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副cp 纪意欢x沈泊闻
港岛壹号浪湾别墅,坐山靠海,建筑风格独一档,白顶红墙,八角窗和爱奥尼柱中西结合,像民国时期大上海军官常见的府邸。
日头东出,主卧帘幕没有封严,一缕阳光窥入,照亮地毯上一块黑色蕾丝布料。
沈泊闻醒来的时候,笔直规矩的身体感受到莫名其妙的重力,他睁开眼睛,不出意外,一侧女人大喇喇地把他当树一样抱在怀里,细白长腿搭着,脚尖勾到他膝盖上。
纪意欢从小到大恣意惯了,旁人家的千金小姐需按照名媛淑女规格培养,为的是在家族里立足,而她不需要太过拘泥,是港岛少见的家中独女,长女,名副其实的太子女,父母双强联姻,双边祖父母高官名门,这些年外头嘲讽最多的是她感情的问题,可从来没人质疑过她港岛第一大小姐的身份地位和美貌。
她这辈子过得潇洒快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睡觉样式怎么开心怎么来,和端庄,优雅二字不沾边。
沈泊闻不止一次被这样当工具抱着,他感知到侧腰腹被柔软的毛发扫过,很快意识到出处来源,她毛发不多,因此带来的触感格外明显,似乎再蹭一下他可能就要带她回到昨晚的战场位置。
沈泊闻把她胳膊拿开,力道不重,但她睡得晚,这时候是浅眠时间,迷迷糊糊唔了一声,随后将他抱得更紧。
沈泊闻不为所动。
但光他不为所动没用,他无法控制的本能早就感知到清晨时光和身旁的娇软,不太配合地站起来。
沈泊闻不得不再次甩开她。
纪意欢的美容觉彻底被打扰到,她睁开眼睛,不耐烦转过去懒得看他,但仅仅不到三秒的时间,她跟个炸毛的猫似的跟着坐起来,低头看赤裸的自己和旁边连睡眠时间衣着都能保持严谨端庄的男人。
“沈泊闻。”她困意全被恼火打搅,“你昨晚是不是又把我衣服撕了。”
他没出声,从容淡然,似乎在回话,他撕太多,不知道她指的哪一件。
纪意欢环顾四周,在地毯上找到那条蕾丝小裤裤,精致的镂空早已被人从中间扯开,本就没多少的布料在她手里可怜兮兮地垂挂着。
纪意欢一直没搞懂,沈泊闻在外面清冷自持,高岭之花,然而某些欲方面非常地重,重到她时常招架不住,衣服也招架不住。
之前给她的印象是一个严谨到连饮食时间都要控制在十分钟内的男人,人生信条是不做浪费时间的事,但他所节省的时间似乎都浪费在床上了。
那只曾经被她人崇拜,惊羡,适合签合同的手,早在第一次和后来数次撕她蕾丝小裤后,就打碎初始印象。
她这辈子应该遇不到割裂感比他还强烈的人。
纪意欢抱着个枕头挡在前面,匆匆去衣帽间拿更换的衣物,虽是夫妻但白日里她并不想被他多看几眼,只是她似乎忽略自己更应该挡住她纤细的后背和臀,否则落入沈泊闻眼中的,仍然一道白到晃眼的背影,细腰两处的红指印格外显著。
她皮肤白,喜欢穿明媚显身材的裙子,跟一只妖花似的干干脆脆展示自己的美,没有妆容,浓颜系五官仍然惊艳。
纪意欢一边扎头发一边说,“今天我们应该可以去办理离婚手续了。”
沈泊闻轻描淡写:“身份证丢了。”
“你上次不是说身份证办好了吗。”
“又丢了。”
“什么时候可以找到。”
“不知道。”
他回答得很官方化且没有感情,既没有想离婚的打算也没有不离婚的意思,纪意欢三两步冲到他跟前,环手抱胸,“沈泊闻,是个男人你就干脆一点。”
“我是不是男人,你昨晚不知道吗。”他比她高出太多,不低头是看不到她的,视线掠过发顶后就转了过去。
纪意欢又冲到他跟前将路给拦死,气极反笑,“结婚的时候你搞得像是被我强爆一样要死要活不乐意,从来没对我有过好脸色,怎么现在要离婚给你自由,你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死样子。”
“我告诉你,如果你不离婚的话我就起诉你,你别以为我做不到,我已经在找律师团队了……”
纪意欢的话还没说完,下巴忽然被他扣住。
在她错愕的目光下,沈泊闻低头,像是要亲吻她的唇瓣,然而到一厘米的距离时,他近在咫尺的俊美面孔又顿住。
“你好吵。”
说完,他就走了。
没反应过来的纪意欢只来得及把枕头朝离开方向扔去。
生气对皮肤不好,她不得不平息火气,叫人过来帮她弄头发。
作为纪家养尊处优大小姐,出门在外她会让自己的头发丝都精致得无可挑剔,一头及腰的大波浪卷每天光护理时间就要耗费一个多小时。
接近十一点将自己拾掇好准备上班,按理说她这样的地位和家族恩宠根本不需要她努力,但纪意欢很上进地每天会工作四个小时,避免自己成为一条精致的废物。
下午三点多有一场名媛圈的下午茶,纪意欢不大想去,又清楚自己不在的话那群八婆会如何议论自己,与其自己一个人打喷嚏,还不如过去听听她们是怎么嘲讽的她。
维港一处Private Club,半开放式露台,熏铃兰香氛,脂粉气浓郁。
这样的下午茶会在名流圈随处可见,交流八卦为次,笼络人脉为主,阶层也分三六九等,靠嫁入豪门致富的为最低级,其次是家族牛掰但自身排名不够的千金,像纪意欢这种就算不嫁人也有滋有润,潇洒快活的实权大小姐最受人追捧。
当然除了追捧,还有同样娇生惯养的千金玩塑料姐妹情,有事没事挖苦她几句。
她一来,先到的千金们话题自动转到她身上。
“这不是我们纪大小姐吗。”她们掩嘴笑,“你最近闹离婚,脸色看起来不太好,都快认不出来了。”
纪意欢那头秀丽的茶棕色卷发铺在薄肩上,落落大方地蓬松自然,一张娇艳白皙的巴掌脸微抬,“认不出来就把眼睛捐了,反正留着没用。”
她们笑声更大,有一个拍她肩,“大小姐别生气嘛,开个玩笑而已,我们还不是担心你,怕你因为离婚气坏了身体。”
纪意欢不傻,不是看不出来个个虚假假意,懒得计较而已。
“话说你老公和那个女医生真的出轨了吗?”有人问。
纪意欢不是很想回答,她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明明她独自发现沈泊闻和女医生在同一个房间里,结果不到几小时功夫就传开了。
沈泊闻不喜欢她,而她非要嫁给他这事,让纪意欢一直成为圈子里最八卦的谈资,她想离婚摆脱这个话柄,结果沈泊闻又给她扣了个绿帽子玩玩,就算离婚,她怕也要被人嘲笑一辈子。
“不知道。”纪意欢病恹恹的,“我只是看到他们在一起,但两人都穿着衣服。”
沈泊闻否认过这件事,然而却无法向她解释那个女医生的来历,纪意欢只能通过对他的认知判断他不太可能真的和女医生出轨。
至少不该是在白天宝贵的工作时间,他这样一个拿秒计算身价的人,舍工作时间去睡一个女人会给他造成不小的经济损失。
“放心好了,不管他怎么样,这婚我肯定是要离的。”纪意欢说,她不会再让沈泊闻成为她人生中被人耻笑的一环,也不再盼望铁树开花。
“那就好,放下他就好。”一姐妹拉拢旁边的细高个,“上次美姐给欢欢介绍的男模是不是挺不错的?要不给我也介绍一个。”
叫美姐的呵笑,打趣纪意欢,“欢欢你觉得呢?那男模的服务技术如何?”
“可以。”纪意欢抿了口红茶,“上次我带过去,调酒的技术还不错。”
几个人面面相觑,怎么她们说的和纪意欢理解的不大一样。
“你没睡他吗?”美姐惊讶,“身材那么好你居然没睡。”
纪意欢一噎,那天晚上,别说睡男模,她连男助理的手都没拉到就被沈泊闻带回去爆炒了。
她当然不能告诉她们她和沈泊闻维持不正当利益关系,轻咳,“身边的男人太多,还没来得及宠幸。”
美姐叹息,“怪不得峰峰跟我说你都不理他。”
难得介绍一个极品,纪大小姐可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他叫峰峰啊?”纪意欢点开微信,她好友太多,刷刷往下面划动,找到一个眼熟的,点进去一看果真有很多未读消息。
【欢欢姐,你上次不是说陪我过生日的吗。】
【我生日过去三天了,你都不回我消息。】
【你明明说过喜欢我这种类型的男孩子/哭哭。】
纪意欢压根不记得自己随口撩过多少小生,这一个峰峰应该就是剥橘子的男模,长相清秀还帮她气到沈泊闻。
爱撒娇的男生多惹人疼爱,哪像沈泊闻那死鬼。
纪意欢点开沈泊闻的头像框,两人的聊天记录看一次气一次,让他多打一个字像是要他的命,从来没对她说过早安,晚安,更别说甜言蜜语。
叫她从来都是连姓一起叫。
纪意欢越想越气。
回头就给男模发个亲亲的表情包。
之后还是气不过,又包了个520红包,附文:【峰峰宝贝生日快乐。】
发完后解气多了。
纪意欢正要把手机扔到一旁,突然发现她的对话框不对劲。
退出去一看,这个叫峰峰的和沈泊闻头像都是单调色,两人也都没备注,乍看分不清谁是谁。
她给峰峰发了个亲亲表情,而她的520红包,发给了,沈泊闻。
“我丢……”纪意欢大叫一声。
姐妹群困惑看她。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纪意欢捂着心口,着急忙慌地想撤回,可转账撤不回去。
她只能把手机往包里一塞,妄图掩盖罪行。
“不对,我都要离婚了,撩别人有错吗。”纪意欢试图给自己打气,“我没完!”
顶层大厦。
刚结束一场会议的沈泊闻回总办的步伐稳重,秘书室两个秘书分别汇报工作,语速飞快,你一言我一句,他思维敏捷给出判断回话,秘书室和高管都已习惯顶级boss雷厉风行的工作态度。
到班桌前,私人助理突然变得犹豫:“还有一件事。”
沈泊闻没有抬头,默认对方陈述。
“关于纪大小姐这几天的行程。”私人助理说,“上周她参加电影节活动和当红影帝握手合影,三天前她亲自为珠宝品牌谈判一位偶像代言人,还有前天……”
这些都被记录在档案中。
纪意欢回国后身边的异性太多,不派人加以跟踪的话没准就被狗仔跟踪到写进报道里,届时两家股票都会受到严重波及。
沈泊闻似乎对老婆“出轨”这事无感,轻描淡写,“解决了吗。”
“解决了,目前没有媒体敢随便报道这些事。”助理坦言。
“再继续盯着。”沈泊闻说。
“好的。”助理一顿,“只是盯着吗,要不要提醒她……”
沈泊闻冷扫一眼。
助理立刻低头。
他知道自己在说废话,大boss都管不住纪大小姐,何况是他们这些小鱼小虾。
可再不约束的话,他们感情岌岌可危,两家联姻也会走到尽头。
叮的一声。
搁放一旁的手机响起讯息声。
助理听出是微信的铃声,他们boss很少用微信聊天,这时候发消息过来的,大概率是boss老婆。
能主动发消息,说明两人感情也许可以挽留。
沈泊闻点开信息框。
橙色转账异常显目。
转账520。
很吉利的数字。
他视线眯了眯,还没来得及思量她的反常行为,又看见转账备注:【峰峰宝贝生日快乐。】
沈泊闻呼吸一沉。
她转错人了。
她向来粗大条,能做得出这种事。
【纪意欢。】
沈泊闻的几个字没能发送成功。
绿色对话框旁显出红色感叹号,是被拉黑的表现。
纪意欢自己做错事,然后把他拉黑了?
第103章 副cp 嫌老公伺候得你不满意?
发错红包,纪意欢不仅把沈泊闻拉黑,连带手机也给关了。
典型的做贼心虚。
她怕他打电话过来质问她和她吵架,也怕他不打电话什么都不过问,索性关机图个清静,反正她身边有助理有保镖,不会错过重要的事情。
之后纪意欢和美姐她们对账,发现她发表情包那个人不叫峰峰,给她剥橘子的也不是,最近身边这些人特别多,她记性一般般,没心思去记他们花里胡哨的假名。
晚点纪意欢被她们拉到1492贵妇专属包厢。
纪大小姐闹离婚,物色新男伴的消息早在圈子里传开,别说1492养的男模,其他会所的牛郎们巴不得跳槽到她跟前蹭个眼熟抱大腿,深谙要是能做纪家的上门女婿这辈子算是飞黄腾达。
纪意欢给男模们花钱,和他们调笑,可没有一个让她真正能看对眼的,个个模样俊俏,嘴甜会哄人,性格比沈泊闻好太多,偏偏就是差了点感觉,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沈泊闻的蛊,因为喜欢他太久一时半会没能彻底脱离。
想要解决的话,就是尽快离婚,或者移情别恋。
灯红酒绿,推杯换盏间,作为全场第一靓女富贵花的纪意欢拥有绝对的挑选权,点来两个全场身材顶脸蛋正的年轻男模,分别伺候两旁。
美姐打趣:“怎么一下子就要两个,好歹给我们留一个。”
“行啊。”纪意欢小白眼一翻,推搡一个,“你们谁过去?”
两眉清目秀的男模脑袋瓜灵活得很,不为所动,知道呆在哪个金主的身边最合算。
“行吧行吧。”美姐摆手,“反正这两个我也玩腻了。”
闻言,纪意欢刚喝进嘴里的气泡酒差点吐出来。
美姐诧异:“怎么了?”
“玩腻了?”纪意欢拧眉,“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样咯。”美姐耸肩,“难不成你过来这边找男模只是让他们陪你聊天唱歌的吗。”
不提供点其他服务的话,男模们甚至都不够付得起港岛的租金的,想要过得逍遥自在,他们自然要和女模一样学会伺候人的本事,有的还被好几个富婆玩。
这些事纪意欢有所了解,不至于震碎三观,只是她没她们那么饥饿,比较挑食,不是什么类型都吃得下的。
“大小姐,你身边男模那么多,怎么没看你点一个去房间睡睡?”美姐托腮,若有所思,“你不会光花钱不玩吧。”
那不成冤大头了吗,钱没少花,小费一撒就是几万,结果只是聊个天。
周边姐妹群投来好奇目光。
“你不会还喜欢你们家沈少爷吧。”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沈少爷对你一点反应没有,你何必吊死他一个人了。”
在议论声越来越大之前,纪意欢没好气放下酒杯,“谁说我没睡了,我是嫌弃这些人被你们玩过而已,姐不玩别人玩过的。”
“是吗。”
“不瞒你们说,我在美国早就玩腻了。”纪意欢端起另一杯调酒,拿杯子时触碰到服务生的手,她余光撇了下,对方戴黑色帽沿和口罩,周遭昏暗五彩射灯闪烁,她还没看清楚对方就收手了。
“哟,照你这意思。”小姐妹嬉笑,“欢欢姐阅人无数咯。”
“当然了,没有一百也有几十。”纪意欢端起新杯子,抿了口后酸涩得不行,面不改色撒谎,“而且我挑的都是器大活好的,稍微小一点的我都不要。”
“那欢欢姐我可以吗。”一侧的漂亮男模毛遂自荐,“我十八了。”
“刚成年?”
“我说的不是年龄。”
纪意欢愣片刻才知道他自荐的是什么,尽量保持淡定,一副身经百战的淡然,“哦,我知道,我是顺便问下你年龄,我可不要未成年。”
“成年了。”美姐说,“这个挺好的,今晚你们就成了吧。”
纪意欢瞠目,怎么还随随便便给她做起主了,不等她拒绝,姐妹群沸反盈天闹腾起来,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纪意欢想拒绝的话咽下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玩大了,从一开始找漂亮男模和男保镖,是为了压沈泊闻的气势,免得回国后她又被港媒冠上倒贴富家千金的标签,顺带演戏给沈泊闻看让他干脆利落地离婚。
没想到适得其反,人人还是觉得她是倒贴的,婚没有离掉不说,随便从哪里找的野模竟然想上她大小姐的公主床,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我去趟洗手间。”纪意欢连忙支借口逃离。
“不要走哦。”美姐吆喝。
纪意欢逃命似的逃出满屋子女人香的封闭空间,外头的空气好不到哪里去,她匆匆去洗手间净了手,顺带从包里拿口红补妆,镜中的自己朱唇皓齿,明媚大方,怎么做的都是一些心虚的事。
她思量自己回去该怎么交代,她不想要那些男模,洁癖严重,更不喜欢被人睡过的。
都怪沈泊闻,如果不是他,她用不着在这里逢场作戏将自己演绎成好色角色。
心中来气,崭新的一枚口红不小心折断。
她心烦气躁往地上一扔。
之后突然想起上面镶的钻至少值六位数,又灰溜溜过去捡起,身子刚蹲下去,眼前的一块雕纹地板忽然投下幽暗阴影,不等她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双手别到腰后困在怀中,下意识张嘴去喊,不及对方迅雷之势,黑色胶布立刻将她的唇瓣封死。
只能发出挣扎的呜呜声。
她被绑架了?
纪意欢头脑嗡嗡炸开,拼死挣扎可半点不抵对方强势的力道,不仅眼睛嘴巴被捂住,手脚也被坚实的纤维绳束缚死,她纤瘦的身形和三脚猫功夫在对方眼里宛如蝼蚁一样忽视不计。
纪意欢刚开始没有慌乱,她们所在的楼层治安一等一好,不会出现鱼目混杂现象,而且她还有大量藏在暗处的保镖,就算是特工来了也不可能正大光明将她绑走。
随着时间推移和下电梯的动静,她的希望渐渐破灭,对方走的可能是桥箱货梯,周遭没有任何路人,她被明目张胆扛在肩上连一声脚步都没听见。
她的保镖跟死了一样。
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绑架吗。
纪意欢妄图嗅到对方身上土匪的肮脏气息,侵过鼻息间的却是浓郁的调酒味,她脑海里莫名冒出那个男服务生的身影,当时纳闷为什么会有服务生戴口罩进来,殊不知这是一个潜在危险。
纪意欢感觉自己被放进一辆宽敞的车厢后座,熏过古老的檀香,断灭的尾调沉闷幽苦,熏得她神经末梢躁动不安,人没有被放在地上也没有坐起来,而是侧躺着一整个后座。
失去视觉,人的其他感官异常敏锐,她妄图嗅到对方的来源身份,凭第六感这人身份地位不低,否则连1492的贵妇层都进不去。
纪意欢支吾两声,那人识趣把她嘴上的胶带撕了。
“你是谁?”纪意欢立马警惕问。
对方不是傻子,没有出声回答。
一个人作案,又是个身份不低的人,纪意欢估计他不是想要钱,可能是父母的仇家,拿她作威胁以达成生意上的目的。
总之不会是其他的可能……她念头还没完善,她的红底细高跟被人从双足上卸下去,瞬时她思维一片混沌,一个极其不好的想法萦绕,她不会是要被劫色了吧。
“你,你干嘛……”纪意欢被捆绑住,没有任何反击可能,声音低弱无助,“我告诉你,如果你对我做什么的话,我爸妈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既然绑架我,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吧。”
“你知道我爸是谁吗?信不信一晚上把你全家给灭了。”她恶狠狠威胁。
对方忽然出声,“还有呢。”
黯哑又陌生的声音,像是阴冷潮湿的角落生出的鬼,引人脊背寒凉。
“还有什么……”
“除了你父母,你没有想起其他人了吗。”
纪意欢想半天确定自己没听过这个声音,恐惧更入三分,“你是谁,到底想干嘛……”
她感知到困束足踝的纤维绳被割断,以为可以自由活动,下一秒却被人别过去,陌生浓郁的威士忌酒气将她覆盖,她想叫出声,唇际却被他冰冷的指尖触碰覆盖。
他堵住她的嘴后,又进另一张嘴,利落迅速到纪意欢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就被从侧后方堵死了,没有任何前兆彼此都涩得难以正常融入,陌生的气息陌生的声音,动作却熟悉到打开纪意欢涣散的思绪。
“你是……”她视线被困在黑暗中,声音被他蛮力进到哽咽,“沈泊闻。”
“宝贝。”对方并不是沈泊闻的声音,却没有否认,阴冷淡笑,“你没认出我,却认出了……它?”
纪意欢大脑嗡嗡作响,比起现在被“沈泊闻”绑在车里做,她对他莫名其妙的声音和行为恐惧感更高。
见鬼了吗。
“你到底是谁。”她虽然确定自己里面的是谁的东西,却难以置信沈泊闻做出这样的事情,“你刚才叫谁宝贝。”
不可能。
沈泊闻不会这样叫她的,他只叫她名字。
“宝贝。”他靠着她耳际,将她翻过来,捆绑的手举到头顶上方,低头吻她唇际,“今天外面好冷,还好你这里很热。”
“你是沈泊闻吗……但是你为什么……”她快要疯了,他到底是谁。
“你之前不是说你在美国上学工作,忙得没空回来看维港的烟花吗。”对方轻哂,“说说,什么时候开始阅人无数。”
他逼问的时候几乎是次次给纪意欢痛击,她眼泪迸发出来,没法像从前那样抓他挠她,被举过头顶的手死死扣着手心,“沈泊闻……”
“还说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小一点就不要,只要好和大的吗。”他漫不经心揉着她的耳垂,淡声哄,“怎么,嫌老公伺候得不满意?”
第104章 副cp 不会不认账吧
他每问一次她都感觉要坏掉了,不咄咄逼人却带来最深幽的恐惧感,仿佛她随时要做死在车后座。
纪意欢无比肯定这个人就是沈泊闻。
知道她放他鸽子的人不多。
那年她说要回国看烟花,沈泊闻放了港岛前后十年最绚丽华贵的一场,所有游客狂欢尽兴,只有她这个主角没有到场,以至于后来那场烟花再被人提及时从来不是为博美人一笑,而是为了促进旅游业文化等再官方化不过的缘由。
沈泊闻从没因为这件事对她埋怨不满,搞得她以为他不在乎被借花献佛。
殊不知他记得清清楚楚。
时隔几年也没忘记找她算账。
“问你话呢。”沈泊闻堵着她的嘴,完全塞满堵死的程度,却好整以暇要她回答问题。
潮冷沙哑的嗓音咬着她耳际,声声渡来,“那个男模有十八吗?”
“还是你更喜欢十八?”
“难不成要我做缩短手术。”
“嗯?宝贝,说句话。”
纪意欢唔了声,心肺快气炸,他是疯子吗,他把她的嘴上下都堵住了,然后让她说话?
对方并不是真的想要听她回答,自顾自问完后才勉勉强强松开手,下一秒中英文掺杂的骂声充斥整个车厢。
比起呼喊“救命”,骂他“狗杂种”更符合纪意欢现在的心境。
“沈泊闻我就知道你他爹脑子里有问题,上次和医生玩过cos后找我玩上了是吧。”
“你是不是觉得我还喜欢你,所以想要保住名誉死活不离婚,觉得可以不管我的想法随便对我做什么,反正我最后都会原谅你。”
“我告诉你,痴人说梦,我早不喜欢你了,我喜欢你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要是喜欢你的话,三年前我就不会丢下你不管去美国,那次维港烟花我就是故意迟到的。”
“我不是不想看烟花,我是不想看到你。”
不知为何,掰扯到过去的委屈,向来粗大条的纪意欢记忆如此清晰,从小到大她就没吃过苦头,也不会有人拒绝她的要求,她所有跟头都栽在沈泊闻这里。
她知道自己现在对沈泊闻可能贼心不死,好在理智让她立刻停手,她故意错过烟花也是克制自己不要随随便便被他哄好,她不想自己飞回港岛被沈泊闻一场烟花就感动得痛哭流涕,而他可能还会强词夺理说是为了应付家里把她的热情泼灭。
一股脑甩出那么多抱怨,纪意欢感知到对方有过短暂的沉静,可能感到震惊,意外,也许还有不屑,人对不喜欢的人说的话不会有情绪感触,她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被撞得稀碎的神经末梢感知到他此时并非心如止水。
做得很沉痛,比他们第一回还要沉痛,纪意欢想骂他现在是婚内强爆可想起来多年前,她似乎也是这样逼迫他的,没理由也没底气骂他,只一个劲儿地挣扎。
无济于事。
她越挣扎反而如同进了鱼越钻越深,钻到心肺里引起阵阵酥麻的痛苦,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些年窝囊又憋屈,以为能脱离苦海结果被他拉入更暗的深渊。
“沈泊闻。”她保持着一动不动太久了,手腕酸涩哪哪都不自在,低声求饶,“疼。”
上方的人没有调整他们的方位,“我也不舒服。”
“你……”
“宝贝。”他依然说着最极致缱绻的称呼做着最混账的事,“你这样挤我确实很难受。”
快跟剪刀似的恨不得劈死他,即使如此他也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弄出来也继续呆着,就算一动不动也想要和她靠贴,哪怕纪意欢此时抗拒得很,像一只抓狂的猫。
“能不能滚出去,沈泊闻。”她破口大骂,“把我眼罩拿开,我要看看你今天吃的什么药发什么疯。”
他没有动,轻轻掰过她的足尖,上面涂着绚丽美甲,每一只皙白的脚趾头都画有不同的精致图案,像是把玩一件艺术品,指尖轻轻刮过。
纪意欢头皮发麻,颤抖,“你干嘛,别碰我脚,不然我踹你了。”
他笑,了然看她,似乎在问,还有这种求之不得的好事吗。
他大掌轻松握住她整只足心,想别过去再来一次的时候,早已忍无可忍的纪意欢不客气一脚踹他锁骨上。
修剪过的指甲刚刚好的锋利,刮过他冷白肌肤,留下一道长而浅的血痕。
踹过的脚半缩回去,透明底色的指甲尖附了一层红色的血迹,蜷在咖色真皮座椅上。
卷到腰际的裙子半掩半盖,隙间勾一抹晶莹,本该呈现被欺负过的可怜柔弱,却因那张过于美艳倨傲的脸蛋,没有让自己落下风。
反倒主动掌权的沈泊闻被她抓出血后,一动不动杵那里的模样更像是卑微低劣的下位者。
他抬手,要去摘她眼罩时,纪意欢别过脸,“算了,别摘了,我不想看到你的脸。”
从两人上车气氛就微妙冷沉到零点,又因她这一句,沈泊闻喉骨间的那口气像是要断掉,永远浮不上来。
“为什么呢。”他一边摘一边温柔发问,“你之前不是说最喜欢我的吗。”
没有光明,车厢里也很黯然,视觉放松的纪意欢瞥了眼侧前方的人,“给我松绑。”
“不松。”他像是疯了,可句句清晰有回应,“我喜欢看你被绑住。”
“沈泊闻!”
“我也喜欢你。”
她彻底怔住。
他跪下去,把她扶起来,低头若尤其是地亲她,刚碰到红唇就尝到血腥,他被咬了,他无动于衷吻到她快呼吸不上来才勉强把人放过,又细致地给她穿好已经撕烂的蕾丝小裤,然后去前方开车,而纪意欢仍然被束缚在后座,如果不是她太累,早就想方设法在后面解开然后劫车了。
到壹号浪湾,沈泊闻把外套披在她身上后没让她脚着地,臂膀托她另一只手提细高跟鞋,路过的管家和阿姨不由得多看他们两眼,这么久以来,他们从来没有看到沈氏夫妇公共场合亲密的样子。
炸毛的纪意欢不是给顺毛了,不挣扎是好奇心太重,沈泊闻吃错什么药了,会给她表白。
她被放到主卧沙发上,看沈泊闻蹲下来给她穿鞋,动作细致温柔。
穿上一只后,纪意欢不客气踢掉。
他也不生气,耐心捡起来继续给她穿,只是这次指骨攥她足踝的力道重到不给她再踢的机会,淡声哄着,“乖一点。”
“沈泊闻,你是不是又和谁玩无聊的大冒险游戏。”纪意欢问。
“没有。”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喜欢我。”
“因为我喜欢你。”
不是玩游戏赌输了,因为喜欢她所以才说喜欢。
纪意欢还是穿不住拖鞋,两脚一蹬就把鞋蹬掉了,沈泊闻依然不生气,只是没再给她穿,而是起身靠过来,斯斯文文地笑,“不想穿鞋你想做什么?”
“……等等。”她嗅到危险的气息,“不行,我都肿了。”
车里空间有限又没有任何前面的戏所以两人都不好受,她今晚肯定不来了。
“嗯。”他没有违背她意愿,“我知道。”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纪意欢说,准确的说,他没给她一个合理的答案,“你刚才说喜欢我?真的假的?”
“真的。”
“为什么突然对我告白,就算不想离婚你也没必要委曲求全吧,这不是你做事风格。”
他颀长身形微低头时,凌厉的气势被削减半分,工整的衬衫西裤不像是从车里滚过一圈,冷光线打出深邃的线条轮廓,漆黑狭长的眼眸低垂,偏薄情的眼型,瞳孔藏匿深不可测的情绪,“没有委曲求全。”
他音色清晰,“心甘情愿喜欢你。”
“你喜欢我?你之前不是一直对我爱答不理的吗。”
“那是我不识货。”
纪意欢托腮沉思,眼前的人不像是在说谎。
沈泊闻不屑说谎,人冷傲到他这个地步,不需要通过说谎去获取自己不该有的资源。
她姑且判断他对她表白可能受到刺激了。
被她提离婚的事刺激,突然意识到自己爱她所以疯狂挽留?
这不是没可能,纪大小姐本就人见人爱,他不爱她才是怪事,如今终于认清自己的心舍不得她了。
“你真的……”纪意欢停顿,“喜欢我?”
“喜欢。”他说,“很喜欢。”
纪意欢摸摸耳朵,“你再说一遍,我刚才没听清楚。”
“我很喜欢你。”
听起来不像是沈泊闻的声音,可脸是他的脸,人是他的人,纪意欢没有怀疑,也许是酒喝多了,声音变了?
她舒缓一口气,仿佛好不容易把游戏打通关,胜利的喜悦渐渐浮现心头。
她轻咳一声,“我有点渴了。”
沈泊闻笑了下,俯身过去给她杯子里倒了半杯温水,递给她时视线一瞬不瞬看着她,眼神充满看爱人时的柔情。
“不过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不离婚了。”纪意欢防止他是在耍花招,不得不留意下,“我不是那么好哄的。”
“我有的是时间。”沈泊闻耐心解释。
纪意欢狐疑片刻,心底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水母小烟花似的腾腾往上升起浮跃。
一晚上什么都没做,沈泊闻只是抱着她安眠,线条结实的手臂肌肉抱起来很有被保护的安全感,她像只洋娃娃似的被圈在怀里几乎没动过,心里荡起的涟漪比以往带来的快一感要多得多。
从前做完就恨不得离开房间不多看她一眼,现在的他温柔得简直判若两人。
翌日早,纪意欢站在盥洗间镜子前洋洋得意臭美。
憋屈这么些年,总算有她扬眉吐气的时候了,沈泊闻对她的喜欢藏不住,回头她就要找机会给那帮嘲讽她的塑料姐妹群秀恩爱。
她追他这么多年,风水轮流转,终于该轮到他了。
纪意欢比往常起得更早一些,下楼步伐轻快,嘴里哼着小调,大摇大摆来到餐厅,拉开沈泊闻对面的餐椅坐下来。
过一会儿。
觉得自己应该给他一点机会,便起身,坐到他另一侧的椅子旁。
沈泊闻朝她看了眼,没有多说话,手里拿一份文件,忙得没空理她。
阿姨正要过来侍奉,被纪意欢抬手阻止。
她点了下离沈泊闻近一点的花胶汤,“我要吃这个,你帮我盛。”
沈泊闻英眉微蹙,迟疑了下,还是抬手帮她盛了。
“昨晚睡得好吗?”纪意欢喝得心满意足,有的没的搭腔,“你一直抱着我,我都没睡好。”
“还行。”
一夜过去,沈泊闻的声音恢复正常,和从前一样似一泓冰泉,冷得没有温度。
“你今天很忙吗,要是不忙的话……”
纪意欢话还没说完,被他生冷打断:“我没空陪你去离婚。”
她眼里掠过惬意,抿唇,“我不是说离婚的事,我知道你不想离,娶了我这么漂亮的老婆,我要是你的话我也舍不得离。”
沈泊闻看她一眼。
从她让他盛烫时开始,他看她的眼神就略带困惑。
“我是想问你什么时候陪我参加茶会。”纪意欢没有察觉,大咧咧说,“既然你都说你喜欢我了,总不能几个小时的时间都抽不出来陪我表现下心意吧。”
“纪意欢。”沈泊闻眯眸,平述的声调无波无澜,“我什么时候说喜欢你?”
她扬起的唇角慢慢放平,“怎么,这才过多久,你就忘记你昨晚说的话了吗。”
“我说什么了?”
“你昨天叫我宝贝,还说很喜欢我,说你之前不识货……”纪意欢说着说着,小脸浮现不可思议,“你不会不认账吧。”
第105章 副cp 说讨厌,抱得还是那么紧……
纪意欢怀疑过很多种可能,想到他是为利益委曲求全,就是没想到他是装的。
刚才喝进嘴里的汤莫名变得苦涩,像含过粗糙的沙砾,涩痛到哽咽,连她自己都感觉自己廉价可悲,这场游戏到底谁才是胜利方,他什么都不用做,将她掳到车里说一些拈酸吃醋的话,爽完后再对她表白,就将她轻松骗过去了?
他甚至没用一点技巧,没什么花言巧语,一句喜欢她,她就信以为真,现在回想她哪天被他卖了都会帮他数钱。
沈泊闻和她一瞬不瞬对视,许久没有动静,“我昨晚喝多了。”
“所以呢?”纪意欢自己先笑起来,“你自己掂量你的话有可信度吗,你什么酒量我不清楚吗。”
她嗅到酒气,浅淡到不值一提,根本不可能是因为喝醉酒。
喝醉酒了,还能1492这种地方伪装成服务生把她掳走,还是错开安保和她的保镖的情况下,是他太有本事还是这一切本身就蓄谋已久。
“沈泊闻,你到底想做什么?”纪意欢冷笑,“你是不是想哄我不离婚,但是又舍不下脸面来喜欢我,所以昨晚说完喜欢后就后悔了,现在打死也不承认,难道喜欢我是一件让你很丢脸的事情吗。”
除非世上有遗忘药水,否则昨天的事不可能抹去,她听到了他就是说喜欢她,也闻到他身上没有酒气,沈泊闻无从解释。
他任由对方控诉,始终没有回应,等她说累之后扫了眼她的小瓷碗,“还要喝吗。”
“不喝了!”她倏地站起来,离开他旁边的座位,坐到对面去,发现和他面对面后再次起来,量了下直线距离,坐到最远的位置。
心口还是沉闷到压抑,什么都吃不进去。
沈泊闻让阿姨把她爱吃的几样菜一一递送到她跟前,起身过来,长指间的公筷给她布了几道常用的早餐,“我这几天有点忙,回头再和你解释。”
“我不需要你解释,我要离婚。”她把盘子往前一推,力道很重,几块受到惯性的水果片掉落在餐桌上。
他神情一滞,筷子没有放下,重新布了一遍。
“那也要吃饭。”
时候不早,他没时间劝哄几句就要走,猜到他走后纪意欢会发怎样的脾气,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她会把家里看不顺眼的东西都扔掉换成新的,他提前吩咐管家,找几样好扔的给她解气泄一火。
车后座,中控台调亮屏幕,一张张vlog截出的照片均速划动,纪意欢喜欢拍照记录生活,还是个经营的ins业余网红,日常除了晒珠宝设计就是拍自己,哪怕三年不回港岛,沈泊闻对她的模样依然清晰入骨。
照片刷完他的思绪没能得到平复,下车后颀长身形微微顿在原地,周围熟悉的环境仿佛变成3D全息幻影,在全新的世界里,他的行为和大脑得到释放,变得肆无忌惮。
“沈总。”助理忽然叫了他一声,表情严肃,将一枚药物递送到他嘴边。
沈泊闻摁着眉心,接过来连水都没来得及喝,迅速吞咽。
眼前慢慢清明。
“沈总,会议是否要推迟。”助理跟随他多年,做起事来得心应手,“您这样的状态,怕是要出差错。”
助理知道大boss生病这件事不能被人洞察,否则别说接下来的会议和重大项目,这些年所积攒的心血怕也要被落空。
沈泊闻意识再清晰的时候,人已经坐在一个黑洞似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光线透进,一张长桌两把椅子,四壁光秃秃。
他指尖动一下,对面的女医生敏锐察觉,“沈先生清醒了吗。”
“几点了。”
“我们不是有过约定,既然到这里,就不要过问时间。”
沈泊闻没有说话。
“您刚才梦到了什么。”女医生询问,“还是过去的事情吗。”
周围的黑暗不是制造恐慌,而是一种脱敏试验,沈泊闻每次来到这里,脑海里都要过一遍曾经的黑暗经历。
其他医生治疗时会协助患者尽量忘却痛苦和糟糕,眼前这位领域专家从一开始剑走偏锋,很多年前她接手沈泊闻后就致力于将他培养成一个对所有感情麻木脱敏的人。
不够薄情冷血是继承人大忌。
而沈泊闻尤为需要,他曾一个私生子的身份被母亲带进沈家大门,没多久就被父亲以血亲为代价上了人生最沉重的一刻,他那出身不够的母亲无故消亡,取而代之的是素未谋面的当家主母。
一个连他母亲是谁都要掌控的父亲,对他的教育自然不会心慈手软,十岁之前是以棍棒束缚,十岁之后是以他所惜爱之物为威胁,哪怕到现在,在外风光无限的沈家太子爷没有自由可言,他的存在,他的婚姻,到后面他的孩子,都是他父亲揽权的工具。
沈父他无法生育第二个孩子,沈泊闻必然是继承人,不幸的是,沈父老当益壮,野心勃勃,在他死之前,在沈老爷子没有交付实权之前,沈泊闻还要继续和那不近人情的父亲抗衡。
业内推测,最多两年,沈泊闻就能全面压倒上辈人的人脉和威望,而这一切的前提,需要建立在双方都不出差错的情况下。
沈泊闻患精神病这件事,万万不能被传出去,他每次和医生见面的地点都不同,因为常更换,导致上次发生意外,被纪意欢无意撞见。
要怪就怪他最近发病太频繁。
沈泊闻避开医生的问题,“我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
“您不是不清楚,这种事急不得。”女医生说,“您是不是又梦到了您母亲去世的样子?能再描述一遍吗?被饿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第一次讯问的时候沈泊闻几乎要将房间里的墙壁给砸烂,如今习以为常,闭了闭眼睛。
母亲是被关进小黑屋里活活饿死的,奢靡到保姆保镖每天都能吃到山珍海味的沈家,竟然把他母亲以饿死的方式终结生命,他们明明可以骗几岁小屁孩她以其他方式离开,偏偏要带沈泊闻去看那具枯树枝一样的尸体,再温言劝告他,什么叫做大义灭亲,一个没背景的妇女,是不配做沈家主母的,活着只会碍事,阻挡她儿子的发展。
“我没有梦到她。”沈泊闻说,“我梦见了别人。”
“是谁?您太太吗。”
“嗯。”沈泊闻说,“我昨晚疯了,对她做了一些事。”
“做了什么?”
“不知道。”
“沈先生,欺骗自己和欺骗医生对我们的治疗没有任何帮助。”女医生笑道,“您是知道您变成另一个人时在做什么的对吧,只是您无法控制自己。”
“有办法解决吗。”
“既然如此,您不如放纵自己,当您彻底放松的时候,您的另一个思想就不会随随便便跑出来。”-
晚上,纪意欢斜靠布艺沙发,一侧是和她同样姿态的北极雪狐福福,柔软顺滑的毛发像盖一层厚实的雪,小巧圆润的耳朵平放,陪女主人享受安宁时光。
以往它是不让去主卧的,纪意欢心情郁闷,不管沈泊闻乱七八糟的洁癖,一手给福福喂肉条一手看手机消息。
因为她一声不吭离开1492没和男模约一晚这事,姐妹圈沸沸扬扬议论。
群消息一刷一大把。
她们人多,消息多,不在乎纪意欢是否看见。
【纪大小姐这辈子是吊死在沈少身上了。】
【她是我见过最口是心非的人,嘴上一套背后一套,我怀疑她闹离婚是假的。】
【白瞎我们好心给她介绍这么多帅哥,给她真是暴殄天物了。】
【男人不喜欢倒贴的女人,她倒贴这么多年了,我要是沈少我都觉得她烦。】
【过几天纪大小姐有一场珠宝展览会,沈少肯定不会参与,想到她一个人过去觉得还蛮可怜的。】
塑料姐妹们笑着笑着画风就变成了同情。
看她笑话是真,觉得她可怜也是真。
她们给她塞男模,本意是为了玩,也是为了帮她跳出沈泊闻这个坑。
她们说的不错。
她不是想要离婚,她只是想要爱。
纪意欢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吊死他这里,一直以为自己见色起意,可明明她最开始注意他的时候,是因为他为她捡过掉进游泳池里的发卡,只是后来不知怎么他排斥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
纪意欢摘下耳际的发卡,和童年时期是一个品牌,是她满身奢牌中最廉价的一个,甚至还有点土,她只能烫卷发才把稚气的发卡戴出精致的效果。
她把发卡别在雪狐的毛发上,平顺的毛发,戴卡通发卡果真显得幼稚。
她自己又何尝不幼稚。
夜深,房间内灯光明亮,沈泊闻推开主卧的门,视线一下子瞥见沙发上两道熟睡的白影,一人一狐安宁和谐,纪意欢肌肤皙白细腻到媲美雪狐的毛发,小腿犹如不染一丝杂质的羊脂玉,浴袍领口半耷拉,露出一截圆润的肩。
长几上放着半杯白兰地,一份修改过不知多少次的离婚协议,以及一枚发卡。
他过去抱她时,雪狐识趣跳下去,被动静吵醒的纪意欢睁眼发现自己窝在坚实的胸膛前,下意识挣扎出来,警惕冷漠瞪他,“干嘛。”
他垂眸看她湿漉漉的眼睫,“刚才哭了?”
“没有。”她一怔,立马反驳,“你才哭了。”
“哭什么。”
“我没哭。”她急得拿起一个抱枕往他身上扔去。
沈泊闻没躲,拿起一支笔,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没想到他这么利落,纪意欢震惊之余看去,发现他签字的地方被打了个“X”。
她上扬的情绪慢慢落下,“你什么意思。”
“不离行不行。”他说,“我以后尽量不会让你哭。”
说着他还想来抱她,她这次没躲掉,被拎到怀里,足尖踢他熨帖工整的西裤,“沈泊闻,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他把她轻放在枕头上,披散的发海藻似的铺散开,低头细致吻她,她别过脸,他干脆扣住她下巴,去亲她唇际,尝到香甜的酒气后,又低头去吃另一道点心。
“沈泊闻我不想做。”她咬牙切齿。
“为什么。”他没有停,尽管没有拿绳子绑可他单手就能困住她细白的腕,力道悬殊到她照样难以动弹。
“我讨厌你。”
“那你刚开始为什么要给我灌酒。”他平静陈述,“然后强爆我。”
“谁让你贱啊,嘴上说不喜欢我,亲一下就起来了,那我不招待一下它显得我多没礼貌。”她说,“男人是不是都这么贱,对不喜欢的人也能立起。”
“没有不喜欢。”
她又是一怔,“怎么,又要和我告白吗。”
“嗯。”他说,是和平常差不多的声色,“从一开始就喜欢。”
比之前说的更夸张。
“我是不是应该找个录音笔录下来,免得你明天早上又不承认了。”
“不用录,你想听我随时可以说给你听。”
可是她现在一点都不相信,冷笑,“你要做就做,别说这些恶心人好吗,我现在要是信你一个字我明天就跟你姓。”
她说了很多嘲讽的话但他似乎只听到前面五个字真就做了,纪意欢情不自禁仰起下巴,指尖攀上他肩侧抓住道道痕迹,发了狠,没一会儿就让他血痕累累。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措施,纪意欢成年后家里就等着她怀个宝宝继承家业,只是她自己不争气,和沈泊闻随缘做,怀不怀看命。
要是离婚后能怀一个也不错,和他撇清不说还能借个优秀的种。
她高了后就将他踹开,一秒钟不给他多待里面,没有直接去洗,垫个枕头若有所思,“你是不是不行。”
按理说他们也该有一个,结果她姨妈月月准时。
“我们不会有孩子的。”沈泊闻陈述。
“什么意思?”她一愣,“你真不行?……那我不是白被灌成泡芙了。”
他也没解释为什么不会有,做没做完情绪依然无波无澜,把她抱去洗,淡淡陈述,“你要是不喜欢就不灌了。”
“你先给我解释下……唔。”
她又被他亲了。
纪意欢从来就没有搞懂过他,本该为这件事感到愤懑,既然不行为什么不提前和她说一下,害得她离婚前还抱了个幻想。
末了被抱回窝里,她直接背对着他。
身旁的人要来抱她时,被她冷怼回去:“别碰我。”
他手停止在半空中,没有再动,“又怎么了。”
“我讨厌你。”
“……为什么。”他声色黯了下。
“没有为什么,就是讨厌你。”
说完她就拢拢枕头,离他最远距离进入梦乡。
沈泊闻视线停留在她纤细的背影许久。
已经适应黑暗的他,时隔多年,心底又撕裂出隐隐痛觉。
“我讨厌你……”
纪意欢再次突然冒出一句话。
沈泊闻垂眸,他知道,他听到了。
但她这次说完后,又翻个身,胳膊像往常一样抱住了他。
双眸紧闭,继续说梦话:“讨厌你。”
说讨厌他,抱得还是那么紧。
第106章 副cp 没离婚, 在备孕
纪意欢被家里电话吵醒。
不满嘟囔几句,听那边妈咪的絮絮叨叨。
“欢欢,你和泊闻很久没回来吃饭了,你沈叔叔一直念叨我们两家什么时候聚一聚。”
“还有过几天的展览会你一个人能抗住吗,要是不行的话妈咪陪你一起出席。”
“泊闻这孩子最近不知道忙什么,和你沈叔叔的关系越来越差了,你看着能不能帮忙劝着点。”
纪意欢听得耳朵里都起茧子了,“妈咪,我和他要离婚了。”
那边置若罔闻,“晚上能回家吃饭吗。”
“不能。”
纪意欢挂断后,把脑袋蒙进被子里,困意被打扰后渐渐烟消云散。
她睁眼看着天花板,身边的人怎么都不把她离婚当回事,都当她只是在说玩笑话。
没人相信她真的会和沈泊闻离婚,她都被搞得不自信了。
纪意欢下去时,感受到腿间不适,不由得皱紧眉头,忍不住骂:“畜生。”每次都这样,要不是她喊停从来不知道节制,而她任由他胡来有部分原因是想留个种,结果被告知他根本就没有。
纪意欢气呼呼拉开盥洗室的门,眼前忽然一暗,高大的阴影投落,映入她眼帘的是近在咫尺的肌肉线条,深邃刻画在冷白肌肤上,每一寸胸肌和腹肌饱满力量感,手臂肌肉更突兀紧实,肱二头肌赶上她两只细白小腿粗,隐隐可见如同藤蔓般蜿蜒的青筋血管。
纪意欢眼睛愣是定格数秒,然后,咽了下口水。
大概这就是她不和野模们玩的原因,全港应该挑不出比她老公身材更恰到好处的了,没有练得让人退却,又比普通薄肌更引人入胜。
一个他能抱住两个体型的她,如果被压住无法反抗完全在情理之中,单指就能困住她胳膊,拿捏她跟拿捏小虾米轻松简单。
纪意欢目光不可避免地落下一点。
好像比腹肌更让她移不开目光,筋络更清晰,她还没细看,一件白色浴袍无情挡住了她的视线。
眨眼的功夫就没了。
她拧拧眉头,质问的话在对上他凉薄的眼眸时咽下去,她最看不惯他这副样子,脱光也要摆出这副千年不变的冰山样,这种要是放会所不知道被妈妈桑骂多少回了。
沈泊闻拢好浴袍领口,“醒这么早。”
细微动作导致纪意欢视野里最后一片胸肌美色也没了。
“你管得着吗。”她歪头。
“大早上我没惹你。”
“我知道啊,我就是看你不爽。”她随意抬手在他领口抓了把,线条明晰的锁骨下方被留下深红爪印,“做那么多回,在下面也没见你脸红过,现在怎么看见我就害羞地遮住,要不要我改天给你立个贞节牌坊。”
沈泊闻向来敬业,从不迟到,她起来时看了时间,知道这点时间他拿她没办法,都不够他塞牙缝的,所以挑衅得肆无忌惮。
沈泊闻没有动。
直到她转身之前,又很欠弹了一下别的,刚开始她就有研究过他,所以位置找得比较稳。
沈泊闻终于忍无可忍,“纪意欢。”
“叫姐姐干嘛。”
她比他小。
之前从来不会以姐姐自称。
在会所混久了才这样说,因为男模们都习惯亲昵地叫姐,大的小的一视同仁。
沈泊闻眉间浮满阴鸷,手腕青筋突着,纪意欢已经去洗漱,懒得去注意他,只听到拉门的声音。
她手刚递过去,感应纯净水还没下来,门又忽然被拉开,纤细的后腰被人揽住,不低于五位数的蕾丝小裤,只在短短三秒内就被人撕开了。
“沈——”
没能骂他,连名字都只叫出一个姓,她的嘴被他用手堵住,和上次在车里一样,完全强势到不给她挣扎呼救的机会。
不可能。
这个时候不应该要去工作吗,困惑大过于阵痛,她大脑一片混乱,说不出话,只有呜咽,而他也不说话,不知多久结束的,她没有时间概念,可能到她平时起来的时间。
末了沈泊闻把她洗净后放回被褥上,他的手指被她咬出血来,他不动声色擦了擦,低头去亲她,“对不起。”
“……沈泊闻你。”她没力气骂他,别过脸,不让亲。
“你不是想要孩子,我可以给你留一个。”
“你发什么神经病,大早上你不上班了上起我来了吗,有病就去治,别撒我这里。”
沈泊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现在不可能以喝醉酒为由糊弄。
他低头试着去亲她,纪意欢躲瘟疫似的,拿枕头去堵,“滚行不行。”
“你上次在加拿大看好的钻石矿我帮你买下来。”他说,“赚了算你的,亏了记我这里。”
“……你什么意思。”她湿润的眼睫又慢慢睁开。
“还有你看上的意大利品牌的包,我可以亲自和CEO洽谈,全球只给你做一款限量。”
纪意欢皱起的眉头舒展,狐疑又警惕,“你在,哄我吗。”
“上次在车里的话不是假的,昨晚说的话也不是假的。”他说,“我确实喜欢你,只是。”
他停顿,“最近因为你闹离婚,才注意到你的重要性。”
她没搞懂几个意思,早上强了后她给蜜枣吃吗。
“你说这么多是为了做什么。”
“希望你开心。”他半俯着身,还是想亲她,“我要走了,亲一下。”
“不给。”纪意欢一脚踹他宽实的腹肌上,“赶紧滚。”
之前求他给个早安吻跟要他命一样,现在好了,巴不得送上门来还免费给她赠送一炮。
人真走后,纪意欢通知助理小林搞个窃听器送来。
越发觉得沈泊闻最近不对劲,没准只是哄她不闹离婚,过阵子原形毕露,她得提前准备一手,把他的话录下来防止赖账。
纪意欢的珠宝展览会是她回国后第二次自行举办的名流圈活动,去年的拍卖会是个引子,展览会正式将她的事业提上日程。
主要展览她新推出的几个系列设计,除了中高奢也会向下兼容打响知名度,自创品牌自从成立后影响力和升值空间在创业的富二代中名列前茅,不是她能力出众,是有人兜底,盈亏随意的情况下,她灵感随意输出。
受邀宾客有行内知名设计师,富婆名媛圈,塑料姐妹群,当然少不了媒体,注定不会冷场。
纪意欢忙前忙后招呼,婉拒母上大人的助威,她一个人应付有点力不从心,好在男助理跟随她多年,遇到生面孔会提前提醒她。
一切还算顺利,以美姐为首的塑料姐妹群们笑吟吟过来和她招呼。
“怎么就你一个人,你们沈少爷没来吗?”美姐明知故问,“我记得这展览是他投的资吧。”
“他只是投钱,不干涉其他事情。”纪意欢小白眼一翻,“平时没看你记性好,记他的事情比我记得还清楚。”
“哪能啊,我不过是看上你这里的新产品了。”美姐笑,“没想到你从来不戴戒指,设计的情侣对戒这么好看。”
纪意欢不戴戒指是因为沈泊闻没送过给她,她浑身上下都可以戴满自己设计的珠宝,惟独无名指的戒指,始终认为应该由爱人所赠。
“你眼光真不错。”纪意欢皮笑肉不笑,不是听不出来对方话里的讽刺,“对戒是我的主打产品,切割工艺和设计理念独一无二,最便宜的才三千万,朋友一次我给你打九折,希望笑纳。”
美姐的笑没挂住,嘴角撇下去,六千万一个戒指,全港怕是除了纪大小姐,没人能这么随意挥霍,她们是豪门千金,平日开销也是有限度的,甚至有几个私生千金连香奈儿vic的年消费门槛都没达到。
纪大小姐的优势在于家底雄厚,要是有人嘲笑她倒贴追男人,她就嘲笑对方没钱。
纪意欢和林助忙得差不多,后面是媒体采访时间。
对应问题早在邀请之前就和媒体商量好的,偏偏就是有人不按常理出牌。
一家不入流媒体不知怎么混进来的,扛着直播摄像头,不过问产品相关,开门见山就是她的私生活。
“纪大小姐,听说你和沈少爷即将闹离婚,请问这件事属实吗。”
纪意欢因为工作性质时常抛头露面,话题度比一二线明星还高,问题一经抛出,全场响起两个声音,一个是同情那个媒体人要永远离开港岛了,二是纪大小姐和沈家那位是否真的如传闻中那样感情岌岌可危。
“您为什么不回答呢,是已经离婚了吗?”对方咄咄逼人,“都说豪门联姻十有九悲,您和沈少当初结婚连婚礼都没有,如今潦草收场,请问是什么感受。”
纪意欢没有回答,瞥向姐妹群,能让这种媒体进场的,说明其中有奸细,故意给她使绊子。
“你们狗仔能不能专业点,我们大小姐和沈少感情好着呢。”美姐接过麦克风,佯装帮腔实则添乱。
“那沈少今天怎么没过来?”狗仔嘲弄,“自从纪大小姐和沈少结婚后,两人似乎从来没有公开露过面。”
上次拍卖会没出现,这次展览会也不见人影。
纪意欢没有回答的意思,接过话筒打算破罐子破摔时,头顶上忽然有一架直升机漂移而过,逆时针旋转两圈,以一个漂亮利落的姿态,降落在草坪后方的机位上。
旋翼刮出的气流让离得近的人们下意识后退。
西科斯基美式军民两用机,碳黑机身,宛如一头咆哮的钢铁巨兽,轰鸣声逼全场闭嘴。
看到下机的熟悉身影,纪意欢的麦克风险些没拿稳。
沈泊闻黑衣黑裤,气质沉着,没有过多刻意动作,不怒自威,两旁路过的人连一句“沈总”都不敢招呼。
更别说刚刚恨不得把摄影机怼到纪意欢眼前的狗仔,发愣的功夫,前方的路已经被沈泊闻堵死。
他没有多看旁人一眼,站在纪意欢面前,显得她小鸟依人也让他冷厉的眼角多了几分温柔,“我是不是迟到了。”
纪意欢困惑,他算什么迟到,她压根就没叫他。
知道他从来不陪她出席活动,她连问都没问过。
“刚陪你父亲谈了生意,时间有点赶。”他轻描淡写解释。
“哦……没关系。”她听出他在化解危机,顺从接话,“来了就行。”
“在做采访吗。”沈泊闻问。
“嗯……”
“采访什么,让你脸色这么难看。”沈泊闻看向狗仔,“方便把话再说一遍吗。”
他语气寡淡随意,压迫感却极强。
这么多人看着,狗仔硬着头皮,“没别的意思,只是最近有关于沈总和纪大小姐离婚的传言,不知真假。”
周围人默默关注,挤眉弄眼,好奇爆棚。
不知这俩夫妻如何收场。
“没离婚。”沈泊闻一只手接过纪意欢的话筒,一只手牵过她的腕,淡淡陈述,“在备孕。”
第107章 副cp 怕她哭
不止旁人,纪意欢瞪圆杏眸,满是错愕,他握她手的力道不重,却没法脱离,她被死死困在他一侧,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他们身上,准确一点是落在沈泊闻这里。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沈泊闻看向其他媒体。
该问的都问过了,媒体象征性重复询问他刚才和纪意欢差不多的问题,都和她品牌系列的珠宝相关,本以为沈泊闻会草草带过,却意外地能说三两句,包括原材料产地和工厂。
纪意欢震惊看他表演,到底是工作狂,连这种边缘投资也会亲自了解细枝末节,不白费他每天雷打不动的准点上班,对比起来她就是一条咸鱼,回答的问题都是按部就班提前备好的。
后面是入场参观的环节,纪意欢低头看自己被他牵紧的手,轻咳一声,“有点不习惯。”
沈泊闻没有松,“不习惯什么。”
“你只在床上牵过手。”
他们所有的亲密离开卧室就会荡然无存,所以她不适应,也不适应他这段时间反常的举动和表白。
“之前太忙了,没空陪你。”沈泊闻说。
“哦,那以后呢,就有时间了吗。”
他没有给出准确答复,“最近会很忙,但我尽量抽出时间陪你做你想做的事。”
“陪我?做我想做的事?”她拧眉,“你别搞得我要死了一样对我这么反常。”
纪意欢太不适应,甩开他的手,去陪设计师朋友们互动交流。
她的会馆更像是一个小博物馆,汇聚各个种类的珠宝展览,为了打响品牌新系列产品,拿出不少压箱底的设计,大到皇冠小到胸针袖扣百花齐放,所有产品中,销量最好知名度最高的要数她的戒指设计,越细微的小东西越吃设计天赋,曾以十二星座,花草树木为灵感主题的戒指,一经问世就是霸榜的存在。
沈泊闻替她解围后没有离开,像个普通宾客站在玻璃柜前,视线览过几枚对戒。
“沈总。”一个陌生女声自背后响起。
沈泊闻面无表情。
对方落落大方撩了把发,“没想到沈总会亲自过来,我们都以为你和欢欢要离婚了呢。”
能让沈泊闻正眼看的异性除了工作需要基本没有旁人,想找借口搭讪他和他说几句话更是没可能。
他连眼神都没多给一个。
美姐并不意外他的漠然,“看来你们的感情还不错哦?”
“关你屁事。”
背后,纪意欢如同鬼似的幽幽发问。
美姐一惊,没等她让位,纪意欢强行挤过来,环手抱胸冷冷一睨,“刚才那个不识好歹的狗仔已经被我助理抓去问了,说是你带进来的,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我……”美姐面色难堪,“只是开个玩笑。”
“没有人笑还算开玩笑吗。”纪意欢说,“在我发火之前你最好给我滚。”
到底是没有丢大发,否则她不会轻易放过对方。
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她瞥着美姐灰溜溜离开的背影,再去看沈泊闻,这俩人半毛钱关系搭不上,但美姐似乎对他有点想法,之前怂恿她找男模又给她塞男模,没准就是为了拆散他们。
想法未免太过天真,就算纪意欢自己下位,沈泊闻也不会轻易看上别人。
纪意欢心口堵气,瞪他那种招桃花的脸,“你今天怎么有空来陪我参观展览会了?”
“你母亲说怕你撑不住场。”
“哦?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丈母娘的话了。”
沈泊闻对上她视线,“我也怕。”
纪意欢的事业一直顺风顺水,越走越高是因为有人托底,有人捧着,具体几斤几两家里人很清楚,如果刚才沈泊闻不来的话,明天的头条新闻可能变成纪大小姐摔麦克风。
他解围得很及时。
“好吧。”纪意欢心中的不快消散,勉勉强强抬手,“算你表现好,允许你今天晚上过来亲我一下。”
“但是只有一下。”她补充。
她今天的唇釉是甜果香,唇珠亮晶晶得很有光泽,傲娇地抬手那一下,唇际和眉眼弧度也在上扬,不自觉中透着一股勾人的妖气。
纪意欢眨眼的功夫,身子已经被他堵在玻璃展示柜前了,她后退不得,吞吞吐吐,“你干嘛……”
沈泊闻单手撑着玻璃,把她环绕住,垂眸碰了下她温柔的额头,很浅淡的一个轻吻。
纪意欢炸毛,“不是,我说的是今天晚上亲一下,你耳朵聋了吗。”
“没有。”头顶上是理所当然的低沉嗓音,“我不想等到晚上。”
“……你。”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肉麻黏糊了?
她震惊间,左右脸颊又被他亲了下。
纪意欢简直难以置信,以为对方不是中毒就是发病,下意识抬起爪子捂住脸颊,腾不出手去捂的唇际随后被精准落下最后一个吻,都很蜻蜓点水,不轻不重,惊觉的是她心脏,涟漪不断。
“你怎么可以这样。”她有点气急败坏。
“额头一下,左脸一下,右脸一下,还有嘴唇一下。”沈泊闻说,“有问题吗。”
“问题大了。”她环顾四周,会馆很大,这边没什么人注意到,可还是胆战心惊的,含糊其辞,“你,你不听话。”
想半天,愣是说出几个招笑的字眼。
“如果你打算晚上再让我亲的话,应该晚上再说,而不是现在。”沈泊闻说,“现在说的话我可以默认为你想提前奖励我。”
简直强词夺理。
展览会后,纪意欢把沈泊闻带回纪家吃饭。
结婚后两家有过聚会,但都是商业性质,很少吃一顿家常饭,席上纪意欢听母亲唠叨,把沈泊闻带来的好处是,有个人陪她一起听唠叨。
家里催生催得紧,纪母从头到尾没脱离过宝宝关键词。
“沈家老爷子最近身体抱恙,你们早就该努努力。”纪母直白坦言,“咱们家子孙也单薄,都指望你们下一代了。”
“老爷子那边怎么回事?”纪意欢问,她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宗族关系几乎没了解过。
“泊闻没和你说吗?”纪母问。
被提到,沈泊闻没有告知太多,轻描淡写,“老毛病了。”
纪母蹙眉,看自家女儿一头雾水,只能说她被保护得太好,在自己家里没吃过兄弟姐妹明争暗斗的苦,沈家那边也没让她操过心,炸成一团都不影响她每天睡到日上三竿。
除了展览会,纪意欢后面还有不少可以夫妻一起参加的活动,有时候她不用过问,沈泊闻都会陪她一起参与。
出席两个月活动,两人闹离婚的传言不攻自破,堵住了姐妹群那些乱说话的嘴。
纪意欢兴致勃勃翻看手机里的新闻和精修照,港媒就是墙头草,前几年说他们没有夫妻相要离婚,现在两人抛头露面,个个都在等豪门小继承人的出生。
当然也有港媒说两人还是塑料夫妻,近期沈家夺权,沈泊闻才被迫站出来和纪大小姐营业,只是为拉帮结派和拢权。
纪意欢当没看见,不管是为什么,总归他是愿意对她好的,她知道自己有利被他图就行了,毕竟从一开始两人的婚姻就是如此。
“光在港岛太没意思了,下个月我们出去吧?”纪意欢提议,“意大利有个活动要我过去,我们就当度蜜月了。”
沈泊闻刚沐浴过,把她抱起来,“看情况。”
“不许看情况,你直接答应我。”她推他,“不然不给你做了。”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他根本没去听她说的什么话,也不要她回答,一味得浸着她再灌满,如果按照时间算,他们顺利的话早在她二十岁那年就可以有个小继承人,那现在哪有陈祉炫耀的份儿。
沈泊闻沉默地做到天亮,纪意欢嗓子微哑,清晨都没精神骂他,巴掌大似的脸蛋靠着枕边,双目紧闭,眼睫细密,被亲红的唇抿着,眼尾有点红,两颊也有点,浑然天成的媚骨娇态,素净一张脸依然比洋娃娃还精致漂亮。
他站在床侧挡住窗边照来的一寸光,凝视她片刻后,俯身将被褥里的手腕轻轻拿出来,捧着柔弱无骨的纤细手指,将一枚璀璨的钻戒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中午,纪意欢才醒来,腰酸背痛,不由自主隔空骂他几句,这段时间跟不要命似的做来做去,她刚回来那会也没见他这么不节制。
她起来时发现手指咯的慌,低头一看竟然戴了一枚净度极高的钻戒。
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设计过这款还给戴上了,觉得咯手要取下来时,脑海里冒出一个念头,这不会是沈泊闻给她戴的吧。
哪怕为了营业,也算他有心。
纪意欢去拨沈泊闻电话,打算夸他两句,摁两次无人接听,她给林助打电话,询问沈泊闻的下落。
林助是她助理,对沈泊闻没有过多了解,只知道他最近在忙沈家,这是对外公开的事。
纪意欢这才意识到,她能了解沈泊闻的渠道很少,他从不和她讲事,她知道的可能没媒体多。
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您之前不是装了窃听器吗。”林助提醒,“您要不听听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窃听器?那个……”
她能说那玩意被她装进主卧了吗,而且都几个月前的事。
窃听器自动充电,联网记载,纪意欢打开笔电,随便找几个波纹,不出意外听到的是她叫的……声音,红着脸往后面听,十句里面有九句不正常。
唯一有用的是沈泊闻在主卧和陈祉打了电话。
“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那你没给她准备遗言吗。”陈祉的声音。
“没有。”沈泊闻说,“怕说太多她为我守寡,哭一辈子。”
“要不要这么自恋。”
他们沉默的三分钟,纪意欢思绪翻涌,什么遗言,什么八十的把握,沈泊闻最近瞒着她做了什么危险的事情吗。
就在她以为他们通话挂断时,沈泊闻经过收录的嗓音黯哑,“我是真的怕她哭。”
第108章 副cp 可以吗
“她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人,你们总觉得我讨厌她是讨厌她脾气骄纵,性格矫情,不懂事不听话,还有点笨。”
“我有时候也是这样想的,但真的见到她之后又觉得那些都不是事,如果觉得别扭,是你们没有包容心。”
“我只是。”沈泊闻长缓一口气,“讨厌自己不能真的喜欢她。”
陈祉静默半晌,“我以为你忘了那条狗的事情。”
他们兄弟两差不多的出身,待遇天壤之别。
陈祉可以纵情肆意,做自己喜欢的事,外人家人都会捧着他,祖父精心给他挑选爱宠作为陪伴。
沈泊闻什么都没有,早年间甚至过的不如普通少爷,偶然间也捡过一条狗,丑巴巴的流浪狗,不如捷克狼犬威武霸气,但他很喜欢,沈父常说他遗传他那个贱骨头母亲。
诋毁和辱骂是沈父的教育方式之一。
威胁更是杀手锏。
某次沈泊闻没能按时完成沈父布置的任务,等待他的不是鞭打也没有小黑屋,只是一顿普通的早餐,十来岁的小男孩吃完后,才发现捡的那条流浪狗没了,被告知做成狗肉,混杂牛肉兑在他的伙食中。
沈泊闻接连几天没吃下东西,下场几乎要和他离世的母亲一样,可他到底流的是沈家的血脉,给强行救了回来,郁郁寡欢的小男孩,之后更很少笑过。
纪大小姐不是他厌世人生的救命神,更不是治愈他的小太阳,她简直就是按照他最标准的讨厌模板生出来的恶魔,蛮横无理,为所欲为,仗势欺人,他可以把她缺点说一天一夜,偏偏这样一个讨厌到极致的人,从小就要嫁给他,从未婚妻做到妻子。
也许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帮她捡掉在泳池中的发卡,他应该告诉她,帮她捡东西是为了赶走她,他不喜欢有人破坏他独处安静的世界,尤其是这样一个叽叽喳喳的公主病。
刚开始撇清关系,就不会这般两难了。
他的心他的大脑他的理智都在告诉他,她是他讨厌的人,而在这样一个绝对控制的情况下,另一个不该出现的他竟然能突破重围,跳脱理智的包裹,数次在关键时刻跳出来,不再受他所控,一味地固执地甚至疯狂地向她示爱,表达同一具身体里,被压制多年的情愫。
那个“他”不仅让纪意欢左右摇摆,也让沈泊闻自己怀疑人生,无法得到有效治疗后,最终顺从医生彻底放松,原来不是不喜欢,是不敢喜欢。
十年前小男孩没能保护住他心爱的小狗,十年后他一定可以保得住他心爱之人。
在沈家这场被提前,没有硝烟的战火中,不论沈泊闻胜利与否,纪意欢都可以全身而退。
“真出了事,希望她尽快忘了我。”沈泊闻说。
陈祉:“认真的?”
“嗯。”
纪意欢把几个月的录音前后翻个遍,却只能从他们的对话中了解到一点表面讯息,他们没有提及沈家的状况,更不说沈泊闻的处境。
这些只字片语中,她还听到了自己和沈泊闻这段时间的对话。
“可以亲一下吗。”
“可以再来一次吗。”
“可以不关灯吗。”
“我想抱你。”
“我想听你说话。”
“我想看你穿那条裙子。”
大部分是征求的语气,有史以来她第一次听到这么多问话。
可以吗。
可以爱他吗。
他很想很想要。
又不能真的说出来,他只是一味陪她参加活动,陪她做很多事情,试着让她相信他是喜欢她的,不是发疯。
而她的态度不似从前,她不耐烦,她每次说话都很凶,她也不再叫他的名字,她用枕头砸过他很多次,她不穿他喜欢的衣服,他要哄很久才给他亲一下。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对他这样,可能从来没看沈泊闻低头过,可能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恃宠而骄,谁给她脸她越不要脸,她就爱欺负对她好的人。
反复听到最后也没听到遗言这类的话,但是捕捉到书房的信息,纪意欢一边拨他号码一边赶去书房。
她讨厌他每次回到家还要忙工作,书房是她从来不会来的地方。
纪意欢试着在一排排书架上寻找蛛丝马迹,理智告诉她应该冷静下来慢慢寻找,手下的动作不听使唤,看到什么翻什么,叫来林助和她一起翻找。
“大小姐……”林助没翻到遗言,不小心把一沓照片翻了下去。
数张照片散落在地。
是她留美时分享在社交平台上的,电子版被打印出来,上面还有水印,看着不像是他助理做的,更像是沈泊闻自己不会去水印所以才打印成这样的。
“还有这个……”林助将一个密封袋递过去。
这些东西藏得并不隐秘,沈泊闻知道她不会来书房,阿姨也不会乱动,所以没有隐藏的必要,以及他说的百分之八十可能,应该是胜算,他觉得自己还会回来,更没必要藏宝藏似的把东西藏起来。
纪意欢盯着那份密封袋,“拆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林助奉命拆开,资料厚重,他粗略扫完,小心翼翼,“好像是资产转让证明。”
“转让?”
“您可以理解为遗嘱,沈总如果发生意外的话,那他名下的股份,不动产都会划分给您。”林助说的时候,停了下,“这不是最近才做的遗嘱证明,看日期是你们刚结婚的时候。”
意味着刚结婚时,沈泊闻就有预料过某天会有飞天横祸,第一时间立了遗嘱。
就算知道她不缺钱,还是会把自己所拥有的通通塞给她,这是他唯一能给她做的事。
纪意欢带人找遍书房也没能找到遗言。
他就真的,一句话都不打算留给她。
在此期间,她没能联系到他。
让人去查,得到的讯息是他在医院陪沈老爷子,抽不开身。
纪意欢不厌其烦地继续拨电话,沈泊闻的拨不通就去拨他助理的,那边商量好了似的一概不接,她站在空阔豪华的别墅大厅,挑高的纵深感仿佛深渊的倒影,将她的恐惧夸张放大。
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沈泊闻不在了的话,她会怎么样。
她对他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什么都不说,就连现在她想去找他和他说句话都不知道联系谁。
林助过来找她时,她正在发呆,接连提醒她几句,放空的眼睛慢慢回过神。
“大小姐,刚才新闻报道,医院附近的交叉口发生一起车祸,可能和沈总有关系……”
林助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的大小姐趿着拖鞋就走出去了,他连忙跟上,看不到纪意欢的神色,披散的卷发随风飘荡,小跑的背影格外落寞。
车上,纪意欢终于接通沈泊闻助理的电话。
“太太不用担心,沈总没事。”助理说。
“那让他接电话。”
“沈总受了一点轻伤,不方便接听。”
“伤到什么程度才会不方便接听?”
知道瞒不下去,沈泊闻的私助没有继续隐瞒,报了地址让他们过来,没忘记安慰纪意欢,这一切都是意料之中,希望她不要过分担心。
沈泊闻的助理比她助理要专业灵活得多,纪意欢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相信,直到对方坦白最近发生的几起事故。
这次车祸实在不算什么,自从老爷子病重后,沈家打打杀杀的事发生太多,老爷子乘坐的直升机都有人动手脚,沈家上下个个都是敌人,而她全然被蒙在鼓里,尽管是沈泊闻妻子,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没感情,近期为了夺权才带出来假装营业,没人拿一个他不在乎的她威胁他,吃力不讨好还可能得罪纪家。
助理说了很多,纪意欢一句都没听进去,“沈泊闻到底怎么样了?”
“刚治疗完,睡着了。”
“说人话。”
“暂时……昏迷。”
纪意欢隔着屏幕就想给他助理辞掉。
句句都是惹她发怒的高情商回答。
抵达医院后,安保系统完善到纪意欢进去前都要审查,助理自然被拦在门外,私立医院上下只收了两个病人,一个是本就该过来的沈老爷,另一个是出车祸昏迷的沈泊闻。
没有生命危险,但人麻药没过,没醒。
纪意欢站在病床前,很想冷静,很想相信他助理说的这一切都是策划之中,不会有大事,可人确确实实是昏迷了,胳膊也有一定骨折,她搞不懂什么样的事情值得他们用生命冒险。
他早上给她戴的这枚戒指格外咯人。
她不喜欢这种。
如果他不醒过来重新给她再戴一个更舒适的话,她绝对不会勉强自己下半辈子继续戴下去,她一定会换一个配得上自己身份的更昂贵的戒指。
纪意欢无处释放情绪,把他助理骂一顿赶走后又看向病床上昏迷的人,埋怨的话咽到喉骨间梗住,最终只是撇撇嘴,吸了口气,“沈泊闻,为什么给我留遗产也不给我留遗言,为什么给我戴戒指,为什么很多事情都不告诉我。”
“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哭的,我也不会为你守寡,转头我就找男模,把他们带回家,穿你的衣服花你的钱。”说到这里她咬牙切齿,像是下定决心。
对一个躺下去的病人说再多威胁的话作用不大,她于心不忍,还是选择听医生的话不来打扰他算了。
扭头走的时候,手腕被轻轻拽住。
纪意欢吓得一激灵,低头看,沈泊闻薄薄的眼皮半眯着,苍白面色冷沉,眉间拧紧。
“你,你醒了……”她一怔,“不是说麻药还有一会儿吗。”
“被你气醒的。”他又拽了下她的腕,麻药没过,劲很大。
第109章 副cp 在等你
那手劲像怕她下一秒真的要去找男人替换掉他的位置,如果不是躺在病床上身体受限,纪意欢连人可能都被他拎过去。
对上熟悉深邃的瞳眸,纪意欢刚才的愤懑不自觉消减,没和病人多计较,想甩开他的手,“你骨折了,自己小心点。”
摩擦间,无名指的戒指和他略有薄茧的掌心带过,给她戴戒指时,沈泊闻猜到她会很嫌弃,名下几座矿产的大小姐怎么会看得上一枚普通的钻戒,款式也是几年前的过时款。
但她并没有摘下来。
他闭了闭眼睛,劫后余生能看到她的庆幸,和触碰到戒指的欢喜,各占心房一半,自内而外扩张,完全抵消了车祸遗留的神经痛。
纪意欢按铃叫来医护人员,刚才来病房前和助理了解过,现在不厌其烦再过问一遍病人的状况。
说的一些专业名词她听不懂,只知道内外伤都有,写入报告中的还有脏器受损,助理表示那只是给老爷子那边做做样子博同情,实际情况比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不是说还要一个小时吗?”纪意欢说,“他为什么这么早醒?”
医生:“这个看个人的体质。”
“我以为他回光返照。”
几个专家很有职业道德不苟言笑,让护士过去先给沈泊闻抽血,离床侧最近的位置被纪意欢占去,她准备让开的时候,发现手腕还被沈泊闻拽着。
他麻药劲没过,意识浑浑噩噩,本能拉住她很久,纪意欢拧拧眉,用另一只手将他的长指抚下去,再退到一旁给护士抽血。
纪意欢环顾四周冷肃的环境,不是装修温馨的套房,普通板正的住院部,连绿植都没有,周围是各种医疗器械,他昏迷时身上插了管子,醒来后撤去一些,监测图氧气管镇痛泵什么的都还在。
光这些东西她直觉伤势没那么简单,看他们个个都跟商量好的似的,问也不会多说,等医护人员忙完,纪意欢的面色冷得没好气。
沈泊闻的状态,她自然没法和他置气,恼火全往他助理那边撒,一一盘问情况。
沈泊闻助理贼精得跟猴子似的,要么一问三不知,要么低头抱歉。
“不说是吧。”纪意欢当然没权利说扣工资这类的让打工人心碎的话,何况助理拿的高薪就算扣一点无伤大雅,她大摇大摆走到门口,“那我走了。”
助理惊觉:“沈太太。”
来时慌得不成样子,现在闹着要走,助理哪担待得起,等沈泊闻清醒后看不见人的话,他左右不好交代。
“我对他一无所知算什么沈太太。”纪意欢睨了眼病床上的人,知道沈泊闻能听个大概,“还不如你这个助理了解得多,既然你们狼狈为奸,守口如瓶,改天我把这位置让走好了。”
“沈太太,不是我不说。”助理毕恭毕敬,“待会沈总清醒您亲自问他不是更好,不然您从我这里打探消息来,待会还要费口舌再问一遍,何必生两次气。”
何必把气撒在一个打工人身上。
“有道理。”纪意欢摇头晃脑,“那好吧,我不找你们问了,我去问陈祉。”
陈祉知道的应该不少,但他可能和沈泊闻穿同一条裤子,问不出结果来,不过纪意欢可以顺着南嘉这条线,应该多少能打听出点什么。
这样想着,她摸出手机,电话正要拨过去。
“纪意欢。”
病床那边传来黯哑温淡的嗓音。
纪意欢也没好气,“你为什么要这样叫我。”
“怎么了。”
“你上次不是还叫我宝贝。”她想起录音里的话,理直气壮,“既然喜欢我,为什么要叫我名字,为什么不能叫得亲密一点,现在不叫你难不成要等你死了之后再叫吗。”
“老婆。”沈泊闻不温不淡应。
她一怔。
助理下意识避过去。
“所以老婆。”沈泊闻面目还有些生硬,“你怎么知道我给你留遗产不给你留遗言。”
从来没听他这样叫过,叫老婆比叫宝贝明明更随常,听入她耳际分为别扭,支支吾吾了下,“什么啊。”
“谁告诉你的。”
他给她留遗产这事不稀奇,只留遗言这事基本没人知道。
“我用得着别人告诉我吗。”她理所当然,“我不能自己偷听吗。”
“……偷听?”
“上次无聊就在主卧装了窃听器,不小心把这几个月你说的那些不该说的话都听到了。”
无聊装的窃听器,不小心听到的谈话。
她演都不演好一点。
“几个月的声音你都听完了吗。”沈泊闻问。
“嗯。”
“窃听器里面应该有你的叫声。”他皱眉,“你自己一个人听的吗,还是让你助理帮的忙。”
在他印象里,她不是个勤快到事事亲为的人。
“我自己一个人听的。”纪意欢面色不由得热了一下,有点恼,“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他静默一会儿,“没什么。”想象不出,大小姐为了找他的秘密,回头把他们几个月的床笫之欢重新听了个遍是什么神态,又羞又恼吗。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纪意欢说,“今天到底怎么回事,说的那些话又是几个意思。”
事到这个地步,瞒也瞒不住了,这段时间里她如果敏锐一点,多看点财经新闻的话应该能察觉到,可惜她过于粗大条,听不懂新闻上咬文嚼字的隐晦。
得到沈泊闻默许,助理将早就准备好的一番措辞一股脑讲给纪意欢。
自动省略沈家内斗的血腥过程,只告诉她结果,自从老爷子病重后,沈家纷争不断,有血缘的同胞死伤约摸十来个,其他的不计其数,在激烈的明争暗斗中胜出的是,沈泊闻父子。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是清除异党,坏的是沈泊闻并不想和他父亲同流合污。
沈父的最后一个任务是不惜一切送老爷子上路。
按照计划,作为儿子和同僚的沈泊闻本该借护送为由,配合沈父暗中的刺杀车队,送到目的地后将人了结。
然而沈泊闻没按沈父意愿行事,中途叛变,更是在老爷子的车辆遭到创伤之前,自己驾车阻挡一波冲击力。
老爷子受了惊吓,他自己更是受到不小的重伤。
这是从助理口中讲给纪意欢听的。
以她那不怎么运转的大脑应该第一时间相信,但他们既然连检测报告都做好几份,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沈泊闻薄情寡义,根本不像是牺牲自己保护老爷子的孝孙。
可事实摆在眼前,车祸都上新闻了,她也质疑不了什么。
“是这样吗。”纪意欢问。
助理点头,“是的。”
事发前沈泊闻说的百分之八十成功概率,真要算的话可能更低,既要面对其他叔伯的威胁,还要和亲生父亲玩两面派,在此期间还得保护老爷子的安危。
也许不止是这几个月的事,从一开始他要面对的就是这些,而这一切,她一无所知,她对沈家的了解程度不及一颗钻石,她母家没有提及,可能觉得告诉她也无用功。
“所以,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吗。”纪意欢深呼吸,“所以到这个程度,你连遗言都不给我。”
如果今天的车祸再严重一些的话,她是不是永远见不到他的人,听不到他的声音,只言片语都没留下的人,从她的世界里就此消失。
活着的时候很少和她说话,死了也不和她告别。
留遗产不留遗言,最残忍的人就是他了。
“沈总是怕您担心……”助理强行辩解。
“我才没有担心。”纪意欢丢下几个字,“我一个外人有什么好担心的,呆在这里都显得我多余。”
他们的事,陈祉知道,助理知道,纪家人知道。
她作为他最亲密的枕边人,一概不知。
过一会儿,助理前往门口,没看见人,为难回来通报:“太太好像真的走了,要追回来吗……”
“不用,你也出去。”沈泊闻心肺隐隐作痛,不太能讲得出话来。
“好,那我让护工过来给您监护。”
“用不着,我想一个人静静。”
这里的监测仪联网同步,有意外的话外面的医护人员可以第一时间察觉,助理拗不过他,只好出去,门口的拐角意外看见纪大小姐还在,趴在导医台前和护士说话。
“大小姐。”助理颔首,“沈总不喜欢护工监护,您要不……”
“关我什么事。”纪意欢冷眼。
“您真的不担心他吗……”不担心的话,干嘛还要出来问这问那的。
纪意欢翻白眼:“我只是问问护士他会不会死,我等着分遗产。”
助理不好多劝,到下半夜,换另一个私人助理接班。
换个人,纪意欢怨气没那么大,理所当然从助理前走过,推开病房门进去。
镇痛泵有昏睡效果,沈泊闻睡得很沉,类比昏迷。
她进去待五分钟就出来,拿镜子照了下面庞,不睡觉的后果很严重,这么快熬出两个黑眼圈。
可现在让她睡,也不大能睡得着,总疑神疑鬼,总觉得他们都骗她,总想沈泊闻是不是随时要挂掉。
她第三次推房门进去的动静更轻,像只偷油饼的老鼠,蹑手蹑脚,房间暗淡,没有夜灯,只有医疗器械冰冷的亮光。
纪意欢看监测仪的时候,病床上的人忽然睁开眼睛。
她来不及撤走,强装冷静,“你没睡着吗。”
沈泊闻看她,双眸清明。
“哦……”她突然想起几个小时前自己的大话,耸肩,随手摸了下发卡,“我发卡掉这里了,过来取而已,吵到你了吗。”
“没有。”他说,“我在等你。”
她错愕。
这个人刚才在装睡?
“你不用担心我,去休息。”他声音空明,“你睡不好的话我也睡不好。”
第110章 副cp 抱上来亲
被戳穿后的纪意欢气急败坏,“我说了我没有担心你。”
病床那边只是沉默。
她希望他反驳,可没有,都不免怀疑他是不是伤得特别重。
上镇痛泵了再轻能轻到什么程度,可没人告诉她实际情况,她被困在楚门的世界里,没有痛苦,也没有真相。
其实沈泊闻就算不躺在病床上,也不会和她争吵,在她看来他和她说话语气稍微严厉一些就是凶到她了,而他最讨厌她的时候,要么不说话要么也心平气和。
纪意欢这时候也做不到和一个病人竭力反驳辩证,她只是把发卡重新固定好,装模作样接了半杯温水放床侧的桌台上,“算了,我去隔壁睡。”
沈泊闻只说:“回家。”
“你管我。”
“这里睡不舒服。”他说,“温度,湿一度达不到你的标准,床的柔软度也不够。”
“困死了,我就在这里睡怎么了。”她甩一句后,人已经走进隔间。
过一会儿,又出来。
乍听他那样说信誓旦旦觉得自己没那么矫情,真去了发现他说的不错,大小姐睡不惯病床。
纪意欢抱枕头靠在沙发上,眼睛没闭上,病床上那位淡淡催促:“你真的睡不惯这里。”
沙发不大,还窄,勉勉强强把偏瘦的她盛下,纪意欢搞不懂他为什么不换个更舒适一点的病房,害得她也要跟着一起吃苦。
沈泊闻:“纪意欢。”
“别吵了。”纪意欢闭上眼睛,“我担心你,我想在这里陪着你,一秒钟见不到你我就难受,这样解释够了吗。”
反正她喜欢他不是需要隐瞒的事,她就算装也装不了多久。
“但是。”沈泊闻说,“我抱不到你。”
这句话另一层隐喻是,他很想抱她,可是不能。
她眼皮慢慢睁开,没灯光,隔着昏暗背对他,却隐约感受到比她还要沉郁的心情。
倔强的后果就是腰酸背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从来没睡过沙发,还是这么次的,守了一个大夜,病床上那位少爷没有任何感谢,看她醒后第一句话是让助理送她回去。
一大早气得纪意欢决定一周不想理他,他也不需要她照顾,她去了后还可能添乱。
这一周她没出现在沈泊闻眼前,晚上偶尔溜达一圈,被发现过一次后有了经验,推门进去后只站在拉帘后方,待不到五分钟就走,用不着他出声撵,用不着和他怄气。
沈家的事,问就是三不知,纪意欢不再对他们抱有希望,自己去书房挖掘秘密,可实在找不到蛛丝马迹,只好和南嘉通了电话。
纪意欢帮过他们不少忙,如今她有事相求,南嘉不会拒绝她,陈祉也不会拒绝南嘉。
只是陈祉毕竟外姓,不了解沈家具体内斗,把有限的信息由南嘉转述。
都是纪意欢不知道的秘密。
她只知道沈泊闻和她联姻是他最好的选择,纪家可以和他强强联手稳坐继承人之位,不知道身处高位,刀尖舔血,不知道血缘关系淡薄。
“听说他小时候也有一条狗。”南嘉说,“但后来被他父亲做成狗肉吃了……沈家人都这么狠绝吗。”
纪意欢差点听吐,印象里记得沈泊闻对肉敏感,以为是大少爷常有的挑食病,没想到另有隐情。
沈泊闻不会再养宠物,也不会有特别的爱好,避免某天会成为别人威胁他的把柄,不是沈家人天生冷血薄情,是在那样弱肉强食的大家族里,谁心软谁就是被弑杀的目标。
“那他是不是也很喜欢你。”南嘉问,“只是不敢表现出来,怕伤及到你。”
“怎么会……他就是那死样。”
“你不觉得,那天他当众把你做的蛋糕扔掉是很奇怪的事情吗。”
私底下这样做都很奇怪,何况当着他们的面,周围还有沈家管家阿姨等等,就算再没礼貌的少爷,基于纪大小姐的身份,也不敢这么无礼。
“那他要是想保护我,干嘛还要和我结婚。”纪意欢振振有词,“直接给我甩了不就行了,我又没有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你们不是联姻吗,他应该拒绝不了吧。”
纪意欢差点忘了他们的婚姻不仅是她强求来的,还有很多外力助攻,沈家长辈认定她这个媳妇了,沈泊闻只要不死就得娶她。
所以这些年他对她太冷淡,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他讨厌她,是故意骗大家的吗。
“陈祉还说。”南嘉微顿,“沈泊闻脑子有病。”
听起来像是兄弟间的互损。
但纪意欢脑海里浮现出的是,沈泊闻说讨厌她让她滚,但她转过身后,又被他拉过去亲的情景。
不是有病是什么。
纪意欢重新回到医院,沈泊闻终于换了私人病房,看起来没那么冷清,他伤情稳定,胳膊重新打了石膏,精神也稍微好一些。
“还要多久才能出院?”纪意欢问。
那旁的助理答:“应该要多住几天,看老爷子那边怎么说。”
“不会是苦肉计吧?”纪意欢发现自己终于长了脑子。
“太太说的哪里的话……”助理脊背一凉。
他们的事,她也懒得掺和,沈泊闻脱离危险稳定下来就行,内斗成功与否都是小事。
“今晚我守夜吧。”纪意欢说,“但是隔间的床我觉得不舒服,能不能换一张。”
“那已经是医院最舒适的床了。”
“哦。”她拍了拍沈泊闻那套苍白色被褥,“我觉得这床还可以,要不我们两个换换。”
守夜其次,主要来气人的。
大部分管子从沈泊闻身上摘了,只有白色石膏,和一只手背上的留置针,宽大无型的病号服穿在他身上依然板正工整,他面不改色,“不换。”
“小气鬼。”
“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睡上面。”他说,“我上面。”
病床尺寸是标准规格,他腿长一个人差不多占满,她就算再瘦小也不可能挤过去,除非真的如他所说趴上面。
“你胳膊受伤了。”纪意欢蹙眉,“我睡觉不老实,可能会碰到你。”
“我随便说说。”沈泊闻,“你真有这想法?”
“……”
助理捂耳朵往门口撤,他听到不付费的内容会不会被灭口。
纪意欢把带来的两个行李箱送到隔间,还有一个包放在桌台上,里面有笔电,还有化妆品,护肤品,身体乳,镜子梳子等都是女孩子零碎的东西,铁了心要来陪他。
医院网络一般,她下载设计稿视频时,要捧着笔电到处转悠。
“为什么又过来。”沈泊闻说,“我不需要你陪,你在家休息不好吗。”
她连工作地点都要搬到自己的庄园里,秉持着样样都要舒适享受原则,却非屈身于拥挤的医院病房,陪一个根本不需要她担心的他。
“你确定吗。”纪意欢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你要是确定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消失,不会来烦你。”
“确定。”
“沈泊闻。”她背过身,眼睛泛涩,“你真的不怕把我越推越远吗。”
他是为了她好,不希望她辛苦,不希望她做没必要的事,可他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些是否是她心甘情愿,就像他们家的事,他永远擅自主张,忽视她的感受和选择,也许她愿意陪他一起踏过泥泞呢。
后半夜沈泊闻体温出现异常,纪意欢庆幸自己没走,庆幸她在这里睡不好觉大半夜还要出来照镜子臭美,留意了下病床上的人,及时叫来值班医生,给喂了退烧药。
烧到三十八点九度。
医生给出的解释没有大碍,术后免疫系统会紊乱。
退烧要时间,她怕这期间退不掉,就在旁边守着,本来就睡不好,又空缺个把小时。
比起黑眼圈,病床上的人更让她忧心忡忡。
纪意欢抬手探了下他额间,“你好热。”
沈泊闻睁开眼睛,眉头蹙深,“离我远点。”
“不用这样凶。”纪意欢又去摸他脸颊,还有脖颈,胸肌,都很热,“等你退烧我会自己消失的,你以为我想陪你吗,我是怕你挂掉我成了寡妇。”
“你去休息,让助理来。”沈泊闻只说。
“五分钟你都不让我待吗?”她也恼了,摘了冰敷贴往他身上一丢,“我明天再来陪你我跟你姓。”
骂骂咧咧转过身,胳膊忽然被人拉住。
她一怔,“干嘛。”
沈泊闻没有说话,人顺着力坐起来,而她也被下拉的力扯到他怀里,他那条胳膊还打了石膏,她无法随意动弹挣扎,“沈泊闻你……”
下一秒红唇忽然被堵住。
沈泊闻不用香水,鲜少碰烟,没有用来辨认的特殊气息,但会因为亲她抱她而残留她的香味,早上如果她用的佛手柑后调,那他一天也是这个味道。
用来辨识他的信息素气息,由她决定。
亲她时她尝到的是自己的甜果香,混杂清淡的消毒水味,苦甜又酸涩,她被亲得身子发颤,手也不知道往哪儿咯,快四十度的人哪哪都热,发现按到什么后下意识缩回去。
烧到四十度,果然好烫。
他不是发烧了吗,为什么还能起来。
她刚才也没做什么吧,只是看他发烧随便摸摸脖子。
她有点好笑,“怪不得把我赶走,原来是因为……老夫老妻了你没必要这么害羞吧。”
沈泊闻松开她后漆黑的眼情绪晦暗不明,“你可以走了。”
亲完她就要赶她走,属实是无情了。
“你不需要我。”她瞥下去一眼,“那它呢。”
“……纪意欢。”
“要不你问问它。”她故意凑过去,“确定要我走吗。”
甜香的气息似有似无在他鼻尖萦绕,沈泊闻视线避开,只字不语,但单条胳膊无意识环住她腰际,把她抱上来亲。
第111章 副cp 送个宝宝
米色帘幕放下,苍白灯光折出几分暖调。
沈泊闻薄薄的眼皮耷下,吻她时看不出神色,却一寸寸汲取,攻城略地夺走她的氧气,纪意欢被带得双脚离地,重心全靠他那边,不由自主倾斜,使不上力。
她分不清是谁在挽留她,是他还是它,沈泊闻只一味地亲她,试图在降温,殊不知抱得越久他温度越难控制。
“行,行了……”纪意欢推他,她感觉自己要断气。
沈泊闻依然困着她,深邃眼眸低垂,一瞬不瞬望她。
她被盯得发毛,“怎么了……”
“难受。”
“发烧难受不是很正常吗,医生刚才不是说没有大事的吗。”
他指腹触碰她的脸颊,“欢欢,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纪意欢畏缩,明明他还病着,发烧接近三十九度,明明一条胳膊打了石膏,压迫感居高强势,仿佛现在她就已经被收服。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她思维清晰又混乱,“你为什么会这样叫我。”
“不能叫欢欢吗。”他勾唇笑。
没有不能。
是他太奇怪,刚才在推开她,现在又来亲,还叫欢欢,像两个独立的人。
她以为是她不小心烧到火才让他挽留,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和之前一样他变得很反常。
每次情绪激动的时候,他是不是都会这样。
也许思绪被她点醒,沈泊闻有刹那间的停滞,但并没有松开她,不管是哪种意识,当她在他怀里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靠近。
分不清哪个意识更占上风,也许是本能,本掐腰的长指很自然地挪到前面,扯开珍珠扣低头抿的时候,黯哑缱绻的嗓音伴随响起,“我想要。”
纪意欢恍惚间听到的是另一种音色,一个尖被咬另一个也被冰冷的指尖扣住,她不由自主低咛,“沈泊闻……你发烧了。”
“我知道。”他说,“所以需要你降温。”
“我刚才只是开玩笑。”她有点委屈,说个笑而已,没有真的把自己送上门的意思,毕竟他烧到三十九度,她不可能陪他玩,他也应该注意自己的伤情。
“你上来浇水帮它灭火。”沈泊闻无比认真注视她温软面庞,“好不好。”
她瞠目,这还是沈泊闻说的话吗。
平常他不是连哼都懒得哼一声吗,别说哄她,每次跟完成任务似的,要不是每次都很久她都以为他是不是不情不愿,被迫交粮才搞得和她深仇大恨的样子。
“沈泊闻你真的没问题吗。”她怀疑,“你是不是车祸撞到脑子了。”
不对,车祸之前他就不正常。
“你坐过来,我告诉你。”他拍拍她,“我现在是个病人,欢欢,你多体谅一点。”
纪意欢搞不清到底是谁烧糊涂,被他带上去坐,没完全下去时她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医院病房,就算是沈家名下的私人包间也不该任由这样玩。
要提上去时,沈泊闻按住她,“下去坐满。”
刚碰到那瞬间她就很想退缩,小脸红得像个番茄,“烫。”
刚才量的温度接近三十九,吃了药后不是应该退下去吗,怎么感觉更热了,她试探了额头脖颈等,哪想最热的是别的。
“过一会儿就不烫了。”沈泊闻把人按下去后,薄唇漾起弧度,“不舒服吗?”
“别扭。”
“那怎么办啊,要不欢欢你忍忍。”
他笑得莫名很蛊,尾音拉长,有一种心疼她又不肯拿出来的假温柔。
太热了,纪意欢恍惚得以为自己也要发烧,从未体验过的温度,烧遍整个神经。
哪怕病着,他没让她太费劲,单手帮她提着力,有外驱力纪意欢想停也停不住,她小心翼翼按住眼前肌理分明的腹肌,“你真的是沈泊闻吗?”
“嗯。”
“可我为什么觉得你像变了个人。”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
纪意欢呼吸一窒,不再动弹,樱红面庞霎时浮着一层白,脊背不自觉传来冷意,“你到底……是谁。”
真正的沈泊闻,不是这样子的。
在她胡思乱想时,那对被他不轻不重拿住,冰冷长指触碰雪球尖,她不仅没能帮他降温,自己也升上去,沈泊闻捧过她的后背前倾,更方便亲她,从额间到唇际,看似耐心和温柔,实则那块相反,来的时候纪意欢差点被颠下去。
别的不提,舍的时候他还是那个不心慈手软的他,到底才肯舍她。
不知过多久,天快大亮,她浑浑噩噩趴靠他,披散卷发布满她瘦削的肩,发尾末梢也扫落他的胸膛,他没有纹身也不打架,身上却或多或少勾有疤痕,浅淡,应该很久以前所致。
纪意欢如同一只吃饱喝足的猫趴靠他,不着衣料,肌肤软绵细腻,落他眼中更似一道意犹未尽的甜点。
歇一会她问:“几点了。”
沈泊闻掌心覆着她的蝴蝶骨,眼皮微抬,“四点。”
她正要昏昏欲睡,忽然睁开眼睛看他。
刚才是以往清冷自持的音色。
他又恢复之前的样子了吗。
可是他并没有推开她。
也没像上次那样不承认自己说过喜欢她。
“沈泊闻。”她眨眼,“你知道你刚才叫我什么吗。”
“欢欢。”他和刚才无异,只是更冷静一点,“怎么。”
“那你知道我们刚才在做什么吗。”
“爱。”
“我是说,你说了什么话,你都记得吗。”
“嗯。”
言简意赅,惜字如金,可并没有否认自己的行为。
她以为是两个人行为,现在想来,更像是一个人偶尔发点小疯,天亮后又恢复正常,所以记得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上次不承认,可能是发疯发得太过了。
“那你。”她试探,“都说了什么。”
“要欢欢降温。”沈泊闻没有躲避。
他一张正经禁欲脸重复肉麻的话,比半夜发疯时的语气更显缱绻,
二者语境天壤之别,她小脸狐疑,“你既然记得,那你应该知道你忽冷忽热吧。”
“嗯。”他说,“昨晚可能烧糊涂了。”
上次是说喝醉酒,现在又以发烧做借口。
她稍稍起来,很累又忍不住气,低头去咬他脖颈,小狗似的在喉骨间刻记号,“你为什么总是瞒我。”
沈泊闻不语,任由她咬,那寸冷白色肌肤洇着牙印的红,配上他不挣扎不拒绝的态度,像古代被狐狸精侵一犯过的文弱书生。
“我都知道了。”她恶狠狠说。
“什么。”
“陈祉和你关系不错,南嘉和我关系也很好。”纪意欢说,“我想知道的,他们都说了。”
为什么他明明喜欢她,却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从他的角度看,那张漂亮脸蛋娇中带恼,又妖又媚。
“这些年。”她声音变低,“你是真的不喜欢我,还是装不喜欢。”
“没装。”他说,“我没想过感情的事,一直搞不清。”
很小的时候,感情就被他父亲从人生里剔除了,是沈家接班人,也是沈父的工具人,工具怎么会有自己的感情。
他分不清对纪意欢的情愫,只知道本能反应是保护她,远离她,避免她成为威胁他的把柄。
一开始怕她成为把柄后耽搁他,后来怕她成为把柄是担心她。
“那现在呢。”纪意欢挺腰,俯视他,“搞清楚了吗。”
“嗯。”他说,“喜欢。”
“喜欢谁。”
“纪意欢。”
她撇撇唇际。
他淡笑,很快领悟,揽过她亲了亲,“喜欢我们欢欢,可以了吧。”
她没有被轻易哄好,“那为什么不让我陪你守夜。”
“怎么舍得大小姐长黑眼圈。”他说,“一个痘都让你郁闷好几天。”
“那我也担心你啊。”纪意欢小声嘀咕,“你什么都不和我说,过去的事我也不清楚……南嘉给陈祉送过狗,如果你想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送的。”
她觉得沈泊闻比陈祉更需要童年时的那条狗。
“不用。”他轻拉她的腕,“我不需要小狗了,你要不送点别的。”
“那你想要什么?猫猫?狐狸?”
“送个宝宝可以吗。”
“……你要点脸。”她拍他侧脸。
哪有人一下子狮子大开口的。
纪意欢又碰了下他侧脸,“怎么感觉你又发烧了,你到底要不要紧。”
“没事。”他说,“不会让你当寡妇。”
纪意欢半信半疑,刚才接连主动两次,早困得不行,顾不上明天会不会有人来查房,继续匍匐在他身上休息。
沈泊闻没有打扰她,等入梦乡后就起身让位子,没想到最终还是如她所愿,让她睡在他的病床。
清晨,值班医护人员过来定期检查。
绕过拉帘,却没看到熟悉的男病人,而是躺卧一个长发披散的漂亮女孩。
“沈……”护士惊诧。
“在这里。”
沙发那边,沈泊闻出声。
值班医生看他面色很差,惊慌失措,“沈先生,您怎么起来了,之前大出血还有严重的内伤,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正常的成年人不该不对自己负责。
沈泊闻摁了下眉心,思绪混沌,有些事情不是他能把控的,他也很想克制,可看到她之后,他大脑像被另一个更疯的人掌控,罔顾一切也要和她做。
“有退烧药吗?”沈泊闻问。
“您还是先输液吧。”医生好心建议,看了眼被鸠占鹊巢的病床。
沈泊闻没有把人从病床上撵下去的意思,坐在沙发上休憩,医生不好说什么,只搬来输液架,挂钩晃荡出细微动静。
病床上的人睡得挺香,听到动静也只是翻个身继续睡。
沈泊闻扶着输液架,淡淡提醒,“慢点,别吵醒她。”
“……”医生默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