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


    唐姨妈心中的火气瞬间上涌:“是她勾着你不起吧?这才成亲头一日, 还有敬茶的事儿牵着,你都被她勾着不起,往后还不知要如何荒废!”


    “我说了, 是我不肯早起。”元献骤然冷了声,“母亲还要喝茶吗?若是不喝, 我们就先走了。”


    唐姨妈一怔, 竟有几分畏惧,可畏惧后, 又直了身子,插着腰指着他骂:“好啊, 你这个不孝子, 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你天打雷劈……”


    “我们走。”元献握住阮葵的手, 转身就走。


    阮葵愕然跟着他往前,倒是藕香有些担忧。


    “姑爷, 这……”


    “不关你的事。”他淡漠一声,没有要停步的意思。


    唐姨妈见状, 抽了头上的发簪扔了, 往地上一坐,哭着道:“老天诶,你不长眼啊, 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如今成了别人的了……”


    元献闭了闭眼,转头看向地上的人:“您别忘了, 这宅子是岳母大人买的,这家具是大嫂子置办的,您今日能坐在这里撒泼,皆因伯爵府恩惠, 您再闹,无非就是伯爵府将这些全都收回去,我和您一起去睡大街。”


    唐姨妈骤然收了声,默默捡起地上的簪子,坐回主位上。


    藕香顺势道:“这会儿也不算晚,少夫人去敬茶吧,茶水都准备好了。”


    阮葵撇着嘴:“我不……”


    “少夫人。”藕香打断,接过茶水递到她跟前。


    她深吸一口气,接过茶水,往堂前一跪,梗着脖子道:“母亲请喝茶。”


    元献跟在她身后,冷着一张脸也跪下。


    唐姨妈瞧他一眼,惊得又是一抖,再不敢多说什么,接了茶杯抿了两口,给了个红封。


    “多谢母亲,儿媳先退下了。”阮葵接了红封,也不管人应不应声,转身就走。


    “儿子也先退下了。”元献跟着起身,急忙追过去,一把抓住阮葵手腕。


    “谁稀罕!”阮葵更气了,将红封塞进他怀里,摔开他的手,提着裙子又往前跑。


    她今日穿了身品红的衣裙,明媚可爱,又是这样好的日子,他却惹她生气了。


    他追进房中,趁门关上前,紧紧环抱住她:“我错了。”


    阮葵抿了抿唇,双眼一下红了。


    元献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护着:“你以后不用去请安,也不用和她相处,我们就在厢房这边,不去里面。”


    她是有些生气,但还不至于被气哭,但被这样一哄,心头忽然忍不住委屈起来,眼泪唰得一下便出来了,然后越哭越大声:“我就说你和我成亲就是为了害我,你说,下药的事儿,你是不是那个讨厌鬼的同谋!”


    “我要是她的同谋,何必要出现呢?”元献捧起她的脸,垂首亲吻她的眼泪,“是我不好,我早知晓我母亲不会安分,我昨日应该就警告她的。”


    她推了推他的脸,没能推开,哭着问:“你不怕别人说你不孝吗?你是不是在演戏给我看?”


    “按你说的,我都将你娶到手了,我还演戏做什么?”元献的吻一路往下,从她眼下到脸颊,从她脸颊到她的唇。


    她一怔,都忘了哭了,眼泪悬在脸上,满眼震惊的盯着他,任由他亲。


    直到微张的唇被撬开,她惊得回神,狠狠将人推开,大喊一声:“你伸舌头干嘛!”


    元献无奈低笑,握住她的手悄声道:“你小声些,外面有人。”


    “你敢做不敢认是吧?”她瞪他一眼,又要将他的手摔开。


    元献没松手,还将她拽到了跟前,扣住了她的腰:“你没看避火图吗?”


    她缩着脖子往后躲:“看没看又如何?”


    “避火图上说要这样亲的。”元献答完,突然扶住她的后颈,一口含住她的唇,趁她不注意,便钻了进去。


    她反应过来要反抗时已被人按死了,半点儿动弹不了,只能哼哼唧唧出声。


    元献怕她喘不上气,很快松了嘴,怜惜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将她松松搂住,低哑着声音道:“就是这样。”


    她是喘不上气,这会儿头昏脑胀的,迷迷糊糊靠在他胸膛上,忘了推他。


    元献见她不动,将她打横抱起,径直往床上去。


    “你干嘛?”她赶紧往后退,可越退越将自己退向死路,越给元献让出位置。


    元献将她的鞋子除了,又蹬了自己的鞋,顺手放了帐子,将她按在床上又亲。


    “唔唔!”她哼哼两声想喊人,却张不了口,头上的发簪也被人拆了,长发垂落,披散在裸露着的肩头。


    元献忍不住,去亲了她的脖子,亲着亲着却又将她抱紧,躺回了枕头上。


    “我昨晚一夜未睡,妹妹陪我睡一会儿吧。”


    “我睡了,我不困……”她要起,却被紧紧按住。


    元献侧过身,又在她脸上亲一下:“睡一会儿,我下午陪你玩儿。”


    “谁、谁要你陪……”她声音越说越低,最后不挣扎了,闭上了眼。


    没一会儿,绵长的呼吸声传来。


    元献无奈叹息一声,看着她的睡颜喃喃自语:“不是说不困吗?怎的这样快就睡着了?”


    睡梦中的人半点儿没察觉,睡得更香了。


    元献闭了眼,也想睡一会儿,可心中躁动的根本停不下来。他忍了会儿,还是起了身,拿了阮葵的手帕,躲去了耳房浴室。


    半炷香后,他回到床上,将手轻轻横在阮葵腰间,终于能睡着了。


    午间,元献睁开双眸,眼中的疲惫消散不见,又神采奕奕起来。


    他偏头看了会儿身旁的人,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声道:“葵妹妹,起来用午膳了。”


    “嗯?”阮葵睁开眼,看见近在咫尺的脸,又是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成亲了。


    “睡迷糊了?”元献笑着看她,“该用午膳了。”


    “噢,好。”她越过他,爬下床。


    元献看着她,默默整理好褥子,将帐子收起,等她收拾好了,才也缓缓起身。


    日光正好,从门外照进来,她似乎是真睡迷糊了,目光直直盯着桌面,捧着碗安安静静吃饭。


    元献也安静吃了会儿饭,忍不住道:“我们将穿厅旁边的东耳房改成窑炉房吧?吃完饭,让荷生挖些土来。”


    “嗯?”阮葵抬了头,眼中一下有了神采。


    元献不自禁弯了嘴角:“一会儿我们就可以去做窑。”


    一旁布菜的藕香看了看他们俩,及时打断:“昨日婚宴的礼金礼品还没清点,还有家中的内务也得安排……不过先前是蘅大夫人安排的,都理清楚了,少夫人看过一遍心里有数就行,一个下午的时辰也够了,做窑什么的,不如明日再弄?”


    “噢。”阮葵又低头,“行吧。”


    “也不难的,少夫人不是在闺塾里学过吗?”


    “嗯。”她是学过,也不觉得难,只是原本能去玩儿的,却要做这些,她不怎么开心。


    可不开心也没办法,她知晓,她成家了,必须要做这些,她若不做,让旁人做,往后这家就不是她的,是旁人的了。


    元献察觉,轻声道:“要不过几日再看也行。”


    “算了,过几日看也是要看的,还不如今日看完算了。”她快速吃完饭,将碗一放,往书房走,“册子呢,拿来我看看。”


    元献也快速吃完,抬步跟上。


    “账簿、登记册这些重要的东西都放在这儿了。”藕香走到书架旁,抽开中间的屉子,拿出册子给她,“这个是这回婚礼所收礼金礼品的登记册。”


    阮葵接过,翻开册子。


    “礼品有一大箱,在这儿。”藕香打开柜门,里面是上下两层,下层放着一个大箱子,上层放着几个小匣子,“下面是礼品,上面这些是礼金。您可以瞧瞧有没有需要拿出来用的,剩下的可以仍旧放在这儿……里面有笔墨纸砚,若是少爷需要,可以拿出来。”


    “好,我知晓了,你去歇着吧,我对着册子点一点。”阮葵搬了个杌子来,往箱子前一坐。


    元献也搬个杌子过去:“我和妹妹一起。”


    藕香见状,悄声出了门。


    “你来,把东西往外拿。”阮葵拿着册子指挥。


    元献挪近一些,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和册子上的名录对比。


    “这个是砚台,拿出来用吧。”


    “好。”


    “诶,这个花瓶挺好看的,拿出来摆去卧房里吧。”


    “好。”


    “这个同心扣的玉佩挺好看,拿出来。”


    ……


    对了一遍登记册,箱子里的东西少了一半。


    “你拿去卧房摆着,我得看账本了,再看不完天要黑了,我可不想拖到明日去。”阮葵将册子放回去,拿了账簿来,看了一会儿,又往外喊,“藕香,你跟我说说现下的情形。”


    藕香进了门,缓缓道:“府中的佣人,从伯爵府来的有六个,除奴婢玉匣和荷生外,还有一个小厮两个婆子,剩余打杂的丫鬟、正院的丫鬟都是新添置的,拢共也就六人,这加起来共是十二人。府中的柴米油盐烛火等用品,婚礼时置办过一批,还没有用完,暂时不用添置,现下开支主要是厨房的蔬果鱼肉之类。”


    “那些没用完的,你做个记录,往后就比照着这个用度来,厨房的用度先预支了,也看看每月要消耗多少,以后只发放定额的。”


    “是,少夫人还有旁的吩咐吗?”


    “先就这些,账簿上的账目我再对一遍,你出去吧。”


    “不若先用晚膳?天快黑了。”


    “算了算了,对完再吃。”


    藕香不好再打搅,轻声退出门,不一会儿,元献轻声进门,在她身旁坐下。


    天已黑了,书房里的点着灯,暖黄色的灯落在认真的她脸上,元献盯着她,忍不住与她说话:“难算吗?”


    “不难,快算完了。”她又拨了几下算盘,放了纸笔,起身活动活动肩膀,“好了,去吃饭吧。”


    元献跟在她身后,默默往她往里添菜。


    她有些累了,也没拒绝,安静吃完饭,坐去铜镜前让藕香伺候梳头,商量晚上沐浴的事儿,好一会儿,余光不慎瞥见他,才想起屋里还有一个人。


    “我去沐浴了,我沐浴完你再去。”她生怕人闯进来,小心叮嘱一句,带着丫鬟匆匆进了浴室。


    元献拿着书,轻应一声,似乎没有看她。


    她提心吊胆洗完,快速钻进被子里,又怕人追过来,又催促一句:“你快去洗吧。”


    藕香和玉匣以为这是夫妻间的情趣,相视一眼,悄声退了出去。


    阮葵笑不出来,一直抿着唇,听着人往浴室去了,她赶紧吹了灯,放下帐子,闭上眼睛。


    只要她睡着了,那呆子就不会对她如何了吧?对,她现在就要睡着。


    可或许是白日里睡得太久,她一点儿睡意都没有,翻来覆去半晌没能睡着。脚步声突然传来,她一惊,赶紧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装睡。


    “睡了吗?”房中漆黑,元献掌着灯走近,见没有回应,将灯吹了放下,抹黑卧去人身后,伸手环抱住她的腰。


    她呼吸一紧,浑身僵硬。


    元献微愣,稍稍抬头:“还没睡吗?”


    阮葵握紧拳头,双眼紧闭,只差在脸上写下她还没睡几个大字。


    元献低笑了声,在她肩头轻轻落下一吻,双手轻轻在她肩上捏按:“今日忙累了吧,好好歇一日,明日我们去建窑吧,我已让荷生将东耳房打扫出来了。”


    她放松一些,但还在装睡,不肯说话。


    “要不要在耳房里做几个架子?好放你的泥人?耳房的位置还挺大的,在里面弄个炉子,支一张榻,等冬天了谁在里面都行。”


    她有点儿忍不住了:“我……”


    元献又抬头,笑着问:“醒了?”


    她顺着台阶往下,转了个身躺好:“嗯。”


    “妹妹有什么想法?”元献仍旧半撑着身子看着她,“要不明日我们可以先画个图出来?”


    “你先给我画个窑的图出来,我想看看窑是怎么做成的。”她抬眼,对上他的目光,这会儿黑得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她不害怕。


    元献低头在她嘴角亲了下:“好。”


    她瞪大了眼:“你干嘛?”


    “妹妹不是说成亲了就能亲嘴的吗?”元献将她搂进怀里,低头又含住她的唇,轻轻撬开。


    一股淡淡的薄荷的清凉从舌尖传来,她刚要清醒,又被那温热的气息绕住。


    “妹妹,闭眼。”元献将她的双眼捂住,翻身而上,继续与她唇齿相依,呼吸也越发粗重起来。


    那呼吸声在她耳中轻挠,酥麻的痒突然就蹿至每一根血管,她止不住地绷紧身子,不自觉轻哼出声。


    上方的人一怔,如疾风骤雨般的吻朝她脖颈上落。她的寝衣不知何时散了,小衣轻而易举地被人扯下,不知从哪儿灌进来的风一吹,冷得她微颤。


    元献清醒许多,双手撑着褥子,仰头喘息几口,低头朝她身前看去,哑声道:“我记着你先前说疼,现下还疼吗?”


    她脑子发麻,稀里糊涂跟着他走,只是声音也有些喘:“不、不疼了……”


    上方的人忽而轻笑几声,突然俯身一口含住。


    阮葵一惊,双手抱着他的脑袋,想要将她推开,可却将他抱得紧了,带着哭腔喊:“你干嘛呀!”


    元献撑起手臂,佝偻着身子,埋头在她脖颈边低喘:“让它再长大一些吧。”


    他也想,可一来,他们还小,二来,他怕吓到阮葵,三来,他现下还未考取功名,他怕自己一旦上了瘾,耽搁功课。


    他轻轻将她寝衣的系带系好,翻身躺回去,抓住她的手,闭上双眼:“困了吗?”


    阮葵平缓了会儿心跳,瞅他一眼,挣脱他的手,背过身去。


    “怎的了?”他追过去,搂住她的腰,“生气了?讨厌我这样吗?”


    怀里的人没说话。


    元献叹了口气,将她抱回来,捧着她的脸,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道:“妹妹讨厌我吗?”


    她咬了咬牙,掀眼瞪他:“你、你欺负我!”


    “岂敢?”元献笑着摸摸她的脸,“真没看避火图?我没欺负,这只是夫妻之间的鱼水之欢而已。”


    她张开五指,推开他的脸:“谁跟你是、是夫妻……”


    元献又将她搂到跟前,亲了亲她的眉心:“妹妹跟我拜了堂、入了洞房,如何不是夫妻?”


    她深吸了几口气,垂下眼,不说话了。


    元献将她抱紧,低声又问:“妹妹真这样讨厌我吗?我和妹妹日日在一块儿玩儿,我还以为妹妹只是没那样喜欢我,但也不至于讨厌我,是我自以为是了吗?”


    “谁、谁叫你占我便宜的?”


    “我们都成亲了,不叫占便宜,妹妹若想这样对我也可以的。”


    “谁要这样对你!”她羞恼推开他,又背过身去,“不害臊!”


    元献没松手,从身后将她又抱紧:“妹妹亲我一下好不好?”


    “我才不要。”她挣扎一下。


    “亲我一下。”元献伸着脖子,脸贴到她脸边,悄声蛊惑,“妹妹,亲亲我。”


    她掀眼,对上他的目光,怔愣许久,又收回眼:“不要。”


    元献弯着唇在她嘴边亲了亲:“妹妹也没有那样讨厌我,是不是?”


    “才不是。”她转头,半边脸埋在褥子里,“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了。”


    元献轻笑几声:“妹妹困不困?”


    “困了!我要睡了!不许说话了!”


    “好。”元献最后亲了她的耳垂,手臂松松搂着她,“睡吧。”


    再睁眼,阮葵没再恍惚,看一眼身旁的笑脸,镇定挪到床边穿鞋。


    他们说好了今日要建窑,东耳房那边都准备好了,她拿着元献画的图纸,挽了袖子,蹲在耳房里抹泥巴,弄得手臂上都是泥。


    元献和她并排蹲着,看着比她好些,手上糊满了泥,手臂倒是干干净净的,衣裳也没沾上。


    藕香和玉匣在外面看着,低语几句。


    “昨儿管理家务看着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模样了,今儿却玩起泥巴,看着又是孩子了。”玉匣道,“这样也好,我还当心昨儿闹得那样大,他们二位要生分了呢。”


    “你从前没在少夫人身旁服侍过,自然不知晓,少爷是个最妥帖不过的人,什么天大的事儿都能化解,莫要担忧。”藕香笑着道。


    玉匣点点头:“明日要回门,是不是得提醒少夫人做准备?”


    “让少夫人再玩一会儿吧,吃饭的时候再说。”


    阮葵正在和元献闲聊。


    “这样吗?”她往泥窑上涂抹。


    元献凑近去看:“对……”


    话音未落,带着泥的指尖突然在他鼻尖上点了一下,清脆的笑声随之在他耳旁响起。


    他微愣片刻,偏头含住她的唇。


    轮到阮葵愣住,也只是片刻,她急忙往后挪着躲:“我手上可都是泥啊,你再过来,我弄脏你衣裳了,你可别怪我。”


    “别躲了,当心摔了。”元献弯着唇道,“封上顶就好了。”


    她又挪回去:“封了顶,是不是就要烘干了?”


    “得先晾几日,晾完让荷生找人来盯着烧就是,他先前弄过,有经验。”


    “行。”她起身,“那我去洗手啦?”


    “我跟你一块儿去。”元献跟在她身后,一前一后进了厨房。


    藕香舀了温水,往他们手上浇。


    阮葵正要搓洗,却突然被元献握住了双手。


    她一愣,抬眸朝他看去。元献却未看她,认真地目光只落在她手上,轻轻将她十指,一根、一根洗净,手心里的、指缝中的、指甲里的……


    “好了。”


    元献手松了,她却是半晌未能回神,原地踏了好几步,手不知往哪儿放才好:“噢、噢……”


    “吃饭了。”元献将手擦净,牵着她又往外走。


    “噢……”她偷偷掀眼,今儿日光正好,落在他的发丝上,泛着点点金光。


    他未发觉,牵着她径直向前,嗓音带着笑意:“你困不困?若是困了,我们可以午休一会儿,等起来了再去弄别的。”


    阮葵迅速垂了眼:“不困,但我想歇一会儿。”


    “也好。”元献跨过门槛,笑着回眸,“当心,别绊着了。”


    “我又不傻。”她嘀咕一句,提着裙子大步跨过去。


    元献未说话,只是莞尔。


    藕香刚好带着丫鬟进门呈上饭菜,顺嘴提一句:“明儿要回门,得准备回门礼。”


    “唉,好吧。”阮葵叹了口气,拿起筷子,“下午准备。”


    元献往她碗里添菜:“你要是累了,便由我来准备,准备好了你再过目也是一样的。”


    “可这就是内院的事,我今日不干,明日也是要干的,要是干不好,祖母、母亲还要说我的。”她抿了抿唇,“算了,还是我来准备吧,写个名目,让她们准备就行。”


    元献没再多说,只是往她碗里添菜。


    回门礼不需要他们亲自去街上置办,但置办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置办哪些东西。她和藕香商量了半晌,显而易见地疲惫了,第二日又要早些起来,晚上睡时,元献只是牵住了她的手。


    翌日一早,吃罢饭,轻点好东西,他们便往门外去。


    如今所住的府邸与伯爵府不算太远,但城中乘马不快,抵达伯爵府已是晌午。


    丫鬟们早在角门候着,见他们来立即迎上前,领着马车往前:“夫人一早就等着了,这会儿正在院子里。”


    “辛苦你候了这样久。”阮葵给藕香使了个眼色,藕香拿出赏银给几个丫鬟都塞了一些,丫鬟们立即欢天喜地地道谢。


    马车停在院门口,元献先一步下了车,伸出手去。


    阮葵瞅他一眼,自个儿跳下了车。


    第42章 第 42 章 就一下啊


    阮锐和刘夫人都在, 端坐在正堂中。


    “父亲,母亲。”阮葵和元献上前磕了头,收了红封落座。


    锐二爷面对后宅子女一向是严厉的, 随意问过几句,便不说话了。刘夫人也是见他话不投机, 便起身道:“我带孩子们去拜见老夫人。”


    “好, 你去吧。”锐二爷摆了摆手。


    刘夫人牵着阮葵缓缓出了门。才分别几日,她却有满肚子的话想问, 可毕竟还有个元献在,她没好开口。


    他们沿路顺道先去给大伯母请了安, 又一同往老夫人那儿去。老夫人牵着他们俩的手, 又问这又问那,屋子里的姑娘欢笑一堂, 倒是有些像没成亲的时候了。


    稍聊了会儿,便到晌午了, 老夫人留他们在屋里吃饭,蘅大夫人在一旁伺候。


    “嫂子怎的不坐?”阮葵抬眼看去。


    “这是成了亲了, 都会体贴人了。”蘅大夫人打趣人是信手拈来, 说完又道,“我还有事儿要忙,给你们添一碗汤就去, 也算和你们一块儿吃过了。”


    阮葵抿了抿唇,红着耳尖不说话了。


    转到了他们这会儿, 大夫人添了汤,递给元献,又道:“过两日你们母亲要和你们大伯母去扬州给你们二哥提亲,原本老祖宗也是要去的, 可想着她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你们大伯和你们父亲又实在抽不开身,你们俩便跟着去吧,免得刘家舅舅觉着我们怠慢。”


    “多谢大嫂子。”元献起身双手接过汤碗,“我记着了。”


    “行了,都是一家人,我是看这汤碗放不下了就给你们盛了,也别外道,坐吧,我去忙了,你们慢慢吃。”她说完就走。


    老夫人伸着脖子喊:“忙完了就吃饭,别饿着了。”


    “放心吧,祖母,我会照顾好自个儿的。”她回眸一笑,大步离去。


    没了她,席间安静下来,直至吃完,才开始又有了说话声。说了会儿,刘夫人借口更衣,带着阮葵往里间去。


    “感觉如何?”母亲拉着她的手问。


    阮葵不明所以:“什么?”


    刘夫人有些无奈:“成亲的感觉如何?你和你表兄相处的还好吗?”


    “还行吧,就和以前一样呗。”她不自在地抓着膝盖上的裙子。


    “那你婆母呢?有没有为难你?我看你表兄好几回看你,你都对他冷冷淡淡的,你们相处得不好?还是吵架了?”


    “没……”她不知如何回答,“我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娘不用担心。”


    刘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也知晓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来,打算一会儿去问丫鬟们了。


    “罢了,你觉得好就行。再去陪陪你祖母吧,这会儿也不早了,再坐一会儿得走了。”


    “嗯。”阮葵点了点头,又回到堂屋。


    她还在老祖宗身旁坐着,周围还是那些人、那些欢声笑语,可她总觉得和从前不一样了,心里有些郁闷。


    时辰到了,上了马车,出了伯爵府,她突然开口:“是不是成亲了,就必须端庄大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


    元献牵住她的手攥在掌心里,浅浅笑着:“没人这样规定。”


    “但他们都是这样想的,我心里清楚得很,我要是再像从前那般,他们肯定会觉得我不懂事。”她往后靠了靠,目光瞥过窗缝外的一个个小贩。


    元献顺着她看去,眼瞳微动,道:“我们明日出去玩儿吧?总归还不必去书院。”


    “真的?”她扭头看他,有些惊讶。


    “自然是真的,我先前答应过你的,等成亲了,你想出门玩就出门玩,我不会食言的。”


    她嘴角扬起一点儿,很快又垂下:“可藕香玉匣会说我的,还会把咱们的事儿给我娘她们说,今儿就是,我瞧见她们在屋里说话来着。”


    “我们自己去就行,不带她们,就让荷生跟着。荷生从小就在我身边,只会听我的,不会出去乱说话。”


    “嘿嘿,那还差不多。”她咧开嘴,高兴地抱住他的手臂,也不说什么占不占便宜的话了,笑眯眯地靠在他肩上,“元献,你真好。”


    她就是这个脾气,好了就天好地好,不好了转头就走,元献心里清楚,可还是忍不住高兴。


    他抽出手臂,将她搂在怀里,在她额头上亲了亲:“那妹妹今晚让我抱着睡,好不好?”


    阮葵抬眼瞅他:“说的好像你昨晚没抱着我一样。”


    “是抱了,可妹妹总躲我,或许是讨厌这样,我还是想争取让妹妹不讨厌。”


    “我……”她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别这样笑着看我。”


    元献眨了眨眼,眼睫在她手心轻扫:“那今晚妹妹不要躲我好不好?”


    她手心被弄得有些痒,收了手,直起身,在后腰上蹭蹭,低声道:“那你别吃我嘴。”


    “为何?”元献仍旧笑着看她。


    “不舒服,影响我睡觉。”她没好气道。


    “吃疼了?”


    “不是疼,是不舒服,反正就是不舒服,你不许问了。”


    元献低头,在她耳旁悄声道:“可我觉着,还挺舒服的,不如我们晚上再试试?”


    她臊得捂住他的嘴:“你再说!再说!”


    元献笑着眨了眨眼,似乎在示意不说了。


    阮葵警告他两眼,松了手,嘟囔一句:“你不要以为我们成亲了,你就可以为非作歹为所欲为了。”


    “岂敢?”他笑着答一句,刚好马车进了府门,他先一步下了车,又朝她伸手。


    阮葵又没搭理他,提着裙子跳下车,大步往里去了。


    天色已晚,吃过饭,阮葵坐在铜镜前让藕香玉匣拆头发。她今儿出门还挺隆重,头饰弄得有些复杂,要花些时间。


    元献先去洗了,洗完她刚好拆完,也去洗漱。


    卧房中的灯都吹了,只剩床边的两盏,她洗完出来时,元献正靠在床头看书,神色异常认真,连她走近都未察觉。


    她动了动眉梢,凑过去想吓他,可嘴里刚蹦出个“你”字,声音便戛然而止。


    “怎的了?”元献微微抬眼,“洗好了?”


    阮葵伸手就要夺他手中的册子,可没他手快,扑了个空,又去掐他的脖子要揍他:“好啊,你个不要脸的,你看的什么东西?亏我还以为你这么晚了还这样用功,原来是看这些下三滥的!”


    他扭着往后躲了躲,衣领散开一些,却是脸不红心不跳,将背在身后的册子几乎递到她眼睛里:“这是避火图,你嫁妆里肯定也有,你自个儿不看,我只好把我的拿出来给你看看了。”


    “谁要看这个!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要脸吗?”阮葵羞得满脸通红,转身就要走,“我不和你这个不要脸的躺一块儿!”


    元献趁机从身后将她紧紧困住,拿着册子亲手翻给她看:“可夫妻之事本就是自然,若要压制天性才是违反自然。”


    “我不看!你拿走!”她紧闭着眼别开脸,却又忍不住好奇,眼睛睁开一条缝往册子上看。


    元献笑着看她一眼,接着道:“你看,男欢女爱本就是稀松平常,只是私密,不能与外人道。”


    “恶心。”她又紧闭了眼,闭上又好奇,感觉方才好像没看清楚,又悄悄睁眼去看。


    “这画得是不甚美观。”元献在她脸颊上亲了亲,“但妹妹很美。”


    “你不要脸。”她骂着,目光却已全凝聚在了画上,这一页她看完了,没忍住催,“你怎么还不翻页?”


    元献扬了扬唇,默默翻开下一页。


    阮葵盯着书册上的画,眉头紧皱:“好□□,这样多人。”


    “他们一些世家大族的,似乎是会有丫鬟在一旁伺候着。不用管他们,我们就只有我们两个,不会有旁人。”


    阮葵回眸看他:“你如何知晓的?”


    “旁人闲聊时,偶然听了几句,那时未能明白其中含义,现下才知晓应该是此意。”


    “你不许和他们在外面鬼混,尤其是和我二哥,否则我就休了你,让你扫地出门!”


    元献咬了咬她的唇:“好,谨遵妹妹教诲,后面还看不看?”


    她红着脸骂:“你翻就是。”


    元献笑着又往下翻。


    “这都扭成麻花了,假的吧?”


    “妹妹和我试试就知晓是不是假的了。”


    “你闭嘴!”


    元献低头抵在她肩上轻笑,默默又翻一页。


    “你说……”她忍不住想找他讨论,可想起他那张不要脸的嘴,又赶紧打住,自己一个人往后翻着看。


    元献抬头,用脸蹭蹭她的脸:“妹妹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我要说了,你一会儿又要说那些话来恶心我,我才不跟你说呢,以后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没想恶心妹妹,我是真想和妹妹试试。”


    “更讨厌了!”她反手将他的脑袋推得一歪。


    元献笑着又正回来:“所以,有什么话想说便说吧。”


    她回眸凝视:“那你不许说那样的话。”


    元献莞尔:“好,我不说。”


    “你看,还能在凳子上吗?不硌得慌吗?”


    “我也不知晓。”


    “还能用嘴的吗?不脏吗?”


    “我也不知晓。”


    阮葵又看他:“那你知晓什么?”


    他含笑道:“我没有试过,如何会知晓?我和妹妹一样疑惑,纸上读来终觉浅……”


    “你说了不说的!”阮葵气得扔了册子,将他按在褥子里揍,“你这个骗子!”


    “不敢了不敢了。”他笑着用手去挡。


    阮葵见他还算老实,撑起身要走,突然被扣住腰,往前摔去。


    她准确无误往前一趴,嘴上对上元献的嘴,还没反应过来又被他带着转了半圈,陷进褥子里。


    “妹妹。”元献撑在上方,鼻尖几乎和她的鼻尖挨着,温热湿润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明日想去哪儿玩儿?”


    她眨眨眼,脸颊染上一团红晕:“去听说书。”


    元献眉头微动:“去上回听过的那里?”


    “那儿那样远,去那儿做什么?旁的地方没有说书的?”阮葵奇奇怪怪看他一眼。


    他心中却是放心了:“应当也有,不过我没去过,也不清楚,明日出了门再去寻就是。”


    “噢,行,那睡了。”阮葵推他。


    他巍然不动,在她嘴上亲了下后才翻身躺好,却是侧卧着,还楼着她。


    “呸呸!”阮葵嫌弃地抹了抹嘴,要背过身去。


    元献将她按住:“妹妹说好了的,今晚让我抱着睡的。”


    “那你还说好不说了的呢。”


    “我也未说什么,妹妹便要揍我……”元献将她往跟前又抱了,“是妹妹误会我了。”


    “哼。”她偏过头,“你松一些,我这样躺着不舒服。”


    元献松开一些:“好,妹妹先躺好。”


    阮葵往枕头中间躺了躺,闭上眼,不情不愿道:“好了。”


    元献靠近一些,搂住她的腰,侧卧在她身旁。


    白日没有要紧的事要做,她自然而然睡了懒觉,元献跟她一块儿躺着,临近晌午才起。


    “我们今日要出门。”她边吃早膳边道。


    “去那儿?”藕香问。


    她手中的筷子一顿,未回答。


    元献余光瞥她一眼,道:“出门有些事要办,荷生会送我们去,你们便不必跟着了。”


    藕香目光微动,应了声:“是。”


    阮葵忍不住翘起嘴角,又赶紧端起碗埋头干饭。


    元献瞥见,嘴角也弯了弯,只当做没看到,默默吃罢了饭,朝她云淡风轻道一句:“走吧?”


    她压住嘴角,整了整衣衫,随他出了垂花门,上了马车,从大门离开。


    马车上了外面的街道,有热闹的叫卖声传来,她心里那股不真实的感觉才渐渐散去,忙伸着脖子往外看。


    元献跟着她看去,轻声问:“要吃些什么吗?”


    “刚吃饱,这会儿吃不下了,我们午膳在外面吃吧?”她回眸看他。


    “当然可以,现在要去听说书?”


    “好啊好啊。”她兴致勃勃又转回头,继续朝外面张望。


    元献往后靠了靠,朝车门外吩咐一句:“荷生,路上若瞧见说书的茶楼,便靠边停下。”


    “好嘞。”荷生吆喝一声,往前赶马。


    他们住的地方清幽,外面一条街上有不少小摊小贩,却不是最热闹的,过了这条街,要走一会儿,进了河边的街道,才是真的热闹。


    马车到了河边的街上,柳树榆树多起来,这会儿虽是到了秋季,但树叶还未泛黄,还是绿油油的一片。


    “有船!”阮葵惊喜一声,“咱们要不去坐船吧?不去听说书了。”


    元献往河中一瞧,看见船头坐着的弹琵琶额女子,皱了皱眉,为难道:“这船不是什么正经人坐的,若真想游湖,我们去寻个清雅的地方吧?”


    “什么不是正经人该去的?我瞧那上面也没有什么啊,不就是有个弹琵琶的姐姐?”


    元献一噎:“可……”


    “就去这一回。”阮葵伸出一根手指头,见他没什么反应,又悄声道,“咱们就去这一次,晚上我让你亲。”


    元献愣了愣,扬起唇:“好吧,但就只坐这一回。”


    阮葵轻哼一声,有些得意,又有些轻蔑:“哼,还在我跟前装什么老实呢?还不是副花花肠子?”


    “妹妹不这样说,晚上还是要亲的。”元献轻飘飘一句,从容踏下马去。


    阮葵想揍他已经来不及了,又不好在外面拉拉扯扯,跳下马车后瞪了他好几眼。


    他像没瞧见似的,领路往前走,停在了河岸边,朝河中飘过的花船招了招手。


    花船缓缓在岸边停下,轻轻晃了晃,停下来,划船的小哥笑着迎来:“两位是要坐船吗?”


    “是。”元献上前几步。


    “这会儿天还未黑,两位是要坐去前面的巷子里吗?”


    “不,就在这附近转转,约摸一炷香时辰。”


    “好嘞,那二两银子。”


    元献从袋子倒出二两碎银交到船夫手上,牵住阮葵的手,随着船夫往里走。


    “您二位做好咯!”船夫吆喝一声,缓缓摇动船桨。


    阮葵被晃了一下,往后一倒,摔在元献怀里,却仍旧兴奋地看着船上布置的鲜花纱幔,深深往空中深吸一口气:“好香啊。”


    元献却是皱了眉,默默将她扶起。


    船头女子已拨动琴弦,绮丽婉转的乐声流淌而出,如羽毛般在人耳边轻挠,搔得人心中痒痒。


    阮葵跟没事儿人一样,伏在栏杆上,指着河里的鸭子,笑着道:“你看呀,它们游得好整齐。”


    那香有问题,元献心头有些躁动,伏在她身旁吹了吹凉风才好些:“看到了。”


    她偏过头来看他:“咱们成亲了,是不是不能去我家的庄子上玩儿了?好些年没有夏日去玩过了,要夏天去才有意思呢。”


    “夏天去,你总是要去小河里玩水,祖母姨母自然不许你去。”


    “那我们现在在一起了,我能去玩儿吗?你可是答应过我的,以后我做什么,你都不拘着我。”


    “可以去,但我们没有庄子。”


    阮葵怔住,愣愣看着他。


    他笑着捏捏她的脸:“等我日后考取了功名,有钱了,专程给你建个院子,让你每个夏日都能去玩水。”


    “呸!就会说这些话哄我!”


    那股似有若无的香气又飘过来了,元献紧了紧眉头,屏着呼吸道:“玩够了吗?去岸上走走吧?这里也没什么旁的了。”


    “二两银子呢?就这样走了?”阮葵气得抱住双臂,“我现下才想起来,咱们往后是不是要靠那一盒子的礼金过日子了?用完了就没了?”


    “我想办法挣就是。”


    “你想什么办法?你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到时候还不是要花我的嫁妆?你和你娘真是好算计!”


    元献无奈笑道:“做文章也能赚钱的,保证不花你的钱还不叫你饿着,你若真心疼这二两银子,便将这点心打包了算了。”


    “有道理。”她立即从怀中掏出帕子,将几上的点心全都抱起来,朝船夫吆喝一声,“可以靠岸了。”


    元献松了口气,猛得睁了睁眼,扶着船缓缓起身。


    阮葵先一步跨上案,嘀咕一句:“什么船,要花二两银子,再不来了。”


    元献轻笑几声,清醒许多,抬步跟上去:“要不在岸上走走?这一路有不少铺子,可以去逛逛。”


    “行啊。我先将这个放回车上。”她掂了掂手上的点心,将点心塞进车里,又道,“诶?我的嫁妆里是不是有铺子?我们改日去看看吧?万一他们干得不好,少了我的银子怎么办?”


    元献笑着和她并肩:“妹妹不是不许我用妹妹的嫁妆吗?”


    “是不许,但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都跟我睡一个被窝了,我还能防得住你不成?再说了,你们现在还不是吃我的用我的?我告诉你,吃我的用我的,你就要听我的话!”


    “即便是不吃没妹妹的、用妹妹的,我也听妹妹的。”


    她一怔,有些理不直气不壮了,嘟囔一句:“你不要以为这些甜言蜜语就能蛊惑我。”


    “不是甜言蜜语,是直抒胸臆。”


    “哼,去前面看看吧。”阮葵往前走了几步,逛了几个铺子,进了一个卖弓箭的铺子,一下又将方才的事儿抛之脑后,拉着他的胳膊兴奋道,“对了,咱们可以去打猎啊,我怎的没想起来?”


    元献镇定道:“打猎要提前准备的,这会儿都快中午了,等收拾好东西出城天都要黑了,会被困在城外的,还是改日再去吧。”


    “改日?”她抓住他的手腕往外走,“可过两日就要准备去扬州了,那是什么时候去?”


    “那就等从扬州回来再去,猎物又不会这两日就消失不见了。”元献拍拍她的手,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放心,我答应妹妹的事一定会办到的。”


    她点了点头:“也行,那走,咱们继续逛街去,一会儿在外面吃饭吧?对了,外面的饭贵不贵?”


    元献弯了弯唇:“若不去大酒楼便不贵,要不了二两银子。”


    “那还差不多。”阮葵牵着他,摇头晃脑往前。


    逛到天色将暗之时,他们俩才慢慢悠悠回去。藕香和玉匣在门口候着,看着他们下了车,松了好大一口气,笑着迎上去:“可算是回来了。”


    “有什么事儿吗?”阮葵抱着大包小包往里走。


    “没,就是怕您在外面出什么事儿。”


    “我能出什么事儿?我好着呢。我今天去了好多地方玩儿,还买了好些东西。看,这个草编的蚱蜢,才一文钱。”


    藕香暗自叹了口气,只道:“晚膳都备好了,这会儿要用吗?还是歇一会儿再说?”


    “不用不用,我们在外面吃过了,你们都退下吧,将沐浴的热水准备就行。”她抱着东西回了屋,继续跟元献说话去了,她今儿买了一堆东西,还得商量商量放在哪儿呢。


    忙到天黑,洗漱完了将剩下几支花也插好,终于算是忙完了。


    她伸了个懒腰,往床上一倒:“忙了一日,还有些累了。”


    元献吹了灯,放了帐子,悄声朝她挪去。


    她赶紧往后一缩,双手护着自己:“你要干嘛!”


    “妹妹说了今晚让我亲的。”


    阮葵抿了抿唇,噘着嘴,将脑袋伸过去一些:“就一下啊。”


    第43章 第 43 章 像吃糖


    元献笑了笑, 偏头靠近,触碰她的唇。


    她赶紧后退:“好了,可以了噢。”


    元献伸手一捞, 又将她扣回来:“不许抵赖,你答应我的, 要让我亲的。”


    她咽了口唾液, 有些紧张:“不是、不是亲了吗?你难不成还想伸舌头啊?”


    “嗯,是。”元献自若道, “妹妹也亲亲我,这么多天, 妹妹一回都未回应过我。”


    “让你亲就可以了, 你不要得寸进尺噢。”


    元献垂首,又碰了碰她的唇, 温声命令:“妹妹,含住我的唇。”


    她咽了口唾液, 被迎面而来的热气蒸得云里雾里,像是中了蛊一般, 眼眸颤颤巍巍地看着他, 小心翼翼挪近、再挪近,慢慢含住他的下唇,眼还掀着盯着他看。


    元献眼中多了笑意, 如同春水一般,朝她鼓励:“妹妹做得很好, 就是这样,轻轻吮吸。”


    她悄悄深吸一口气,含住他的唇慢慢吮吸。她想到了小时候吃糖,就是这样吮吸□□……吮着吮着, 她忽然竟然品出一丝甜味,不觉轻轻合上眼。


    元献搂着她倒下,扣住她的后颈,温柔回应。


    月光移动,正好照进窗棂之中,落在厚厚的床帐上。


    她稀里糊涂枕在了元献的肩上,被他搂着肩,握着手。


    “明日还出去玩儿吗?”


    “我想看看窑,然后还要清点嫁妆,我们还是后日再出去吧?但好像也不行,得收拾行李了,还得洗头……反正过两日再出去玩儿。”


    “好,若不行,去了扬州也可以出去玩儿的。”


    “那不行,去了扬州我要和表姐玩的。”


    “也好。”


    隔日元献行李时,他默默带上几本书。


    他是好久没有温习课业了,等去了扬州,阮葵去找刘家表姐玩了,他刚好可以温习温习书册。


    除两三本书外,也就两三身换洗的衣裳,旁的就没什么要带的了,很快便收拾好,阮葵却是要收拾不少,两个丫鬟帮着收了半晌都未收完。


    “少爷就两件衣裳,奴婢瞧着也不用单独装了,直接与少夫人的装在一起。”


    “行呗。”阮葵将箱子里挪出个空位来,“你放。”


    元献将自己的衣裳放进去,合上箱子。


    藕香扫一眼,又道:“今年秋衣是来不及新做了,但冬衣还是要新做的,尤其是少爷,瞧着也没几件衣裳,再不做几身,冬天到了穿什么呢?”


    阮葵愣了一下,想着从前在伯爵府的规矩,有些为难道:“咱们不会每年都要做新衣裳吧?”


    “那是自然,不说这总穿旧衣裳让人笑话,就说您和少爷每年都还在长呢,若是不做,今年的衣裳明年可是穿不上的。”


    “唉——”阮葵长长叹息一声,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你啊,不当家是不知晓柴米油盐贵,哪儿能月月都做新衣裳?那得花多少钱?”


    “不说做几件,一件总是要有的,尤其是冬天的衣裳,穿一穿、洗一洗就不暖和了。”


    元献淡淡接话:“我衣裳够穿了,不必给我做。”


    “少爷不喜欢奴婢们动少爷的东西,奴婢并未动过,但是整理衣柜时也瞧见了,少爷拢共也没几件衣裳,唯一一件还算能穿的冬衣还是去岁做的吧?去岁伯爵府用的都是那个料子。”藕香朝阮葵道,“旁的可以少,可着御寒保暖的可少不了,哪怕用稍差一些的料子也好,若是病了,可不止做衣裳的钱那样简单了。”


    阮葵又是叹息一声:“好吧,我做一件就行,过年的时候穿,给元献做两件。”


    藕香顿了顿,试探道:“那夫人呢?”


    “噢,还有她呢?”阮葵撇了撇嘴,“能不给她做吗?”


    “少夫人,这般传出去不好听,旁人要指着您骂的。”藕香悄悄看一眼元献,见他并无异样,又道,“奴婢也知晓先前唐姨娘陷害少夫人,莫说是少夫人了,连奴婢这个丫鬟都觉得厌恶,但面子上的事儿还是得过去的,您若实在不愿,让人做个一件做做样子就行。”


    阮葵抿了抿唇:“好吧,那行吧,给她做个简单的得了,省得绣花什么的。”


    “母亲年龄大了,再弄些花哨的也不合适,简单一些挺好的,也显得端庄。”元献应和。


    阮葵扬了扬下颌:“你是不是心里在骂我呢。”


    “少夫人!”藕香一急便要劝。


    元献却笑着打断,不徐不疾道:“母亲她对妹妹的确算不得好,有些事甚至可以算得上恶毒了,妹妹不喜欢母亲也是合乎情理的。如今妹妹不计前嫌,让她与我们住在一起,还给她做衣裳,论迹不论心,妹妹是孝顺至极,依我看,若是女子能入仕途,妹妹应该能举孝廉保个官儿做。”


    阮葵压住嘴角,起身佯装继续收拾东西:“你少说这些甜言蜜语哄我,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差不多收拾妥当了,少夫人再看一看,奴婢们先退下了。”藕香见状,和玉匣一同退出门去。


    元献只看向阮葵:“我说的全是肺腑之言,如何能说是甜言蜜语?还有什么要收的?妹妹说一声,我来收就是。”


    “没什么要收的了,将箱子合上搬到一旁就行。”


    “好,我来。”元献挽挽袖子,将箱子合上,搬去墙边放下,“就先放这儿,若是又想起什么要收的,可以及时装上。”


    阮葵戳了戳他的手臂:“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还能搬得动箱子呢。”


    他轻笑了声,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


    “你干嘛?要打我啊?”


    “傻瓜,想什么呢?”元献笑着摸摸她的头,将她手往自己寝衣下放,“我也不知晓我为何看起来这样瘦,但我可不是妹妹想的那样虚弱。”


    是的,他腹上硬硬的,全是紧实的肉,甚至能摸到纵横的肌腠。


    阮葵眨了眨眼,怔怔看着他。


    他笑着松了手,将另一个箱子也搬去墙边,留阮葵一个人站在原地,抚摸指尖上的那一点余温。


    成亲这些天,她的确还未见过他不穿衣裳的样子,有好几次,衣裳也乱了,但灯吹了,帐子黑着,什么也瞧不见。


    “想什么呢?”元献路过,笑看她一眼。


    “没、没。”她胡乱眨眨眼,背过身去,“几时了,还不收拾收拾吃饭?一会儿还要清点嫁妆呢。”


    元献从身后抱住她:“好,知晓了。”


    她的嫁妆足足有十几个箱子,除了布料被褥外,还有金银玉饰,铺子就有数十间,还有田产近百亩。那些物件就够她点好几天的了,更别说田产铺子分散在各处,要一个个寻过去。


    刚看了一个布庄,伯爵府那边就传信来了,说要他们准备准备,明儿一起乘船去扬州,他们只好又匆匆折返,回去收拾东西。


    夜里,阮葵反复睡不着。


    “怎的了?”元献握住她的手。


    “原来我这么有钱啊?”阮葵开心道,“我今儿略看了一眼,光那个布庄就能赚不少钱呢。”


    “母亲疼你,又只有你一个女儿,自然会将嫁妆添得足足的,祖母也心疼你,定也有份。”


    阮葵轻哼一声,有些飘飘然了:“他们说,多亏了你,铺子里能减免一些赋税,想不到你还挺有用的嘛。这样吧,多给你做两身冬衣,不用谢我了。”


    元献微微侧身,笑着搂住她:“多谢妹妹。”


    她扬了扬下颌:“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妹妹睡得着?”


    “唉,是有点儿睡不着。”她坐起身,“你去将灯点上。”


    元献掀开帐子,点了灯。


    床里立即亮起来,阮葵将枕头边上的匣子抱住来,拿着里面的地契一张张摸过去,嘀咕一句:“我先前不该那样说娘的,娘对我还是很好的。”


    元献笑着看她:“母亲的确十分疼你。”


    她将匣子一放,往床上一卧,又道:“疼我是真的,不理解我也是真的。”


    “母亲和妹妹年岁不同,经历不同,处境也不同,自然想法也不同,但母亲心里是很爱妹妹的,母亲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来爱妹妹。”


    “嗯!”她笑眯眯转了个身,双手环抱住他,“那明日见到了娘了,我跟她道个歉,就说先前是我错了,不该那样说。”


    元献亲亲她的额头:“好,等上了船时间多着呢。”


    她扬着脸问:“你去过扬州吗?”


    “未曾。”


    “噢,我想起来了,你自来我家后就没怎么出过门,还是上一回过年时和二哥在城里转了转。你之前老家是哪儿的来着?”


    “也是徐州的,徐州下面的县城,离海州比较近。我父亲是做海鲜生意的,妹妹忘了?妹妹小时还问过我有没有去海边玩过。”


    阮葵缓缓点了点头:“好像有点印象。那咱们去了扬州后去扬州街上逛逛吧。”


    “妹妹不是说要和刘表姐玩儿吗?”


    “对啊,但是和表姐玩儿只能在府里,又不能出门,到时候你跟母亲说,咱们出去走走,母亲肯定会同意的。”


    “原来妹妹说了这么多,是为了出去玩儿。”


    阮葵在他嘴上重重亲了一下:“亲你了噢,你得答应我。”


    “妹妹不亲我,我也答应。”


    “那这样说好了,我先睡了……”


    她正要转身,元献将她搂了过去,堵住了她的嘴。


    “你……”她等了会儿才找到说话的机会,“你说不用亲也答应的。”


    “嗯,是,我只是单纯想亲妹妹而已。”


    她一噎,说不出话了。


    元献又在她唇上蜻蜓点水一下,笑着道:“睡吧,不亲了,明日还要早起呢,总不好让母亲和大伯母等我们。”


    “噢。”她不冷不淡应一声,转过身去,屁股往他腹上一压,悄悄扬起唇。


    元献也扬起唇,任由她压着,将她轻轻搂住。


    他们睡得也不算晚,第二日还是起晚了,匆匆忙忙上了马车,幸好抵达渡口时刘夫人和范夫人也才到,不过阮葵未梳妆,只是将头发简单地挽了挽。


    刘夫人看她下车,无奈摇了摇头:“又起迟了?”


    她低着脑袋点点。


    范夫人笑着道:“不是什么大事儿,船上也没什么人要见,上船再说吧。”


    “罢了,快上船吧,不要耽搁了。”


    “母亲先行。”元献微微抬手。


    刘夫人点了点头,和范夫人先上了船。元献在后面,踏上甲板,朝阮葵伸出手,阮葵这回倒是没拒绝,将手放了上去。


    上了船,他们在厅里和两位长辈说了会儿话,元献见她们要和阮葵单独说话,便寻借口离开,回了房中看书。


    直至午时要吃饭了,那边来喊,他才起了身,吃罢饭,两位夫人要午休,阮葵才和他一起待在卧房里。


    “母亲伯母和妹妹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儿。”阮葵往桌上一看,“你在看功课呢。”


    “嗯。”元献跟过去,偏头在她脸上亲了亲,“睡一会儿吗?”


    她赶紧抹了脸,警告一句:“这可是在外面噢,母亲和姨母住得不远,要是被她们听见,你就丢人去吧!”


    元献笑着用脸蹭蹭她的脸:“不做什么,亲一下而已。要睡吗?睡一会儿,我们可以去外面甲板上玩。”


    “行啊,睡醒了我们去踢蹴鞠吧。”她爬上床,放了帐子。


    元献不紧不慢脱了外袍,钻进帐子和她躺在一块儿。


    去扬州坐船要十日左右,除了靠岸时能稍热闹一下,其余都是在船上,要么蹴鞠,要么毽子。有元献、丫鬟们陪她玩,原不算无聊,可没两日,她身子不适,只能歇着。


    元献还以为是她前一日看星星时吹夜风着凉了,紧张了半晌,不想刚巧撞见她躲在屏风后更衣。


    她正撅着屁股,可总觉着背后有人盯着,回眸一看,吓了好大一跳,一会儿捂前面,一会儿捂后面,手不知往哪儿放了。


    “你、你干嘛偷看我!”


    “听你不舒服要回来歇一会儿,我有些担忧便跟来了,不是故意偷看的。”


    她深吸一口气,缩着脖子,脑中突然空白。


    元献看看痰盂里的血迹,又看看她,轻声问:“妹妹是月事来了吗?”


    她愣着:“你还知晓这个?”


    “在书上瞥见过,只是不知会有这样多血。你整理吧,我不看。”元献往后退了两步,站在屏风外,背对着她。


    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见他老老实实的,才窸窸窣窣继续收拾。


    “妹妹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没……”她一顿,又改了口,“我要热水,你去给我拎。”


    “好。”元献抬步出了门。


    阮葵松了口气,终于敢放松整理了,方才那呆子在,她总是怕弄出声音被人听见,还怪不好意思的。


    元献拎着水回来时,阮葵已经收拾好了,扭扭捏捏过去洗了手。


    “我问过藕香她们了,她们正好煮了红糖醪糟,让我端来,妹妹趁热喝吧。”


    阮葵才看见他手上的汤盅,又气又羞,低声骂:“你问这个做什么?你知不知羞的啊?”


    “无妨,我不觉得羞耻。”他笑着将汤盅盖子揭开,用勺子搅了搅,轻轻吹了吹,“只要妹妹没什么事儿,我就放心了,妹妹来喝吧。”


    阮葵气呼呼往他身旁一坐,夺过他手里的勺子:“不用你!我又不是没长手!”


    他将汤盅往她跟前递了递:“当心烫。”


    阮葵抿了两口,有些不开心:“藕香说了,让我们今夜分开睡,藕香的意思就是我娘的意思,你收拾收拾一会儿去别的房间吧。”


    “可我想和你一起睡。”


    “我……”阮葵垂着眼道,“她们说,这几日,若是你还是跟我睡一张床,会影响你考功名,我可不想以后背上这样大一个罪名。”


    “怎会?我考不考得上只在乎于我有没有好好读书,与这有何干系?我考不上不会怪罪你,况且,我一定能考上。”


    阮葵瞥他一眼:“哼,大言不惭。”


    他扬起唇:“妹妹说我大言不惭也好,总归我不信这些,妹妹也不用信这些,好好休息就好。”


    “我喝完了,喏,给我放好。”


    元献接过汤盅,放回桌上:“妹妹可有哪儿不舒服?”


    “还好。”她往脚踏一踩,双手支着脸,“其实我还好,不像她们,我每回没哪儿不舒服,不过就是困些,可藕香她们还是不许我在外面玩儿,说容易落下病根。”


    “也是,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也不出去玩儿了,我就在这儿陪你。”


    “谁要你陪?”她往罗汉床上一躺,“明日要靠岸,她们肯定不让我下船了,到时候你去看看,给我带些好吃的回来。”


    元献给她盖了盖被子:“好,我记着了。”


    这会儿窗外的日光正好,刚好照进窗里,晒得暖洋洋的,又一会儿,她睡了,元献拿了书,倚在窗边看。


    隔日船靠岸暂歇,元献下船买了不少东西回来,刘夫人瞥见无奈笑笑,叫了藕香来说话。


    元献已回到船上,将买来的吃食全放在小桌上,阮葵靠着窗,边吃边晒太阳。


    “妹妹看着是比平日憔悴一些。”元献笑着将她脸颊上沾着的糯米摘掉。


    “是吗?我觉得还好。”


    话音刚落,藕香在外敲门:“少夫人。”


    “什么事儿?”阮葵伸了伸脖子问,“你进来说吧。”


    藕香推开门:“少爷也在呢?厨房里炖了鸡汤,这会儿应当已经好了,少爷若是现下无事,能否去取一些来?”


    元献会意:“好,我这就去。”


    藕香躬身在一旁候着,看着他走远,稍等了会儿,刘夫人进了门,藕香却退了出去。


    “娘?”阮葵一怔,放下点心要起身。


    “坐吧。”刘夫人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这几日有没有不舒服的?”


    她眨了眨眼,接过帕子擦了嘴:“还好。”


    刘夫人将她的几缕碎发撩起,轻轻整理好:“唉,娘知晓你和你表兄刚成亲,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可你现下身上不干净,晚上还是让他去旁的房里睡吧。”


    她咬紧了牙:“我说了的,是他自己要赖在这儿,我没拦他。”


    “你身为妻子自然要监督好丈夫,不能他如何便如何,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们现在是一体的了,若是他做错了,你也有责任。”


    “我又不是他娘!我管他这样多做什么!”


    “葵宝。”刘夫人无奈,“可他若是做错什么了,往后必定会牵连到你,听娘的话,一会儿便与他说,让他搬去旁的房间住,若是他不愿意,让藕香或玉匣去陪他就是。”


    阮葵垂着头,双手紧抓住褥子,没有接话。


    刘夫人怜惜地摸摸她的脑袋:“听见了吗?”


    “嗯。”她沉声应了声。


    刘夫人笑了笑:“好了,估计到扬州就干净了,母亲再带你一块儿去打马球。”


    “嗯。”她仍旧垂着头。


    刘夫人心中还是有些无奈,看了她一会儿,悄声退出了房门。


    没多久,元献推开门,端着鸡汤进来,将汤碗放到她手边的小几上:“要喝吗?”


    她握了握拳,低声道:“你收拾好东西出去吧,不要睡在我这儿。”


    元献手顿了顿,轻声问:“是母亲说什么了吗?”


    “让你出去你就出去,你要是觉得寂寞,就让藕香和玉匣去陪你。”


    “是母亲的意思吗?”元献抬步要走,“我去与母亲说,是我要和你宿在一块儿的,不怪你。”


    “我说了!让你睡别的地方去!”她怒吼一声,突然一扫手,将那碗鸡汤打在了地上,汤碗立即碎成了几片,金灿灿的汤全洒在地毯上,被地毯瞬间吸了个干净。


    元献眉头微怔,快步回头,捧住她的手察看:“伤到了吗?”


    她没说话,眼泪啪嗒摔在手背上。


    元献悄自叹息一声,拿出帕子给她擦去眼泪:“莫哭了,妹妹若是真心想让我走,我走就是,妹妹若是被逼无奈,一切有我担着,母亲下回再找妹妹单独说话,妹妹给我个信号,我闯进来,决不让妹妹独自挨骂。”


    她深吸几口气,冷静一些:“我娘说,让你去旁的屋子睡,若是你不愿意,就叫藕香和玉匣去陪你。”


    “这话说的就没道理了。”元献搂着她,在她身旁坐下,“藕香和玉匣在我心里跟亲姐姐一样,我要她们陪做甚?更何况,我平日里也不习惯旁人陪着。”


    第44章 第 44 章 都怪你都怪你!


    “噢。”阮葵别开脸。


    “母亲是长辈, 平日自然该敬着爱着,可母亲的想法与我们的不同,若母亲说了妹妹觉着不对的, 妹妹便恭敬听着,莫往心里去, 该如何就如何。母亲再如何说, 我们不按照她说的做,她也不能如何。”元献不紧不慢宽慰。


    阮葵心情是好了许多, 转头拿了桌上的珍珠圆子继续吃。


    元献亲了亲她的额头,将她往罗汉椅上抱了抱:“坐好。”


    “我自己能坐好。”她自己往里挪了挪。


    藕香又敲响了门:“少夫人, 发生何事了?”


    元献朝外答:“汤碗不慎摔了, 不是什么大事,你叫两个丫鬟进来收吧。”


    “是。”藕香推了门, 带了两个丫鬟进门。


    元献又道:“碗碎了,收拾时当心些。”


    两个小丫鬟立即跪地应是。


    元献点点头, 转身整理小几上的吃食:“还有荷叶鸡、马蹄糕、海棠糕、桂花青团,若是吃不下, 待想吃的时候热一热也是一样的。”


    “行, 我刚好吃好了。”阮葵将吃食放好,擦了擦嘴角,“我们玩双陆吧?”


    “好, 我去搬来。”


    一连几日,秋高气爽, 天都不错,河两旁枫树连片,河上日光高悬,大地一片金黄。


    地上脏了的地毯收走, 小丫鬟们又换了新的来,起身退出的瞬间,忍不住朝元献多看了两眼。


    元献眉稍微动,当做没有瞧见。


    抵达扬州渡口时正是晌午,船还没有靠岸,站在甲板上就能瞧见前来迎接的刘家人。


    船抵了岸,刘家的舅母立即笑着迎了过来:“两位姐姐妹妹终于来了,可叫我好等。”


    “辛苦嫂子了。”刘夫人笑应一声,回眸看一眼元献和阮葵。


    元献上前几步,恭敬行礼:“元献见过舅母。”


    “好、好,一路上累坏了吧?都不许客套,快上马车回府去,饭菜都备好了,你们一去就能用。”刘家舅母陈夫人笑着将他们往车上赶。


    范夫人却道:“叫两个孩子先上马车吧,我们得盯着将聘礼装好。”


    “姐姐做事还是周到。”陈夫人笑着道,“那我在此陪姐姐和妹妹,让孩子们先回去。我们家那个知晓葵丫头要来,在家翘首以盼好久了,也刚好让他们早去歇着。”


    “也好。”刘夫人点点头,朝元献和阮葵道,“你们便先上车去你们舅舅家吧。”


    “是,母亲。”元献朝刘夫人行了礼,又朝另两位长辈行礼,“大伯母,舅母,那我们先行了。”


    几位皆是点头,元献这才和阮葵并排朝前面车上去,扶着阮葵上了车。


    长辈们在后面看着,陈夫人叹息一声,道:“上一回因着婚礼礼数缘故,只是在拜堂时见过那孩子一面,也未仔细瞧过,只觉着是个钟灵毓秀的,今日仔细看过才知,的确是个知书识礼的,比我那绮儿好得不止一星半点儿,怪不得葵丫头瞧不上我们家那个。”


    “嫂子哪里的话,绮儿好得不得了,我若是能有一个如绮儿一般的孩子,不知要如何高兴,只是没有缘分罢了。”刘夫人道。


    “要真说好,你们家藜哥儿才是真好,往来接待,没有半点儿不妥当的。”陈夫人又看向范夫人,“还是姐姐教得好。”


    范夫人道:“我们家那个终究还是愚钝了些,妹妹家的老大才是人中龙凤,纱姐儿也是,上回遗憾只远远看过一眼,可也能瞧出是个落落大方的。”


    “她正在家里候着呢。我瞧着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们上车吧,等到了家里,我叫她来给姐姐行礼。”陈夫人边说边邀请她上了马车,“我们两家本就亲厚,也不必学旁人家的规矩了,坐下来一块儿吃吃茶谈谈天,才不外道生分。”


    “是、是。”范夫人和刘夫人皆应。


    此时元献和阮葵已到了刘府。


    刘家富贵,身处扬州这样的富饶之地,府邸规格看着不比徐州伯爵府的差。


    元献只是稍扫过一眼,便收回了目光,阮葵更是见怪不怪,下了马车,便小跑进厅中,朝丫鬟询问:“表姐呢?”


    丫鬟们认得她,笑着道:“小姐在垂花门处候着呢,奴婢这就传话,表小姐您坐下吃杯茶的功夫,小姐便来了。”


    她点点头,在厅中坐好。


    元献端起茶,轻啜一口,道:“一会儿妹妹要和表姐去玩儿吗?”


    “嗯,或许要去里面园子玩儿,或者后面花园里玩儿。”


    “那我一会儿见过表姐,就跟丫鬟们回住处,妹妹安心去跟表姐玩。”


    “也行,你刚好去收拾收拾。”


    元献正要应,刘家表姐笑着从外面跑了进来:“妹妹可算是来了,我等妹妹好久了,原以为要早两天到呢。”


    “我也弄不懂他们开船的。”阮葵笑着起身迎接。


    元献起身打断:“表姐。”


    刘纱稍稍正色,也朝他行礼:“妹婿。”


    “表姐与妹妹许久未见,定有许多话要说,我便不打搅了。”


    “好。”刘纱朝人吩咐,“你们带元少爷去住处。”


    人抬步走了,她们又手牵着手往外走,笑着叽叽喳喳起来。


    “你那日成亲后,我本想着再去找你玩儿的,可母亲说,你们刚成亲,不好上门拜访,又说你还是要来的,往后见面的机会多着,我这才作罢。”刘纱挽着阮葵的手臂,行走在花园的小径上,“成亲的感觉如何?”


    她叹了口气:“没什么如何不如何的,就还是那样呗,该过继续过,总不能一头撞死。”


    “你听听你自个儿说得是什么话?若是被姑母听见,又要说你了。况且,我是问你,你们……”她眼神上下晃晃。


    阮葵莫名瞬间意会,脸羞得通红:“你还说我呢!你都还未成亲,说这种话,你害不害臊?”


    “我可什么都没说。”刘纱扬扬下颌,“再说了,我也快成亲了,我们这不是关系好吗?我也来向你取取经。”


    她抿了抿唇:“我说不清楚,你问我是问错人了,等你成亲了就知晓了。”


    “那我是不是很快就有小外甥了?”


    “没……”她垂着头,“我不想生孩子,他答应过我的,我不想生就不生的。”


    “啊?那万一他以后纳了妾,有旁的孩子,不要你了怎么办?”刘纱拍拍胸脯,“这样吧,我娘刚教我的,我教你几招,以后你肯定能把他们都收拾的服服帖帖。”


    阮葵满脸一言难尽地看着她,皱着脸将那些话说话听完,淡淡道:“分开就分开呗,大不了和离,又不会死。”


    “这才刚成亲几日,你就想着和离?不得斗一斗再说放弃的话?我娘跟我说了好多,我现在迫不及待想成亲试试了,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都一双。”


    “表姐,你真有劲儿。”阮葵看她一眼。


    刘纱握住她的肩:“你也要这样有劲儿,你不能想舅母一样,天天被人欺负还不还手!”


    “我不是不敢还手,我就是觉得我又不是穷得吃不起饭了,大不了就不在一起嘛,有什么好斗来斗去呢,我生下来又不是为了和这群人斗的。”她往花园边的石头围栏上一坐。


    “可嫁人不就是寻一个好前程吗?”


    “啊?”


    刘纱坐在她对面,低声解释:“我们又不能考取功名,那就只能选一个有前程的夫婿嫁了,督促他读书上进,我们安定好后宅,以后说不定也能有挣得个诰命夫人做做。”


    “可我不想做什么诰命夫人。”


    “那你想做什么?”


    她往后一躺,眯着眼看着琉璃般的天,懒洋洋道:“我就想躺在草地上,看看天,看看云。”


    刘纱疑惑抬头,喃喃一声:“每日的天和云不都是一样的吗?有什么好看的?”


    许久,有丫鬟来传:“小姐、表小姐,前面几位夫人回来了,提亲的流程也算是结束了,夫人们叫小姐过去用午膳呢。”


    “好,我们这就去。”刘纱起身,拉起阮葵,“走吧,吃饭去了。”


    阮葵拍拍裙子上的草屑,冲她眨眨眼:“可不是去吃什么饭,应当是大伯母想见见你。”


    她虽是有些脸红,却挺了挺腰杆,道:“那有什么好怕的?咱们长得又不是不能见人?”


    阮葵咧开嘴笑:“表姐说得对!”


    她们挽着手走出垂花门,刚好撞见不远处走来的元献。


    “舅母她们叫人来唤了。”元献道。


    “嗯,我们现在也过去呢。”阮葵有些扭捏,不敢在外人跟前和他对视。


    他后退两步:“妹妹和表姐先行。”


    刘纱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抓了一圈,揶揄晃晃阮葵手臂。


    阮葵拉着她加快步伐,低声道:“你别、别说……”


    刘纱笑着拍拍她的手,也压低声音:“你们成亲不都有一段时日了吗?怎的还这样别扭?”


    “表姐不许说了!”她赶紧低斥一声打断。


    刘纱笑着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


    元献只看她们在前面嘀嘀咕咕,没听见她们说什么,跟在她们后面进了堂中。


    刘家舅母陈夫人笑着邀他们入座:“人都来齐了,都快坐下吃饭吧。都是一家人,又都是些孩子,也不必拘于那些礼数。刚好绮哥儿也回来了,你和你妹妹坐一起,跟你妹婿挨着。”


    几人这才瞧见边上站着的人,元献瞥一眼刘绮的目光,朝人行了礼:“表哥。”


    “嗯。”刘绮立即收回朝阮葵投去的目光,体面朝他回礼,“妹婿。”


    “都坐都坐,都别愣着了。”方夫人笑着又吆喝。


    几人依次入了席,阮葵一边挨着母亲,一边挨着元献。今儿不是她的主场,她安安静静吃饭,不多说话。吃罢饭,刘家的表姐表妹全都来了,在花园里赏花、吟诗,又热闹起来。


    花园里摆了几道屏风,屏风外是刘家的儿郎们,听闻元献才中了秀才又是案首,连偏支、旁系的都来了,一群人围坐在石桌旁谈天。


    毽子踢到了屏风边上,几个小姑娘正弯身捡,突然听见那边说话。


    “表姐夫,你平日里几时起床?”


    “我一般寅时一过便起。”


    “这样早?若是到了秋季,比如今日,这会儿都还没亮呢,表姐夫起得这样早不困吗?”


    “只要晚上睡得早,早上起早一些倒也不困。我也不并不像诸位表兄表弟想得那般有天赋,不过也是死读书,一遍读不懂,那便多读几遍,总是会弄懂记住的……”


    话音刚落,屏风那边传来一阵女子的轻笑声。


    刘绮转头看去,瞧见屏风上的几个脑袋:“你们做什么呢?若要母亲知晓,定要说你们的。”


    几个小姑娘吓得立即缩了回去,簇拥着阮葵往园子里面跑,边跑边问:“表姐,你和表姐夫洞房花烛那夜,表姐夫也起得这样早读书吗?”


    “好啊,你们几个,你们还未成亲呢,就说这样的话?你们羞不羞?羞不羞?”阮葵一个个去羞她们的脸。


    她们笑着多:“我们可没说什么,表姐羞什么呢?我们就是想知晓表姐夫是不是真的那样勤学苦读……”


    阮葵羞得整个脖子都红了,追着她们打,她们一个个慌忙躲,闹成了一团。


    她被臊了好一通,又怪去了元献头上。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阮葵叉着腰,在地上走来走去。


    元献坐在床边看她:“怎的了?”


    她指着他:“就是你,在那里吹嘘什么自己每日起得早,几个表姐表妹便借此臊我,问洞房花烛那样你是不是也起得那样早。”


    元献垂首笑笑:“你们姑娘家聚在一块儿说这个吗?”


    “又不是我想说的!都怪你!”


    元献一伸手,抓住她的指尖,轻轻一拽,将她抱在怀里按坐在腿上:“她们笑就让她们笑去吧,总归我们已成亲了,做什么都不算不合礼数,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笑一笑便过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扭头瞪他一眼:“你松开我!”


    “要睡得时辰了,妹妹不睡吗?”元献打横抱起她,将她放进床里,反手放下床帐。


    她撅了撅嘴:“我不和你睡。”


    “妹妹不和我睡,去哪儿睡?”元献搂着她躺下,“在船上待了许多日,早就疲乏了,今日又玩了一整日,不累吗?”


    她抿了抿唇,低声答:“累了。”


    元献笑着将被子掖好,轻轻抚抚她的脸:“洞房花烛夜我如何可能早起呢?往常是日日早起的,我没告诉他们,自从有了妹妹,我就只想和妹妹一起赖床了。”


    她轻哼一声:“你自己犯懒,别怪在我头上。”


    “没怪在你头上,是我想和妹妹在一块儿。”元献亲亲她的眉心,“等回了徐州,我就要回书院继续读书了,到时妹妹不如何我一同去书院?”


    “我才不去,我闲得没事了?一大早起来去读书?”


    “你一个人在家里,我怕母亲去为难你。”


    她白他一眼,翻过身去:“我才不怕她呢,我告诉你,她把我惹急了,我可不管什么孝道不孝道的,到时候就传出去,让我们三个一起被外人笑话!”


    元献笑着搂住她:“好吧,妹妹不怕就好。”


    她用手肘拐他一下:“我要睡了,不许和我说话了。”


    “好。”元献亲了亲她的后颈,安心睡了。


    他们千里迢迢来一次扬州不容易,除却提亲事宜,刘家热情,还留他们扬州游玩,去打了马球、赛了马,临要走的前一天,几位长辈叫了刘纱去说话,阮葵没人玩了,便回了房中。


    “你在看书?”


    元献回眸:“你怎的这时回来了?不是和表姐约着去玩儿了吗?”


    “我娘她们叫了表姐去说话,应当是大伯母想见见表姐,说些体己话,我就先回来了。”阮葵往他跟前一站,“刚好现在没人管我,要不咱们去外面逛逛吧?”


    “也好。”元献放下书,“让藕香去与母亲支会一声。”


    阮葵拉着他:“诶,不能去说,你说了,娘肯定会拦着我们。”


    “我们这便往外去,等藕香话带到时咱们已出了府门了,母亲想拦也来不及了,如此一来,也不算我们偷跑出去。”


    “死呆子,你好奸诈。”阮葵骂一句,又催促,“那你快去跟藕香说吧,说完我们就走。”


    元献不徐不疾将人叫进来,吩咐完,见人走了,便牵着阮葵往外。


    “妹妹是想游湖垂钓?还是去吃点心听戏?”


    “咱们去城西那条商贸街上吧?那里有一家点心特别好吃,就是我们前几日吃过的,他们说要排队很久的。”阮葵牵着他的手,晃得高高的,“那肯定还有很多别的好吃的。”


    “好,来,上马车。”元献扶着她上了马车,朝荷生吩咐了声,马车立即缓缓行驶起来。


    她扒着窗子往外看,还招呼着元献也一起看:“你瞧,扬州的柳树生得比徐州的妖娆,河岸两侧看着也比徐州好看。”


    “一会儿我们可以下去走走,我瞧这一带都是小商小贩,没什么花船之类的,应当还算清静。”


    “花船怎的了?”


    “妹妹未觉着上回花船上闻到的那股香味很不对劲吗?妹妹往后若再闻到这种过于浓烈的香味,千万要当心,不能在香味处久留。”


    阮葵一怔,忽然想起百日宴那日,她是听见他们谈论,说房中的香不对。


    “噢,我知晓了。”她点点头。


    元献摸摸她的脸,听荷生说到了,便和她一块儿下了车,往热闹繁华的商街巷子里去。


    从巷头逛到巷尾,马车都要装不下了,才慢慢悠悠回去。也没逛多长时间,刘夫人看着他们却是摇了摇头,只估顾忌着在旁人家里,才没好说话。


    翌日一早,刘家舅母又送他们上船。


    船离岸许久,阮葵还在遥望码头,元献看了她一会儿,默默给她披上披风。


    “过完年表姐就要嫁来徐州了。”


    “我知晓,我倒不是舍不得表姐,我只是觉着,或许这辈子也不会再有机会来扬州了。”


    “妹妹很喜欢扬州吗?”


    “也不是。唉,就是觉得年龄大了,很多地方看一眼少一眼了。”


    元献弯起唇:“年龄大了?妹妹还小着呢,还有很多时间、很多机会,去见不同的人、不同的事,扬州也并不是没有机会再来,若是妹妹喜欢,往后我们可以找机会再来。”


    “若是像母亲那样,像舅母那样,像表姐那样,或许不会想散心便来,想散心便走。”


    “妹妹不是一定要像她们那样。”


    “少爷、少夫人。”藕香走出来几步,“天阴了,不要在风口站着,快进船舱里来吧。”


    阮葵点点头,和元献一前一后往回走。


    回到徐州已至下午,他们顺路先去拜见老夫人,稍坐一会儿后才回到自己府中。


    晚上,两人都洗漱完了,一个坐在床上看书,另一个还在梳妆台前梳理长发。


    “少夫人。”梳着梳着,藕香突然唤。


    “嗯?”


    “奴婢有一事想请少夫人做主。”


    阮葵抬眸,扭头看她。


    她缓缓跪下:“少夫人,奴婢早到了成亲的年龄了,只是少夫人一直未成家,奴婢不好提此事。如今少夫人已觅得良人,还请少夫人许奴婢成婚嫁人。”


    阮葵微愣,她自己的事儿都还没弄明白呢,也从未处理过这样的事,有些磕巴:“你、你相中哪个了?”


    藕香脸上多了些笑意,道:“您见过的,从咱们府上一起来的小厮,叫长治的那个。”


    “噢……”阮葵缓缓点了点头,“那他喜欢你吗?”


    “奴婢和他心里都有数,只是没有主人家的允许,我们都未敢点破,还等少夫人准许。”


    “行,他也喜欢你就行。”阮葵胡乱点了两下头,开了屉子,拿出一个匣子来,“你的卖身契还有户籍,你收好。”


    “奴婢自小就在府中了,少夫人要赶奴婢走,奴婢真不知要往哪儿去了。”


    阮葵抿了抿唇,将契书收好,换了个匣子,双手将她扶起来,给她手上套了个金镯子,耳上带了副金耳珰,脖子上添了副金项圈。


    “我从小就跟你玩儿,你就跟我亲姐姐似的,你不想离开便留着吧,刚好我也需要一个帮忙管家的,但是这些首饰你收了,就当是我给你的嫁妆。”


    第45章 第 45 章 我休了你!


    藕香又赶紧跪地磕头:“多谢小姐多谢小姐。”


    “你快起来吧。”阮葵又将她扶起来, “那我们挑个好日子给你们办婚礼?”


    “我们这样的人哪儿用办什么婚礼?能买一对红蜡烛,扯几尺红布就已经很好了。”


    “行,这些银子我出了, 你就和他好好过吧,你们成亲后住在……”


    藕香道:“住在前面门房就成, 少夫人若是需要, 奴婢便来内院,若是不需要, 奴婢就去外院歇着。”


    “这样也挺好。明儿你去看看屋子里都缺些什么,到时尽管与我说, 我给你们添置。”


    “多谢少夫人。”


    “是不是还得看看日子什么的?今天也晚了, 你回去歇着吧,明日再商量。”


    “是, 那奴婢退下了。”


    阮葵点点头,看着她出了门, 才歪着脑袋、嘀嘀咕咕往床边走:“她和长治什么时候好上的?我如何不知晓?”


    元献默默放下手中的书册,将她往床上抱了抱。


    她正在想事儿, 下意识怕摔了, 抱住了他的脖颈:“你说,是不是前些日子我娘说让她去陪你,她听见我摔碗, 为了让我放心,故意说要成亲的?”


    元献扬了扬眉梢, 他倒是没想到她能想到这一层,但也没打算糊弄她:“或许有这个缘故,不过应当也是真的和那个长治有些感情吧?她不是个蠢人,不会随意将自己赔进去。”


    “也是。我虽没跟那个长治如何接触过, 但陪嫁的哪一个不是几个长辈仔细挑选过的?应当不会差的。”


    “是这个理。”元献默默将她的寝衣脱下。


    她刚脱了个袖子,反映过来,捂着衣裳大呵一声:“你干嘛呀!”


    “你整日穿着这个睡,不勒得慌吗?”


    “我不勒!”她快速将衣裳穿好,往被子里一钻,“你动不动就想动手动脚的!你没有礼数!”


    元献笑着在她身旁躺下:“合礼数的,我和妹妹成亲了,敦伦之礼也属正常。”


    她抿抿唇,用被子将脸盖住,瓮声道:“睡觉!”


    元献也蒙去被子里,钻过去亲她:“葵妹妹,今晚还没有亲过呢。”


    “怎么每日都要亲啊?你瘾也太大了吧?你这样不好,书上说了,君子要克制……”


    “妹妹弄错了,我不是君子。”元献搂着她,含住她的唇。


    她也不知自己怎的了,从前倒还好,自那一回元献教过她后,她竟然有些能尝出其中滋味了。每回一开始她自是不愿意的,可亲着亲着,她总觉着元献的嘴挺好吃的,软软的,像素醒酒冰……


    元献察觉,心满意足地松了手:“妹妹,睡吧。”


    阮葵眨眨眼,什么不要的话都不说了,枕在他手臂上,安安静静睡去。


    早上吃饭时,元献随口提起:“我明日就得去书院了,你今日若是有空,我可以同你一起再去几个铺子里走走,将那些没转完的都转一遍。”


    “噢,是得去,但昨天说好了今天要给藕香他们添东西的。”


    藕香道:“这事儿不急,也没多少东西,明儿再看也行,您就跟少爷一块儿出去吧,刚好奴婢这边也瞧瞧,到底还缺个什么,写个清单下来,您明日核实就成了。”


    “也成,那你先看看吧,等明日有时间了,我们再看看黄历,寻个好日子……你要谁主婚呢。”


    “奴婢和长治家里都没人了,您和少爷坐在高堂上让我们磕个头就成了。您给了这样多东西,磕个头总是担得起的,就当是替了老爷和夫人的。”


    “行,那按你说的办吧。”


    元献突然开口:“我要去书院读书,你们定好了日子与我说一声就是,我去与书院请个假。”


    “这点儿小事要请什么假?挑好了日子,待您下学了再办也是一样的,总归按照老制,原就是晚上那会儿拜堂。您一向温和我们都是知晓的,心里也感激着,若是因为这事儿耽搁了学业我们才要过意不去。”


    阮葵拿着筷子,看元献一眼,又看向藕香,轻声道:“藕香,你真跟我亲姐姐一样,家里几个亲姊妹都没有你亲,我那日不是冲你发火,我就是有些不喜欢母亲的那些话。”


    “我知晓。便是没这个事儿,我也会求小姐赐婚。”藕香笑了笑,“夫人有夫人的考量,可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小姐就跟亲妹妹一样,我哪儿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倒也好,我也有个由头跟小姐提起这事儿,否则以小姐这样不开窍的性子,怎么也是想不到这个头上的,我今年都十九了,也拖不得了。”


    阮葵点点头:“行,只要你真是这样想的就行。”


    “当真是这样想的。您快用吧,不是一会儿还要出门去吗?”


    “好。往后吃饭你不必在一旁候着了,这里也没别人,就我和元献,你歇你的就是,我们吃完了,再喊你叫丫鬟来收。”


    藕香应下:“好。”


    元献在一旁听着,只默默往阮葵碗里添菜。


    早饭完,他们便往外去了。今日的时间是充足的,从早上到傍晚,看了有一半的铺子,帐也对完了,基本是没有问题的。


    “剩下的,你想自己去看也成,记得带上藕香和荷生,有他们俩在,应当不会出什么事儿。”


    阮葵伸了个懒腰:“今儿可是把我累坏了,我得歇个好几日,好好养养精神再去。”


    “也好,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我看那些铺子不久前应该是被母亲或者大嫂子查过一遍的,没什么问题。”


    “嗯。”她趴在桌上,闭上眼,打了个哈欠,“那等你下次休沐了我们再一起去。你别说,你那个脸一板下来,还真有点儿成效,我看他们都不敢看你……啊,你抱我干嘛!”


    元献将她抱起,笑着朝前走:“不是困了吗?去沐浴,然后睡觉。”


    “沐浴就沐浴,我自己会去,你抱我干什么?你不会是想和我一起沐浴吧?元献!你好不知羞!你放我下来!”她连连挣扎。


    元献一脸镇定,跨进浴室才将她放下,轻轻在她脑袋上拍了拍:“妹妹想什么呢?我是担心妹妹今日走累了。”


    “我、我……”她红着脸关上门,将人隔绝在外面,嘀咕一句,“我才没想什么呢。”


    她匆匆忙忙洗完,慌慌张张出来,路过元献时低声警告一句:“我累了,要睡了啊,你一会儿不要吵我,否则我要是揍你了,你可别生气。”


    “好,知晓了。”元献笑了笑,不徐不疾也进了浴室,再出来时,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他吹了灯,悄声在她身侧躺下,只是在她额头上落了个吻,翌日起时,又在她额头落了个吻。


    阮葵再睁眼时,天已经大亮,她下意识伸手往身旁摸,却是一手冰凉,急忙朝外喊:“藕香!藕香!”


    “怎的了?”藕香推门进来,她知晓元献不在,才敢这样随意进门。


    阮葵忽然想起什么,又垂了眼:“没什么?”


    藕香笑着将帐子收起:“少爷他一早就去书院了,走了有一会儿了。”


    “我没问他。”她欲盖弥彰。


    藕香也不与她拌嘴,又道:“早膳都热着呢,您收拾收拾起来吃饭吧。”


    “噢。”她慢慢悠悠起身收拾好,坐在圆桌边,边喝着鱼片粥边看着黄历,“我看下个月就有个吉日,你看看如何?来不来得及准备?”


    “您说好就好,就这个吧,没什么好准备的,清单我都写出来了,一会儿拿了您瞧瞧,左不过是些桌子椅子,我也没与您客气。”


    “就是不客气才好,喜被也得要,一会儿我看过了确认了,就拨钱去让她们置办去。”


    话音刚落,玉匣突然到了门口,颤颤巍巍道:“少夫人,夫人来了……”


    “娘怎么这会儿来了?”阮葵惊讶转头,刚要起身,才发觉此娘非彼娘,脸一下垮了,嘀咕一句,“她来做什么?”


    藕香露出一副标准的笑,朝人迎出去:“夫人来此有何事?”


    唐姨娘仰着头,鼻孔快朝天:“你是个什么东西?让开,我要找我儿媳妇儿说话。”


    “夫人……”


    藕香还没来得及拦,唐姨娘已跨进了门,径直走去首位,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阮葵咬紧了牙关。


    藕香眼见不对,上前低声劝:“小姐还是不要和她正面冲突,想办法将她赶走就是。”


    阮葵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敷衍行了礼:“元献他不在家,母亲要是有什么事,不如等他回来再说。”


    “元献?这就是你对你丈夫的称呼?”唐姨妈猛得拍了桌,“你对我不敬就算了,你对你丈夫也这样吗!你不要以为有伯爵府给你撑腰,你就能为所欲为,你现在是我元家的儿媳妇了!”


    阮葵翻了个白眼:“母亲年龄大了,不懂我们年轻人之间的闺房之乐也正常,元献就喜欢我这样唤他,每回我这样唤他,他就特别开心。您要是不信,您自个儿问他去。”


    “你好不要脸!”唐姨妈又是拍桌。


    “我不要脸?”阮葵一叉腰,“明明是你儿子不要脸!每晚都要亲我的嘴,你先管管他去吧!”


    “你你你你……!”唐姨妈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你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我原先还以为是自己想错了,看来就是你勾引我儿子!堂堂伯爵府养出个什么来了?从小就会勾引男人了,也不知是谁教的!”


    阮葵撸了撸袖子,上前几步,伸着脖子急声反驳:“我勾引他?我疯了勾引他?谁不知晓他有个疯婆娘老子娘?你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你怕是脑子进了水不清醒了!”


    “好啊!你敢这样和我说话!你不敬婆母,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唐姨妈上手就要打她。


    她到底是年轻,反应快,反手就要还击,可不料手还没扬过去,唐姨妈便往后一摔,跌倒在地上,哭着道:“她打我!她打我!你们看见了,她竟然敢打我……我命苦啊,今儿伯爵府的人不来给我个说法,我就不起来了……”


    “我打你?我手都还没落你身上你就摔了,你当我瞎了?”她咬牙切齿道。


    “你不要以为你这般狡辩就能将黑的说成白的,我今儿是不管体面不体面了,我要伯爵府的人来,我们上公堂!”


    阮葵揉了揉手腕,歪了歪脖子,露出一个假笑:“好,你说我打你是吧?我今儿就坐实了去!”


    “哎!”藕香玉匣察觉不对,立即要上前拦,可已来不及了,阮葵已经一屁股墩儿坐去唐姨妈腰上,撸起袖子要揍她了。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


    “小姐小姐!快将她们分开啊!这样是真闹起来了可怎么得了?”藕香边喊边去拉架,可她们只抓住了阮葵的手,根本拉不起来她。


    她这会儿已被气昏了头,拉她的手是吧?她还有嘴!


    她往一扑,一口咬在唐姨妈的侧腰上。


    “啊!!!”一声惨叫划破天际,几层墙外的过路人都禁不住一抖,唐姨妈疼得直仰脖子。


    “快!快将她们分开!”藕香又喊。


    唐姨妈回过神,也顾不上站起来跑,双手双脚扑腾着赶紧往前爬。


    阮葵不甘示弱,两条胳膊被人拉着,跪着也要往前爬去,又一口咬在唐姨妈的大腿上。


    “啊!!!”唐姨妈又是一声尖叫,爬得更快了。


    可她加速,阮葵也加速,几个在后面的丫鬟追不上,摔趴在地,来不及起身,也在后面爬着追。


    一时间,起居室里乱成了一团。


    连爬了好几圈,唐姨妈累了,阮葵被人拽得也累了,一个靠着门槛,一个靠着桌腿,这才休战。


    她们头发全乱了,藕香没给自己整理,先用手给阮葵梳了梳发,低声劝:“小姐,咱们回屋梳头去吧。少爷走时交待了,若是夫人来找麻烦,让咱们躲进屋里锁了门别出去,等他回来处理,夫人总不能将门砸了……”


    “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我今日就要和这个疯婆子决一死战!”阮葵说着,突然冲出去。


    藕香始料未及,未能将她拦住,唐姨妈也是始料未及,抬腿要跑,不想被门槛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啃泥。


    “夫人快走,我们拦不住少夫人!”藕香赶紧又喊。


    唐姨妈顾不得身上的疼,连滚带爬,满身狼狈,头也不回地跑了。


    “你不是被我打得起不来了吗?你有本事别跑!”阮葵在后面追。


    刚出了门,几个丫鬟赶紧围上来,好说歹说将她劝了回来。


    她气还未消,插着腰在原地走来走去,嘴上骂骂咧咧个不停,每一个词儿重复的,最后一拍桌子,怒道:“藕香!收拾东西我们走!”


    “这可使不得啊!”丫鬟们齐齐跪了地。


    唯有藕香在一旁小声道:“少夫人,这宅子可是您的陪嫁……”


    阮葵拍拍脑袋:“我是气糊涂了!给我研墨!我要休了元献那个死东西!让他和他那个死老娘一块儿滚出去!”


    “这……”藕香迟疑一会儿,还是上前给她研了磨,“那也得等少爷回来签过字。”


    “我等!你们去!将他的东西都给我收拾了扔去门外!等他一回来,签了字马上走!”


    “少爷也没什么行李,让府中的丫鬟给他收拾都是多余,等少爷回来让他自己收,也不过一刻钟而已。”


    阮葵重重将镇纸一拍,欻欻在纸上落笔。


    藕香等她写完了,才劝着她坐下,让人呈了茶水点心来,说陪她一起等着。


    傍晚,落日西斜,马车停在门上,元献下了车,刚跨进门槛,荷生便迎了上来。


    “可是家里闹起来了?”


    “是。”荷生皱着脸,“早上那会儿中院闹起来了,垂花门外面都能听见,听他们说,是夫人去找了少夫人的麻烦,两人吵着吵着就动起手来了。”


    “动手了?”元献眉头微紧,倒不算太担心,屋里有丫鬟们劝着,应当也闹不出什么太大的事儿,“她伤到没?”


    荷生小心翼翼掀眼:“少夫人咬了夫人两口……”


    元献脚步一顿,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才确认自己没听错:“什么?”


    “小的也没亲眼瞧见,是听藕香姐姐说的……”


    “好,我知晓了,你忙去吧。”元献过了垂花门,往西厢房走。


    藕香见他来,行了礼:“少爷,少夫人她……”


    “我知晓了,荷生已大致跟我说过了。”元献抬了抬手,跨进房中,左右看了一眼,又朝书房里走。


    阮葵正坐在书房的榻上,这会儿西头西斜,从后窗照进来,在她脸上落了一半。


    她缓缓抬眸,沉着看他:“将字签了。”


    “什么字?”元献走过去,停在她面前。


    “休书,我要休了你。”她这会儿气都未散尽,咬牙切齿道。


    元献在她身旁坐下:“为何?”


    “为何?你不知晓?你那个老子娘今儿又来找我麻烦了!说我不要脸,在闺阁中就勾引你了!”


    “这是哪儿来的话?纯属无稽之谈。”元献弯腰,拿了绣鞋给她穿上,“明明是我勾引妹妹。”


    她脚腕一抽,踩上鞋子跺了跺脚穿好,气道:“你少给我嬉嬉笑笑,赶快去将字签了,收拾好你的东西,带着你娘一起给我滚出去。”


    “走。”元献牵着她的手腕起身。


    她抬眼看:“干嘛!我又不是你娘!”


    元献松了手,站在她跟前:“我们去后院,我给你讨个公道去。”


    “你给我讨公道?等到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更何况我才不需要你讨公道,我告诉你,我今日差点儿就把你娘气死了,你赶紧去看看她吧!”


    “我怕你说不过她,受了委屈。”


    “我说不过她?”她猛得站起身,“我说得她都说不出话来了,我还咬了她两口。”


    元献垂首,笑吟吟看着她:“真的?妹妹这样厉害?”


    她一下愣住,总觉得氛围有些怪怪的。她原本是想好了的,等这呆子回来,她骂他听,她赶人他跪求,她大笑他痛哭,最后,她扬眉吐气将人赶出门,他哭哭啼啼睡大街……但怎么和她想得不一样呢?


    “你哪儿伤到没?”元献轻轻将她鬓边的碎发夹去耳后。


    她又忘了那一茬,有些得意道:“我才没伤到呢,你娘她伤得不轻,我那两口可是没省着力气。”


    “那你手上的伤是哪儿来的?”元献握起她的手,轻轻在她掌心吹了吹,


    “噢,没事,在地上爬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


    “在地上爬?”元献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当时到底是一番什么情景。


    “唉呀、没……”阮葵晃了晃脑袋,一下给自己晃清醒了,“你少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赶紧给我签字去!”


    元献将她另一只手也牵住:“我说了,让你跟我一起去书院,你不愿意。”


    她急了:“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怪我了?我在屋里待得好好的,她自己莫名其妙跑过来就开始骂我,跟得了疯病一样……”


    元献忽然抱住她:“我没有怪你,我只是说,你明日跟我一起去书院吧,眼不见心不烦。”


    “我才不去!”她说着说着突然委屈了,“我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你还说你会护着我,你就是个骗子!你给我松开!”


    元献捧住她的脸,用指腹将她的眼泪抹去,等着她哭完,牵着她往外走:“走,我去给你寻一个公道。”


    她擦着眼泪,扭扭捏捏往前走,嘴上还在反驳:“我才不信你,你和你娘就是一伙的,你们想气死我,吞了我的嫁妆,我告诉你们,你们不会如意的!”


    元献任她骂着,已抬步过了穿厅,径直进了正堂中。


    唐姨妈早知他回来了,正坐在堂屋里等着。


    他松了握住阮葵手腕的手,上前几步,淡淡道:“母亲到底想做什么呢?难道如今这有吃有喝的日子,母亲过不惯?”


    “你是被她带坏了!原先多孝顺的一个孩子,如今跟她一眼样有礼数了!你问我想做什么,不如问问她想做什么,先前念着你们刚成亲,她不来请安就罢了,如今这都一个多月了,她还是不将我放在眼里!”唐姨妈指着阮葵就骂。


    阮葵也不是吃素的,撸了袖子要上前与她对骂,元献却先开口了。


    “母亲以为我们是什么钟鸣鼎食的名门望族吗?请安?请什么安?从前有过这些规矩吗?还是在伯爵府住了几年,母亲真以为自个儿便是人上人了?有请安的功夫,不如出去找几个活干干,总不至于养不起这一大家子人。”


    第46章 第 46 章 口水有毒!


    “你、你……”唐姨妈指着他, “她不是有嫁妆吗?要我去做什么活?”


    “您也知晓这是我妻子的嫁妆,那和您有什么关系呢?如今给您大鱼大肉地伺候着,您还不知足, 那您出去一个人住吧。”


    “你、你这个不孝子!我今儿就要上公堂告你去,我倒要看看, 你这个不孝子以后能有什么前程!”唐姨妈说着便抬步往外去。


    可都到了门口了, 元献仍旧巍然不动。


    “也好,母亲将内院弄得一团糟, 我也没什么心思读书了,母亲只管去吧, 总归苦日子我也不是没过过, 能如何?大不了入狱、吃板子,往后继续当农户去, 弄上一亩薄田,到时母亲也没什么空闲想什么请不请安了, 地里的野草都够母亲除的。”


    唐姨妈一怔,默默将伸出门槛的腿收了回来, 沉默两息, 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地面,哭天喊地:“老天爷, 我命苦啊!养了这样一个不孝的儿子,我还不如一头撞死了算了, 都不要拦我……”


    “夫人,您往后享福的日子还多着呢,可不能说这样的话咒自个儿,您快起来……诶诶, 您别撞!别撞!”几个丫鬟全去拦。


    元献从容转身,淡淡看着她:“松手,都不许拦。”


    丫鬟一怔,唐姨妈也是一怔,一个不敢再拦了,一个也不敢再去撞了。


    “父亲走了这样多年,母亲不容易,如今日子好过了,母亲舍不得父亲独自在那边过苦日子,你们都不用拦了,等母亲走了,我自会让母亲和父亲合葬,以了却了母亲这桩心愿。”


    “我、我……”唐姨妈哆哆嗦嗦站直。


    元献缓缓走近几步,停在距离她两步的位置,云淡风轻道:“我劝母亲不要跟我耍这种花样,我从来不是五六岁的孩子,今日我言尽于此,母亲以后想出去游玩、喝茶、交际都好,但若是让我发觉母亲又在背后搞些小动作,毁了我来之不易的生活,母亲别想再有好日子过,我说到做到。”


    说罢,他牵上阮葵便走,没有回一次眸。


    阮葵心情好了,路上偷瞄他好几眼,临进屋时,却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抽出手,先进了卧房里:“你别拉我。”


    元献不徐不疾跟上去,在她身旁坐下,摸出袖中的荷包递给她。


    “什么?”她看他一眼,打开荷包,瞧见了里头一锭五两的银子,惊讶道,“哪儿来的?”


    “前几月,有同窗家中长辈寿宴,请我代笔写了首诗当作寿礼,被长辈夸赞了,这五两算是他谢我的。”


    “这样厉害?”阮葵微微侧目,“你每天给人写一首诗,咱们一年都能赚多少钱了?”


    元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徐不疾道:“这样的机会不是日日都有的,也是碰巧。”


    “噢。”阮葵有些失望,但看了看荷包里的银子,又振作起来,“行,这样也不错,总比没有好。”


    “吃饭没?”元献问。


    阮葵瞅他一眼:“没,我今儿气都气饱了。”


    “那叫她们送晚膳来吧,天都黑了,吃完也该早些安置了。”


    “噢,那你叫呗。”阮葵起身又要起居室走。


    元献跟出去,朝外吩咐:“晚膳都备好了吗?送上来吧。”


    藕香和玉匣都送了口气,应了一声,将晚膳送了进去。


    “妹妹明日跟我一块儿去书院吧。”元献洗了手,拿起筷子。


    “如何去?我们能随意这样跟着去?”


    元献解释:“我那还有些以前穿过的衣裳,如今已小了,但妹妹穿正合适,妹妹穿上那衣裳扮成男子,我便跟书院的人说是我新来的书童。书院里其他有钱人家的也会带书童,没什么奇怪的。”


    “我去干什么呢?”


    “书院还挺大的,有休息赏完的地方,钓鱼赏花都行,叫荷生与你一块儿,也有个照应。”


    “那、那……”她先前那样拒绝,现下没脸开口答应。


    元献心知肚明,便道:“一会儿吃完饭,我将衣裳拿出来你试试。”


    “噢,那好吧,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她端起碗将脸一挡,低声催促,“吃饭吧。”


    元献未再提,吃完饭洗漱完,将那件小了的衣裳拿出来,给她穿上。


    她配合站好,左转转,右转转。


    元献给她系好腰带,往她头上戴了儒巾,满意点头:“这便像了。”


    书童们年龄小一些的,也不过十二三岁,长得再白净些,也瞧不出来什么男女。


    “真的?”她跑去铜镜边左看看右瞧瞧,“还行,还挺合身。”


    “嗯,收起来吧,明日再穿上。”元献走过去,将她腰间的系带又解开。


    她总觉得怪怪的,推他一下,转过身去,自己将帽子衣裳脱了往架子上放,嘀咕一句:“我又不是没长手……”


    元献未答,悄声靠近,从身后抱住了她。


    她惊了好一下,没来得及骂他,便被他掰过脸,堵住了嘴。


    元献这小子口水有毒,每回被亲过后,她就迷迷糊糊不会骂人了,任由人打横抱起回到床上。


    “明儿要比你平日起得早些,收拾好等上了车再睡,到了书院后也可以睡。”


    “噢,我知晓了。”她又将脸躲去被子里了。


    元献也不拦她,将灯吹了,默默搂着她,等她一会儿呼吸不了了,自然就钻出来了。


    天蒙蒙亮,元献准时睁了眼,穿戴整齐、洗漱完备后才去唤床上的人:“妹妹,醒醒。”


    她迷迷糊糊睁眼,顶着一头蓬松的头发,呆呆愣愣坐在床边,随意人摆弄穿衣。


    元献知晓她没睡醒,也没吵她,只叫她漱了口,便牵着她往外去。


    道子里还有些黑,藕香提着灯在前照亮,引着他们往前院坐马车。


    临走前,元献又叮嘱一句:“她今日应当不会找你们麻烦了,若还来闹事,不必理会她,将西厢房锁好,不许她进就是。”


    “少爷放心,奴婢记着了。”


    元献点了点头,打横抱起阮葵进了车中,朝外吩咐一声,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人又睡过去了,元献将她往怀里搂了搂,往后轻轻靠在车厢上,也闭上双眼,将前几日学过的课业在脑中过了一遍。


    他们的宅子离书院不算远,比伯爵府到书院更近一些,马车抵达时,天已亮了,书院门口有不少附近的百姓摆摊卖早点。


    “什么,好香。”阮葵睁开眼要起身。


    元献本想抱着她在马车里坐一会儿的,听她醒了,便也睁了眼:“外面有卖吃食的,要不要买一些?”


    “我是有些饿了。”她撑着他的胸膛便要站起。


    “当心!”元献低呼一声,伸出手往她头上一挡,她撞在了他手上,没撞到车厢,倒不算太疼。


    “噢。”她眨眨眼,坐回车中。


    元献先一步下了车,扶她下车后,往她身上挂了个小挎包,看着更像书童了。


    “吃什么?”元献问。


    她已快步走去摊前:“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元献默默拿出铜板付了,又问荷生:“你吃不吃?”


    荷生赶紧摇头:“我早上吃过了。”


    “好,那我们先进去了,劳你去停车。”


    “诶,您去吧。”


    这会儿天刚亮不久,人还不算多,元献领着阮葵往里走,与守门的打了个招呼,径直去了书院里面。


    书院的勤学堂边有一间专让人休息的屋子,供学子们课前课后用些点心茶水,元献和阮葵坐着屋子里,陪着她吃。


    “还困吗?”元献看着她问。


    “还好,吹了吹风,清醒了。”她捧着饼小口咽下,“你不用管我了,一会儿吃完饭我自己找地方玩儿。”


    “那也要等荷生来,让他陪你一起,这里挺大的,后面还连着片山,若是走丢了可不好找。”


    她点点头:“噢,也好,那我一个人在这儿等他就行,你去忙你的吧。”


    “离上课还有一会儿呢,这样着急催我做什么?不想和我待在一块儿吗?”


    “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阮葵瞥他一眼,“你爱待在这儿就待在这儿吧,若是去晚了,被夫子骂了,可别怪我。”


    他弯了弯唇,伸手覆盖住她的手:“我何时怪过你,我只是舍不得你,想和你多呆一会儿而已。”


    “你干嘛!”阮葵惊得将手收回,“这儿可都是人,若是被人瞧见,我看你如何解释,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晓你就是整天嘴上说着礼义廉耻,实际最不要脸的人。”


    “我不怕。”元献笑着看她。


    她被看得心里毛毛的,快速将最后一点儿饼子吃完,拍拍手站起身,将挎包取下来给他:“好了,我吃完了,你去忙吧。”


    元献接过,趁她不注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却像什么事都未发生一般镇定自若:“荷生应当也来了,我就先走了。”


    她捂着脸,瞪他好几眼,想着这里人多,才没有张口骂他,先他一步出了屋子,朝荷生跑去。


    人已来得差不多了,有同窗瞧见元献站在廊下眺望,好奇看去:“那是?”


    元献与人打了个招呼,抬步往堂中走:“没谁,我新来的书童。”


    “哦~”同窗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压低声音,“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元献是书院里的佼佼者,又和永安伯爵府沾亲带故的,书院里一些出身不错的还挺想亲近他的,可他一股心思闷头在课业上,从不与他们出去消遣,久而久之,这些人便觉着与他不是同路人,只能敬而远之。


    今日瞧见那长相柔美的书童,只以为他平时的正经全是装出来的,大抵是畏惧伯爵府的人,心中顿感亲近不少。


    元献明了,只当做不知,任由他们误会,这种事即便是真的,他们这些人也不会往外传,毕竟谁在人外没有些阴私呢?反而能保护好了阮葵,让她能无忧无虑在这儿玩。


    阮葵这会儿已和荷生汇合,朝书院深处走去。


    时辰还早,正是早读的时候,学堂里的朗朗读书声交错传来,她几乎不敢大声说话。


    “我听说这后面连着片山,咱们去山上玩儿吧。”


    “倒是能去。山上有一部分修了道,本就是供人游玩的,但再往后就不能了,那边有猎物出没,十分危险,他们只有打猎的时候会去。”


    “行,我心里有数了,你只领我去能去的地方。”


    “那就行,就在前面。”


    这会儿已到了深秋,山上大多树叶都落了,铺在路上,一踩上去便是哗啦啦的响声。


    阮葵抬步往前走,眼睛盯着林子目不转睛,一会儿,低呼一声:“哎!前面有蘑菇诶!”


    荷生定睛一看:“真的,真是蘑菇。”


    “咱们摘了带回去吧。”阮葵兴致勃勃上前,撸了袖子将松柏底下的蘑菇全摘了,“我有点儿抱不下了,荷生你把你帽子脱了。”


    “啊?”


    “啊什么啊?我要不是怕被人发现,我就拿自己的帽子装了,快点儿。”


    荷生只好将帽子摘了,摸摸凉飕飕的脑袋。


    阮葵心满意足抱着一帽子的蘑菇,跳着往下走:“这儿还有些,咱们先把这些放下去,然后继续上来摘。”


    “放去哪儿啊?”


    “放去咱们的马车上啊,你是不是傻。”


    荷生咂咂嘴,引着她往马车停放处去:“好吧。”


    放完一波,又放一波,一上午就快过去了,她抱着最后一帽子,蹦蹦跳跳往山下走的时候,却被人拦住了。


    “我说我们山上的蘑菇都不见了呢?原来被你摘去了,说,你是谁家的书童。”来人是个二十左右的妇人,穿着粗布衣裳,头上带个巾。


    阮葵深吸一口气,给了荷生一个眼色,抬步就要跑,被人眼疾手快抓住了领子。


    “小贼,往哪儿跑?”


    “我、我不是贼。”她抿抿唇,理直气壮道,“这蘑菇又没写你的名字!”


    那人哼笑一声:“是没写我的名字,可这长在书院里,自然是书院里的东西,几个夫子都等着吃呢,你赶紧将东西交出来,不然我要去找你的主人了。”


    阮葵哭丧着脸,不肯松手。这可是她忙了一上午的成果啊。


    “您就还回去吧……”荷生小声劝。


    阮葵瘪了瘪嘴,恋恋不舍地将蘑菇全还了回去,连带着车里的那一堆。


    妇人没和她计较,抱着东西便走了,她却还盯着人家的背影。


    “算了。”荷生将帽子戴好,“您就当是锻炼了,也到吃饭的时辰了,快些回去吧,少爷找不到您该着急了。”


    她只好骂骂咧咧往山下走,刚巧,刚到勤学堂附近,学子们散学了,一个个从堂中出来。


    元献一眼瞧见她,抬步朝她走去:“怎的了?”


    “我辛辛苦苦摘了一上午的蘑菇被人抢走了!”她瘪着嘴告状。


    元献微愣:“什么蘑菇?”


    荷生解释:“山上的。”


    “那应当是书院的蘑菇,要用来做菜的。”元献恍然明了。


    阮葵却是锤了他一拳:“你还说你永远向着我,结果呢?你知晓我跑了多久吗?我把它们从山上搬去马车那儿,腿都要走断了!”


    他觉着有些好笑,又不敢笑,急忙抱着她哄:“什么样的蘑菇?一会儿吃饭若是瞧见了,你多吃一些。”


    “就是长在柏树下面的那种。”


    “下回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别难过了。”


    荷生见他们这般,早就悄声退下了,总归现下人都去吃饭了,也没谁往这儿来,不需他守着。


    “我跑了好久,腿都跑疼了。”


    “那下午就歇着吧,晚上回去我给你捏捏……”


    话音未落,阮藜不知从哪儿冲出来,一把抓住他的后领,怒声开骂:“你竟敢背着葵丫头在外面……诶?葵丫头,你怎么在这儿?”


    元献从他手中挣脱,往后退了两步,朝他作揖:“二哥。”


    他皱着眉:“你们俩这又是在做什么呢?”


    “二哥也知晓我母亲那个人,我担心葵妹妹一个人在家会受欺负,便让她装扮成这样来书院了。”


    “我说呢,早上就看你和一个书童模样的拉拉扯扯,还以为你学坏了。”阮藜脸色稍霁,“旁的我就不说了,那你们也不能在这里拉拉扯扯啊?要是被人瞧见了如何解释?”


    “二哥教训得是。”元献又是作揖。


    阮藜叉了叉腰:“行了,还没吃饭,都吃饭去。”


    元献朝阮葵看一眼:“走吧,去吃饭。”


    阮葵应了一声,垂头丧气往前。


    阮藜好奇一句:“她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元献笑着答,“早上在外面玩累了。”


    “你就这样放任她在这儿玩儿?”


    “二哥放心,有荷生陪着呢。”


    “什么放心!我是说,她一个成了亲的妇人,就该有些妇人的模样,你把她带来这里算是什么,若是被人知晓,你恐怕是会被退学的。”


    元献却是不太在意:“二哥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你啊你,我真是不知如何说你好了。”阮藜无奈甩了甩袖子。


    “二哥,到了。”元献略过,偏头看一眼阮葵,确认她没落下,抬步进了食堂。


    她跟在他身旁,一同去拿了饭菜,在桌边坐下。阮藜跟他们坐在一块儿,但总觉着自己可能是透明的。


    “你看,这是不是你摘的蘑菇。”元献将自己盘中的蘑菇夹去她盘里。


    她仔细辨认一眼,激动道:“是!就是!”


    “那给你吃吧。”元献笑着将蘑菇往她碗里夹。


    “这个鱼块也好吃。呆子,你在书院吃得还挺好的嘛。”


    “鱼块也给你。”


    ……


    阮藜有些牙酸,端着盘子碗走了:“你们慢慢吃,我看到个熟人。”


    阮葵才不在意他走了没有,自从在山上不慎撞见那一幕,阮葵心中就认定了,他就是个坏人。


    元献也不太在意,只是客套了两句慢走。


    吃罢饭,没有午休,稍坐一会儿,继续上课。下午放学本就早,中午再休息,一日里就没什么时间读书了。


    可阮葵这会儿正犯困呢,眼皮子都睁不开了。


    元献正襟危坐在案前,朝她悄声道:“困了就睡一会儿吧,夫子不会下来走动,周围的人也不会说什么,安心睡就是。”


    她点了点头,趴在案边睡着了。


    少爷们身边有书童伴读也是常有的事,一来可以做些整理书册、研墨、记录笔记的小事儿,二来也能供家中主人考校功课。


    夫子开始讲解了,旁人身旁的书童都在帮着研墨记录,只有元献这儿这个还在睡着,旁人看一眼,觉得他俩关系不正常,却也不会多嘴什么。


    阮葵则是一无所知,一觉睡到下午要下学时才醒,迷迷糊糊坐了起来。


    元献瞧见,用笔敲敲她的脑袋,给她写了张纸条:“要下学了,再等一会儿。”


    她清醒一些,也没回他的,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听着夫子讲课。


    下了学,上了车,她立即道:“我明儿中午一定不睡了,就是睡也不睡你身边了,不然醒了走都走不了,还得在那儿听着。”


    “中间休息过一回的,妹妹错过了。”


    “噢。”她扶了扶帽子坐好,往车窗外看去。


    元献挪过去,从身后抱住她,下颌放在她肩上:“妹妹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看看外面是什么样的。”她将他推开,“你起来起来,压得我肩酸。”


    元献抬了头,手却没松,仍旧抱着她。


    “对了,我才想起来要给藕香和长治办婚礼的,我都还没让人去置办东西呢。”


    “晚上回去再说,也是来得及的。”


    “也成。”她往后靠了靠,又道,“我明儿再去那山上看看,我就不信没有了,这回我摘完就跑,一定不给她发现的机会。”


    元献笑着看她:“秋天了,露重,地上滑,妹妹上山时当心一些,莫摔着了。”


    “我知晓,我又不傻。”


    翌日到了书院,她便叫上荷生一同往山上去,果不其然又发现了一丛。


    她摘了就往回跑,也不贪多了:“快走快走,这会儿不能让人发现了,等回去煮成鸡汤,我分你一碗。”


    他们俩哒哒哒便下了山,正要拐进停车方向的小路时,又被人拦住了。


    那妇人有些哭笑不得:“你们到底是哪家的书童?这样贪嘴?”


    “我们不是哪家的!”阮葵赶紧将手背去了身后。


    “罢了,今儿书院里要做蒸肉吃,你们要不要跟我去尝尝?”


    “你当我傻吗?你把我骗过去,就要让人逮我的!”阮葵转头就要跑。


    那人拉住了她的领子:“我说真的,我是书院后厨做饭的,我弟弟也在书院读书,平日里也常去我那儿添个菜什么的。”


    “真的?”她眨眨眼。


    “我骗你做什么?这书院里的人都认得我。走吧,我一个人也挺无聊的。”


    阮葵看荷生一眼,跟着人走了。


    第47章 第 47 章 我喜欢你,我爱你


    往前, 果然到了厨房,那女子没有骗他们,还舀了两碗甜汤给他们:“喏, 这些汤少一碗两碗也没什么,喝吧。”


    阮葵往杌子上一坐, 捧着碗喝了一大口, 感慨一声:“真好喝啊。”


    女子心疼看她一眼:“你家主人不给你饭吃吗?”


    荷生默默垂了眼。什么不给饭吃,明明是馋的。


    “可怜的, 别看他们那些大户人家里的,一个个穿的人模狗样的, 背地里龌龊事儿不少。小兄弟, 你受委屈了。”


    阮葵眨眨眼,没听明白。


    “我叫秋娘, 你们看着比我小许多,不如就叫我姐姐吧, 往后你常来我这儿玩儿,我给你做好吃的。”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 但阮葵欣然点了头:“好, 谢谢姐姐。”


    “嘴真甜,这是我自己晒的柿饼,你们尝尝。”秋娘拿了个簸箕来, 拿出吃的分给他们。


    荷生尚且都盯着柿饼研究一眼,担心里面下没下毒, 阮葵却是想也不想,直接往嘴里塞。


    “您少吃点儿吧,一会儿要吃不下午饭了。”荷生趁人转身,小声在阮葵耳旁道。


    “行行, 我知晓了,我不吃了。”阮葵摆摆手,抬步进了厨房里。


    秋娘已经开始烧灶了,阮葵觉得好玩儿,凑过看一眼,道:“姐姐,我帮你烧吧。”


    “诶,行。”秋娘也是个豪爽的。


    阮葵朝荷生招招手,乐呵呵坐在灶洞前,拿着火钳夹着柴火玩儿。


    荷生满是一言难尽:“这灰挺大的,要么我们去别处玩吧。”


    “下午再去别的地方玩儿,她做的东西挺好吃的,我们一会儿弄点儿走。”


    “您要是真想吃,让家里丫鬟做就是。”


    “那不一样。”她就是觉得好玩儿,况且她辛辛苦苦摘的蘑菇丢了,她得找补回来。


    她玩儿一会儿,灶台上的火烧好了,用不着她了,她也有点儿累了,又去外面坐着。


    这里环境不错,门前就有一条小溪,溪边还挖了糖,用来养鱼。


    她又跑去溪边挖泥巴玩儿,荷生催了好几遍,她才洗了手说要走。


    秋娘立即又拿了些自己做的零嘴出来让她拿,她狠狠抓了一大把,自以为占了便宜,可不知晓自己手小,其实也没抓多少。


    这会儿学堂里早下课了,元献等了好一会儿,才瞧见她的身影,大步走过去,低声训斥:“你跑去哪儿了?快叫我担心坏了。”


    “没去哪儿,就是后面厨房那儿,看,我还拿回来好多吃的。”她拿了根地瓜干塞他口中,满脸期待,“甜不甜?”


    元献一下没了脾气:“甜。但你也不要乱跑,到了时辰就回来,我找不见你会担心。”


    “我没乱跑,就在书院里面。”她有点儿不高兴了。


    元献悄声叹息,道:“算了,去吃饭吧。”


    吃罢饭,元献见她还是闷闷不乐,只能低了头:“怪我,本就是让你来这儿玩儿的,你只要没出书院就不算乱跑。往后你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但在吃饭的时辰要按时回来,好不好?”


    “好,我知晓了。”她抿了抿唇。


    元献见左右无人,扶住她的后颈,低头含了含她的唇。


    她一惊,结结巴巴道:“你干、干嘛!”


    元献弯起唇:“不做什么,困不困?睡一会儿吧,到了课间休息的时候我会喊醒你。”


    “哦。”她抬手擦了擦嘴,趴在书案上睡了。


    元献看着她,终于是心满意足。


    他叫她来书院,无论如何,都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他又怕她在家和母亲闹起来,不愿意理他了,又想时时刻刻都能见到她,就如同现在一样。


    课间,他如约将人叫醒了,人一溜烟儿走远,手边又空空荡荡了,但晚上放学时又回来了,他仍旧能抱着她,即便是总被嫌弃抱得紧了。


    府中那边帮藕香长治置办东西的拆事儿一件件办妥,他们挑了个好日子,下学后在前面门房里给他们主持婚礼。


    屋里点着红蜡烛,贴着红窗花,铺着红被子,一片红光。


    阮葵正了正神色,做出一派端庄模样,听着荷生唱和,看着藕香和长治拜堂。藕香清秀,长治长得也不差,倒是挺登对的。


    拜完,元献启唇道:“今日你们有缘结为夫妻,往后要同舟共济相互扶持白头到老,不要辜负上苍给你们的这一段姻缘,也不要辜负你们自己。”


    阮葵连连附和:“对、对,你们往后一定要好好过日子,我是最不喜欢算计来算计去的,要么成了亲就好好过,要么就莫再一起,外面的事儿已经够复杂了,回到家里还要这样累,那算是什么家?”


    元献透过红光瞥她一眼,没有说话。


    “反正,你们以后有什么事儿就好好商量,不要吵架,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尽管说……你笑什么?”


    藕香垂了垂眼:“您说得是,有什么事儿就好好商量,莫吵架。”


    阮葵抿了抿唇:“对呀,好了,你们快起来吧。”


    藕香和长治磕了头,笑着起身。


    “给你们放几日假,这两天让玉匣盯着府里的事儿就行,你们好好休息几日,也可以出去转转什么的。”


    “多谢少夫人。”


    “好了好了。”阮葵摆摆手,“你们歇着吧,我们先走了,不用送了。”


    元献提上灯笼,在前面照明,阮葵后一步出了门。


    晚上月色不错,风也不算大,元献缓缓前行,随口问一句:“你这几日都在书院的后厨那儿做什么呢?”


    “也没做什么,就跟着去山上摘摘蘑菇野菜,塘里养养鱼什么的。那儿的那个姐姐会做很多吃的,比原先府里的厨子还要厉害些,去她那儿能蹭许多吃的。”


    元献应一声,隔日多交了些饭钱上去。


    他听人说起过,现在在书院后厨做饭的似乎是哪个学生的姐姐,因为家里贫困,快要上不起学了,书院里的夫子们一合计,将这个活儿派给了她姐姐,以免学杂束脩费。


    他们交的伙食费是单独给到这个厨子姐姐手里的,由厨子姐姐支配记账,若是有多的,便会拿出来给他们加餐。


    元献想也不是什么大事,阮葵也吃不了多少东西,添一些银钱就算补上了,若是特意去说,两人心里难免会有了隔阂,这才不好,他也就未再多管了。


    天再冷一些,厨房里烧了柴火烤,火下埋着栗子、山药之类的,一会儿功夫就熟了,又软又香又绵密,外面的冷风一吹,咬上一口,从嗓子眼儿一路暖到心口里。


    “姐!”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跑了进来。


    “诶!”秋娘应一声,路过阮葵和荷生时,解释一句,“这就是我弟弟,宋勤。这两个是我跟你说过的,我在后山遇到的两个小兄弟。”


    宋勤笑着跨进门:“小兄弟?我瞧着倒像个小姑娘。”


    阮葵一下瞪大了眼,脸上还沾着山药的皮儿。


    秋娘笑着敲宋勤一下,轻声骂:“不许浑说。你现在来是做什么?是不是要笔墨纸砚的钱了。”


    “正是,前面说要买新课本,我想着不如多买些纸来,借了别人的来一抄也是一样的。”


    “行!姐给你拿去。”秋娘也不避讳,直接从碗柜里面拿出一个旧陶罐子,往里抓了把钱递给他,“你明儿自个儿去买?”


    “我请了同窗帮带。”


    “那就好,这几日风大,没事儿少往外跑,免得吹风受了寒。”


    “知道了,我先走了!”


    “诶,烧的栗子吃不吃?”


    少年已跑远了:“不吃不吃,这会儿就要上课了,再不走要迟到了。”


    秋娘往围腰上擦擦手,无奈一句:“这孩子……”


    阮葵和荷生默默收回目光,继续啃板栗。


    “你们俩可不许跑了,就在这儿陪我,一会儿到了时辰再走。”秋娘回到灶前继续忙活,“变天了,不要乱跑,当心吹了风着凉。”


    “噢。”阮葵连连点头。


    荷生则是在一边低声劝着:“少吃些,一会儿吃不下饭了少爷要说的。”


    秋娘笑着道:“你们家少爷到底是哪个?好像不怎么管你们似的,我看旁人的书童都是得跟在少爷身旁伺候的。”


    “我们少爷可厉害了,是去岁院试的案首呢。”荷生直起腰背,一脸骄傲。


    “哦,是不是入赘了伯爵府的那个?”


    “什么入赘,我们少爷才没入赘呢!”荷生反驳。


    “我原也没什么文化,因着弟弟在书院中读书,偶尔听了几句,说了什么错的,你们莫见怪。”


    荷生抿抿唇,有些不高兴:“您还听着什么了?”


    “也没什么旁的。”秋娘笑着答,“那孩子跟我弟弟差不多大的,又是一样的出身不好,去能依附了伯爵府,旁人私下里肯定会议论些什么。无非便是他谄媚、会奉承。”


    阮葵听了半晌,手里举着的山药都要凉了,嘀咕一句:“他才不谄媚呢。”


    “你们是他的书童,自然知晓的比我多一些,其实我也觉着没必要这样说人家,不论如何,能让伯爵府看上,就是他的本事。”


    “才不是那些,他才不会什么奉承的话,是他夙兴夜寐,考学成绩不错,伯爵府的人才喜欢他的。”


    秋娘边切着菜边应和:“是这个理,那些大家族里的人一个比一个精明,若是谄媚几句就能求得下嫁掌上明珠了,那求亲的人不知要排多长的队了,打铁还须自身硬才是。”


    阮葵随意应和几句,脑子里翻出从前的事,她的确从未见元献在谁跟前奉承过,最多是见他与谁都能寒暄一句、谁都要念他一句好罢了。


    “而且,他好像还挺招人喜欢的,你要是认识他就知晓了。”阮葵稀里糊涂说了句,出了门都没反应过来自个儿说了什么。


    荷生咧着嘴朝她挑挑眉:“少夫人。”


    她瞅他一眼:“你那是什么神情?给我收回去。”


    “嘿嘿。”荷生收敛一些,“小的就是在想,少爷若是知晓少夫人在外人跟前这样维护他,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不许告诉他!否则我把你嘴粘起来,让你说不了话了!”阮葵插着腰,指着他警告。


    荷生连连应是:“不敢不敢,没少夫人的吩咐,小的哪儿敢乱传话?少夫人就放心吧。”


    阮葵轻哼一声,继续往前走:“行了,我瞧见他了,你也去吃饭吧,我自个儿去寻他。”


    元献也早瞧见他们了,站在松树下等着,腰杆直得都让人有些分不清他和松树哪个更挺拔了。


    阮葵朝他走来,还没到跟前,脚尖便一转,又往食堂去:“走吧,吃饭去。”


    “你今儿去做什么了?”他跟在后面,摘去她儒巾上的木屑灰,“头上落了这些。”


    阮葵瞧一眼:“噢,我今儿烤了火,还吃了烧栗子和山药。”


    元献笑着叹了口气:“那不是又吃不下饭了?”


    “你少管我,我心里有数的。”


    元献只是笑笑:“明日休沐,出去玩儿吗?”


    阮葵这才又回眸看他:“去哪儿玩儿?”


    “有个叫雅园的地方,只有读书人能进,里面有片湖,可以游船,也有歌舞。上回你不是想坐花船吗?那里船比花船清静许多。若是明日日头不错,我们不如去转转?再过几日天冷了,就不便出门了。”


    阮葵点点头:“行,那明日就去吧。”


    第二日,天不错,一早日头就出来了,收拾收拾出了门,泛舟游湖。


    舟上摆放了烤炉,炉上有黄酒、花生、核桃之类的,被火烤得散发出醉人香气。舟下有鱼、有飞鸟,可以喂鱼、可以赏鹤。


    湖边便是园子,有唱戏声传来,游客有的席地而坐,有的漫步寻歌声,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作起诗来。


    草地上坐着的一群人朝湖中小舟眺望,眯着眼道:“那是不是元献?不如叫他一起来玩吧,他作诗可是一绝。”


    “叫他做什么?没瞧见他身旁还有个女子吗?”


    “咦?那莫不就是伯爵府家的小姐?”


    几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应当是了,想来他不过是商户出身,比你我都还稍逊一等,不想一朝傍上伯爵府,如今看着倒是与你我不同了。”


    “也不能这样说。”有人反驳,“元兄的确聪慧过人,这般年纪中了秀才就罢了,还是案首,往后前途不可限量,也不怪伯爵府能相中他。”


    “非也非也。他四五岁就启蒙了,伯爵府又给他请了顶好的夫子,若是你我能有这般资源,未必不能考出这样的成绩,也只是我们命苦罢了。”


    “唉,也是此理,可人各有命,艳羡也是无用。”


    “诶诶,你们见过那伯爵府家的小姐没?我倒是瞥见过一眼,模样有些记不清了,但尤其记得,那小姐生得极其白,皮肤极其细嫩,说是剥了壳的鸡蛋也使得……”


    “快莫说了、莫说了,想着他能得伯爵府赏识就罢了,还得了个这样标致的人,我等听着心中更是不好受了。”


    “藜二爷便长得不差,他的亲堂妹能差到哪儿去呢?也不知他家还有没有待嫁的妹妹,若是能有伯爵府相助,以后即便是中不了举,也能蒙惠弄个官儿做做啊,伯爵府总不会不帮自己的亲女婿吧?”


    “那万一能考上呢?岂不是亏了?京城中的大户人家多了去了,倒比远在徐州的伯爵府强上许多……”


    宋勤默默听着,并未插话,他举起茶杯,又朝远处舟上望了望。


    阮葵不敢吃酒,怕自己又像上回一样吃醉了,一滴都未沾,倒是元献吃了两口,随她上了岸,往山间小道走去。


    此处算不得太高,但能俯瞰整个雅园,瞧见园中的景象。


    “好多人在戏台子下面,听戏真的这样有意思吗?”阮葵忍不住找元献说话。


    “或许吧。”他其实也不太会吃酒,尤其是热过的黄酒,没什么酒味,吃的时候不觉得多,吃完便容易醉。


    阮葵没得到他的答案,扭头看他,才发觉他脸已有些发红,惊讶道:“你醉了?”


    他皱了皱眉,在山顶的小亭中坐下:“没,只是有些晕,坐一会儿吹吹风就好了。”


    阮葵弯腰戳戳他滚烫的脸颊,笑着道:“你就是醉了,你还不承认,你上回还说我不能吃酒。”


    “嗯。”他闭着眼笑,“我不知晓这酒这样醉人,不慎喝多了。不过,也是因为开心。”


    “开心什么?”阮葵眼珠子转了转,想趁机套他的话,“呆子,你告诉我,你在你娘跟前维护我,是不是装出来的?想骗取我的信任?”


    他睁开眼,眼中清澈不似有醉意:“为何这样问?”


    阮葵心虚,赶紧直起身:“没什么。”


    元献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拽,将她按在腿上,轻轻抱着她:“我没有这样想过。”


    “你干嘛!”阮葵推了几下,没能将他推开,赶紧往四周看看,小声警告,“这可是外面,要是被人看见了,你名声可就不保了!”


    他下颌放在她的肩上,已闭了眼,弯着唇道:“不用担心,荷生在下面守着,没谁会看见,我是有些醉了,想缓一缓,妹妹让我靠一会儿吧。”


    “你……”阮葵抿了抿唇,“那赶快噢,一会儿真被人看到了。”


    “嗯。”他应了一句,很快没声儿了。


    阮葵眨眨眼,又想套他的话:“你们娘儿俩是不是在打我嫁妆的主意呢?”


    “若我真想打你嫁妆的主意,现下便该让你怀上孩子,让你多吃一些好难产而死,比你说的笨法子容易多了。”


    阮葵一惊,元献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直起身捧着她的脸亲了亲。


    “我答应过你的,不让你生孩子的,我记得。”


    “你、你……”阮葵没说出话来,但已不敢看他了。她突然觉着,元献一点儿都不呆,还很坏。


    元献在她嘴角亲了亲:“妹妹想说什么?”


    她别开脸:“没想说什么,就是觉得你和我认识的元献不一样。”


    “可我真的没有想害你。”元献又抱住她,用脸颊在她脸上蹭蹭,“我只是想说,若是有人存心想害另一个人,有的是法子。”


    “噢。”她推开他的脸,“我想钓鱼,你松开我。”


    “妹妹。”元献脸又凑回来,“方才不是问我开心什么吗?我很开心我终于和妹妹成亲了,开心得每晚几乎都睡不着,我不知该和谁说,可我真的喜欢妹妹很久了,能和妹妹成亲,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心愿。”


    阮葵被他脸上的热情蒸得脸也烫起来,便要起身走:“你吃醉酒了,赶紧回去,不要在外面丢人。”


    他紧紧抱着,没让她离开自己腿半步:“我是有些醉了,可我的话是真心的,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一辈子都跟你在一起,阮葵。”


    阮葵羞得赶紧推开他,提着裙子闷头往山下跑。


    山顶风大,他早清醒了,不徐不疾跟在后面:“不是说要去钓鱼吗?”


    “不钓了,我想起家里还有些事,我要回去了。”阮葵埋头一路匆匆往下,似乎经过了什么人,她也没仔细看。


    荷生看她背影一眼,又抬头去看元献:“少爷,宋公子寻。”


    宋勤遥遥朝元献拱手:“方才远处一见便觉着是元学长,故而过来看看,邀学长一起去作诗,今日天好,许多书院里的同窗都在此游玩。”


    元献走下台阶,站在理他不远的地方,回礼:“多谢学弟相邀,只是我今日并非独自前来,还带了家眷,不方便与诸位同游,祝几位今日灵感迸发,得出佳句。”


    “如此,那我便不打搅学长了,学长先行。”


    元献微微颔首,越过他,往山下追去。


    阮葵并未跑远,就在山脚下的湖边,买了一袋鱼食,往水里散。


    “我酒醒了,若是想逛,可以再逛逛。”元献走过去,停在她身边。


    “方才和你说话的那个人我见过的,是秋娘的弟弟,他应该没认出我吧?”


    “放心吧,他没瞧见你。”瞧见了也无碍,旁人未必不会和他作对,但定不会和伯爵府作对,这般损人不利己的事,说出去做什么?元献并不担忧。


    阮葵点点头:“行,那喂完鱼我们就回去吧。”


    “不再逛一会儿啦?”


    “要到用午膳的时辰了,藕香说前面街上新开了个馆子,我想去尝尝。”


    第48章 第 48 章 你也是案首吗?


    “天越来越冷了, 过几日妹妹不如就在学堂里待着?免得着了凉。”


    “再说再说,或者我不去了,在家待着也行, 我早上有些起不来。”


    元献点点头,往她碗里添菜:“这样也好, 我就是怕母亲又来为难你。”


    “那我回娘家待几日算了。”


    元献手一顿:“这样不好, 姨母姨父也不会同意的,你再去书院待几日, 很快就要休假了,到时我在家里陪你就没事了, ”


    “那要不我早上直接坐车去厨房那边, 秋娘姐姐的厨房里有小床,我能在那儿睡觉, 可暖和了。”


    “也好。”只要别再说什么回娘家就好,“那得穿厚一些, 斗篷也得裹着。”


    阮葵敷衍应了几句:“好了好了,我知晓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不用你操心这么多。”


    元献闭了嘴,可在他心里她永远都是小妹妹。


    书院后厨做饭的只有秋娘一个,倒不会忙不过来, 只是每日都是一个人待着,多少会有些无聊, 阮葵和荷生去,也不需要他们帮忙,说说话聊聊天就挺好。


    天不亮秋娘就起来忙了,阮葵到时, 她已忙了有一会儿了。


    “今儿来这样早?不用去给你们少爷搬书吗?”


    “不用管他不用管他,让他自己搬去,我起得太早了,这会儿好困。”阮葵自顾自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闭,一会儿就睡着了。


    秋娘笑着摇摇头:“怎的这样困?”


    “您需要我做什么吗?”荷生挽挽袖子,“刚好我也闲得没事做。”


    “我这儿也没什么需要做的,我一个人都忙活习惯了,你瞧,菜都备好了,只等着摘的。”


    “我们少爷说了,我们俩在这儿麻烦您了,让我们多留心,给您帮帮忙。”


    秋娘笑着摇摇头:“那你帮我摘摘菠菜去吧。”


    “好嘞。”荷生立即坐拿着杌子坐去了木盆前,拿着菜叶子清洗。


    晌午,微微日光从窗子照进来,阮葵醒了。


    “好香啊。”她坐起身,将睡掉了的儒巾戴好。


    秋娘回头看她一眼,笑着道:“前些日子我弟弟说你是小姑娘,我还以为他认错了,原来真是个小姑娘。”


    她瞪大了眼,睫毛闪了闪。


    “你一个小姑娘扮成书童来这儿做什么?你不会就是元案首的那个伯爵府的妻子吧?”


    “不是不是。”她连连摆手。


    秋娘回头继续切菜,应和道:“那倒也是,我瞧她们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里会天天跑出来玩儿?你不会是他在外面相好的吧?平日里不能见,就带到这里来。”


    阮葵赶紧又摆手:“没有没有!”


    “那你是他妹妹?”秋娘将切好的菜扔去锅里,又拿了菜来切,“算了,我也不多问了,反正你要知晓,那高门大户里的女人可都不是好惹的,他又仰仗伯爵府,你可千万别和他那个正室对上,我听人家说,那些人私下里找个理由把男人的小妾外室弄死都是有可能的。”


    “啊?”阮葵都没怎么听过这样的事,双手支着脑袋,好奇问,“姐姐,你知道的真多,那你有没有听过正妻被欺负死的?”


    “自然也有,人多了,自然什么样的事都会有。”


    阮葵深吸一口气:“那有没有那种书生娶了小姐,后来当了大官,把小姐悄悄弄死的。”


    “你们少爷不会是想对对付伯爵府的小姐吧?”秋娘惊讶回眸。


    “没有没有,这都是没有的事儿!”荷生赶紧道,“我们少爷和少夫人青梅竹马,少爷打小就喜欢少夫人了,到了年龄成亲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并不是外人说的那般,姐姐您千万别误会了。”


    秋娘擦了手上的水,走到阮葵跟前,敲了敲她的脑袋,一脸严肃道:“你都听见了?人家是青梅竹马,你可不要再想那没有影的事儿了。你说你,长得这样水灵,找一户好人家也不难的,做什么要自甘下贱去做妾呢?”


    她有口难言,她没想做妾啊,她也没自甘下贱啊……


    “你听姐一句劝,你还年轻,还有大好的日子,千万不要和他们有权有势的杠上,你现在还没有孩子,还能回头。若是有了孩子,那伯爵府里的小姐要是看你不顺眼,直接去母留子,你这辈子可就没了……”


    阮葵听她念叨了一下午,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她就是死也不要当妾,可她也不是小妾啊?


    “原来我在外面名声这样差的吗?”


    “也不能这样说,秋娘姐姐可能就是听了别人家里的事儿,就觉着伯爵府也是一样的,您别往心里去。”


    “噢……”阮葵抿了抿唇,嘀咕一句,“看来她说的也不能尽信。”


    她还以为能得出点儿什么经验呢……不过也影响不了她多久,今儿是今年在书院的最后一日,她在回家的车上已经很兴奋了。


    “太好了!明天不用去书院了!”


    元献笑着摸摸她的脑袋:“这样不喜欢去书院吗?还以为你挺喜欢去厨房玩儿的。”


    “是挺喜欢的,但是冬天太冷了,不好出门。秋娘姐姐说等明年开春了,可以带我继续去山上捡蘑菇、挖野菜,春天还有竹笋、野果子什么的。”她说着说着,自己激动起来了,“对了!她说让我过年去她家玩儿!我想去!”


    “年后表姐和二哥要成亲,我们得去帮忙的。”


    “噢,成亲也就忙那几日的吧?”


    “嗯,不过今年是我们成亲在一块儿的第一年,说不定要有很多地方去拜访。”


    阮葵点了点头:“行吧,那我年前去,她说年前去也行的。”


    “我跟你一块儿去。”


    “不行!”她一口拒绝,“她不知晓我的真实身份,我没告诉她。她好像很不喜欢我们这些人,我怕告诉了她,她就不和我玩儿了。”


    元献搂住她的肩:“好,我送你过去,就在车里待着,你自己去玩儿就行,不然你一个人去外面村子里,我真不放心。”


    “那行。”她双手一伸,从侧面抱住他的腰身,歪着头在他胸膛上蹭蹭,“累了。”


    元献轻抚着她的后脑:“今儿做什么了?这样累?”


    “也没什么,就是帮秋娘姐姐搬了些东西到板车上。板车可好玩了,我还坐在板车上让荷生推了,我也还推荷生了。”


    元献:……


    “你当心伤着胳膊。”


    “不会,一点儿不重。”


    第二天起床,她刚拧了个手巾,疑惑捏着自己的手臂:“我手怎么酸疼酸疼的?”


    元献看她一眼,默默上前给她揉了揉。


    “不会是昨天推车推的吧?”她自个儿嘀咕一句。


    “你说呢。”元献忍不住低笑,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歇两日就好了。”


    她又抱住他,靠在他胸膛上蹭蹭:“元献,你是不是长大了,胸脯没那样硬了,软软的,还挺舒服的。”


    “什么长大了?”


    阮葵仰头看着他,踮着脚用自己的胸膛撞撞他的:“就是这样长大啊。”


    他嘴角翘起:“傻,你还不知晓只有女子会长,男子不会长?”


    “我知晓,你才傻!我就是觉得你的也变大了很多,只是没有我的大。”阮葵骄傲地挺挺腰杆,“秋娘姐姐说这样好看。”


    “嗯,好看。”元献声音骤然暗哑,弯背在她脖颈上亲了亲,悄声道,“我倒是没发觉它变大了,给我看看。”


    她扒开自己的领子,露出小衣,在他跟前转了一圈:“我是不是很妖娆妩媚。”


    “嗯。”但元献想看的不是这个,他伸手一捞,扣住她的腰,将她的小衣往上一推,低下脖颈,一口含住。


    阮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来得及推他,现在已经推不掉了,只能哼哼唧唧:“你干嘛呀!你快松开我!”


    许久,他笑着抬起头,又在她嘴唇上碰了碰:“很漂亮。”


    阮葵瞅他一眼,瘪着嘴,赶紧将衣裳整理,还顺手将外衣都穿上了,嘀咕一句:“漂亮你就要吃?”


    元献从身后抱住她,只当是听不见:“祖母叫我们过几日去玩儿呢,这两天你好好休息休息,这些日子你跟我去书院辛苦了。”


    “噢。”她挣了挣,“你松开我,我吃饭去了,吃完去烧陶人。秋娘说我泥人捏得好看,我烧两个出来改明儿带了送给她。”


    “好,我和你一起去,你等等我。”


    “哼,我才不等你呢,我去吃饭了,你继续磨叽吧。”阮葵摇着脑袋毫不留情出了门,去了起居室。


    元献笑着摇了摇头,不紧不慢收拾好跟出去。


    吃完饭,便去过厅耳房那边烧泥人,也不需他们俩盯着,有丫鬟帮忙看着,他们就坐在窗边的椅上,一个看书,一个雕刻泥人。


    现下窑挪去了屋里,丫鬟们在这儿守着也不冷,晚上还能屋里休息,时不时起来加点儿火就行,屋里还暖和,一时竟成了抢手的活儿,阮葵放心许多,不亲自盯着也放心了。


    从伯爵府回来,已是二十六七,阮葵毫不客气地坐上马车往郊外临近的村子去。


    马车停在一个大槐树低下,往前便是宋家的瓦房篱笆小院。


    “我走啦。”阮葵跳下车。


    荷生回眸看一眼车里的人,指了指前面,小心翼翼道:“小的也走了?”


    元献叹了口气,拿起书册,摆了摆手:“去吧。”


    荷生嘿嘿一笑,拎着东西也跑了出去。


    阮葵已到了篱笆院门前,先前秋娘将地址画在了纸上,她跟着地图来的,但往里一瞧,没看见人,不确定是不是找对了地方,只伸着脑袋往里张望。


    秋娘端着簸箕从堂屋里出来,乍然抬眼,赶紧放了簸箕,惊喜朝他们走来:“你们在外面看什么呢,快进来啊。”


    “我还以为我走错了。”阮葵提着东西走进去,跟着进了堂屋里,手下的东西放下了,眼珠子还在乱转,盯着周围看。


    “我平时不在这儿坐,这边儿冷。你们把东西放下,我们去厨房外面的隔间,我刚好做了豆腐丸子,这会儿还热着呢,快来吃。”秋娘笑着引他们又往厨房走,给他们找板凳坐,“你们来的正好,我弟弟刚买菜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就在这儿吃午饭,吃完午饭玩一会儿再回去。”


    “好啊!”阮葵一口应下。


    荷生用手挡着脸,疯狂给她使眼色。


    她没看明白,还有些不耐烦,瞅了他一眼。


    “来,吃点儿果子零嘴。”一会儿功夫秋娘又拿了好些东西来给他们,“你们坐一会儿啊,我正在晒萝卜干,我弄好了就来陪你们说话。”


    “好!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们。”阮葵应和一声,看人出了门,又低声问荷生,“你方才挤眉弄眼做什么呢?”


    “我们在这儿吃饭,那少爷怎么办?”


    阮葵恍然大悟:“噢,对啊,元献怎么办啊?”


    荷生有些无奈。


    “那怎么办?我们都答应了,要不你去跟他说一声,让他先回去吧,我们玩完了自己回去就行。”


    “少爷怎么可能放您一个人在这儿,自己回去?”荷生嘟囔一句。


    阮葵咂了咂嘴:“这样吧,我们吃完饭就不留了,带点儿吃的给他,这么一会儿也饿不坏他。”


    荷生瞅她一眼,有些不满:“您这也太没心没肺了一些,少爷那样喜欢您,您平时一点儿不考虑他……”


    “我……”她有些理不直气不壮,眼睫猛闪,“我如何不考虑他啦?我不是说了吗?一会儿不在这儿玩儿了,给他带些吃的,那还要如何嘛?”


    荷生抬眸看一眼门外:“秋娘姐姐来了,不说了。”


    阮葵垂下脑袋:“噢,不说就不说嘛。”


    秋娘擦了手刚要进门,外面突然有人喊,她又笑着道:“是我弟弟回来了,我去接一把。”


    阮葵和荷生也跟着出门,正好和宋勤对上。


    “他们刚来,你去陪他们说话去,我去做饭。”秋娘笑着接过宋勤手中的肉菜,提进厨房里。


    宋勤朝他们拱了拱手,抬步走来。


    因着读书的缘故,宋勤不常与姐姐见面,但也听姐姐提起过这两日,自姐姐被夫家休弃以来,外面尽是难听的话,从前与姐姐友好的邻居都不怎么往来了,有这样两个人能陪着姐姐,无论他们是什么人,他都还挺开心的。


    “进屋坐吧,外面还挺冷的。”他招呼一声,阮葵和荷生退回厨房隔间里。


    许是见得人多了,阮葵从小待人接物不算是仔细贴心,却也是落落大方,除了家里的父亲外,她没怕过谁,将跟前装果子的盘子推了推,倒反客为主了:“你吃。”


    “你们怎么来的?”宋勤随意寻了个话聊。


    阮葵却为难住了:“坐车来的,我们平日里有月钱的。”


    “原来是这样,辛苦你们过来看望我姐姐。”


    “不辛苦不辛苦,刚好在家也没什么事做,出来走走也挺好的。”


    “是。”宋勤打量一眼她浑身上下的装扮,总觉得她不像是姐姐说的下人或小妾那样简单,“你们出来,主人家不管的吗?”


    她摆摆手:“不管,这会儿过年都忙着呢。”


    宋勤点点头:“这样还挺好的,我看有的人家是不许随意外出的。”


    “我们也不是能随意外出,也就这两日。”阮葵自顾自拿了零嘴吃,“反正都一样的。”


    “你们除夕的时候还有空吗?不如来我们这里吃团圆饭吧。”


    “啊?那不行。”


    秋娘出来拎热水,道一声:“他们在人家府上过活呢,哪儿是这样容易就出来的?不过,不是我说,荷生还好一些,你是真要为自个儿考虑考虑了,你年龄也大了,长得也标致,再留在高门大户中保不齐要受欺负。”


    阮葵眨眨眼,凑到荷生耳边低声问:“受欺负的意思是不是就是要被老爷少爷什么的收作通房?”


    这样大的声音,对面都能听到了,还说什么悄悄话呢?荷生尴尬看宋勤一眼,点点头:“差不多。”


    宋勤忍不住扬起唇:“我姐姐是希望你还是能找一个好人家,总比在大宅院里任人采撷得强。像荷生这样的还能混个管事当当,可你一个女子,若是长得差些就罢了,或许还能受到夫人们的信任,让你也做个管事,可你又生得好看,夫人们肯定看你不惯,私下里要磋磨你的。”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秋娘又回来放壶,“若总不得不要嫁人,当正室总比当妾好。你看看我弟弟如何?去岁也刚考了秀才,长得不说英俊,也算周正。”


    “姐!你别胡说!”宋勤赶紧打断。


    阮葵也赶紧找个果子堵住自个儿的嘴,她想拒绝了,可她又不想说自己是元献的小妾,好好儿的正室出来装什么小妾。


    “你莫往心里去,我因读书,这会儿还未成亲,我姐姐有些着急,她不是故意冒犯你的。”宋勤解释。


    秋娘也笑着道:“对对,我不是那个意思,也没说要如何如何,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又刚巧认识,考虑考虑,若是不成,当朋友也是好的,你也别觉着我非要拉你嫁人。”


    “我、我……”阮葵支吾一会儿,道,“我还不太想成亲。”


    秋娘都跨进厨房的门槛了,又停下:“你怎的与我这个弟弟一样,不想成亲不想成亲,都这个年岁了,不想成亲想做什么?”


    “好了,姐,你快去煮饭吧,一会儿要赶不上吃午饭了。”


    “你也别嫌我啰嗦,我这就煮饭去。”


    宋勤再看向阮葵他们时,已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们也看到了,我家里不算富裕,我读书又要花钱,哪里敢成亲?我姐姐她就是太着急了,你们千万莫往心里去。”


    “没事儿没事儿。”阮葵摆摆手,“我娘她有时候说得话还更过分呢。”


    宋勤愣了一下。他原以为她母亲早不在了,如今又听她提起,只以为是什么得宠的家生奴才生下的,心中疑虑消了不少。那便对了,高门大户里得宠些的丫鬟比寻常百姓过得好些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元献……”阮葵一顿,改了口,“但原先有人跟我说过,她们呢,或许没有恶意,只是她们再用她们的方式保护我们。”


    “是,你说得有理。”宋勤应和。


    阮葵吃完手里的果子,摆了摆手上的碎屑,起了身:“我想出去看看。”


    宋勤微愣:“出去看什么?”


    “就是好奇想看看。”她抬步往外走,“你不用跟着,我和荷生去就行了。”


    “那如何能行?”宋勤跟了出去,“我家虽是不大,可你们过来玩,我应当来陪你们的。”


    阮葵这儿瞄瞄,那儿看看,对什么都新鲜得不得了:“诶?这是养鸡的吗?怎么没有?”


    “原先是有的,去岁我姐姐去了书院做饭,一来一回太远,我们就不在这边儿住了,这些家禽没人照看,索性就不养了。”


    “噢,我想起来了。秋娘姐姐说你去岁考了秀才,你也是案首吗?”


    宋勤一怔,忽而想起她是元家的:“并非所有人都能如同元兄长那般,我只是考中了秀才而已,成绩不如元学长。”


    她心里不太在意,嘴上却体面一句:“噢,你这样年轻能考上秀才就很好了。”


    “小桂姑娘谬赞了。”


    “明岁是不是就要考举人了?你觉着你能考得上吗?”


    “我也说不好,只能是尽力而为了。”


    “那我们少爷呢?你觉着我们少爷能考上吗?”


    宋勤眉头微皱:“元学长不必多说,定是能考上,不过是考得好考得差的问题。不过,你是不是心仪元学长?”


    阮葵瞪大了眼:“我没有啊。”


    宋勤并未瞧出异常,又道:“有些话不该我说,可你们和我姐姐玩得好,我也真心把你们当朋友。元学长他和他夫人感情应该挺好的,就算是不好,你最好也不要趟这趟浑水,伯爵府的人不是吃素的,你要是惹到了他们,以后不会有好下场的。”


    “噢。”阮葵神色自若,“我知晓了,多谢你提醒。”


    宋勤点点头:“你们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和我姐姐就好,我们虽然出身低微,或许帮不上什么大忙,但能做的一定会尽力做的。”


    “好,谢谢你。”


    “饭好了!来吃饭,吃完饭再聊!”


    秋娘在厨房里喊了,几人又往厨房里去。


    吃完饭,荷生又给阮葵使使眼色,这回阮葵反应过来了,朝他眨眼示意,与秋娘客套一番,提着大包小包东西走了。


    “等去了书院再见啊!”秋娘热情,一路送他们到了马车旁。


    阮葵爬上马车,朝里面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躲起来。


    第49章 第 49 章 妹妹也可以欺负我


    元献无奈, 只能照她的做。


    她又从车窗探出头去和人说话:“别送了别送了,快回去吧,我们也先走了。”


    “好、好。”秋娘和宋勤都后退几步, “路上慢些。”


    马车掉头了,阮葵还扭着头往外打招呼, 直到人变成了一个小点儿, 她才收回脑袋。


    “忙完了?”元献看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懒洋洋靠在马车上:“吃累了。”


    “我给你揉揉肚子?”


    “不用不用。”她摆摆手, 从包袱里拿出秋娘给她装的肉饼,往元献嘴边递, “我可没忘了你噢, 我都没敢多玩儿,就想着给你送点儿吃的。”


    “嗯。”元献笑着咬了一口。


    阮葵抓住他的手, 往饼上放:“自己拿着!”


    他嘴角扬得更高了:“我看你们在院中聊了许久,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就说你不是好人, 让我离你远一些呗。”


    “真的?”元献握住她的手。


    她轻哼一声:“你猜。”


    元献不再问了,又道:“除夕那日我们要和我母亲吃个饭, 初一再去拜个年, 这就算完了,”


    “噢,这可是你叫我去的噢, 要是她惹到我了,我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的, 你可别怪我。”


    “不怪你,若她真又找事,你闹成这样也是应当的。”元献牵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亲。


    她一惊, 赶紧收回擦擦:“你吃了饼子的嘴!”


    元献没接话:“今年过年就我们两个了,妹妹想如何过?”


    “也没什么如何过的,就像往年一样,叫她们来玩一玩儿,然后就睡呗。”


    “也好。”元献点头,“多休息休息也好,后面连着还有得忙呢。今年二哥要成亲,大伯母在家,大伯肯定也是要回来的。”


    除夕那日唐姨妈出奇地没闹,家里倒没什么热闹的,初三那日去伯爵府时,却是其乐融融,元献和阮葵上前拜了一圈的年,也收了一圈的红封。


    “你今年还是和你大哥二哥一起,出去走家串户去。”老祖宗在上面吩咐。


    元献有些迟疑:“那葵妹妹她……”


    “哟。”大嫂子笑,“这都成亲快半年了,还蜜里调油似的,你就将她放这儿,我们还能将她吃了不成?”


    元献要解释:“我……”


    “行了,男儿们的天地在外头,你大嫂子说得对,不用怕,你下午回来将她接回去就是,我们又不会扣着不许她走。”老夫人也道。


    几束目光一起朝阮葵投来,臊得她受不了了,偏头低骂一句:“叫你去你就去,啰啰嗦嗦什么?”


    “我看不是他不想去,是被家里的这位套牢了。”阮藜也笑。


    老夫人跟着笑了会儿,又道:“知晓你们感情好,你二哥是个不正经的,但这几日都是正经事儿,我保管他们不敢在外面乱来,你就放心吧。”


    “祖母,我没……”


    “好了好了,不胡闹了,他们明日才去,今儿还在这儿呢。你们儿郎们都出去玩儿去吧,我们女人家也好说说话。”


    几个男丁应了声,有序退下。


    说是出去玩儿,但有长辈在,免不了要考校一番功课。


    屋里,阮葵也被围了起来。


    老夫人拉着她的手,低声问:“这也成亲半年了,有动静了吗?”


    “什么动静?”她一脸茫然。


    几个长辈都是满脸无奈,大嫂子最急:“什么动静动静?老祖宗是问你,有了吗?”


    “什么……”她又要问,又恍然明了,“噢,我没怀孕,倒是藕香,她刚成亲没多久就有孕了,还挺厉害的。”


    老夫人气得在她头上敲了两下:“我是问你,你说别人做什么?”


    “她就是个不操心的,我看问她是没用,不如问献哥儿去。”蘅大夫人往椅上一坐。


    阮葵却道:“我还不着急生孩子……”


    “你是不着急,就没有你操心的时候。”老夫人骂一句,又道,“知晓你们还小,可你表兄他黏你黏得紧,这般半年都没有动静,真是得去看看,若是真有什么毛病,早些医治才是正理。”


    阮葵不服气:“凭什么就是我的毛病,说不定是他的呢?”


    “那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等春节过了,让你大嫂子先给你找个大夫来瞧瞧,若不是你的毛病,后续肯定还要再给你表兄看的。”


    “噢。”她心里终于平衡一些,但她根本不想要什么孩子啊。


    晚上她半晌没睡,想来想去,踹了身旁的人一脚。


    “怎的了?”元献原已要睡着了,被她一蹬,瞬间醒了,手还紧紧攥着她的手。


    她半撑起身,没好气看着他:“祖母她们今天和我说生孩子的事。”


    “嗯?”元献看着她,“妹妹不是不想要孩子吗?”


    “我是这样想的,可我祖母她们觉着是我有毛病生不了,还要给我找大夫看,我又没法儿说,说了她们又要骂我。”


    “原来是这样。”元献笑着扣住她的腰,将她抱进怀里,“妹妹不用担心,下回我找机会跟他们说清楚。”


    她迟疑片刻,趴在他的胸膛上:“你要如何说?不会就说我们不要孩子吧?那肯定会被她们骂的,到最后被骂的又只会是我。”


    “自然不会这样说,只有个理由让她们暂时不再提起就好了。”


    “噢。”


    “放心了?”元献摸摸她的后脑勺。


    她抿了抿唇:“表姐这会儿是不是已从扬州出发了?”


    “应该吧?早一些总比晚一些好,免得错过了吉时。”


    “噢。”她闭了眼,“睡吧。”


    元献微微侧身,将她又往怀里抱了抱:“好,睡吧,改明儿我就跟她们说清楚,你暂且先忍几日,当做没听见就好。”


    “噢,我要睡了,你不许吵了。”


    “好好,我不吵了,明儿还要去那边呢。”


    幸好他们离伯爵府不远,早上稍晚一些也没关系,只是阮葵不能像从前那样在后宅里待着玩儿了,一整日都跟着大嫂子在外面学待人接物的事儿。坐哪儿?吃什么?银钱支出,一日下来,她有些头昏脑涨的。


    “你也别不耐烦,现下是你们还小,虽是成了家,旁人看着总还觉得你们是伯爵府的,等献哥儿他自己有了官职,官场上来来往往的,肯定也有人要接待的。”


    阮葵悄自叹息一声,她知晓大嫂子不是为难她,反而是为了她好,但有时,她真不想做什么官夫人,她就想自由自在的。


    元献刚回来就见她坐在台阶上叹气,便抬步走近,坐在她身旁:“怎的了?祖母她们又说你了?”


    “没。就是跟着大嫂子忙了一整日,有些心烦。嫂子说,二哥和表姐成亲那日,还要我去跟着。我不想去。”


    “那妹妹想去哪儿?”


    “我想去山里玩儿,秋娘说等到了春天你们会去山上打猎,那山里没什么野兽,但兔子、鹿什么的。”


    “等开春应该会去打猎,到时还会去郊外踏青,能带书童,妹妹跟我一块儿去。”元献起身,朝她伸出手,“走,回家歇着。”


    她将手放了上去,慢慢吞吞起身。


    元献牵着她往外走,上了车,将她的腿往怀里一抱,在她小腿肚子上轻轻揉捏:“也就这会儿忙,等收假了,去书院了,她们也就不会这样叫你过去学这学那了。”


    “唉,我原想着放假了,可以好好休息了,没成想上学反而才轻松一些。”


    元献笑着在她脸上亲一亲:“以后会越来越好,今年乡试完,我们一起进京赶考,到时就没什么人管了。”


    她轻哼一声:“你就这样自信自个儿能考上?”


    “自然,考得好不好不知晓,但我确信我能考上。”


    “噢。”阮葵嘴撅了撅嘴,但也不好反驳什么,元献这呆子似乎真没食言过,且忍过这几日吧。


    元宵前一日,听说扬州来的船快到了,她去渡口张望了好一会儿,什么都没瞧见,又坐车回去。


    第二日晌午,船终于到了,但她却不能去,得在伯爵府招待客人。


    蘅大夫人也知晓她没心思在这儿,好笑看她:“行了,一会儿新娘子来了就放你走,这会儿好好学学,不然以后家里办什么事儿,你心里哪儿有数?若是弄得乱糟糟的,旁人可是要笑话的。”


    “嗯。”阮葵又老老实实站好,跟着大嫂子认人接待。


    鞭炮声由远及近,欢闹声从门外传来,新娘子打正门进了,小孩大人都围过去看,阮葵耳朵听着那边,嘴还在跟后院里的女眷们说话。


    有些亲戚八百年没见过一回的,好不容易来一趟,自是要拉着问东问西一番,但来来回回也都是那几句,应付过去就是了。


    没多久,外面有人喊了句新娘子来了,大多数人都往前面堂里去了,还剩几个特别近的亲戚,还在拉着她问话,直至那边说礼成,叫她们入席吃饭,她这才得了解脱,拎了些吃的往婚房里去。


    门吱呀一声,里头的人惊讶问:“谁?”


    阮葵刚好和她露出的一双眼眸对上,笑着道:“什么谁?是我呀。”


    “我还以为今儿瞧不见你了呢。”刘纱将喜扇放下,提着裙子朝她走来。


    “怎么会?我昨儿就去渡口瞧你了,可惜梅瞧见。”阮葵将食盒放下,拿出里面的食物,“快吃吧,饿了一天了吧?”


    “是饿了好久了。”刘纱拿起碗筷,边吃边道,“我人生地不熟的,还真是有些紧张,幸好你来了。”


    “你先前不是来过两回吗?还是在紧张晚上?”


    刘纱红着脸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好啊你,学坏了。”


    “我才没呢。”她抿唇笑着朝刘纱眨眨眼,“诶?舅母给你避火图了吗?”


    “给了,昨晚看了一眼就收起来了。”刘纱脸更红了,“但我娘跟我讲了很多,说什么要在身体里多留一会儿,将腰垫高一些,能更容易有孕,还说头一次会疼一些……诶?你当时疼吗?”


    阮葵听得云里雾里的,茫然道:“我不知晓。”


    “你是不是傻?疼不疼你自个儿都不知晓?”


    “我、我说不清楚。”她其实也没将那避火图看完,她都不知晓她到底有没有和元献那呆子同过房,但他们每晚都要亲嘴,还要抱在一块儿,她觉着应该是有过的吧?“你急什么?你晚上不就知晓了?”


    刘纱瞅她一眼:“我这不是想跟你寻些经验吗?我又没旁的闺中好友了,就你一个,谁知你也是个糊涂的。”


    “我……”她眨眨眼,不说话了。


    “哎,是了,我忽然想起来,你成亲也不短了,怎的还没有孩子?是不是……”刘纱艰难道,“你这样支支吾吾的,是不是他不行啊?”


    阮葵愣了一下,她不想将自己房中的私事跟旁人说,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了,只能顺着点了头:“可能是吧。”


    “啊?”刘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有些心疼,“他平时看着好好儿的啊,没想到是个外强中干的,这可如何是好?你要不跟老祖宗说一声,赶紧找个大夫给他看看,也别不好意思什么,若是能治好就罢了,治不好也叫留个证据,免得以后还得怪在你头上。”


    她胡乱点了头:“前阵子祖母问过的,说过了年就找大夫来的。”


    刘纱松了口气:“行,那我就放心了。我跟你说的,你也试试,往腰下垫两个枕头。”


    “好,我记着了。”


    她也不知道自个儿记着了什么,说了许久的话,外边有丫鬟来喊,说前面就要忙完了,元献叫她回去。她和刘纱告了别,快步往外去。


    “大嫂子让我们回去,明日一早再来玩。明日又是元宵,让舅舅舅母他们在这儿玩一日再回去。”


    “好。”阮葵呆呆应了一声。


    元献看她一眼,进了巷子后,悄声牵住她的手,低声道:“说什么了?这样愣着?”


    “我、我们……”她抬眸看着他,没好意思问出口,省得元献觉得她急色。


    “我们怎么了?”元献追问。


    “没。”她抽开手,自个儿踏上马车,忍不住又回眸看他,“你是不是不行?”


    别说元献了,正在整理马车的荷生都愣住了。


    “什么?”元献不动声色快步也跨上马车,将门一关,低声问,“怎的突然说起这个?”


    “没、就是随口一问。你要是有毛病你就早些去看,别到时候怪在我头上。”


    “我能有什么毛病?”元献搂着她的腰亲,“还是说妹妹改变主意,又想要孩子了?”


    她双手推他:“不是!”


    元献纹丝不动,在她耳旁悄声道:“我该不是为了妹妹考虑?若是妹妹真这样想要孩子,一会儿回去就要。”


    “我没、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离我耳朵远一些,弄得我好痒。”她挪着换了个地方坐。


    元献没跟过去,笑着又问:“到底说什么了?先前还好好儿的。”


    “你别问了,你说你没毛病就没毛病吧,我不问了,等着老祖宗来问吧。”


    她其实就是知晓他们俩到底那样过没有,只是羞于开口,想自个儿将那本没翻完的册子看完,但整日都和元献待在一块儿,她可没脸让元献知晓她偷偷一个人看那种东西。


    元献猜出了几分,晚上洗完,他斜靠在床头,看着书等待。


    阮葵洗完,见他还没睡,快速爬去床里面,将被子一蒙,瓮声道:“我睡了。”


    元献不紧不慢放下书册,吹了灯放了帐子,从身后抱住她:“快到妹妹生辰了,妹妹想要什么生辰礼?”


    “没什么想要的。”她扭头看他,“你是不是也要过生了?比我还早一个月。”


    “嗯……”


    “你手往哪儿摸!”阮葵突然惊叫一声,夹住了他的手。


    他脸不红心不跳亲亲她的脸颊,用手腕的骨头别开她的腿,轻声安抚:“妹妹莫慌,一会儿就好了。”


    “你干嘛?”阮葵声音抖得厉害,浑身都在颤。


    “妹妹不是在避火图上看过的吗?忘了?”元献微微撑起身,半个身子将她罩住,“妹妹今日到底和表姐说什么了?是不是说我们同房的事?”


    她下口喘着气,紧张得肚子上的小肥肉都吸起来了:“没,我没和她说。”


    “那妹妹为何那样问我?”


    “不要摸那里!”她忽然惊呼一声,剧烈扭动起来,“我不要!不要了!你松开我!”


    元献轻轻松松就将她按住,又轻声哄:“妹妹莫怕,放松。”


    “我不要我不要,我好难受……”她已有了哭腔,可怎么躲也躲不过,怎么喊也喊不过,全身挣扎得泛红了,却是一点儿没用,最后还累得直喘。


    元献垂首抵着她耳边的枕头上,嗓子也哑了:“乖妹妹,舒服吗?”


    “不舒服,一点儿都不舒服,你快松开我,我求求你了……”她只剩嗓子能动了,却也是说一句喘三声,“呜呜呜,不要了,我不要。”


    元献像是没听见一般,又唤她:“妹妹,乖妹妹,我爱你。”


    在他温柔的呢喃中,阮葵开始是一声高过一声,最后却只能软倒在褥子上小声哭泣:“你、你自己去换褥子,我说了不要摸不要摸,你非要弄……”


    “嗯,我收拾。”元献在她额头亲了亲,用那只干净干燥的手掀开床帐,点燃了床边的蜡烛。


    她赶紧将脑袋缩进被子里,低声埋怨:“你点蜡烛做什么?”


    元献又坐回床上,坐在她身旁。


    床轻轻动了一下,她又露出点儿眼睛,又问:“你不去洗手吗?还有褥子被子,都湿了,怎么睡?”


    元献没有回答,不徐不疾抽开腰间系带。


    “你干嘛!”阮葵吓得又躲回被子。


    可他还是没有回答,阮葵得不到答案,也不敢去看,直到头顶低沉的声音传来。


    她偷偷摸摸露出一点儿眼睛,正好看见他晃动的湿手,惊得尖叫好几声,快速背过身,双手将耳朵堵住:“你你你干嘛!干嘛!”


    元献笑看她一眼,哑着声唤:“妹妹,葵妹妹……”


    她将耳朵堵得更紧了些,可还是有声音不断漏进来,她甚至感觉身后的声音越发大了。


    “妹妹、葵妹妹……”


    “你别喊了!”她崩溃得大喊一声,猛得爬出被子,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一把捂住他的嘴。


    元献半睁着眸子,斜看她一眼,眼尾的红晕尤其显然,像一把小钩子……


    “别看我!”阮葵又捂住他的眼睛,“你不弄了,不许弄了!”


    他背往后一靠,头也往后一仰,喉头攒动得也更快了,湿热的气息被阮葵逼在手心里,低沉的呼吸却从阮葵的手缝里漏出来。


    一声闷哼后,他闭着眼喘息着,低哑着嗓子道:“好了。”


    阮葵松了手,目光不经意从那滩污浊上瞥过,被烫得立即又缩回被子里。她发誓,她没想看的,真的……


    元献缓缓睁开眼,笑着看她一会儿,不徐不疾整理好衣裳,洗了手,抱了新的被子褥子来。


    “妹妹起一起,我铺个床。”


    阮葵从被子缝隙伸出手,摸来毯子将自己整个裹起来,躲去角落里,低声道:“你换。”


    元献快速换好了被子,又吹了灯,才提醒:“好了。”


    “噢。”阮葵直接裹着毯子进了被子,还缩成了一团。


    元献又从身后抱住她。


    她惊得一弹,差点儿装墙上:“你、你别抱我,我要睡了!”


    “从前不也是抱着睡的吗?”元献将她的毯子拨开,“天暖和了,一会儿要出汗了,毯子放出去吧。”


    “我不!”她跟条鱼似的,猛地打了一下摆。


    元献忍不住低笑出声,将她头上裹着的那一点毯子拨开,笑着看她:“怎的了?”


    “你、你……”她又要哭,“你欺负我!”


    “我哪儿欺负你了?”元献笑着亲亲她的眼睫,“妹妹方才也没说疼。”


    “可我说不要了!”


    元献叹了口气,抵在她耳旁悄声问:“为何?是弄得不舒服了?还是太羞了?”


    她又推又搡:“你管我!我说不要就是不要!”


    元献巍然不动:“可迟早会有这一日的,我想要很久了,就是怕吓着你,今日听你提起,想着你应当已有些准备了……妹妹就真的一点儿也不喜欢我吗?”


    “我……你不要扯东扯西,我就是不想要,你不许碰我。”


    “我还以为这样久了,就算是个石头也能焐热了。”


    阮葵不知自个儿是不是听错了,竟听到一丝哽咽,她有些心虚了:“你别你别……你就是想欺负我……你少说这些……”


    “妹妹也可以欺负我。”元献牵着她的手往下。


    第50章 第 50 章 混乱的长寿面


    她惊得猛然收回, 又喊:“你干嘛!”


    元献笑了笑,翻身躺好:“没什么,睡吧, 明日还要去伯爵府那边。”


    阮葵挣开毯子,扔到一旁, 皱眉看着他警告:“你以后不许碰我。”


    刚说完, 他就抓住了她的手:“嗯,睡吧。”


    “我说了, 不许碰我!”阮葵抓起他的手狠狠咬下去,他像没感觉似的, 一点儿没喊。


    第二日起床, 阮葵瞧见他手上渗血的印子。


    他看她一眼,眼中带着点儿笑意:“妹妹昨晚咬的。”


    阮葵别开眼:“谁让你欺负我, 你活该!”


    “那以后每晚睡觉前,妹妹可以都咬我一口。”


    “你有病!”


    阮葵骂他一句, 许久以后才反映过来不对:元献这小子不是还想占她便宜吧?


    刘纱迎面走来,见她站在光秃的树丛前发呆, 故意悄声从身后出现, 拍了她一下。


    “啊!”她低呼一声,退了好几步。


    “想什么呢?”刘纱笑着看她。


    “没。”她眨眨眼,“你不用去给大伯母敬茶吗?”


    刘纱和她并排往前走:“这都几时了?我真要这会儿才去敬茶, 那还得了?早敬过茶了,早饭也都吃了。她们说你这会儿来了, 便放我出来和你玩了。”


    “如何?我大伯母她们没有为难你吧?”


    “即便真要为难,哪儿有上门第一天就为难的?”刘纱握住她的手,“你放心好了,都还挺好的。”


    她点点头, 停了步:“那昨晚?”


    刘纱脸上多了些羞意,头浅浅点了点:“挺好的。”


    这会儿轮到阮葵问了:“疼吗?”


    刘纱将她拉到一旁,离丫鬟们远远的,低声道:“开始时有些疼,后来还好。”


    “那他用手摸你那里了吗?”


    刘纱呼吸一窒,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将她又往幽暗处拽了拽:“妹妹,我的亲妹妹,你在外面说什么呢?”


    她眨眨眼:“我没大声说。”


    刘纱拉着她:“走走,我们去我屋里说去。”


    刘纱和阮藜成亲,便换了个院子住,位置更好,地方也更大,阮葵随她进了书房里,两个人手牵着手悄默默地说话。


    “你听听自个儿问的是什么话?我一时都不知如何回答了,那不是正常的吗?”


    “可我、我……”她抿着唇,“我不想他碰我。”


    刘纱叹了口气:“你还是不喜欢他吗?”


    阮葵低着头,握住帕子:“我也不清楚,难道表姐这就全然喜欢上我二哥了吗?”


    “他挺好的,挺温柔,也挺会照顾人的……我昨夜原是有些紧张的,他来,并没有动手动脚,给我带了好些吃的,和我说了好一会儿话,后来,也没有强来……”


    “那是那是……”她没好说,那是因为她二哥有过很多女人,“那你喜欢就喜欢吧。”


    刘纱红着脸又看她:“那你呢?是不是他强来了?我看他也不是那样急色的人啊?”


    “我说不清楚,我就觉着抱着说说话就行了,最多就亲个嘴,好好儿的动手动脚做什么?”她有些生气。


    刘纱却噗嗤笑出声:“傻妹妹,男人要是不动手动脚才是有问题呢。况且这事儿又不是男人可以享受,女人也可以享受的,他要是弄得你不舒服,你说他就是,让他改让他学,不然往后还有这样长的日子该如何过?难不成你每回都忍着吗?”


    阮葵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叹息一声:“这世上就没有让他不动手动脚的法子吗?”


    “那除非他是太监,或他真不行了。”


    “噢。”阮葵默默记在了心里。


    书院要开学了,他们没好多待,早早便回去了。


    阮葵还提防着元献又要动手动脚,没想他并未有这意思,也是早早睡了,兴许是怕要早上上学起不来。


    她已有许多人没见过秋娘了,早上到了后厨,便拉着人叽叽咕咕说个不停,说着说着,进了门,才瞧见宋勤也在。


    “小桂姑娘。”宋勤朝她拱手。


    “瞧我这记性,说着要拿东西的,和你说了会儿话就忘了。”秋娘拍了下头,笑着将碗柜里放着的东西拿出给了宋勤,解释一句,“过年家里不是自己弄了些吃的吗?我带了来,让他去分给夫子和同窗。”


    “噢噢,原来如此。”阮葵点点头。


    秋娘又道:“你上回拿回去的吃完没?我又给你们准备了一份,晚上下学记得带走。”


    “谢谢姐姐。”阮葵和荷生齐声道。


    “我还要去前面,便先走了,你们慢慢聊。”宋勤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对了,过几日是我姐姐的生辰,到时能不能邀你们一起用个午膳?”


    “啊?行啊行啊,什么时候?”


    宋勤弯了弯唇:“还有几日呢,不过是上学的时辰,到时我会跟学堂请半日假,就在这儿给姐姐庆生。”


    “可以!没问题,我跟元……少爷说一声就行。”阮葵一口应下。


    “那我先走了,你们慢聊。”宋勤出了门。


    秋娘笑着道:“我也没过过生日什么的,去岁弟弟他考了秀才,也算得上有些体面了,叫我去过生,我觉着就我和他两个人,还过个什么生辰?今年是有你们两个,我便说,行吧,那热闹一下也行,就在书院里,也不走远了,省得麻烦。”


    阮葵倒是每年都过,但每年都是那老几样,作诗听戏,也没什么好玩儿的,她都觉着无趣了:“你想要什么礼物?”


    “也别准备什么礼物不礼物的了,咱们这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坐下来一起吃顿便饭就行。”


    话是这样说的,阮葵还是觉着得准备准备,毕竟她从秋娘姐姐这儿拿了不少好吃的。


    “你觉着该送什么礼物?”


    荷生挠挠头:“我哪儿知晓?我从前也没给人准备过生辰贺礼。”


    “那元献过生辰,你也不准备的吗?”


    “我……少爷不怎么过生辰,我也没准备过。”荷生说起来还觉着有点儿小羞愧,“少爷挺不喜欢麻烦旁人的,您不记得吗?他每年都不办生辰宴的,就是去岁考了秀才,老祖宗说要给他办,他也推掉了。”


    “噢,我想起了,去年那个时候我去了舅舅家……诶?你说今年我要不要给他准备生辰礼物?可你又说他不喜欢……”


    荷生赶忙解释:“您要是送他礼物,他肯定会开心得不得了!您不知晓他有多喜欢您……”


    “行了行了,你别想那么多,我就是想着他去岁给我送了,我不送回来不好。”


    “是、是。”


    “我还是去问问他吧,看看送秋娘什么好。”


    下学路上,阮葵问起。


    “送些实用的吧。”元献靠在车厢上,牵着她的手,“她冬日不是要洗菜煮饭?送个手衣,她又时常站着,再送几双鞋垫。还有宋勤,他读书,再送他个砚台。”


    她点点头:“这些家里都有,一会儿回去让她们找找。”


    “好。”元献摸摸她的脸,“你生辰我们出去玩儿?可以去打猎。”


    “行啊,你呢?”


    “我都行。”


    阮葵想了想,还是不问他好了,换个旁人问。


    秋娘生辰那日,阮葵和元献说好了,中午不和他一块儿吃饭,留在了后厨。


    “小勤他在外面订了饭菜,这会儿去取了,你们饿不饿?要不先吃点儿垫垫?”


    “不用不用,我们不饿。”阮葵和荷生连连摆手。


    又聊两句,宋勤提着两个大食盒回来,笑着将饭菜摆放在院里的桌上:“还是热的,快来趁热吃。”


    阮葵刚拿起筷子,想起礼物还没给,又放下筷子,将礼物拿出来:“秋娘姐姐,这个是给你的,这个是鞋垫,这个是手衣。”


    “哎呀,这鞋垫上的绣花好漂亮啊,我看着都不舍得垫。”秋娘笑着接过,粗糙的指尖轻轻抚过鞋垫上的绣花。


    “还有给宋勤的。”阮葵又拿出个砚台。


    “还有我的?”宋勤笑着接过,“看来是沾了姐姐的光了,多谢你。”


    阮葵摆摆手:“这看着好看,不值什么钱的,你们也不用客气,我在这儿吃了许多好吃的。”


    秋娘笑着将东西收下:“我这人也不会说什么客套的话,你送了那我就收了,你以后也别跟我客套,还像从前一样来玩就好。”


    “嗯,你们还像以前一样来玩。”宋勤应和一句,又道,“不知你们的生辰是哪日?我也好提前做准备。”


    荷生脱口而出:“我家里人早没了,很小就进了府里,我也说不清自己的生辰,从没过过,你们也不必准备什么。”


    阮葵赶紧跟上:“就是就是,我也一样,我也不过生辰的,每天都有这么多好吃的,就跟过生辰一样了,不用特意准备的。”


    秋娘点点头:“那好吧,你们时常来玩吧,放了假若想来,也可以来的。”


    “好好,我也不是什么客气的人。”


    几人都忍不住笑。


    吃罢饭,宋勤没叫他们收碗,自个儿端了盘子进屋,没一会儿又喊秋娘,问洗盘子的盆在哪儿。


    “我去瞧瞧,你们继续在这儿玩就是。”秋娘进了屋,对上宋勤的目光,立即明了了,边找盆边道,“自上回见过,你便念念不忘的,如今是怎么想的?我可跟你说,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可她毕竟是大户人家里的,即便是她也愿意,可我们也没那样多银子给她赎身。”


    “只要她愿意,剩余的事我来想办法。”


    “我已经很让你操心了,我不想再因为成亲的事,再让你这样辛劳……”


    “你也别说这些话,我不单是为你好我也很喜欢她,她心眼少,性子又活泼,我看比那些高门大户里出来的都好上许多。只要她点了头,我便想办法筹钱去,娶一个这样的回来,家里和乐融融,以后也会越来越好。”


    “那便有劳姐姐了。”


    阮葵看他们这样久都没出来,又没听见什么动静,好奇往里一看:“你们在做什么呢?”


    “小勤要给我再做个长寿面,我说方才已吃好了,他非不听,说是个寓意。”


    “长寿面?”阮葵凑过去,盯着宋勤手下的面团看,“你自己揉面做吗?”


    “嗯。”宋勤应,“勉强能做得出来。”


    阮葵站好:“我能站一旁学学吗?我有个朋友也快过生辰了,我想给他做。”


    “当然可以。”宋勤心中有些紧张。


    阮葵盯着他的手里的面团,找了纸笔来,认认真真,一步不落地记下来。


    “是不是很要紧的朋友?”


    “哎呀,也不算很要紧,不过他先前给我送了礼物,我想着怎么也得回个礼吧。”


    “原来是这样。”


    宋勤也没再追问,阮葵也没多想,只在旁边看着,时不时还要再问上两句。


    学过一遍,她感觉自己会了,自信地将小本本收起来,打算等元献生辰那日大展身手。


    元献生日刚巧是休沐日,阮葵一大早就起来了,在厨房里晃来晃去鬼鬼祟祟,正要动手时,外面突然传话,说伯爵府请他们过去给元献庆生。


    “噢,行吧。”她放了袖子,不紧不慢出门。


    元献才从西边屋子里出来,早上阮葵就叫他莫跟着,他一个人在书房里待了许久,连人都唤都未出门,见阮葵从厨房出来,他才也敢出来。


    “去伯爵府?”他问。


    “嗯。”阮葵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元献微微颔首,跟在她身后往垂花门外去。


    伯爵府那边已布置好了,又是说书的又是唱戏的,热闹得很,阮葵跟着去给几个长辈请过安,便去寻刘纱玩。


    “如何?习惯了吗?”


    刘纱面色看着还不错:“挺好的,父亲母亲都去了京城,老祖宗早上起不了那样早,大嫂子不须我去请安,如今也没人管我。”


    “那挺好的呀,那我二哥呢。”


    “他早上也是要去书院读书的,晚上才回来,总归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


    阮葵满意点头:“这挺不错的嘛,又没人管,多好啊。”


    刘纱左右看两眼,低声道:“但我这个月的月事还没来,不知是不是……”


    阮葵惊讶道:“不会吧?你们刚成亲一个月,这样快吗?”


    “我也不知晓,迟了有几日了,我怕是旁的缘故,没敢跟旁人说,再等等吧,等个半个月,若是还没来,我再去与老祖宗说。”


    “真神奇。”阮葵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在她肚子上看,“这里有一个孩子。”


    她赶紧将人拽起来:“都是不确定的事呢,你可别乱说,到时让人白高兴一场,那就不好了。”


    “行行行,我不会乱说的,你放心吧。”阮葵答应得爽快,转头就告诉了元献。


    元献嘴巴紧,跟元献说,不算乱说。


    “你说,他们成亲也没几日啊……”


    “也是有可能的。”


    “唉,完了,表姐要是真有了,祖母她们又要抓住说我了。”


    元献好笑看她一眼:“恐怕今日就要跟你说这个事儿了,兴许妇科圣手都找好了。”


    “啊?”她一脸忧虑,“真的啊?”


    “上回说过这个事儿,她们肯定要找机会叫人来看,这现成的机会不用,还等到什么时候呢?”


    “那怎么办?”她双手抓住他的手臂,“一会儿她们若是要找我说话,你一定要陪我进去。”


    元献拍拍她的手,不慌不忙道:“莫急,她们看过,不是你的问题,便要来找我了,你就趁机说让我也来看看。”


    “行,这样可以,也不亏我……”她说着,赶紧闭了嘴,“行了,该去吃饭了,走吧。”


    元献看她神神秘秘的,也没追问,和她一同入了席。


    老夫人坐在首位,笑眯眯招呼:“都是一家人,不要外道,都坐都坐。”


    “是。”几个小辈依次落座。


    席间无非是吃吃酒看看戏,席罢又聚在对对诗聊聊天。


    正热闹着,老夫人找了借口,将阮葵叫去了里院里,叫了今日唯一邀请的外客给她诊断。


    “如何?”老夫人屏着呼吸,比阮葵都紧张。


    “瞧着没什么问题,好着呢。”那女大夫回一句,又问阮葵,“平日月事可是正常来的?有没有肚子坠疼的状况?”


    阮葵摇摇头,又解释:“正常的,没有疼过。”


    大夫点头:“没什么问题,或许是她丈夫有些问题,不过也得看了才知晓。”


    阮葵赶紧应和:“是啊是啊,应该叫他也来看看。”


    老夫人瞥她一眼,又和颜悦色看向大夫:“您这边能看男子的吗?”


    “能看一些,就怕有人避讳,不愿意来看。”


    “这有什么避讳的?我就去把他叫来!”阮葵一溜烟儿便跑了出去,后面喊都喊不住。她径直朝前面厅里去,也不管元献正在和人说话,拉着他就跑,“跟我走!”


    元献大步跟着,不紧不慢问;“何事?”


    “大夫说我没有问题,叫你也去看看!”


    “那不急,慢些,一会儿出一身汗,冷风一吹要着凉的。”


    “慢不了!你赶紧去说清楚,往后就没有这样多事了。”


    元献无奈笑笑,只得加快了步伐。


    堂中老夫人一盏茶都还没喝完:“这样快就回来了。”


    “是、是。”阮葵插着腰,喘着气,将人往前推了推,“快给他看看。”


    “你急什么?累得满头是汗。”刘夫人无奈上前给她擦擦汗,又道,“把你表兄也折腾得不轻。”


    “祖母、母亲、伯母。”元献气息沉稳,一一见了礼。


    老夫人点点头:“看这样子葵丫头都跟你说过了,你们成亲这样久都还没有孩子,我便叫你们大嫂子请了大夫来,给你们瞧瞧,免得耽搁了。”


    “让祖母费心了,有劳伯母为我诊断。”元献缓缓入座,将手腕伸出去。


    女大夫也满意点点头,手搭在了他的手腕上,没一会儿,眉头皱紧了。


    “怎的了?”老夫人也跟着紧张起来,“是不是有什么大毛病?”


    “没,也没问题。”女大夫松了手,眉头没有松开,“就是没有什么毛病,我才这样觉着奇怪。你们俩都没问题,那问题是出在哪儿了呢?”


    老夫人和刘夫人也都朝他们看来,甚至阮葵都朝他看来,只有他面色不改,云淡风轻。


    “祖母未问起,我也不好说,其实我和妹妹是有意避着的。”


    “什么?”老夫人满脸疑惑。


    元献起身,继续道:“我们都还小,还不着急要孩子,我又还要读书,实在无法兼顾,平日里便有意避着了。”


    “原来是这样……”老夫人喃喃一声,“怪我们没有问清楚了,这样也好,只要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是,祖母也是为我们好,请伯母来看看也是好的,若真有什么问题,也好及时解决。”


    老夫人往后一靠:“但早些要孩子也是好的,总归也不需你操什么心,家里的丫鬟、我和你母亲都会帮着你们,待往后你们去了外面,反而没人能帮衬了。”


    “祖母说得也有道理。”元献道。


    “嗯,你们没事我和你们母亲就放心了,去吧,出去玩吧,你们伯母好不容易来一趟,也给旁人看看。”


    “那祖母、母亲、伯母,我们便先退下了。”


    出了门,跨出院子,两旁没人了,阮葵偏头看他:“我们什么时候避着了。”


    “叫你看避火图你不看,现下不清楚了吧?”元献弯着唇道。


    阮葵瞅他一眼:“我就是不看!你就是想欺负我,我才不看呢。”


    他微微侧身,低首在她耳旁悄声道:“妹妹不看,我也能欺负妹妹。”


    阮葵一怔,抬手就要揍他,可他早已大步走远了,背影潇洒得很。


    阮葵嘀嘀咕咕骂了他一路,上了车还在骂,下了车却进了厨房,动手要给他做长寿面。


    “你别跟进来啊!”她警告一句。


    “好,我不跟进来。”元献笑着,“但你别伤着自个儿了。”


    “不用你操心!”她又警告一句,对着先前记录的纸张开始动手,边动手边嘀咕,“哼,等我把这次生辰礼物还给你,我就不欠你什么了。”


    忙了一个时辰,夕阳都洒下余晖,她将那碗粗细不一的面盛出来……


    “怎么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她奇怪嘀咕一句,“我都是按照步骤上来的啊?”


    玉匣在外面问:“少夫人,您忙完了吗?少爷让我来看看。”


    “忙完了忙完了。”阮葵端起碗刚要走,又烫得赶紧放下,朝外喊一句,“算了,你让他过来这边吧!”


    不多久,元献抬步而来。


    阮葵看向他,朝他递出一双筷子:“来吃吧。”


    “什么?”他笑着看她。


    “长寿面啊。”阮葵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今儿不是你生辰吗?我给你做了长寿面,就算给你的生辰礼咯。”


    “多谢妹妹。”元献端起那碗面,“我很喜欢。”


    阮葵扬着下颌要往外走:“行吧,那你慢慢吃吧,我先走了。”


    “诶。”元献将她拦住,“妹妹不看着我吃完吗?”


    “我看你干嘛?”她回眸。


    “可我想要妹妹陪着。祖母母亲的心意很好,可我今日唯一的心愿就是能有妹妹陪着。”


    她抿了抿唇,往凳上一坐:“行吧,那你赶快吃吧。”


    元献坐在她对面,笑着看她一会儿,慢条斯理将那一碗混乱的面吃完,连碗中的汤都没剩下。


    “你中午没吃好啊?”她好奇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