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我们早晚要分开
握住细腕的手掌过分炽热,热度穿透衣袖融入骨肉,弦汐不适应地蜷起手指,慢慢转过头:“还有事?”
玄濯无声盯着那单薄雪白的衣衫,指腹轻轻摩挲冰凉肌肤,神色莫辨。
他从椅子上站起身,霎时高出一截的视线略略垂下:“昨夜,你一直睡在外面?”
“嗯。”
“不冷吗?”
“还好。”
弦汐简短回答两句,想把手抽回来,玄濯却愈发加大了力道不让她挣脱。
她不满地蹙起眉尖:“干嘛?”
这一句落下并没得到回声,玄濯反而抿唇向她走近一步。
即便已经吃了顿热腾腾的饱饭,弦汐周身丝丝的凉气仍是未能散去,他感受着这股微凉,脸色不大好看:“你宁愿在外面受冻一整夜,也不愿进来睡一会?”他嗓音发紧,“……有我在的地方,就这么让你厌恶吗?”
弦汐默然少顷,偏着脸与他拉开距离,仿佛是在两人间竖起一面不可逾越的屏障,“我需要在外面对付妖物。”
“之后我来对付,你进来睡。”
弦汐有些烦地去推他手臂:“都说过了,我不——”
“你就非得折腾自己?”她的反复抗拒终于将玄濯那根隐忍的神经压到极限,玄濯一把攥住她双手大步逼近,弦汐猝不及防,被逼得连连后退,直至背部贴到墙壁。
熟悉至极的龙涎香就着男人体温恍如热浪扑面而来,弦汐浑身僵硬,靠紧墙面,声线泛着不安的涟漪:“……你要做什么?”
玄濯没有回答。
空气一时间静得只剩下两道同样急促的呼吸,一道轻而颤,一道重而沉。
玄濯低头看着弦汐乌黑的发顶,嗅着独属于她的清馨,多日以来压抑的情愫和欲望忽地从心尖冲开一条罅隙,顷刻又难以自控地泄洪而出。
一手忍不住揽上弦汐腰肢,缓缓从后腰与墙壁的间隔穿梭过去,将她整个搂进怀里,玄濯俯身埋在弦汐颈窝,好像她是能够缓解毒性的活解药一般深深蹭着。
“弦汐,别躲我……求你了。”他轻唤着,突起的肩胛隐隐起伏,“自从你离开,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没有一时半刻不在回忆跟你共处的时光,我是真的……真的很爱你,从没像爱你一样爱过任何人。这辈子我就要你一个,其他什么都不要了,你别躲着我,别让我再一个人……”
弦汐抵抗的动作微微一顿。
感受到那一丝心软迟疑,玄濯更加搂紧了她:“我知道,我以前做了许多错事,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你至少……至少给我个弥补的机会,让我照顾你,看着你好好生活、健健康康地生活,不要再像之前那样……”
他顿在这里,半天说不下去。
弦汐静静站在原地,半敛的眼睫落下一小片浅浅阴影。
良久,她凝视着视野里不知哪片虚无的浮尘,低声说:“玄濯,我们早晚要分开的。”
——不知为何,这句明明仅是在陈述事实的话语一入耳,玄濯便觉怀里近乎失温的身躯倏忽间像是轻薄如云,随时会消散。
他甚至是有些恐慌地用力拥住弦汐,仿佛要把她嵌进血骨似的,继而又抬起头,湿红的眼睛直直与她对视:“我们也可以一直不分开!只要你愿意让我陪在你身边,不管去哪住哪都行!……弦汐,别不要我。”
他弃犬般呜咽出最后一句话,字里行间都透着卑微、而又孤寂凄清的委屈。
望着他写满哀求的眼,弦汐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开口。
正当玄濯以为,这次会以徒劳无功终结时,弦汐声细如蚊地问:“还有别的要求吗?”
玄濯愣了下。
弦汐淡然得有零星不同寻常:“吃饭,住在这里,还有别的要求吗?”
大脑迟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玄濯顿时欣悦起来:“没有了没有了!你答应在这里住就够了!”
瞳仁映着他喜不自胜的表情,弦汐错开目光,“你的伤还有多久能好?”
玄濯沉默一瞬,毫不脸红:“一个多月吧。”
“说实话。”
玄濯收敛了些:“可能十几二十天。”
弦汐眸色幽幽:“玄濯,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玄濯先是在她喊他名字的声音里沉浸了一会,后又心情低落地嘟囔:“……四五天,差不多。这次没骗你,我打受伤以来就没医治过,身上也没带药,只能自己慢慢恢复。”
说完他忙不迭道:“就算我伤好后你赶我走,你也继续住在这里吧,这寒冬腊月的就别回那能冻死人的破山洞了。”
弦汐懒懒应了声,转身离开膳间,这回玄濯没再阻拦她,她一边走一边问:“我住哪个房间?”
玄濯一刻不停地把她带到自己卧房隔壁,唰一下拉开雕花房门:“这里!”
弦汐站在门外,没马上进去,侧身朝俩屋子中间看了一看。
——只隔了一片薄薄的木板。
木板两侧还各自紧挨着床。
这片木板具体有多薄,大概是对面翻个身,或者一口气喘重了都能听到的程度。
弦汐动也没动,眼睛盯着玄濯。
玄濯不用想都知道她在顾虑些什么,立即和颜悦色地宽慰:“你不要多想,我早就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别说你我各住各屋,就算你现在脱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只会帮你穿上衣服,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做。”
“至于这房间布局?……哦,我当时造屋子的时候太心急了,没想那么多,都是意外。不过你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帮你挪一下床的位置,如何?”
他背着手站在弦汐面前,光风霁月君子朗朗,再坦荡不过。
若是换做大半年前的弦汐,这会儿估计就真信了。
当下的弦汐仅冷漠瞄他一眼,没有半点信任。
然她也没多言,径直走了进去。
反正就住个几天而已。
弦汐正熟悉着屋子,玄濯又出去开始张罗午饭。
午饭他打算做顿丰盛的来庆祝这成功与弦汐同居的大喜之日,他计划先下山买几袋子新鲜滴水的青菜,再来两扇刚宰的羊排,还得配一堆佐料,其他零零碎碎的饴糖果子糕点板栗也来点——这些弦汐都爱吃,最后再去山腰那片湖里钓两三条胖鳜鱼,做个酸酸甜甜的松鼠鳜鱼给弦汐补身体。
对了,另外得去一趟布庄。眼看这天是一日比一日冷,马上又要过年,总得给弦汐多弄几身暖和的新衣裳,到时候漂漂亮亮地除旧迎新。
玄濯马不停蹄地四处奔波,如今这些活儿可比以前当太子时候要做的轻松也清闲多了,他干起来倒还有些乐得自在。
他走之前特意加固了专门防御妖族的结界,可他刚离开没多久,就有妖族之外的人找上门来。
感知到外人的气息,弦汐脸色微凝,独自出了房门。
只见门外虎视眈眈的妖族突然间血肉横飞,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接连化成一面面血雾扑洒在结界上,将原本透明的结界勾勒出一圈清晰形状。
弦汐眯了眯眼,仔细去瞧那人。
——看身形,应当是个年轻男人。
身量很高,轮廓清瘦但挺拔有力,肩背开阔,玉冠束发,青衫飘逸,手中握着一柄长剑。
他背对结界而立,弦汐没能看到他正脸,但仅瞧着他背影,竟隐隐约约有点眼熟的感觉。
弦汐沉思少顷,走过去,温声道:“请问,阁下是……?”
那男子铮的一声收回长剑,定了须臾,回眸翩翩一笑:“一介见义勇为的散修罢了,不足挂齿。”
弦汐:“……”
又是散修。
看着那张与玄濯有三分相像的俊脸,加之这个相当耳熟的身份,弦汐心下当即有了几许猜测。
她面上毫无波澜:“原来如此,那阁下出自哪个宗门?正好我也曾修习过道法,说不定我们还是同门。”
螭渊早有准备,说了个名气极大、也极有可能人才辈出到无法被人全部记清的宗门:
“——剑宗。”
弦汐一时沉默。
半晌,她喃喃着重复:“剑宗啊……”
见她似是神情恍惚的样子,螭渊忽然有些心里没底,他握紧剑柄,强作镇定地笑道:“姑娘怎么这幅表情?莫非,姑娘也出自剑宗?”
弦汐摇摇头,“不,我没在剑宗修习过。”
闻言,螭渊长长松出一口气,然而这口气没等松到底,就听弦汐又道:“但我在剑宗有个交情颇深的故人。”她抬起眼帘,深深望着螭渊:“你们宗门的少主,如今过得还好吗?”
螭渊一口气卡在半道不上不下,硬生生憋红了一张白净的脸。
第72章 第72章 玄濯一回家就见弦汐在跟……
少主?
什么少主?
螭渊背后出了点汗。
“交情颇深”,“过得还好吗”……
这两句连在一起,再搭上这明显带着怀念和些许沉重的表情,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正值青春的少男少女之间能有什么“颇深的交情”?可别说是什么纯洁无瑕的友情或者生死之交的战友情,此情此景下,就算把他脑袋挖去一块儿他都不信。
难不成,螭渊想,他们曾互生情愫?……或者再进一步,有过婚约?这个姑娘其实是他皇兄强行夺人所爱得来的??
霎那间螭渊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越想越精彩连篇,越想越心惊胆战。
查到的消息里也没说过这方面啊。
螭渊慌得直咽唾沫,但是面对弦汐直视过来的双眼,他仍是不动声色地微笑,思索须臾,选择了一个较为委婉中庸的回答:“少宗主他……过得很好啊,每日照常习剑练武,读经诵法,没什么异样。”他口吻轻松。
弦汐眼神隐隐黯淡:“那,他在联赛之后,还去过清漪宗吗?”
——联赛又是个什么?去清漪宗干嘛?
螭渊已经有点想抹汗了。
他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在下就不清楚了,在下平日大多时候都是在外云游四方,对宗内许多事宜都不太了解。”
“……”再抬眼,弦汐神色恢复如常,唇边扬起微微的笑,“这样啊。”
螭渊干巴巴地哈哈两声,尬在原地。
远方的赤熘应桀只见两人聊了些什么,具体内容没听清楚,但气氛好像莫名其妙变得有点不对劲。
赤熘悄悄道:“四哥那边好像情况不妙,咱们要不要去帮个忙?”
应桀面露踌躇:“再等等吧,他俩这才刚打上个照面,兴许还需要时间磨合磨合。”
赤熘“啧”了声:“哪来那么多时间磨合,再磨合一会大哥都要回来了。”
“怎么可能?”应桀无比信任道,“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才会离开,一时半会回不来。”
赤熘很是怀疑:“重要的事?……他现在能有什么重要的事?”
应桀答不上来,含含糊糊瞎吐了几个音节,目光瞥到那边之际又骤然一亮,猛得拍了几下赤熘:“哎哎哎!有进展了!”
赤熘赶忙看去,只见弦汐又搭了个藤椅,邀请螭渊在门口一起坐下。
两人都挂着笑脸,眉眼弯弯,看样子相谈甚欢。
弦汐道:“我叫弦汐,敢问道友怎么称呼?”
螭渊:“无姓,单字一个渊。”
“哦,渊公子。”弦汐从善如流,“感谢公子今日出手帮忙,不然这么多妖兽,我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螭渊谦逊道:“姑娘客气了,都是在下该做的。不过,可以问问姑娘为何会住在这种荒山野岭吗?”
弦汐静寂一瞬,平淡的语气里带了微不可察的怅然:“……情非得已。”
短短四个字宛如拂面而过的秋叶,萧索凄清,消弭的尾音打着旋在螭渊心头卷起波澜。
螭渊望着她的眼不由深了些许,自己都没发觉地,掺杂了点微妙情绪,“情非得已从何谈起,你是被什么困在这里了?”
“不是。”弦汐摇摇头,“如果我想走,我随时可以离开,但我实在不知该去往何方。”
她停顿少顷,轻声道:“而且,我也没必要再费时间另寻住处。”
凋敝的灌丛与枯草在风中簌簌作响,奏出悲凉,而又象征着生命衰败的冬日序章。
螭渊听在耳里,无端生出些空落落的感觉。
等他醒神过来时,眼睛已情不自禁地盯了弦汐许久。
——这不对,非常不对!
螭渊立即挺直腰背,清清嗓子驱散心里奇奇怪怪的情绪,将话题拉回正道:“咳咳!那、那姑娘是独自住在这里吗?还是有什么人陪伴在侧?”
弦汐侧目觑他,“我跟另一个人同住。”
螭渊试探地挑起眉:“你的夫君?”
话音落地,弦汐眉间凝起显而易见的不悦。
“不是,”她说,“只是一个毫无关联的人。”
螭渊默了两秒,缓慢又迟疑道:“真的?”
“当然。”弦汐乜斜他,“不然你觉得,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螭渊:“……”
他僵硬地笑:“这个……在下哪里知道呢,哈哈。”
弦汐也跟着笑。
各怀鬼胎地相对笑了一会,螭渊有些撑不住了。他正要开口转移话题,弦汐却先一步站了起来,“——我本来也有可以安居的故土,可以依赖的家人。”
螭渊一愣。
“但现在都没了。”弦汐目视前方嶙峋的枯树林,低声说,“因为那个和我同住的人,他毁了我的一切。”
她慢慢迈着步子,表情平静得仿佛事不关己,“他自私,霸道,控制欲极强,总是以自我为中心,从不在意旁人的感受。他害得我遍体鳞伤居无定所,又像附骨之疽般缠着我不放,为了满足一己私欲,打着喜欢和爱的名号,用各种方式逼迫我。”
“我很不喜欢他。”
螭渊已经不自在到站起来了,无措半晌也想不出该回应些什么。
恰逢此时,弦汐似乎被绊了一下,瘦削的身姿恍如落叶飘摇几许,眼看着就要摔倒,螭渊连忙上前扶住她。
“弦汐!”他剑眉紧蹙,神色慌张。
弦汐搀着他结实的小臂,因视野朦胧而略显迷离的盈盈水眸向上望去,含着诉不尽的忧愁与无助,“我无数次期盼着,能有谁来帮帮我,可每一次……都没有……”
揽着她的双手不自觉紧了紧,螭渊艰难移开眼眸,呼吸微乱,“你要是真想离开他的话,或许,我可以——”
“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
一声暴喝陡地在耳边炸响,螭渊一惊,没等转过头便被一脚踹飞了出去!
他在空中翻滚着飞出二里地才咕咚掉到地上,吐着血爬起来时,只见玄濯护食似的紧紧搂住弦汐,满脸阴翳地瞪着他。
玄濯一回家就见弦汐在跟男的聊天,不出片刻忽然又被那男的抱住了,怒火冲天之下他完全没空关心那背影好像有些眼熟,下意识甩开菜篮子冲了过去。
等到那男人抬起脸,玄濯才从恼怒中将将分出一点讶异,然而他一句“老四”还没喊出口,就听弦汐轻如羽毛地喊了声:“渊……公子。”
最后两个字近乎听不到。
玄濯登时瞠目欲裂地低头看她,继而又看向一脸惊悚又不明所以的螭渊,眼睛快要滴血:“渊?……你们还挺亲密啊?”
螭渊根本没料到玄濯会突然回来,他偷摸扫了一眼远处赤熘和应桀盯梢的地方,却发现他们两个各自以一种凝滞而怪异的奔跑姿态停在百米开外,看那崩裂的神情,应该是想跑过来阻止玄濯却没能来得及。
螭渊自认倒霉地捂着腹部佝偻起身,擦擦唇上血迹,声线嘶哑道:“误会,都是误会,皇兄你——”
“闭嘴!”玄濯猛得扬声打断他,目光复杂地瞄了下弦汐,微一抿唇,对螭渊道:“你跟我过来。”
说罢他径直走向山林。
螭渊有一瞬间犹豫,担心玄濯是不想在弦汐面前见血,准备找个僻静地儿弄死他。
可犹豫也没用,玄濯一把拉住他衣领子,硬生生把他拖着走了。
两人渐渐远去,弦汐没多在那化为黑点的背影上停留,漠然转身回了屋子。
进到自己房间,她靠着床头半坐在床上,盖好衾被,想暖暖被寒风吹得冰凉的肢体。
一双白皙长腿尚未回温,屋内蓦地多出一位不速之客。
弦汐略微一顿,转眸望去。
——是应桀。
她不太意外道:“擅闯女子闺房,天族皇子的教养就这样吗?”
应桀脸色变了变,没回这句话,直接走到床沿:“你方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别明知故问。”
“我是真的不明白。”弦汐淡淡看着他,似有不解,“我只是在顺应你们的意图而已,故意什么?”
应桀一默,面如菜色,张口便想问她是如何发现的,仅过半秒却又咽了下去。
问这话未免太掉价。
他端稳架子冷然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安安分分跟兄长回天宫当个侧妃,要么随便找个男人,成婚生子或者自毁清白。”
弦汐松弛半躺,带了点挑衅和嘲讽,“倘若我都不选呢,你杀了我?”
应桀眼神一戾:“你当我不敢?”
“那你动手吧。”弦汐撩开发丝,坦然展示出细白纤弱的脖子。
“不过,在死之前我还想说一句,”她凉薄注视着僵硬而一动不动的应桀,轻慢道:“——你们这些天族,真是一个比一个令人作呕。”
“下三滥。”
这下是真把应桀惹毛了,作为九重天的皇子,他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与天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最是听不得别人说天族半句不好。他当即一个箭步上前倏然拎起弦汐衣襟,声色俱厉道:
“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诋毁天族?仗着兄长喜欢你就想翻天了是吧?我告诉你,像你这样的货色,六界随手一抓一大把,少把自己当回事!兄长能看上你是给你脸,他活这么多年,谁见了不是上赶着巴结奉承,他对谁都没像对你这么好过,为了你他甚至连太子都不当了,你别在这不知好歹!”
“不知好歹?”弦汐霎时流露出深恶痛绝的恨色,她反手用力抓住应桀手腕,五指因过分激愤而隐隐发颤,“怎么,玄濯的喜欢是什么顶顶了不得的东西吗?因为他喜欢,他在我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强占了我的身体,害我名声尽毁!因为他的喜欢,我有家回不去,被困在龙宫里接受他日复一日的羞辱践踏,最后没了师尊也没了孩子,因为他的喜欢,我差点连命都没了!你难道要我以此为荣以此为乐吗?!”
应桀竟被她喊得懵了一会,随即愈加怒火中烧,手中法力一震轰然将她推回床上:“谁给你的胆子敢冲我大呼小叫的?你以为你——”
他两句没骂完,弦汐忽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伏在床上急剧深呼吸起来。
呼吸至半路,不断上涌的血浆卡进气管,她又蜷缩起身子,像是要把心肝脾肺一并咳出来般声嘶力竭地咳嗽着。
她单手捂着嘴,丝丝红线从指缝间满溢而出,迅速脏污了一大片雪白的床褥。
这片猩红刺进应桀眼里,瞬间拉回了他的神智。
应桀骤然出了一身白毛汗——他也就嘴上威风威风啊,万一弦汐真因为他出了什么事,玄濯指定得把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连一根毛都不带剩下的!
他手脚发软地后退好几步,梗着脖子虚张声势道:“你……你别装蒜!我就推了你一下而已,你哪至于……”
就算是瓷做的也不会这么弱不禁风吧?
弦汐咳了半天,咳嗽声总算减弱下来。
她侧卧在床上,雪白的肌肤毫无血色,眼帘虚虚垂落着,不知是醒是睡,口鼻间往返进出的微弱气息仿佛是在透支生命最后一缕火苗。
应桀现在就跟脚底生疮了一样片刻都站不住。
他很想跑,但又怕跑了以后弦汐出事,正坐立不安之际,赤熘从外面跑了进来,“怎么回事啊老七?我在外面就听你俩吵吵个……我的个娘啊这、这怎么了这是?她死了??”
应桀差点被这一句吓得肝胆俱裂:“你快闭嘴吧你!她没死!”
赤熘镇定下来,凑近两步去瞧,弦汐果然还有呼吸。
他立马松了口气,“活着就行,活着就行。她要是又死了,大哥保不齐要怎么发疯。”
应桀一听“死”这个字就心尖发颤,他咽了口唾沫,心神不宁道:“老六,你带没带药?随便什么都行赶紧给她吃点。”
赤熘翻遍全身,掏出几个小玉瓶,“就这些,不过都是治皮外伤的。”
应桀急地:“要治内伤的!内伤!”
赤熘:“都说了就这些!——不过话说回来,她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吐血了啊?你对她干啥了?”
“我、我刚才一时激动,不小心推了她一下……然后,她就成这样了。”
“推一下就成这样了?”赤熘满脸不信,“老七你撒谎也有点诚意好吧?打女人这事儿固然说不出嘴,但这里就咱俩人,你就别遮着掩着了。”
“我没骗你!我真的就只是推了她一下,鬼知道她怎么能虚弱成这样?!”
见应桀神色不似作假,赤熘也有了些凝重,“……这小美人儿身体状况是不是不太对劲啊?要不要跟大哥说一下,让他带她去看看天宫的御医啥的?”
应桀:“你说得轻巧,难不成你要我告诉他,‘啊不好意思你的心肝宝贝不小心被我打吐血了,我看她状况不太妙,要不你带她回天宫看看御医吧?’——老六你想让我英年早逝就直说,不用这么弯弯绕绕的。”
赤熘:“……”
他挠挠额:“那你说怎么办?”
俩人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躺在床上的弦汐忽地低低道:
“出去。”
应桀和赤熘一怔,同时看向她。
弦汐双眼微睁,眸光涣散着没有焦距,唇瓣翕动的幅度宛如耗尽了心力:“我不用你们管,出去。”
两人面面相觑,赤熘拽着应桀往外走,“行啦,人都说不用管了,赶紧走吧。”
应桀不放心地连连回头。
弦汐无光的眼眸微微转动,与他对视,“我不会跟玄濯说这些。”
应桀噎了下,表情立时难看得可以,但还是一言不发地跟赤熘走了。
木门被关上,弦汐静静躺了一会,缓慢从袖中拿出几个瓶瓶罐罐。
里面装的都是治疗魂魄损伤的药,凤祐把她丢下来之前施舍给她的。
一个也没启封。
第73章 第73章 三天
一路走到杳无人烟的深山老林,玄濯甩手把螭渊往前一扔,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活腻了找死是吧?吃熊心豹子胆了敢来勾搭你嫂子?——行啊老四,以前看你总闷不吭声的还以为多老实,没想到心思还挺活络!今天我要是没回来,你接下来准备干嘛?啊?把她抱床上给她暖暖身子?”
大群林鸟振翅惊飞,螭渊苦着脸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服上脏兮兮的尘土,弱弱道:“皇兄你听我解释,刚才弦汐……”
玄濯拔高嗓门:“你叫她什么?!”
“……皇嫂!”螭渊立即改口,“皇嫂被绊着了,我去扶她一把,仅此而已,没别的意思。”
“仅此而已?那她喊你那一声‘渊’是怎么回事?我耳朵出幻觉了?”
“那、那是我骗她的,我骗她说我就这一个单字。”
玄濯当下就是一掌抽过去,给螭渊抽得又歪倒在地,怒然道:“你还敢骗她??”
螭渊:“……”
收拾了螭渊一顿之后,玄濯心里的气勉强消了些许,他冷冷问:“你今天过来到底干什么的?”
螭渊低眉耷眼道:“凤后娘娘让我……让我来劝你回去。”
为了以后的计划着想,他没交代出应桀和赤熘的名字。
玄濯直截了当:“你不用白费力气了,我不可能回去,赶紧滚。”
螭渊有些急:“皇兄,不能这么任性啊!你执掌太子印玺六百多年,怎么能说不当就不当了?你若是真放弃,那太子的位置只能轮到二皇兄来坐,到时候我们下边这些追随你的手足和神官仙君又该如何自处?抛开这个不提,倘若千万年后二皇兄果真称帝,他又会如何处置你和弦……皇嫂?皇兄,这些你可都得考虑清楚啊!”
玄濯一时不言。
螭渊好言劝道:“其实你想想,你何必这么急着挽回皇嫂?你和她都还有长久的寿命,何不等一切尘埃落定,再也没人能桎梏你的时候再作打算?”
玄濯皱起眉头,看样子有几分动摇,但是又不乏愁闷:“你不懂,我和她……有点复杂。”他静默半晌,叹了口气,“我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又不好强行带她走。”
“可皇嫂跟你待在一起也不高兴啊。”螭渊直白道,“皇嫂刚还跟我说,她不喜欢和你同住。”
玄濯脸色一僵。
顷刻后他几乎是恼羞成怒:“废话!她要是乐意跟我在一块儿,我还用得着住在这放眼五里地都见不着个活人的鬼地方?……她不喜欢跟我住,那又怎样?那难不成我还能真走了,然后眼睁睁看着她跟别人甜甜蜜蜜?”
螭渊听完,眼神游移着琢磨少顷,小心翼翼道:“要不,皇嫂就交给我来照顾吧?皇兄你安心回天宫,等事情都处理好了,我再把皇嫂毫发无损地带到你面前。”
他拍胸脯保证道。
玄濯极为敏锐:“不必,我和她的事儿不需要别人插手。”
螭渊明显有点失望。
寒霜凝结的山野静了一会。
玄濯抬头瞧了眼天色,转身道:“先不聊了,你走吧,天族那边等我再考虑考虑。”
螭渊疑惑地跟上去:“皇兄你有事要做?”
“嗯,回家做饭。”
“?”螭渊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做什么?”
玄濯不耐地重复:“做饭。”
螭渊:“……”
他宁愿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皇兄,你,做饭?”这几个字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
玄濯没有一丝闪躲,风轻云淡道:“你嫂子身体不好,我得给她补补。”
螭渊又是一阵沉默。
许久,他满脸难以言状的表情:“皇兄,你……”他顿了半天,才道:“皇嫂都那么不待见你了,你还给她做饭啊?”
玄濯脚步凝滞一息,觉得这人说话真是越来越不中听。
他恶狠狠地回头道:“那饭还能不做了?!不做她吃什么?我吃什么??”
螭渊被他吼得倒仰了下,晃神的间隙,玄濯已闪身离去。
他在原地迷茫两秒,长叹一声,打算去找赤熘和应桀商量下之后的计划,却见两人脸色都不太妙地从林间小径疾步走了过来。
螭渊错愕道:“你们两个怎么这副模样?遇到什么事了?”
赤熘嘟囔着说不出话,索性伸手一指应桀:“你问他。”
“……”应桀抿唇默了片刻,“我推了弦汐一下,把她弄吐血了。”
螭渊:“??!”
他三步并两步冲到应桀跟前,又惊又怒:“她是个姑娘,身体还不好,你推她作甚?!”
应桀抬不起头:“我当时跟她吵来着,她出言诋毁天族,我听不惯,没控制住……就推了她。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她能虚弱成那样!”
“那也不是你对她动手的理由啊!本来就是我们天族对不起她在先,她爱说就说两句,你还能掉块肉怎么的?”螭渊强忍着没扇他一巴掌,重喘一口气,背着手踱来踱去,没踱几圈又停下来,“她现在如何了?”
应桀闷声道:“还醒着。”
“你——”螭渊恨恨指了他半晌,压着怒气猛然一甩袖子:“你没给她看看情况,或者喂她点药?”
应桀:“我当时也慌,没敢再靠近她。药什么的我身上没带,问了老六,他也没有。”
“然后你俩就这么走了?”
赤熘插嘴:“人家姑娘看我们不顺意,赶我们走的。”
螭渊已经气得不想再说什么。
三人一同沉默多时,最终是螭渊从鼻腔呼出一声,道:“行了,今天暂且这样,等明天或者什么时候,我再去一趟皇兄住的地方,跟他谈谈接下来该怎么办。”
应桀和赤熘默默点头应了。
回去的路上,应桀问:“四哥,你都跟弦汐说什么了?她怎么一下就发现你是我们派去的人了?”
螭渊惊诧地看向他:“她发现我的身份了?!”
应桀无奈道:“岂止,她还知道你是去干什么的。”
螭渊瞪了会眼,简直匪夷所思:“不可能啊,我的言辞和伪装堪称完美无缺……”
“——都在这干嘛呢。”
前方忽然传来一道威严嗓音。
这一声入耳,三人顿时如遭雷殛。
抬眼齐齐望去,只见祖伊高大的身影赫然立在前方,神色沉静似水。
“父王!”
随着这一句出口,三双腿当即屈膝跪地,头颅低垂着,背上直冒冷汗。
祖伊略微垂眸,淡漠睨着他们,“年末岁寒的,不在各自领地好生看管着点,跑到这深山野岭来做什么?”
那您又是过来做什么的?
三人一边暗暗腹诽,一边咽了咽口水,最为年长的螭渊开口:“回父王,前些日子在紫宸殿共观天族与妖族一战时,儿臣忽觉自己与弟弟们已是许久未曾会面,感情颇有疏远,恰巧近日六皇弟与七皇弟得闲,儿臣就想着,把他们叫出来聚一聚。”
祖伊面带赞赏:“你有这份心,倒是不错。”
螭渊等无声松了口气。
“不过,怎么没把你们的长兄也叫上?”祖伊不疾不徐地迈步,“——他不是就在这附近吗?为何没和你们一起?”
三人呼吸和心跳纷纷停滞一拍。
——
玄濯回去拾起菜篮子,一边往回走一边端正脸色,待到进屋时已是笑容明媚。
“弦汐,我回来了。”他冲弦汐的卧房喊了一声。
意料之中,没有回应。
玄濯没再继续惹人嫌,自顾自进到厨房,先熬了一碗红豆粥,端向弦汐房间。
然而没等他靠近,那扇雕花木门便被推开。
弦汐脸色苍白地从里面出来,眉眼恹恹,像是刚睡醒。她掠过玄濯身畔,默不作声地走向大门。
玄濯一把握住她小臂:“你去哪?我陪你去。”
“……不用。”弦汐声音低哑。
玄濯端着红豆粥,和颜悦色地走到她面前:“那你先把这个喝了吧,暖暖身子再出去。”
弦汐盯着粥,半天没作声。
“你是在气螭渊过来找你麻烦吗?”玄濯露出一个让她放心的笑,“没事,我已经说过他了,他以后不会再——”
砰!
弦汐一下打翻了他手里的碗,红豆粥大半洒到玄濯衣服上,瓷碗掉到地面噼里啪啦摔了个稀碎。
“……”
空气陷入凝固般的寂静,惟有暖热红豆香袅袅飘逸。
弦汐冷淡地掀起睫毛帘子,“玄濯,你当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玄濯沉默着。
“你以为你用这些一厢情愿的方式对我好,我就会忘掉过去的一切,重新跟你在一起?”弦汐直视他,字字句句冰冷如刃,“你想多了,我多看你一眼都觉得烦。”
“你,还有你的家人,与你有关的所有,都很恶心。哪怕有一天我死了,我都不希望我的尸体边上出现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
她走出房子,砰的关上门。
“……”
玄濯独自在原地站了良久,才清理掉衣服上热腾腾的粥水,慢慢俯身,收拾残局。
碎掉的瓷片边缘锋利,他仿佛感知不到一般,紧紧握在手里。
血液滴落,与深红浓稠的红豆粥混到一起,难舍难分。
半晌,他将瓷片扔掉,起身追了出去。
“弦汐,我们谈——”
一句话没说完,他骤然顿住,定定看着前方驻足不动的弦汐,和站在她身前的祖伊。
以及祖伊背后头快低到地上的螭渊,赤熘,还有应桀。
玄濯失声半秒,即刻冲过去,“父王,你来做什么?!”
“跪下。”祖伊沉沉道。
玄濯脚步一刹,停在距离弦汐五步开外。他神情差极地静默须臾,撩起衣摆,缓缓屈膝跪地。
祖伊视线在弦汐略带茫然的脸蛋上逡巡片刻,继而转向玄濯:“这又是在玩什么把戏?过家家?”
“……”玄濯绷着脸不说话。
“孤这两天让人分派给太子的任务,一直也没个响动,今日一问才得知,原来太子早就不见了踪影。”祖伊一手揽上弦汐的肩,动作温和地带她转过身,面向玄濯,“天宫也没有,东海龙宫也没有,孤还以为,是哪个本事通天的妖族残党把太子给劫走了,还特意下凡来找。”
他带着长辈的慈蔼,拍拍弦汐,语气不明道:“没想到,是在外面偷偷成了个家,乐不思归啊。”
玄濯喉结微滚,“父王,我不当太子了。……您想怎么惩处我都无所谓,反正我以后不会再回九重天。”
后面听着的三人都快跪了。
祖伊与他对视,“为了这小姑娘?”
玄濯:“是。”
祖伊低头问弦汐:“那你想跟他在一起吗?”
弦汐眼神偏向侧方,谁也不看:“不想。”
像是欣赏了个乐子,祖伊笑着对玄濯道:“你看看你,抛弃一切追着人过来了,结果人家压根不稀罕你。”
玄濯眼底多了点难堪,目光闪烁一瞬,转而又无所谓道:“不稀罕就不稀罕吧,当我一厢情愿也好自作多情也罢,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定她一个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即便她踹我,我也乐意跟在她身后伺候她。”
弦汐垂在身侧的指尖微不可察地蜷了蜷。
祖伊扬起一边眉,带着不知是真是假的敬佩:“还真是感天动地。龙族能出你这么个痴情种,也算千年一见的奇观。”
玄濯没理会他明里暗里的讽刺,对峙这多时,他有些沉不住气了:“父王,您想罚我还是怎么的,我现在就跟您走,您放开弦汐。”
祖伊墨眉落下,表情也跟着沉寂下去。
下一秒,他宽大的袖中探出长剑,倾斜着横在弦汐颈前:“放开?——这小姑娘可是搅得天族动荡不安、诱惑太子抛弃责任担当、甚至引发两族血战的罪魁祸首,你让孤放开?”
森冷剑锋距脖颈仅寸毫,凉气隐隐渗入皮肤,弦汐眨了下眼,瞳仁微微讶异地收缩。
玄濯噌的从地上站起,急道:“那些都是我干的,跟她没关系!”
螭渊也稍稍抬头:“父王……”
祖伊厉色浮现:“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你当你这段时间以来都在做什么?儿戏吗?!要不是孤一再容忍,早在你推迟跟涂山的婚约时孤就杀了她了!”
玄濯怒极:“我都说了,是我自愿的!弦汐从头到尾没参与这些破事一点,您难道要不分青红皂白地滥杀无辜吗?”
“她现在不无辜了!因为你!”祖伊陡然调转剑锋直指玄濯:“只要你还在她身边一天、还因为她而胡闹一天,她就不无辜!”
“那您想要我怎样??”玄濯眼睛泛红,歇斯底里地喊道:“我就是想跟我喜欢的人好好过个日子,你们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这太子当得有什么意思?!”
祖伊怒气磅礴:“你倒是挺看不起太子这位置的啊?你怎么不想想你这六百多年的风光都是从哪来的?你享受够了开始摔碗了,也行,那你以后就别当了!”
他猛得甩袖转身,给其他几个皇子发去传音,不出片刻,白奕、苍璃、黄吴、虬烈、九阴悉数赶到,齐刷刷跪在螭渊等三人身后:“父王。”
祖伊手臂一抬,太子印玺赫然出现在掌心,“你们几个,谁想当太子就来拿走这枚印玺。”
场上皆寂,没一个有所动作。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玄濯就在对面站着呢,他们委实不敢当着他的面拿走印玺。
祖伊等了几秒什么也没等到,顿时更怒了:“怎么的?当个太子委屈死你们了是吧?!——白奕,你过来拿着!”
突然被点到的白奕抬头看了一眼印玺,目光不由得迸发出几分欣喜激动。
然而余光掠过祖伊后方一脸漠不关心的玄濯,那几分欣喜激动当即又变成了恼怒——
玄濯不要的才给他?他是什么垃圾回收地吗?
白奕冷着脸垂首:“父王,儿臣对太子之位不感兴趣。”
祖伊声调都变了:“你说什么?”
白奕咬着牙:“兄长尚在,这枚印玺,儿臣不敢拿,怕是拿了也难以服众。”
别到时候觉得大家都不服,又把印玺收回给玄濯。
把他当狗溜呢。
祖伊怒气沉沉地瞪了他半天,反手将印玺往玄濯脑袋上一砸:“你个孽障!!”
玄濯被这沉甸甸的实心印玺砸得头一歪,额角霎时淌下几股血,顺着下颌滴到衣襟。
他擦了擦血,一声不吭。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祖伊调整了下呼吸,剑锋重新横在弦汐脖子上,对玄濯道:“孤给你两条路:一,她活,你回九重天;二,她死,你留在这守着她尸体。”
玄濯湿红的眼几乎带了恨意:“父王,你就非得这么逼我?”
祖伊目光冷凝:“谁让你生来是太子,享万千荣华,受万人敬仰,这世上哪有什么便宜是白占的。”
玄濯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看了弦汐许久。
“……你给我点时间。”所有的锐气仿佛都在一瞬之间褪去,他低声对祖伊道,“你给我点时间,考虑一下。”
祖伊:“多久?”
玄濯寂然少顷,道:“三天。”
“行。”祖伊收回剑,“三天之后,孤会再过来。”
剑拔弩张的尖锐氛围刹那间烟消云散,皇子们悄悄松气,玄濯垂下眼帘,祖伊迈开步伐,准备离开。
然而就是在这一口气刚送出嘴的千钧一发之际——
“噗呲。”
一把木剑自背后贯穿了祖伊的腹部。
弦汐握着手中凝结出的剑柄,眼神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