已经抵达县外,等着您前去呢。”柳双道。


    宋观清放下手头书卷,摸了把小蛇,自然把它捧进了袖中,起身道,“走吧。”


    干燥的土地在马蹄踢踏下尘土飞扬,士气十足的后军护卫各个身披软甲,把握着佩刀护在车辆旁。


    落在队伍末尾的是重甲铁骑和炮火,因物件沉重加上行动缓慢,往往跟着后军前行。


    宋观清乘车而来,郭文霞比她早到一步,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抱着胳膊面色不愉。


    宋观清在驭马人的搀扶下了马车,郭文霞的眉头拧的更紧了,心里在腹诽些什么宋观清无意探究,走上前道,“郭将军,戎领队。”


    “宋大人,我们又见面了。”戎卿云脸色缓和,“大人近来可安好?”


    “我一切都好。传信使来报,得知又能和戎领队共事,心中不免宽心了几分。”


    宋观清话音刚落,郭文霞闪身挡在了两人中间,一手推着一人的肩膀拉开距离,不耐烦道,“军饷还没看,叙旧还是搁会吧。”


    戎卿云脸色黑了下来,显然在宋观清未到之前发生了什么,不用多问大概也能猜到郭文霞会说些什么刺挠人心的话。


    宋观清拍了拍戎卿云胳膊,“也好,早些核对完也能早些去休息,一路辛苦了。”


    记录军饷数目的账本宋观清给过郭文霞一份,见她利索从袖中掏了出来,径直往车辆处走去,认真一个个盘查起来。


    有她这般细心宋观清乐的清闲,跟在后头时不时看上两眼,只是戎卿云似乎格外不喜郭文霞的行为处事,碍于身份问题无法直说,心里头什么想法跟郭文霞一样,全摆在了脸上。


    来回查了两遍确认东西无误郭文霞紧皱的眉头才稍稍松开些,指挥着其他护卫把军饷往府衙的库房运,便看也不再看她们。


    戎卿云见人走远了,忍不住道,“郭将军名声在外我早有耳闻,知道要来见她一路激动,没成想见到面竟是这番被质疑被盘问的场景。”


    负气道,“无论如何,我也不是那种会私吞军饷的小人,这般太过于羞辱人了。”


    气是正常的,宋观清这样好脾气的人都能回怼郭文霞,更不用说血气方刚的戎卿云了。


    往后要共事的时间长着呢,最忌讳的就是同僚间心生猜忌嫌隙,郭文霞暂时做不到,那宋观清便只能先宽慰戎卿云了。


    三言两语将郭文霞从前的遭遇说给了她听,再大的不满听到后也不免唏嘘,戎卿云眉眼微动,闭嘴不说话,心里还残着那点不舒服。


    宋观清浅笑宽慰道,“我看郭将军的架势等一晚算是最大的限度,明日大概就得要带着东西走,你也别将事往心里头去,早些休息,保存好体力。”


    “大人也跟着我们一同前往吗?”


    宋观清点头,“身为监军,我自然是要负责安全将军饷送到南境。不用担心,路上我不会拖累你们的。”


    戎卿云不好意思挠头,连连解释道,“大人,您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果不其然入库安置妥当后郭文霞就来找宋观清,提意明日就出发前往南境,有了事先准备宋观清不意外,轻易的同意倒是让郭文霞很是意外,多看了宋观清两眼才离开。


    次日天光未现,宋观清抵达府衙时便见穿戴整齐的郭文霞抱着佩刀靠在门口的柱子上,鹰般的眼眸扫过来,难以察觉的放松了警惕。


    路过她身边宋观清感受到了丝丝凉意,看起来更想是没睡两个时辰就在这儿等着了,弯了弯眼睛道,“郭将军来的好早。”


    郭文霞依旧板着脸冷声道,“军旅之人本就少觉,我早些来等着,也好看着有无可疑人打军饷的主意。”


    宋观清不与她计较多少,淡淡回了句,“郭将军思量周全。”


    没等一会戎卿云带着大部队来了,各处休整完毕,整装待发在看热闹的百姓注视下,后军队伍缓缓离开了清河县。


    宋观清鲜少骑马,马术略有生疏却也能跟上队伍。一匹白色的骏马养的油光水滑,紧实的腱子肉就能知道养马人的用心良苦。


    马鞍一侧挂着水壶,另一侧挂着金佩为她整理出的包袱,多是些换洗衣物和碎银子,按照宋观清的话怎么简单怎么来。


    小蛇藏在袖子里乖乖的一动不动,倒是没一个人发现宋观清还带着个小家伙出门。


    带着沉重的军饷和重骑行走多迟缓,外加山路崎岖天气炎热,正午时分必须停下歇一个时辰。


    浪费的一个时辰在郭文霞的强烈提议下成了晚间补回来,早点抵达早点了事,加上郭文霞本身的官职要比她们高上两阶,虽心中不满却也无人敢说些什么。


    往边境之地的路上可没往京城路上的一截一个驿站来的方便,多数时候她们得宿在荒郊野岭,好在人多东西准备的充分,轮流守夜倒是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月上枝头,树影婆娑,百兽寂宁。升起的火堆在山风的吹拂下来回跳动,护卫分组熟练的安营扎寨和准备伙食,一切井然有序。


    宋观清坐在火堆边,树枝穿着面饼火上来回翻烤,很快闻见了面饼特殊的香味。


    郭文霞举着水袋大口饮水,余光一直往宋观清手上瞥。


    宋观清瞧着颜色差不多,树枝伸向了郭文霞,火光映出含笑的柔和眉眼,“郭将军,请。”


    郭文霞来不及收回视线,被发现惦记着别人的面饼,实在太丢人现眼,板着脸道,“宋县令还是自己吃吧,本将不饿。”


    “家仆给塞了不少面饼,带着怪累的,郭将军不吃,那在下就留给戎领队……”话还没说完,郭文霞一把夺过了面饼。


    刚从火上拿下来没多久握在手里竟也不觉得烫,就那么一口一口就着水咬着,看起来是在饿急眼的边缘。


    郭将军可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宋观清无奈摇头,摸了把袖中来回用脑袋顶她的小蛇,取出新的面饼放火上烤着。


    几口吃完的郭文霞这次换成了正大光明地看着宋观清,探究的同时更加留意她手中的动作,像是在等着烤好后宋观清继续询问她。


    戎卿云迈着大步走来,抱拳道,“郭将军,宋大人,刚去巡逻的护卫发现了两个歇脚的村民,她们说是来山上砍柴,想挨着军队庇护一晚。”


    郭文霞想也没想道,“让她们滚蛋。”


    “这……”戎卿云为难地看向宋观清。


    宋观清将烤好的面饼直接递给了郭文霞,“晚上山间不安稳,想寻个庇护实属正常,留下来也没什么,让人收了砍柴的刀,晚上守夜的护卫多留意点就成。”


    转而看向一口咬上面饼的郭文霞,“郭将军,你觉得如何呢?”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话今日郭文霞是彻底明白了,一口饼噎在嗓子里不上不下,只能梗着脖子不情不愿地点头。


    见到军队的两位百姓本来挺局促,跟着护卫后面大气不敢出,直到看见说说笑笑的宋观清,如看到亲人般打招呼道,“宋大人!宋大人!”


    两人顺理成章挨着宋观清坐了下来,激动的面色红润,眼睛放光道:“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大人您,实在是太幸运了!”


    宋观清浅笑地关心道,“怎么在山上砍柴,停留到晚上还没下山?”


    其中个子比较高的女子不好意思挠挠头,拍着身边的女子肩膀道,“我妹非说在林子里看到人影,要追过去看看,一来二去可不就耽误了时间。晚上光线又不好,下山危险,咱们还想着今晚要怎么熬过去,就看到这里的火光了。”


    郭文霞,“人影?”


    “估计是小妮子眼花了,深山老林的哪里能有什么人。”


    那位妹妹一听不服气道,“怎么没有,我眼睛好的很,绝对没有看错,那人穿着黑色的衣裳呢。”


    此话一出立马安静了下来,深山老林穿着黑色衣裳,要么是碰鬼,要么是偶然看见了什么组织。


    郭文霞当即起身,多去添加了守夜的护卫,等她回来时已经不见宋观清身影,倒是她坐的石头上用油纸包着个烤好的面饼。


    “宋观清人呢?”郭文霞问。


    “刚才宋大人要去解手,往那边去了。”百姓指了个方向。


    郭文霞瞧着距离不远,坐下后自然地拿起了面饼,问填肚子的两人,“你们很熟悉宋观清?”


    “咱们哪里能认识宋大人啊!只是宋大人的事迹方圆几个县随便抓一个人,没有不知道的。”那百姓流露出仰慕之情,“宋大人是位难得的好官啊,咱们心里头都盼着宋大人好好的。”


    郭文霞嚼着面饼没说话,再次看了眼灌木方向。


    茂密的灌木后被谈论的女子正被压在一棵大树下,眯着眼睛宠溺地任由青九抱着腰来回啄吻。


    解手的理由是假的,被小蛇催促着要贴贴是真的,再不留出些独处的时间,怕是袖中的小青蛇要把脑袋撞出个大包出来了。


    一想到一连两日没能和宋观清搂着入眠,没能和宋观清肌肤相亲,青九便觉得浑身鳞片痒的厉害。


    含着宋观清下唇厮磨,还不忘埋怨,“那讨厌的家伙总是盯着你,害得我两天没能变回人形了,子舟啊,子舟,这可怎么办才好?”


    “郭文霞生性多疑,不是有意针对你我,她对谁都这样。”宋观清错开脸得以呼吸几口新鲜空气,拍着怀中人的后背道,“等东西送到南地就好了,再忍半个月。”


    青九嘴角下撇,眸子闪动着委屈的泪花,“半个月。”


    两天就让青九如此难捱,更别说半个月了,他都想直接把宋观清掳走,送什么那些看不明白的铁疙瘩。


    “刚开始我不能太明显,从今天开始,我每晚都抽出点时间陪陪你好不好?”宋观清顺着青九顺滑的长发,发丝穿过指缝酥酥麻麻,令人恨不得将他抱进怀中好好疼爱一番。


    青九勉强同意,要求道,“我知道子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可是也不能忽略了小蛇,要没事多摸摸我哦。”


    灌木窸窣响动在黑夜显得格外明显,宋观清一把将青九拉到身后护着,警惕盯着晃动的叶子。


    青九露出一双眼睛,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窸窣声越来越大,听着像是有什么东西滚了过来,宋观清正想上前查看之际,墨绿色的灌木飞出来一只圆滚滚的白色东西,极准地砸在了宋观清腿上,竟是生疼。


    咕噜——抱成球的仓鼠摊开四肢倒在了地上,黑豆豆冒金星的眼睛眨巴了两下,自个先捂着脑袋一副要哭的样子。


    宋观清愣了好片刻,不确定道,“元宵?”


    仓鼠小耳朵动了动,嗖翻腾了起来,小爪子揪着宋观清裤脚哇哇大哭,长长的毛发上灰扑扑沾了泥土和碎叶子,可怜的很。


    “你别哭了,嘴巴再张大些,两腮的坚果就要掉出来了。”


    宋观清拎起仓鼠后颈放在了掌心,瞧见小仓鼠竟挎着个小包袱,一摸小包袱鼓鼓囊囊里头似乎装着不少吃的。


    经过简单的询问,宋观清得知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宋观清回京述职仓鼠并未跟随,走后没多久留在府上的仓鼠就被江知然接去了莲花镇。


    纵然好吃好喝的养着心里多少也思念着宋观清,从她们口中得知宋观清回来开心的不得了,但碍于一直以仓鼠形象示人,无法开口询问具体情况。


    于是自个弄了个小包袱,带上干粮,全靠着自个的小短腿跑了回来。


    可惜顺利抵达清河县又得知宋观清前往南境之地,仓鼠哭哈哈靠着鼻子在后头追,好歹日夜兼程、上串下跳也是让它找到了人。


    仓鼠累的精疲力竭,哪里还管什么青蛇会不会生气,手脚并用揪着宋观清衣裳网上爬,也不管自己身上到底有多脏,肥嘟嘟的身子一歪滑进了袖子里,像是坠了个份量不轻的铁铅似的。


    没一会一动不动,睡着了。


    宋观清差点忘记还有个仓鼠的事自然不能说出来,要怪只能怪离开的太久,小蛇太过于粘人,让她无暇顾及其他。


    青九幽幽凑了过来,赤色的瞳孔在黑夜中散发着哀怨,“我们还能亲吗?”


    宋观清捏着青九下巴,在唇上浅啄了下,“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再不回去怕是要找过来,下次再补偿给你。”


    自己主动和宋观清主动是两个概念,青九耳朵尖冒了红,况且宋观清说的补偿向来是好东西,青九再不开心也能被轻易满足。


    乖乖变回小蛇,钻回了袖子里,脑袋紧紧贴着她腕骨,彰显着存在。


    第五十八章 “不和无关紧要的人花费时……


    回去时那两位百姓已经靠去树下休息,只剩郭文霞坐在火堆旁出神,火舌在她的褐色瞳孔中跳动,显得无端寂寞。


    靴子踩在枯叶发出细微咔嚓,郭文霞看了过去,落寞的表情转瞬即逝,仿佛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宋观清的自作多情。


    “宋县令解手的时间也忒长了,难不成是吃坏肚子了?”


    宋观清无奈,又来了。


    从开始对郭文霞挑衅的话语生气不解,到现在看她就跟在看一个警惕心强却没恶意的熊孩子一样。


    “一路行军我除了喝点水,刚烤的几个面饼是一口没落着,哪里来的吃坏肚子一说。”


    郭文霞脸色一变,搭在膝盖上的手来回搓着,当即移开视线不说话了。


    又行了七八日的样子,路上算不得好走。突然那么长时间的骑行,别说随军的护卫是否能受得了,宋观清腰背已经隐隐酸疼,手掌在缰绳的摩擦下蜕了皮。


    好在再走不过五六日就能入南境地界,大家伙精神多多少少放松了些。


    袖中藏着的小蛇和仓鼠在行军中意外和谐,一个趴在袖底睡觉一天没什么动静,一个紧紧缠着手腕有事没事甩两下尾巴彰显存在,倒是给宋观清省了不少事。


    日挂西山,骑在马上能隐约看见西岭的山头,那便是清河县所在方向。


    夜幕降临,漆黑的四周由火光照亮小片天地,气温高升到了晚上也不见得凉快几分,大有人趁着休息时间去寻找山间小溪冲洗凉爽一番。


    溪水清澈凉快,宋观清顾念着夜间看不透溪底,也怕衣物脱去被无心人翻弄发现两个小家伙,卷着裤腿坐在边上泡泡腿脚。


    其他人胆子大,脱了衣物跳进溪中泅水玩耍,获得简单的放松。


    竹叶青会泳也偏爱水,小心翼翼探出脑袋顶了顶宋观清手掌,赤色的圆眼忽闪忽闪表达着渴望。


    不远处有块大石头周边无人前去,宋观清起身走了过去,随着距离拉近看清了石头后坐着个人。


    “那边人那么多不去,来这里干什么?”郭文霞手臂一抖将衣服穿上,脖颈和下巴处沾着欲往下滴的水珠,浓眉拧起很是不悦。


    “人太多闹腾,一会衣服就得湿了。”宋观清双手拢在身前。


    郭文霞盯着她看了一会,什么话没说让了位置。


    哪怕夜间光线昏暗,哪怕郭文霞穿衣的速度很快,借着不远处营地传来的火光,宋观清依旧看清了她布满伤痕的身体。


    宋观清盘腿在溪边坐下,将小青蛇放入水中,“就在眼跟前玩玩,不能往那边去,知道了吗?”


    小蛇长长的身体漂浮在水面,乖乖贴着溪边游来游去,宋观清指尖点在水中,它便脑袋顶着手指玩。


    睡饱的仓鼠小爪子揉着眼睛爬出来,抓了抓乱糟糟的白色长毛,顺着膝滚了下来,一屁股坐到了草坪上。


    张着嘴巴打了个大大哈欠,小爪子揪着宋观清衣袖扯了扯。


    宋观清问,“饿了吗?”


    仓鼠点了点脑袋。


    带来的坚果还未吃完,宋观清便放在荷包中收着,倒了些递给仓鼠。


    噗——


    宋观清想挡已经来不及了。


    一道细细水柱准确滋在仓鼠脑门正中间,打湿的毛发一簇簇黏在一起,显得稀疏秃秃的。


    再转头小青蛇潜入水下甩着尾巴游对岸去了,是半分不觉得做错了什么。


    湿漉漉的仓鼠粉爪子还抓着颗坚果仁,鼻尖耸了耸,低头往宋观清手心一埋,短小毛茸的尾巴快扭上天了,吱吱哇哇控诉着。


    两个小家伙闹腾起来简直比稚童还难带,宋观清边哄着仓鼠,边招呼着让小蛇过来道歉。


    浮在水面上的青蛇圆圆的眼珠盯着仓鼠看了又看,缓缓游了过来,对准那胖乎乎的一坨白色,再次滋了口水,这下仓鼠是彻底湿了。


    “青九,不能那么调皮。”宋观清板起脸,无法忽视爪子搭在她手指上抽抽嗒嗒的仓鼠,以及仓鼠即便毛发被打湿,依旧不减的体型。


    看来她回京述职的日子里,仓鼠在爹爹那儿吃的是极好的。


    眼看着小蛇讨好的游到跟前,宋观清还未张口教育,薄雾腾空散开。


    溪水的深度只到青九腰腹的位置,白嫩细腻的皮肉上是晶莹剔透的水珠,随着动作顺着肌肉纹理滑落,留下蜿蜒曲折的水痕。


    青九双手撑在宋观清身体两侧,将人牢牢圈在自己领地,打湿的乌发撩在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点了墨般的眉眼,红唇抿着表达着不悦。


    垂下眼眸和缩着爪子一动不动当鹌鹑的仓鼠对视上,手指一弹。


    咕噜噜——


    可怜的小仓鼠顺着小坡滚进了灌木丛中,咚咚两声没了响动。


    “元宵不会有危险吧?”宋观清撑着他肩膀要起身去看看,一条有力的胳膊环住了她腰往前带了带。


    宋观清无法只好双腿泡在了溪中,点着青九下巴保持着安全距离,无奈道,“你总是跟元宵置什么气。”


    “刚你我玩的好好的,它非要吃什么东西,我难道不能生气吗?”


    青九体温向来低,凉凉的在夏天抱起来很舒服,宋观清忍耐住想法,耳朵警醒着听旁边护卫的嬉笑打闹。


    宋观清,“快变回去吧,万一有人好奇看过来,两条舌头都说不清。”


    青九瞅了眼,不乐意地挤进宋观清腿间,柔软的唇贴着颈侧蹭了蹭,委屈巴巴道,“不和无关紧要的人花费时间,舌头是用来接吻的。”


    宋观清直觉青九接下来想做些什么,劝说道,“可是这里……”


    话没能说完,青九不耐烦听,捧着脸亲了上去。


    石头前是盈盈火光和喧噪的人群,昏暗的石后是一对有情人的互相缠绵。


    啧啧水声听的宋观清提心吊胆,与闭着眼睛享受的青九不同,时不时要留意周边的动静,好随时作出反应。


    分开扯出银丝,青九舔了舔唇,眉眼拉拢,捏着宋观清侧腰发泄不满,“不专心。”


    又道,“你若是担心被发现,你我声音小些,她们不会注意到的。”


    对于青九不合时宜的请求理智告诉宋观清该严厉拒绝,但看到对方请求的眼神,拒绝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侧过微红的面颊,小声约定道,“只做一次。”


    “可我有……”


    宋观清眼疾手快捂住了青九的嘴,脸上火辣辣的,“只有一次,另外的……我用手帮你。”


    青九笑弯起眼角,抓着宋观清手掌摸了摸,“缰绳勒的都蜕皮了,我舍不得子舟受伤。”


    “既然如此,我们便……唔!”


    一声惊呼吞没在喉间。


    干柴燃烧发出劈里啪啦的脆响,检查一圈回来的郭文霞无法避免地看到慢吞吞从石头后走出来的宋观清,衣衫穿的倒是整齐。


    “我去喊护卫们回来。”郭文霞路过宋观清说道。


    一路上的相处哪怕再不愿意承认,都不得不认可宋观清是个聪慧谨慎的人。郭文霞从不愿意透露任何消息,到无意识告知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


    宋观清低着头应了声,急匆匆就要走。


    “你!”郭文霞一把抓住宋观清手腕,和人骤然对视上,愣在了原地。


    向来神色平淡的宋大人此刻眼尾飞霞,眸中似有水光波动,紧抿着的红唇像是肿了,又像是她的错觉。


    宋观清心脏怦怦直跳,衣裳都穿戴好了,应当是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万一被发现了,就只能用自渎当借口,都是女人相信能懂的。


    “又不是洗热水澡,你怎么泡个溪,还能晕?”郭文霞道。


    清楚的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鄙夷,是对她体质虚弱的不解。


    宋观清竟是不愿意辩驳,被认为是体质弱,也好过被发现刚才做了什么,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郭将军对她的身体素质有所改观。


    宋观清道,“刚下去游了两圈,可能累着了吧。”


    郭文霞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摆摆手道,“宋县令快回去休息吧,距离南境还有一段距离呢,你可得坚持住。”


    罪魁祸首小青蛇顺着胳膊游到了胸口,光滑的鳞片蹭过肌肤是带起一阵酥麻,不知道怕地将脑袋探出衣领,回头看了眼已经站在溪边和护卫说话的郭文霞。


    宋观清抬起手挡着,问道,“怎么了?”


    小青蛇晃了晃脑袋,钻了回去。


    行军途中只休息一晚,便一切从简,靠在树下或干脆垫着外套席地而睡。


    宋观清回到自己的地方,掀开衣物看到了趴在里头呼呼大睡的仓鼠。湿漉漉的毛发已经被梳理的干净蓬松,像是一只白白胖胖的大元宵。


    也的亏元宵是个不记仇的性子,不然就依照青九欺负鼠的态度,得时时刻刻掐架。


    宋观清动作轻柔的把仓鼠捧起放回了袖中,熟睡中的仓鼠感受到安稳的气息,肚皮一翻四仰八叉,连眼睛都没睁一下。


    护卫陆陆续续回来,片刻嘈杂后安静了下来,只听巡逻人轻微的脚步声。


    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疲倦让宋观清眼皮沉沉,包袱卷起当枕头,没一会就睡着了。


    林中夜间偶尔会有夜行动物路过,聪明的动物知道躲开明亮的火光和人群,栖息的鸟儿却是格外喜欢跟着人走,落在树枝上一同休息着。


    嘎吱——嘎吱——


    鸟兽鱼虫的鸣叫间夹杂着不符时宜的碎裂声,沉睡中的宋观清忽然感觉手腕一痛,睁开眼正打算询问小蛇怎么了。


    寒光闪过,一柄弯刀直直冲着门面劈来。


    第五十九章 “哭的小脸都花了。”……


    噌——


    铁器摩擦出的尖锐声响刺的耳朵发疼。


    手持匕首的郭文霞翻身跨步挡住了劈来的铁刀,衣料下的肌肉绷紧,咬着后槽牙使劲一把提着宋观清衣领将她扔了出去。


    漆黑的周围冒出十几个遮挡面部的黑衣人,各个手持刀刃冲了出来,打的沉睡中的护卫队猝不及防。


    场面瞬间混乱了起来,刀剑碰撞和呼喊惨叫混杂,令人头皮发麻。


    郭文霞抬脚踹飞黑衣人,又反手刺穿偷袭人的肩膀,不忘分出心神冲宋观清道,“喂!找个安全的地方藏着!”


    两三个黑衣人避开了打斗的人群直奔着车的方向而去,宋观清立马道,“她们的目标是军饷,保护军饷!”


    缠斗中的护卫暂时无法脱身,想要过去的戎卿云和郭文霞被四五个黑衣人团团围住,对方似乎为这次的劫持做足了准备,知道队伍中最要防着的人是谁。


    郭文霞龇牙冷笑了声,眼底浮现血色,“我拖着,你快去。”


    戎卿云再看不惯郭文霞的行事作风,也明白此时不能让她单独面对那么多武功上等的劫匪,当下便拒绝道,“她们是有备而来,不容小觑,放你一个人面对,我做不到。”


    郭文霞,“你可要记住我们道职责是什么,就是保护好军饷,军饷在人在,军饷没,我第一个拿你开刀。”


    戎卿云握紧了刀,纠结之际两人同时看到了一抹绿色的身影冲着军饷方向而去,路过死尸时顺手拔了插在对方身上的剑。


    鲜红的血顺着利刃滴落没入土中,郭文霞瞳孔微缩,出声制止已经来不及了,暗骂了声。


    戎卿云和郭文霞一样认为文官或许会些花拳绣腿的把戏,那些花架子招式在真正遇到敌人是两码事,碰上不要命的亡命徒扭头就跑说不准活下来的几率还大些。


    “宋大人!”戎卿云焦急喊道。


    宋观清闪身避开身后的偷袭,回剑将对方刺了个对穿,动作干净利落,全然不是她们想的花拳绣腿的三脚猫功夫。


    单手撑着车板跃了过去,抬脚踹倒了个试图打开箱子的黑衣人。


    戎卿云试图抽身过去的脚步一顿。


    郭文霞比她反应的快些,当即收回视线认真对付眼前的敌人,勾起唇语气轻松的调侃道,“没想到宋大人藏着一手啊,可真是叫人意外。”


    刀剑无眼,缠斗不休。


    感受到袖中小蛇的焦躁不安,随时想要冲出袖子的架势,宋观清拧起了眉头,面对黑衣人有组织有纪律的一齐往车队冲来,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躲避攻击。


    五六个黑衣人眼神交流,放弃了对军饷的抢夺,转而同时对宋观清发起了进攻。


    宋观清挥剑,质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是来拿你命的阎罗王,到底下再去问什么原因吧!”


    双拳难敌四手,对方铁了心要先杀一个有职位的示威,找来找去穿着文官衣裳的宋观清最为合适不过。


    一时不察,侧边寒光闪过,宋观清只觉胳膊麻了下,提剑挡去再次进攻,袖中小青蛇已经窜了出来,扑咬住了对方虎口。


    宋观清捂着鲜血直流的手臂靠在箱子旁,大口喘息缓解铺天盖起袭来的疼痛。


    下了死手,能感觉到刀与骨头相震。


    宋观清额头冒出细密汗珠,长剑插进了柔软的土地中,若不是后背有箱子靠,身侧有剑支撑,怕是撑不住眼前阵阵发黑。


    仓鼠顾不上被血水打湿的漂亮毛发,手脚并用揪着袖子爬到伤口处,鼻尖耸动着,小心翼翼估算伤情。


    双方以惨重的代价结束了这场混乱,宋观清趁着大家还没缓过神来时,抓着小青蛇和仓鼠塞回了袖中。


    失血过多脸色惨白的厉害,将要晕倒之际戎卿云赶来一把扶住了宋观清,焦急道,“大人!宋大人!你再坚持一下!随军的医师!医师!”


    郭文霞和戎卿云身上的伤大大小小,不过她们看起来像是习惯了受伤,只要不是致命的伤,都能自个包扎全然不放在心上。


    宋观清靠着软枕,小口呼吸避免牵扯到伤口,扭过头不去看医师的处理。


    “大人,伤口深,大概是切断了筋脉,怕……”


    此话一出坐在不远处的郭文霞看了过来,医师不忍的继续道,“怕大人这条手臂以后是提不了重物,更是无法再用剑了。”


    郭文霞骤然起身,玄甲上是已经凝固的血迹,周身散发着煞气,沉脸看人时怕是能让新兵蛋子直接吓的两股战战。


    “我记得三年前有个胳膊快扭成麻花的士兵,现在不照样在耍大刀,怎么就以后不能舞剑了?”


    医师面露难色,擦着额头的汗回道,“将军,宋大人受的这一刀极深,骨头都裂了,里头筋脉横刀切断。大人没失血过多晕厥,已是奇迹。我从医数十载,确实无再痊愈的可能。”


    “天底下奇人异士极多,总能找到一个有通天本领。”郭文霞弯腰蹲在宋观清身前,看了眼她胳膊上已经被血染红的纱布,眸光闪动,“是我没能护宋大人安全,我定然会找到能医治宋大人胳膊的办法,一定能。”


    宋观清抬起眼睛,汗水腌的眼睛发红,胸膛起伏忍耐着疼痛,“郭将军不必为难自己,我闲来无事也会看些医书,知道自己的情况。”


    “可你剑用的那么……”郭文霞住了口,别开眼不去看宋观清敛眸的面容,心中一股无名火冒了上来,“我说能就是能。”


    对方做事干净利落,黑衣人无一个活口,想盘问些什么都没机会,但可以知道的是她们冲着军饷而来。


    位置已经暴露,原地休整片刻便继续向前出发,好在前方有一家驿站可供休息。


    失血过多身体太过于疲惫,宋观清在戎卿云搀扶下上了驿站二楼,余光正巧瞥见楼下带着轻伤护卫准备出门的郭文霞。


    宋观清哑着声音问,“她去干什么?”


    戎卿云往上架了架宋观清,扶着她后腰,“郭将军说那些黑衣人不会跑太远,要去追她们的踪迹。”


    宋观清点头,郭文霞的经验要比她丰富的多,既然她觉得能追,那便去追吧。


    安顿好宋观清的一切,戎卿云才轻手轻脚推出房间,在房门口站了一会,懊恼后悔地揉了把脸。


    宋观清知道遭遇袭击和自己受伤一定让小蛇和仓鼠吓坏了,一路上两个小家伙抱着她的手腕就没松开过,有千言万语要同她说。


    “可以出来了。”


    话音刚落,钻出的小蛇立马变回人形,死死抱住宋观清腰,侧脸贴在她胸口听了片刻。


    很快,宋观清感觉衣料湿润,再一摸青九脸蛋上水淋淋。


    宋观清浅笑道,“哭的小脸都花了。”


    蹲在旁边让位置的元宵一听哇一声嚎了出来,挤过去也抱住了宋观清。


    与青九默默流泪不用,元宵仰着脑袋,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一股脑的将心中的害怕担忧倾诉出来。


    “好多血,呜呜呜,宋大人,呜呜呜,你流了好多血!”


    宋观清轻拍着两个吓坏的小家伙,明知道应该安抚情绪,但身体控制不住的疲惫,动了动身子靠在了床头。


    气息飘忽。


    “押运军饷难免会遭到劫匪或是敌方派来的刺客,这些都是常事。我现在还好好的活着,已经很幸运了。”


    青九揪着她衣裳用了些力气,赤色的瞳孔闪过恨意。


    宋观清缓了两口气才继续说道,“不哭了,都不哭了,多亏了你们的保护,我才没有受到更严重的伤。”


    声音越来越小,“不过我有点累了,得睡一会,你们也上来睡觉吧……”


    青九猛地抬起头,又将耳朵贴紧听着心跳,发现宋观清只是靠着枕头睡着了,骤然松了口气。


    不论是蛇还是仓鼠,对气味的感知要比人敏锐的多。哪怕宋观清的伤口进行了及时的止血处理和包扎,在他们嗅来依旧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青九捏紧了拳头,瞳孔竖起,难得正眼看向抽嗒嗒抹眼泪的元宵,“走不走?”


    元宵三两下把脸打理干净,咬着唇点头,“走!”


    除却之前青九刻意的入梦干扰,宋观清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不清楚是不是受惊和失血过多,竟是陷入了无法逃脱的梦魇。


    梦中是满地流淌的鲜血,无法凝固的血液染脏了长靴,随处可见堆积起的尸体透着无端诡异。


    越往前走雾气越浓,直觉告诉宋观清前方有谁在等着她,必须要尽快找到。


    伴随着焦急的心,她在血泊中奔跑,带起的气流吹散浓雾。


    随着视线越来越清晰,她看到了堆积成山的死尸上坐着个青衫男子,乌黑的长发随风摇曳,朦胧的月光笼在他身上格外的寂寞。


    宋观清怔怔站在下方仰视着他,到嘴边呼之欲出的名字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喊出口。


    忽然男子感知到了什么侧过了头,月光下那双赤色的瞳孔泛着幽幽冷光。


    是野兽的眼睛,是她不曾见过的青九。


    噼啪——


    缓缓睁开眼,入目是米色的床帘。烛台立着的蜡烛又一声爆响,宋观清转了转眼珠,从过于真实的梦境中回过神来。


    梦中的青九那么陌生,那么遥远,仿佛随时会离开她身边。


    宋观清焦急地往身边摸了个空,心一点点沉了下来,无措地喊道,“青九?”


    无人回应。


    宋观清撑着身体坐起的动作一顿,迟缓地侧头看向一侧包着纱布的手臂,微微睁大眼睛。


    扯开满是药味的绷带,光洁如初的胳膊竟是找不到半点刀痕,无半点不适。


    宋观清恍惚连忙下床要去确认昨日是不是恶梦,余光瞥到了窗下桌子上的一抹青色身影。


    小青蛇盘在桌子上安稳的睡着,而向来看见青蛇跟看见鬼似的仓鼠,竟安然靠着青蛇身躯,瘫着皮肚呼呼大睡。


    两个小家伙昨晚不知道去哪儿了,身上灰扑扑脏兮兮的,仿佛在泥堆里滚过似的。


    宋观清走到窗前,正打算抱起它们去床上,开敞透气的窗户下正对着的是驿站门口,看到了纱布缠身的护卫闲谈着。


    “你听说了吗?昨晚上郭将军带领去周边寻黑衣人踪迹的小队,在咱们不远处的林子内发现了她们的尸体。”


    “说笑的吧,那些人我不是没交过手,怎么就能死在林子里?难不成碰到了什么野兽?”


    “我也不清楚,就听回来的姐们说了一嘴,说是郭将军不给多言。”


    “真要像你说的那样。” 那人四处看了看,搓了搓胳膊,“咱们快些启程才好,免得被不知名的东西盯上。”


    昨夜是真的遇袭,受伤了也是真,胳膊上的伤一夜之间恢复如初更是真的。


    宋观清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再次摸了摸已经没有任何疼痛的手臂。


    打湿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它们身上的灰尘,小蛇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吻部蹭了蹭宋观清手指,换了个姿势趴着继续睡。


    而仓鼠被捯饬来捯饬去连眼睛都没睁,任由宋观清擦拭着身上的毛发。


    虽不知道昨夜去干了什么,但想来两个人是累坏了。


    刚将两个小家伙擦拭干净,响起了敲门声,宋观清扯着被子一蒙遮住了趴在床上睡觉的小蛇和仓鼠。


    来的人是郭文霞,一夜未睡眉宇中透着疲惫,单手搭在腰间的配刀上,懒散地靠着门框。


    先打量了宋观清的脸色,对比昨夜苍白毫无血色的虚弱状态,今早上气色可谓再正常不过,完全不像是受伤失血过多的人。


    疑惑只在心头划过,并未生根发芽。


    亲眼看着伤深到骨,听着医师说再无痊愈的可能,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有能一夜之间痊愈的奇事,就连宋观清自己都心生疑惑。


    事情太过于蹊跷和诡异,宋观清不打算对任何人言说。


    郭文霞脚尖勾着绣花凳一拉,坐下道,“昨夜我带人去追那群人的踪迹,你猜发现了什么?”


    宋观清,“这我怎么猜得到。”


    郭文霞勾起唇,手指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就在这儿往东的林子里,我发现了那群人的尸体。这些尸体并非被人所杀,经过检查发现她们身上有蛇和鼠咬过的痕迹,并且也在周围发现了蛇和老鼠活动过得踪迹。”


    宋观清心尖一动,忍住了看向被子的眼睛,念眸低声说道,“竟有这样奇怪的事。”


    郭文霞,“宋观清不惊讶吗?”


    宋观清捏了捏衣摆,“如此奇怪的现象自然是令我诧异,只是昨夜经历了那么多,我已无力再反馈些什么。”


    郭文霞眯起眼睛,似乎在考量着什么,最终起身。


    走到门口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宋观清道,“昨夜砍伤你的黑衣人手上,也有蛇咬过的痕迹。”


    纤长垂下的睫毛遮住了宋观清的眼神,她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并不给予回应。


    郭文霞轻笑一声,似乎在告知这句话之前,就做好了不需要宋观清回答或解释什么的准备,敲了敲门框,“宋大人,不管发生什么还需赶路,尽快收拾好东西下来吧。”


    依旧没应声,待到确认郭文霞真的远离,宋观清长长舒了口气。


    第六十章 “这是你养的…………


    隆起的被子耸动了两下,小蛇挪动着探出扁扁的三角脑袋,圆圆的眼睛忽闪了两下,慢吞吞将脑袋搭在了宋观清膝上。


    焦褐色的尾巴灵活卷上宋观清手腕,带着她的手来到自己跟前,身子一歪露出浅白色的肚皮,意味明显。


    宋观清向着它喜好从头捋到了尾,“我有话要问你。”


    本舒服眯着眼的青蛇忽然睁圆了眼睛,扭头要跑已经来不及,被宋观清捏住了七寸只能乖乖趴着,讨好地吐着信子。


    被响动吵醒的仓鼠艰难从厚实的被褥探出半个蹭炸毛的脑袋,一听宋观清语气不对,机敏地轻手轻脚缩了回去,只露出两个半圆的耳朵偷听着。


    变回人形的青九一改往日柔软无骨的姿态,腰背笔直坐在床边。双手不敢乱摸送宋观清,便老实搭在膝上,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弯起的眼睛亮闪闪的。


    宋观清无意打马虎眼,直截了当的问,“林子里死掉的黑衣人是你和元宵做的吗?”


    青九先是抿唇不说话,观察着宋观清的表情,瞧着人没动怒的迹象,含蓄地点了点头。


    哪怕是猜到了是它们所为,正当得到确切的肯定,宋观清依旧不免生出恍惚之感。


    那群黑衣人的实力宋观清再知道不过,护卫队和她们对拼不过五五开的胜算,打了个平手无结果才收手等待下一次机会。


    筹备阻止一支精良的队伍需要耗费的时间和金钱可想而知,竟就不到一晚的功夫被悄无声息的解决。


    宋观清不止再次对青九的能力有了认知,看似人畜无害的元宵竟也有着超乎想象的攻击性。


    青九快速眨巴着眼睛等待宋观清开口,背在身后的细长手指往被褥里摸着,强势扯着仓鼠的小短腿要把它拉出来一起挨批。


    “有没有受伤?”宋观清问。


    青九顿时松开了手,顺带把被褥边缘摁严实。摇头的同时往宋观清身边挪了挪,脸颊小心翼翼搭上她肩膀。


    “不止我和蠢鼠,还拜托了其他同类来帮忙。”青九动作一顿,表情空白了一瞬,难以置信探出舌尖感受了一番,不确定道,“子舟,我怎么闻不到血腥味了。”


    艰难从被子里爬出来的仓鼠耸了耸鼻尖,兴奋地吱吱吱好几声,才恍然回神宋观清听不懂。


    连忙变回了人形,兴高采烈道,“大人身上的味道变得和从前一样健康了。”


    这也是宋观清困惑的地方,纱布下是光洁如初的皮肤,活动丝毫没被影响,甚至让她有一瞬间以为受伤不过是一场梦。


    宋观清,“一觉醒来就恢复了,我以为你们会知道原因。”


    青九眉宇舒展的笑容格外漂亮,抱住宋观清使劲蹭了蹭,“不管是什么原因,身体恢复就很好。子舟,你知不知道,看到你满身是血虚弱的样子,我有多害怕。”


    元宵是不敢抱着宋观清庆祝,不然那条占有欲极强的坏蛇怕是又要张牙舞爪。跪坐在宋观清身侧,腼腆笑着说道,“以后遇到这种事,大人就躲的远远的,让我和青九来就行。”


    收拾好下来恰好车队整装完毕,原本是想找辆马车让宋观清乘坐,奈何靠近南境之地人烟稀薄,好不容易找来的灰土土板车一侧的轮子还缺了一块,滚起来一颠一颠。


    宋观清胳膊没事却不能告知大家,裹着纱布装作虚弱的不说话,在特殊的关爱下只好坐上了后搭建起简易遮阳的板车,一颠一晃的跟随大部队前往目的地。


    对此宋观清倒还适应良好,藏在袖子里的小蛇和仓鼠状态就不太妙了,两个小家伙趴在板车边缘干哕,怕是没坐过那么晃的东西。


    夜间遇袭的事给大家伙提了个醒,路上不敢懈怠脚程,比原先要快两天抵达了南境。


    南境之地满目深绿,方圆几十里不见一户人家,林中百步一站岗,千步一哨亭,守卫严格。


    光是抵达大本营的路上队伍便进行了三四次搜查,确保无可疑人员和可疑物品混入其中。


    回到自己的地界郭文霞状态明显放松不少,命人将军饷清点入库,再由专人安排重骑兵的住所,一切井然有序。


    宋观清暂住的地方紧挨着郭文霞,营帐内生活用品齐全,看起来是特意嘱咐过。


    小蛇和仓鼠迫不及待钻出袖子,瘫在桌子上不愿意动弹一分,后几天的路途实在难为它们,宋观清各自倒了杯清水放在跟前。


    “我需暂时住在这里一段时间,你们要单独出去注意避着人,别被人发现了。”宋观清刚想提醒特别是要注意郭文霞,帐子外就响起了她的声音。


    小青蛇麻溜钻回宋观清的袖子,仓鼠顺着桌腿丝滑滑下,四肢落地往干净的床铺跑去。


    “厨房做了点吃的,我拿过来给你尝尝。”


    郭文霞撩帘进来,手里端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的是各种昆虫炸物,看起来莫名令人心中发毛。


    宋观清眉头微挑,盯着看了片刻,“听说能在南境驻扎的士兵各个都胆量勇猛,能在食物匮乏的情况下维持生命,想来靠的就是它们吧。”


    郭文霞勾唇得意点了点碟子边,“咱们吃的可是活的,到嘴里还会蠕动。给宋大人您的,那可是炸脆还撒了料。”


    郭文霞特意带着东西来,看架势是非要宋观清吃口才满意,对于她的恶趣味宋观清表示很无奈。


    宋观清眼眸微动,忍不住翘起唇角,“郭将军盛情款待,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似乎郭文霞没想到宋观清会接受,一时间没能给出反应,等想阻止就见宋观清捏起一块,文雅地用袖子遮住了下半张脸。


    “哎,也不是非要你吃……”


    宋观清放下袖子,取出帕子点了点下唇,“感谢郭将军邀请。”


    郭文霞离去帐内安静,小青蛇吐着粉嫩的信子钻出袖子,留意到桌子上一大盘炸物肉眼可见的开心。


    冲宋观清张大嘴巴,示意自己还要吃。


    嗅到香味的仓鼠跑的带风,手脚并用爬上桌子,一屁股在碟子边坐下,搓着短短的小手,满眼期待地看着宋观清。


    郭文霞的恶趣味倒是成了小蛇和仓鼠的美味,宋观清一个个喂着,没一会把一碟全吃了。


    “那个我就拿走……了?”


    郭文霞抬起的手悬在半空,怔怔看着躺在宋观清膝上一长条的青蛇,以及蹲坐在桌子上毛发蓬松的老鼠。


    四周林子环绕,空气要比其他地方潮湿许多,大晴天不明显,一到下雨的时候衣裳能拧出水来。


    帐子外是路过的护卫感慨天气难得的晴朗,不用为床板发霉而提心吊胆。


    帐内是宋观清和郭文霞面面相觑,谁也没组织好语言打算先开口。


    好半天郭文霞开口了,“这是你养的……宠物?”


    宋观清看了看装死瘫在桌上的仓鼠,又摸了摸扬起脑袋得意洋洋的小蛇。


    “嗯。”


    郭文霞张了张口,竟又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郭将军能不将此事告知其他人吗?”宋观清抬头看向她。


    墨色的深邃眼眸无法窥探到其中情绪,如漩涡般一个不留神就使得对方毫无防备的顺从她心意。


    郭文霞不傻,她清楚记得那群黑衣人是怎么死的,再看到宋观清身边养着的两东西,很难不联想到一起。


    也知道宋观清口中的不告知其他人,绝对不单指养了蛇和鼠的事。


    深呼吸了口气,平复内心波动,一撩衣摆往凳子上一坐。


    浓眉蹙起,鹰般锐利的眸子注视着宋观清,“我可以不告知其他人,但事情太过于蹊跷,我必须得知道原委。”


    长久的安静,郭文霞并不打算放弃,任由时间流逝。


    宋观清无奈叹了口气,相处过程中她发现郭将军的毒舌才是最不值得一提。


    反问道,“你想听到什么样的真相呢?”


    “我听说南疆有一异术,可以操控五毒为己用,帮助自己杀人于无形。”郭文霞神色严肃起来,手指无意识敲击着桌面,“宋大人应当也知晓一二吧。”


    宋观清怔了下,轻笑道,“既然郭将军如此博闻广知,是否能为在下保守秘密呢?”


    郭文霞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肩膀跟着放松了下来,“我答应过的事,不会食言。”


    “快抓住!!!快抓住它!!!”


    “啊——”


    “来人啊!!!”


    帐子外一下喧闹了起来,宋观清刚听清楚外头人说的什么,从远至近传来的犬吠就到了耳边。


    一道残影顶开帐子钻了进来,咧着嘴巴甩着黑色的舌头,扑进了郭文霞怀中,尾巴激动地晃成了圈。


    “汪——”


    郭文霞后仰着身体依旧躲不过热情小狗的舔舐,掐着它前肢严肃道,“常胜,坐下。”


    小狗哼哼唧唧呜咽着,身体听话地坐了下去,抖来抖去发泄着兴奋。


    小狗黄色的皮毛油光水滑,密实的短毛看起来很好摸的样子,宋观清忍不住问道,“它是你养的狗?”


    “嗯,在林子里捡到的,就养在营地了,没想到长那么大了。”谈论到宠物郭文霞温柔了许多,揉着小狗的脑袋笑道,“它叫常胜,营里的士兵起的。当时为了给它取名字,差点大打出手。”


    “我能摸摸它吗?”


    小青蛇看了看狗,又抬起脑袋看了看宋观清,身子一歪露出浅色的肚皮,尾巴尖晃了晃却缠了个空。


    宋观清嘴上说着,手已经摸上了小狗的毛茸茸脑袋。


    养在军营里的狗不怕人,热情地冲宋观清晃着尾巴,高兴地往前坐了坐挨着宋观清的腿,眯着眼享受着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