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放嘴 六千
邬崖川心中有了底气,便不急于一时,拿出玉瓶跟两份玉简就放在饶初柳手中,“幻形丹跟欺镜术的方子跟术法要诀。”
饶初柳疑惑道:“幻形丹不是只欺瞒旁人的视觉吗?但你的身体明明真变矮了。”
能真实重塑骨骼的丹药当然也有,但品阶很高,而且想要变回原先的样子都要吞服解药,不像邬崖川所用这个能随意变换身形——调整身高是连千幻都做不到的,茂茂能变是因为它本身就可以变大变小。
邬崖川不紧不慢道:“我调整过。”
他语气很矜持,但视线灼灼地盯着她,很像是在求夸奖。
饶初柳没忍住被逗笑了,忽然就觉得这家伙变得好幼稚。她挨过去在他唇上啄了啄,用极为夸张的语气道:“哦!我亲爱的崖川,你的才华如同滔滔江水奔涌不绝,你——”
邬崖川倾身含住了她的唇,带着笑意含糊道:“你这种夸赞的话可让我招架不住。”
两人亲了一会儿,直到饶初柳感觉身上有些凉,才没好气地抬手将邬崖川的脑袋推开,又把他的手从自己衣服里拽出来,“欺镜术也是你改良的喽?”
总是不动真格的,还摸什么摸!
邬崖川微微喘息着,将正整理衣服的饶初柳紧紧压在怀里,平复着心跳,“想要如你这般从有到无创造新配方实在困难,我最多也就只能做到将原本的高阶跟低阶的方子混合成新的。”
所以即便他也琢磨出不少实用的东西,天道最高的评价也不过是白色,而且改良配方都会分出一部分利润给原创。
“你真的很厉害。”饶初柳说得是真心话,她毕竟是科技星球穿越过来的,即便没学过那些知识,但耳濡目染多少有用。
邬崖川又俯身亲了她一口,“你不如先在这里待几日?煦华道尊所在的落月街这几天巡逻大概最为严密,你想混进去只怕不易,倒不如我先摸清茂茂在何处?”
他声音温柔地仿佛拂面的清风,“我不会让茂茂出事的,你不是先前还想琢磨出新的功法图?没在澜卷洞看到功法也不要紧,正好我让人收集了些并非独门传承的功法,都放在这里了,你尽可以放心钻研。”
邬崖川把储物袋放在饶初柳手中。
阳谋,光明正大的阳谋。
饶初柳即使心知肚明邬崖川是试图让她依赖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心动,但也就只是心动而已,饶初柳觉得目前这种万事靠自己的习惯很好,不会因为对方哪天放弃她就行为失衡。
所以她直截了当拒绝邬崖川,“我早就请素年师姐为我向许师姑祖递了拜帖,作为晚辈,岂能对长辈言而无信。”
邬崖川眼中失望一闪而过,垂在饶初柳腰后的手指不动声色地动了动,一道灵光悄无声息没入了地面,“那我送你去落月街?你呆在空间里还更安全些。”
“这就不用了,我师姐会带我过去的。”饶初柳又一次拒绝了邬崖川,就感觉腰间的玉符震动了两下,拿起来一看就舒了一口气,“我两位师姐已经到了圣都,我这就去找她们会合。”
邬崖川不放心,“我送你过去。”
“不用,有这东西就够了。”饶初柳刚才亲吻时顺手将玉简跟玉瓶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这会儿拿起来对着邬崖川晃了晃,“刚才我装扮的模样你也瞧见了,只要鉴真尺验不出来,谁还能认得出我啊!”
邬崖川道:“我认得出来。”
他语气很是理所当然,但饶初柳并不是很相信,她每次认出邬崖川靠得都是动手时他的反应,若没打起来,她也认不出来。
邬崖川能认出元垂思跟她本人多少都有些机缘巧合,‘元垂思’跟‘刘翠初’包括‘严柳柳’最起码瞳色都跟她一模一样,这还是因为他敏锐跟试探过,像荆南跟陆朗玄不就没有认出来嘛!
她新的扮相连瞳色都变了,只要她不承认,怎么可能有人认出来?
不过饶初柳没有反驳,只道:“司宫誉认不出来,擎天宗那些邪修更认不出来。”
邬崖川笑意微敛,眼眸闪过凝重。
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是不会因为换了副皮囊就认不出的。
不过转瞬邬崖川就摇了摇头。
先前他也旁敲侧击了司宫誉跟阿初相识的经过,知道司宫誉对阿初是一见钟情。
邬崖川倒不觉得一见钟情就是见色起意,司宫誉本人跟身边人的容貌也不会让他见色起意那么浅薄,但不论如何,一见钟情也确实有大半都是因为那张脸,那么认不出也很正常。
邬崖川最让饶初柳心动的一点就在于他虽然有种隐藏的强势跟保护欲,但只要是她坚定要做的事,他都不会阻止,而是会帮她做好准备。
在经过正道魁首审核跟纠正后,饶初柳再出现在荆南面前时就变成了一个看上去杀人如麻的邪恶散修。
“唰!”他下意识抽出了备用刀,但在落在饶初柳身前时就被邬崖川一剑格挡住了。
荆南愣了下,然后就看那个面相邪恶的女修朝他七——戚姐抛了个媚眼,得意道:“我就说荆南认不出来吧!”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荆南利落收刀回鞘,低声控诉道:“你怎么弄成这样,我还真以为有邪修混进来了呢!”
“你的反应在这里可得稍微收敛一下,这可是邪修的大本营,到处都是邪修,万一被发现你们就危险了。”饶初柳给他提了个醒,才转身看向已经又装扮成戚雪的邬崖川,“我走了,你可不许跟着我!”
邬崖川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又直白道:“你指点我时说得倒是头头是道,自己却没办法让人觉得邪恶,如今装得又是最容易引人怀疑的漂亮姑娘,跟着我倒容易让我被人注意。”
荆南立刻道:“那我跟着你!”
邬崖川瞥了他一眼。
饶初柳打量了荆南两眼,他自己长得嫩,如今易容的模样也没比原本大,但先前至少个子高,这会儿许是为了配合他伪装成女子身份的七哥,也把身高缩减了些。
看上去还真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少年。
她玩笑道:“要是我跟你一起出门,只怕在旁人眼中,咱们会是母子。”
“你怎么还占我便宜呢!”荆南委屈地瞥她一眼,到底不说跟出去了。
“吃点东西,消消气。”饶初柳随意塞给他一包小吃,荆南就又被哄得眉开眼笑。
她这才看向邬崖川,郑重道:“崖川,你让我相信你,那你也得相信我,若咱们行动相撞,反而容易生出乱子。你已经在这儿了,如果我有事需要你帮忙会告诉你的,如果我不说,你就只做好接应我离开的准备好了。”
饶初柳又看了荆南一眼,给邬崖川传音:“再说,你不是一个人在这儿,即便你愿意,也要考虑荆南的安危。”
邬崖川也看了正吃东西的荆南一眼,叹了口气,到底点了点头。
他倒是不想带荆南过来,可这臭小子怎么撵都撵不走。
邬崖川先前也不是没私自离开,但荆南确实变聪明很多,竟用血缘追寻术偷偷跟在了他后面,邬崖川总不能让他自己在邪都乱来,只能带他一起。
邬崖川目送着饶初柳离开,见荆南抢在他之前扑到窗边,望着下方的眼神掩不住担心,在他身后微笑揉了揉手腕。
这臭小子最好只是担忧他七嫂。
饶初柳走出客栈的同时,素年跟颜芷正慢慢悠悠在街上晃,感受着数不清的视线在她们周围路过的人身上扫过,焦虑地对视一眼,颜芷道:“大师姐,据说师姑祖的道侣们如今都在圣都,咱们是不是该多准备几份礼物?”
她传音抱怨:“看得这么严实,小师妹怎么过来啊!”
“当然,有几位姑祖父我是没见过的,头次登门,礼不可废。”素年悄悄摸了摸自己腰间巴掌大的雪青色狼牙棒,传音道:“多在外面逛逛,多接触几个人,这群混蛋总不能挨个查。”
“大师姐说的是,不过我手上也确实没有多少适合的礼物,咱们不如多看看?”颜芷说着,就感觉腰上的传讯玉符动了动,她拿起来一看,压抑着喜色,传音道:“小师妹说她有办法应对检查。”
素年顿时也松了口气,“好啊!”
两人就手挽手在街上逛了起来,每经过一家铺子、路过一个摊位都要走过去看一看,让跟在她们身后的擎天宗修士们心中暗暗叫苦。
几人传音交流片刻,其中一个闪身跃到了这条街最高楼的楼顶,单膝跪地,“少主。”
司宫誉抬抬手指,示意他起来,视线漠然扫过与素年跟颜芷交流的每个人,昳丽的脸上阴云笼罩,看着格外骇人。
修士低着头,走到南光意身前,低声询问道:“光意圣女,咱们的人先前已经把这条街盘查过了,现在是不是?”
南光意悄悄看向司宫誉,见他眼神更冷,顿时踹了修士一脚,跋扈道:“这种蠢问题还要上来问,是想给她们通风报信还是偷懒?赶紧给我滚去做事!”
修士连忙下去了。
南光意这才小心翼翼道:“少主,以少夫人的聪明,应该能想到咱们在她师姐身旁监视吧?会不会不来了?”
“她非来不可。”司宫誉冷笑一声,“没她师姐带着,她怎么去找许——”
司宫誉磨了磨牙,眸中闪过憎恶,但还是不情不愿道:“许长老,除非她不要茂茂。”
司宫誉原本就不喜欢许嬅光,经过这一遭后,简直对她深恶痛疾。
刚才司无念知道陆朗玄也喜欢饶初柳后,虽没明确表态什么,但还是把他放了出来。
于是他跟陆朗玄两看相厌,司无念跟陆名举默契地没这一茬,倒是宫白雁得知消息赶过来让他放人,在得知饶初柳已经趁乱跑掉后,竟直接当着他们四人的面破天荒展露笑颜夸了句“好机灵的姑娘,干得漂亮”,也没理他们四个就直接往落月街去了,据说是要给许嬅光赔礼。
司宫誉简直要气炸了。
小时候他听说宫白雁最爱的人是许嬅光,就趁许嬅光来圣都看望宫白雁时堵门骂她,被宫白雁扇了一巴掌,还关了许多日禁闭,连司无念求情都无济于事。
如今他跟宫白雁没少争吵,却连许嬅光一句坏话都不敢说,毕竟小柳儿是合欢宗的。
倒是更得罪不起她了!
南光意看着他脸色越来越阴沉,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再看向下方时,就见着街头忽然出现一个容貌平平的玄衣中年女修,她微微佝偻着腰,打量周围时灰色的眼眸散发着邪恶的光,慢悠悠朝周围的摊位走去,半晌似是看中了一块骨头,朝骨头指了指,似是在跟摊主讨价还价。
这样的邪修,圣都一抓一大把,南光意兴趣缺缺地收回视线,余光却瞥见司宫誉忽然坐直,唇角勾着冷笑,正目光灼灼盯着某处。南光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赫然是那位灰眸女修。
……不会吧!
南光意眼皮一跳,就听少主吩咐道:“让人合拢围堵这条街,防传送跟防隐形阵法全部打开,一棵树都不能漏出包围圈。”
南光意怕他认错又迁怒她,连忙劝道:“少主,少夫人可能还在路上,咱们包围住这里,她若进不来呢?”
司宫誉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朝灰眸女修抬了抬下巴,“不是已经在这儿了吗?”
南光意硬着头皮道:“属下是担心——”
“本少主不傻也不瞎,自己的道侣还能换张皮就认不出来?”司宫誉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灰眸女修的眼神像是饿狼盯着猎物,带着志在必得跟掠夺性。
真的没瞎吗?
南光意怪异地瞥了灰眸女修两眼,没敢再劝说,应了声是,就从侧面跃了下去。
饶初柳正跟摊主对一块三阶灵猿骨讨价还价,眼角余光就瞥见街上巡逻的紫袍修士忽然朝两边跑去,她心中狐疑,但并未表露分毫,只摸着储物袋装出囊中羞涩的样子跟摊主还价,悄悄用尾指勾了下腰间的传讯玉符。
传音时两人之间是会有灵力波动的,陌生人之间传音太可疑,她便约定了动作。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颜芷敏锐地看到了她的动作,立刻给素年传音:“小师妹到了。”
素年不动声色朝饶初柳所在的方向看了眼,拿出传讯玉符想发讯息,讯息却没发出去。
她脸色顿时一变,又打开御灵通轨阵的阵牌——颜芷跟她会合时捎带给她的——给荣景律发了条讯息,才拉着颜芷往另一边走,没试图跟饶初柳相遇。
颜芷不解传音:“大师姐?”
“讯息传不出去,擎天宗那些家伙可能猜到小师妹在这,咱们离她远点,以免暴露。”素年传音提醒她。
颜芷嘴角一抽,拿起摊位上一块灵矿,借机打量了饶初柳两眼,确定自己都没看出什么破绽,才松了口气。
几乎在素年转向的瞬间,饶初柳心中就是一沉,她将兽骨扔回摊位上,略粗粝的嗓音不悦道:“这么贵,老娘不要了!”
摊主顿觉晦气,偏头“啐”道:“穷鬼!”
饶初柳阴沉沉地凝视他一眼,又缓慢转身佝偻着腰往师姐相反的方向走,然而没走出两步,她低垂的眼中就出现了紫色的裙摆,“这位道友,验一下吧。”
听到这个略显尖锐的女声,饶初柳心一突,抬头果然看见了南光意。
南光意正用一种很质疑跟嫌弃的眼神打量着她,手上还捏着一块鉴真尺,朝她抬了抬。
“是、是。”饶初柳佯装被吓到缩了缩脖子,露出个讨好的笑,抬手就朝鉴真尺按去。
看到鉴真尺毫无反应后,验人的南光意跟被验的饶初柳心中都松了口气。
饶初柳装作不知所措的样子站在原地没敢动,南光意不耐烦道:“还杵在这里干嘛?”
过关了。
饶初柳讪讪应了声“是,我这就走”,就臊眉耷眼地加快脚步打算离开,然而她还没走出两步,上方忽然响起一声漫不经心又含着笑意的男声:“小柳儿,这么千辛万苦找过来,怎么不跟师姐们打声招呼就走呢!”
一时间,众人面色各异。
紫袍修士们跟摊主、店主跟行人疑惑地转头往街上人的脸上看;素年跟颜芷对视一眼,摸狼牙棒的摸狼牙棒,传讯的传讯;南光意古怪地看看饶初柳,又欲言又止地看向上方的少主。
而饶初柳早在司宫誉出声的一瞬间就将周围人的第一反应收入眼底,此刻正跟众人一起疑惑地左顾右盼,装傻装到底。
然而下一瞬,饶初柳就装不下去了,司宫誉竟是直接跃到她面前,伸手就要抓她,“不打招呼吗?那咱们就直接回去吧!”
饶初柳瞳孔微缩,心一横便佯装慌乱地往侧边摔,试图借助摔倒在地的空隙躲过司宫誉的手。然而司宫誉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坏笑,黑色灵力卷上饶初柳的腰将她直接拽了过来,他则张开手臂结结实实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吸气声。
南光意不忍直视地偏过脸,就瞥见素年跟颜芷脸上毫无惊讶,正面色凝重的盯着这边,手已经摸上了各自的灵武。
她不敢置信地又转头朝相拥——准确来说是司宫誉单方面抱着——的两人看去。
少主还真认对人了?!
“这位……”饶初柳一手撑着手肘搁在两人中间拉开距离,另一手努力去掰司宫誉环在她腰间的手,心中又是恐慌又是错愕,“小前辈,你认错人了吧!”
不是,司宫誉他脑袋进水了吧?
被她重重摆了一道,按照他的性格认出她不应该把她扔进血影窟吗?抱什么抱啊!
司宫誉挑眉,好整以暇道:“我有没有认错你自己心里清楚,还有……”
他低笑着倾身往饶初柳耳边凑,饶初柳不得不后仰避开他的靠近,“小柳儿,你骨龄还是十九呢,就算想装认不出我,这声前辈也想叫就叫,不用加个小字。”
饶初柳:“……”
谁能想到司宫誉这么变态,那么好美物,她打扮成这样他也下得去手非礼——
饶初柳愣了下,仿佛在司宫誉脸上看到了虞锦玥的影子,顿时挣扎地更剧烈了。
救命啊!谁要偏执狂的喜欢啊!
“前辈,我真的不是你口中的小柳儿!”饶初柳故意扭曲着表情,做出惊恐万分的模样恶心司宫誉,“我骨龄虽然才十九,但我可修炼功法导致未老先衰了啊!”
素年跟颜芷对视一眼,悄悄朝两人所在的位置靠近,但刚走出几步,南光意就挡在了她们面前,她抬了抬手,其他紫袍修士就驱赶着众人悄无声息往街外去。
没多久,这片地方就只剩下了司宫誉、饶初柳、素年、颜芷、南光意跟一众紫袍修士。
司宫誉并未分神,仍是似笑非笑地盯着饶初柳:“那你叫什么名字?”
饶初柳眼都不眨,“无情。”
邬情?
“这名字我不喜欢,改一个。”司宫誉眸光晦暗,脸上笑意未改,却仿佛瞬间从恣意张扬的金乌变成了盘在她身上的毒蛇。
他的指尖隔着衣物从下往上暧昧地摩挲着她的脊梁,饶初柳却觉得这感觉就像掠食的毒蛇正顺着她脊背往上爬。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虽然不知道司宫誉到底是怎么认出她的,但他既然这么笃定,再委曲求全也没用,最惨不过一死或被扔下血影窟!
“啪!”想明白这一点的饶初柳眼中闪过决绝,毫不犹豫抬手给了司宫誉一耳光,“我自己的名字,管你喜不喜欢!”
这一巴掌没有覆上灵力,但也没留手,登时将司宫誉的脸打偏了过去。他显然根本没料到饶初柳有胆子这么做,偏着头表情怔愣,森冷的眼神都变得清澈了不少。
正跟南光意等人对峙的颜芷素年眼神呆滞,不是,小师妹这么勇这么刚的?
南光意跟众紫袍修士则瞬间惊恐万分,就算是一向反应机敏的南光意大脑都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该怎么应对。
饶初柳却没有丝毫犹豫,感受到缠在她腰间的手没有半分放松,她屈膝就往司宫誉胯、下狠狠撞去。司宫誉这时候却已经反应过来,抬手往她膝盖上一按。
机会!
感受到腰上的力度松开了一侧,饶初柳手上覆上灵刺往司宫誉还缠在自己腰上的手腕扎去,准备在他吃痛放开的一瞬就蹿出去逃走。然而灵刺被司宫誉黑色的灵光轻而易举格挡开,腰上的力度骤然加重,她被死死地按在了他怀里。
司宫誉舔了舔还发麻的唇角,眼中渐渐浮起嗜血的兴奋,声音缓慢又轻柔,“你是这世上第二个敢打我脸的人。”
饶初柳寒声道:“那少主未来说不定还能碰到第三个,第四个。”
素年绷紧了神经,攥着狼牙棒死死凝视着司宫誉;颜芷心里哀嚎着小师妹少说两句,但也已经将长鞭抽了出来。
南光意也不知该不该‘护主’,只能背对着自家少主,抬剑默默跟素年颜芷对峙着。
其他紫袍修士同样如此。
但出乎意料的,司宫誉却并未动怒,反而兴味地盯着饶初柳,低低笑了起来,“第一个是我母亲,第二个是你,第三个、第四个就该是我们的儿子跟女儿了吧!”
他有病吧!都被打了还惦记这个!
饶初柳刚要骂他,司宫誉却忽然按住她的后脑勺,俯身亲了下来。
她使劲偏头,他的唇就落在了她侧脸上。
当他不依不饶地要追过来时,远处忽然响起一声暴怒的女声:“混账东西,放嘴!”
第82章 提亲 六千
司宫誉身体顿了顿,非但没放开,按住饶初柳后脑勺的力度还更重了,也不急着追逐她的唇,张嘴就在她脸上咬了一口。
他牙齿搁着千幻那一层幻膜在她脸上磨了磨,饶初柳没感觉到多疼,但还是毫不犹豫伸手就掐住了他的腰,转着圈一拧。
两人都没喊痛,对视时却像是两只野兽,一个是嗜血且侵略性满满的狼王,一个是冷漠且凶狠到孤注一掷的豹猫。
“司宫誉!”一道红光忽然罩住了两人,饶初柳就感觉自己不能动了,对面的司宫誉也同样如此。下一瞬,两道香风飘然而至,她余光瞥见侧面出现一条红色的衣袖,毫不犹豫将司宫誉搂在她腰上那只手拽了下来,但或许是因为两人现在的姿势让来人多少有些顾忌,一时没有其他动作。
而另一道闻上去格外清灵和煦的香风则落在了饶初柳身后,身后人一手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另一手则握住了她拧着司宫誉腰际的那条手臂。
女子的声音响起,温柔到仿佛雨夜时轻轻盖在身上的薄被,带着让人不自觉放松信服的力量,“好孩子,定身消失之后,你
们两个一起松开好么?”
这是……
饶初柳心跳不自觉加速,整张脸发热。
对面叼着她脸颊肉的司宫誉顿时感觉到了,眼中不由流露出深深的怨念。
与此同时,身后响起众人行礼的声音。
“弟子素年/颜芷,拜见师姑祖!圣后!”
“参见圣后,煦华道尊!”
啊啊啊——!
饶初柳内心土拨鼠尖叫,脸热得可以煎鸡蛋,悲愤得身体颤抖,眼泪都流了下来。
她杀司宫誉!
跟许师姑祖的第一次见面,呜呜呜……
许嬅光看着小侄孙侧脸淌下的泪,又感受着手心里女孩肩膀的轻颤,无奈地看了宫白雁一眼。宫白雁虽然没能看到饶初柳的全脸,但却瞥见了她脸颊的泪痕,心中怒气更炽。
“司宫誉。”她冷声警告道:“若你不老实松口就继续回殿内关着吧,这次你自己待着好好反省,也别见人了!”
话音刚落,禁锢着两人的红光消失。
饶初柳感受到自己能动的刹那,就利落松开了手。司宫誉却嚣张地含着她腮肉吮了下,才张开了嘴,就被怒气上头的宫白雁拽着胳膊甩到一边,差点跌倒在地,“跟你爹一样的毛病,见色起——”
她瞥见饶初柳的模样,声音戛然而止。
然后,宫白雁心里就复杂起来。
倒不是她觉得这就是饶初柳的真容,合欢宗就一条门槛,这姑娘不可能不是美人。
但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对方易容成这样,他还又抱又亲,喜欢的也绝非只是脸。
饶初柳视线落在宫白雁脸上便觉眼前一亮,赤红色衣袍都压不住她眉宇间的冷傲霸气,眉心一点玄色剑形花钿更衬得她气势凛冽,硬生生压住了艳丽的五官,让人有种不敢直视的感觉。
好一个冷艳的绝色美人!
“白雁,看看我家的孩子,瞧你瞧得眼都直了。”身侧传来一声轻笑,一只手从身后揉了揉饶初柳的脑袋,又落在她肩膀上,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将她收进怀里,就像是成熟的雌鸟将幼鸟罩在羽翼下。
饶初柳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硬住,整张脸肉眼可见地变红,头顶几乎都要冒热气了。
她眼神躲闪着,根本不敢往旁边看。
宫白雁不由轻笑一声,警告地看了正表情忿忿盯着饶初柳的儿子一眼,揶揄道:“你魅力比我大,我还要靠长相,你一句话就快让你家这个小姑娘熟透了。”
许嬅光轻笑道:“所以是我家的孩子。”
听出了她的潜台词,司宫誉脸色发沉。他想要上前争取,宫白雁却头也不回地屈指一弹,红光将他定在原地。
她则笑得面不改色,“那当然。”
饶初柳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满脑子都是‘师姑祖抱我了’‘师姑祖说我是她家的孩子’,脑袋上冒的热气更多了。
颜芷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倚靠在素年肩头,低声道:“怪不得封度说小师妹喜欢师姑祖喜欢到了近乎信徒的程度,这么一看他说的还真不夸张,我还是头一次看小师妹这么傻乎乎的。”
素年用胳膊肘推了推她,示意她别说话。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先去我那儿吧。”许嬅光听见了颜芷的话,笑着将饶初柳搂得更紧了些。
宫白雁颔首,“好。”
许嬅光一手揽住饶初柳,一臂摊平示意素年跟颜芷抓上来,在两人抓稳的瞬间,一道粉光闪过,下一秒四人就出现在了一处园林的亭子里。
亭子前是一池荷塘,四人刚一出现,荷花猛然颤动,一条威猛的玄龙跃出水面,落在四人面前时就变成了身着玄衣的俊朗男子,他第一眼先是深情地落在许嬅光脸上,然后才朝其他三人看来。
素年跟颜芷立刻行礼:“玄翼姑祖父。”
饶初柳也跟着行礼:“玄翼姑祖父。”
弯腰行礼的时候,她视线却没落在玄翼脸上,而是偷偷朝许嬅光看去。
饶初柳曾经见过许嬅光的画像,许师姑祖只看五官绝非有攻击性的浓颜,相反,她容貌大气舒朗却不失韵味风情,即使穿着蓝白色的衣裙也透着一股让人十分舒服的生命力。
饶初柳看见许嬅光时便觉得她如同向阳而生无任何疲态的巨树或是可容纳百川的大海,让人不自觉心生亲近之意。
许师姑祖就该是这样的啊!
饶初柳简直要热泪盈眶了。
忽然,两道恨铁不成钢的传音落入饶初柳耳中。
“小师妹,玄翼姑祖父给你见面礼呢!”
“小师妹,你别盯着师姑祖看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呢!”
饶初柳脸顿时有些发烫,双手接过玄翼递来的玉盒,“姑祖父,抱歉,我失神了。”
玄翼并未责怪,反而朝她笑得很和善,“有眼光的好孩子。”
他满眼骄傲地朝许嬅光看去,许嬅光轻轻一笑,上前给他整理了下领口上的褶皱,笑道:“我瞧着白雁家那小子不像是愿意轻易放弃的,此事若不解决,即便这次压下,之后他还是会纠缠我们小阿柳。”
玄翼明白她的意思,“我去准备客院。”
许嬅光抱了抱他,“辛苦啦。”
玄翼眸色一暗,但扫了旁边三个排排背对着他们站着的女娃娃,只俯身亲了许嬅光一口,就遗憾闪身消失了。
“白雁等会儿会带着司宫誉上门,若我没猜错,司无念应该也会过来。”许嬅光看向三人,耐心道:“小阿年,小阿芷,你们是小辈,即便再担忧师妹也没什么说话的余地,不如先在院子里玩玩。”
两人担忧地看了饶初柳一眼,低声应是,一步三回头地退下了。
许嬅光又看向饶初柳,笑道:“小阿柳,你要不要收拾一下,换身衣裳?”
饶初柳脸又是一红,“谢谢师姑祖,但是不用了。”
说话间,她容貌已经变成了原本的模样,眼瞳中灰色的雾也顷刻间散去,恢复成清澈的琥珀色,体型也迅速变薄,尽管还穿着相同的衣裳,但已经从长相平平的邪恶女修摇身一变成了暗夜中清艳绝丽的昙花。
许嬅光眼中闪过惊艳,“真漂亮。”
饶初柳真诚道:“远不及师姑祖!”
许嬅光轻笑,抬手点在饶初柳脸上,愈合了她脸颊红痕,“现在就能及得上了。”
饶初柳脸又热了起来。
许嬅光见状也不再逗这个小侄孙,她拉着饶初柳不紧不慢朝前厅走,路过一个院落时就耐心跟她讲谁住在这里,往往这时候被她提到的姑祖父闻着味儿就出现了。
饶初柳就这么看着许嬅光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各个道侣,顺便收了一路的见面礼。
饶初柳发现许师姑祖总是很轻易就发现每个道侣今日与之前不同的地方并给出正面的反馈,亲昵的小动作跟甜蜜信赖的眼神,比如捋头发、挽袖子,她跟任意一个姑祖父站在一起,都能自成一界,让人感觉到‘两’人的情真。
其实光是这点,饶初柳倒是能学,但剩下的就超出她理解范围了。
因为许师姑祖跟每个道侣在一起的氛围看似一样,其实有些微妙的不同,比如许嬅光跟玄翼默契而温馨;跟崇越就带着欢喜冤家的味道;跟明恒也就是空时道尊像是女王与忠犬;跟落溯就像是知心姐姐跟以下克上的小狼狗;跟白如剑是小作精跟正经人;跟顾琦臻就是霸道御姐跟养成系乖乖小奶狗……
饶初柳叹为观止。
太神奇了,居然都这么好磕!
许嬅光早就注意到她那越来越震惊跟迷惑的眼神了,侧眸含笑看着她,“小阿柳,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饶初柳就真的问了,“师姑祖,您没有偶尔觉得姑祖父们很烦吗?”
“没有啊。”许嬅光朝她慧黠地眨了眨眼,“他们都是因为爱我才愿意为我迁就,我也是因为爱他们才不舍得放开每一个人,我跟他们在一起很快乐,怎么会觉得烦呢?”
与此同时,传音落入她耳中,“当然会了,尤其是他们对彼此下杀手的时候。”
饶初柳了然,疑惑地传音道:“那他们现在怎么愿意接受了呢?”
许嬅光笑了笑,“接受不了的都滚了。”
语气轻描淡写,并无半点留恋跟遗憾。
许师姑祖不愧是拿得起(拿一堆),放得下(彻底抛在脑后)的合欢宗传奇人物!
饶初柳的眼神更钦佩了。
许嬅光多少有些好笑,她虽是第一次见饶初柳,但因着司宫誉的举动,她也不免对这个小侄孙起了好奇心,从忆心楼调来了她的详细资料。
当时明恒几人都说这位小侄孙有点像是当年的她,一样的野心勃勃不肯受限于资质,一样的眼光独到,他们还打赌如今月琅年青一辈的俊杰男修能被她拿下几个。
但如今跟饶初柳交谈一番后,许嬅光就知道这位小徒孙其实跟她并不一样。
小阿柳在心里将情算计得太清楚,又对爱情极度悲观,如果不是资质差需要采补,许嬅光觉得她恐怕根本不会跟任何男修建立联系,甚至还觉得这些男修的存在浪费她的时间。
她忍不住玩笑道:“小阿柳,你似乎想要只双修而不建立任何情感联系。”
饶初柳眼睛一亮,再度钦佩地看了许嬅光一眼,“您看人真准。”
许嬅光无奈地看着她,“其实有几个固定的相好比到处找要更节省时间,看看你们大师姐,虽然少了点,但她在归望山荣景律就不打扰,她下山荣景律随叫随到,不是很好?”
“是很好啊!”饶初柳用力地点了点头,但转瞬她就叹了口气,“师姑祖,不是我不想这样,荣掌座这种有分寸又不粘人的男修简直是凤毛麟角!”
许嬅光声音中带了点揶揄:“星衍宗那个小正道魁首也不行?”
“他跟荣掌座区别还是挺大的。”饶初柳眉眼肉眼可见的柔和了,“他是那种暗戳戳的黏人,哪怕不影响我做事,也想方设法跟我待在同一空间里,想丢下他自己做什么基本上不可能,他是一定要确保我在他可掌握的范围内的。”
她有些烦恼地蹙眉,唇角却轻轻翘着。
许嬅光将她的神态尽收眼底,了然道:“你不喜欢这种强势?”
“强势倒是还好,毕竟他总是强势不过我的。”饶初柳笑得有点小得意,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淡了,“但他太认真了。”
许嬅光道:“认真不好吗?”
“对别人或许很好,但对我不太好。”许嬅光实在是一个很容易让人放松心神相信的人,饶初柳也不觉得自己的偶像会利用自己的心事做些什么,所以很难对别人启齿的话对着许师姑祖都能说得出口。
“师姑祖,爱情这种东西是很难持续很长时间的,对男子尤甚。如果他能接受彼此有保留的感情,比如不合籍、不立下天道誓言,我肯定会愿意跟他在一起,直到爱情消磨完毕。”
许嬅光静静听着,轻声问道:“你有没有跟他谈过你的想法呢?”
饶初柳摇了摇头,“据我对他的了解,就算他答应,也会步步为营攻陷我的底线,让我走到跟他合籍那一步。”
许嬅光并没反驳她的想法,只是包容地看着她,调侃道:“若是在他攻陷你合籍之前,就已经将爱情消磨完毕了呢?”
饶初柳“噗嗤”笑了出来,自然地抱着许嬅光手臂撒娇,“师姑祖,不合籍他就不肯陪我双修,我喜欢他不假,但对我而言修炼可比跟他谈情说爱重要多了!”
可以双修的邬崖川当然比得过全部男修,不能双修的邬崖川……再喜欢她也要变强!
“你做得很对。”许嬅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眸中却闪过深思。
两人走到前厅时,玄翼正在招待客人,除了宫白雁跟司宫誉外,还有陆朗玄跟另外两位颇有气势的英俊男子。其中一个就坐在宫白雁身旁,显然正是圣主司无念,另一个眉眼跟陆朗玄有五分相似,必然是陆名举陆掌座了。
许嬅光一进门,坐成三排的六人就都站了起来,同辈拱手行礼,晚辈则躬身行礼,“煦华道尊。”
除了视线始终停留在许嬅光身上的玄翼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的宫白雁外,两对父子的眼神都落在了饶初柳身上,只不过司无念跟陆名举是审视,陆朗玄则双目放光地盯着她,若不是被亲爹按着肩膀只怕都要跑过来了。
司宫誉视线落在饶初柳侧脸上,在没找到留下的任何痕迹时,眼眸幽深。
宫白雁赞道:“好灵透的姑娘。”
“我家的孩子,怎么会差?”许嬅光朝她一笑,拉着饶初柳走到司家人面前,示意她行礼,“这是圣主。”
饶初柳躬身行礼,“圣主。”
司无念拧眉盯着她,“起来吧。”
他送了一株七阶灵花当见面礼,但这株灵花的名字很微妙,叫做鹤俯首。
许嬅光笑意微敛,替饶初柳接过,随意扔给玄翼,“等会儿送到明恒那里去,让他给咱们小阿柳炼制成丹药,也算不辜负圣主的好意。虽然以小阿柳的修为暂时用不着这个,但不合时宜的东西,也未必永远都不合时宜!”
司无念冷冷盯着她,但很快就迎来了宫白雁的怒目,玄翼也拿着玉盒走到许嬅光身侧,隐隐将两人保护在后面。
许嬅光却不理他,反正司无念也不是第一天看她不顺眼了,当年因为他强抢宫白雁之事她就没少跟这家伙杠上。
她拉着饶初柳走到宫白雁面前,笑道:“这是我的至交宫白雁,你刚刚也见过。”
饶初柳恭敬行礼,“宫前辈!”
厅中众人一时间表情各异。
司无念森冷的目光一瞬间几乎要把饶初柳脊背穿透了,但下一瞬,司宫誉就挡在了她面前,毫不避让地直直对上父亲的目光。陆朗玄也想表现,却被正面露惊叹的陆名举直接揪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玄翼幸灾乐祸地瞥了司无念一眼,也稍稍往前挡了挡。
许嬅光露出自豪的笑意。
至于宫白雁竟是忍不住大笑起来,起身将饶初柳扶正,“我喜欢这孩子!”
司无念眼角抽了抽,瞪了儿子一眼,“没出息!”
司宫誉抬起下巴,桀骜道:“您也是!”
司无念有点想打儿子了,但丢脸不能丢到外面去,他只能眼不见心不烦地别过脸去。
司宫誉也不管父亲的反应,侧眸偷瞧饶初柳的反应。饶初柳却没分半点注意力给他,宫白雁正爽朗表态,“我与你师姑祖是至交,这声前辈倒是生疏了,不如你也叫我一声宫师姑祖?”
“不行!”饶初柳还没说话,司宫誉立刻炸毛反对,“那不是乱辈分了!”
饶初柳顿时改了称呼:“宫师姑祖!”
司宫誉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饶初柳!”
“弟子在。”饶初柳顺势就朝他行晚辈礼,态度恭敬的挑不出毛病,“司师叔。”
陆朗玄笑得尾巴都跑出来了。
司宫誉正找不到发泄口,听到笑声顿时冷嗤一声,指着陆朗玄,“你既然叫我师叔,那我表哥也算你师叔。”
饶初柳闻言看了许嬅光一眼,许师姑祖正跟宫白雁饶有兴味地盯着他们俩,见小侄孙看来,她笑了笑示意她随意。
饶初柳便先给陆名举行礼,“陆掌座。”
陆名举和善地对她点点头,送了见面礼。
她又对着旁边的陆朗玄行礼,但腰还没弯下去,陆朗玄就迫不及待将她扶了起来,笑得春光明媚,“意儿,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咱们各论各的!”
“你若叫我陆兄,我就叫你意儿,你叫我师叔,我就叫你娘子!”
饶初柳:“……”
忘了他没什么羞耻心。
“陆!朗!玄!”旁边传来一声阴恻恻的轻唤,紧接着一巴掌就避过饶初柳朝陆朗玄肩上拍来,陆朗玄不得已放开饶初柳,几乎是同时,一黑一蓝两道光盾将饶初柳罩住,两人竟是不顾长辈在场,直接跟彼此大打出手。
对上许嬅光跟宫白雁兴致愈浓的吃瓜眼神,饶初柳只觉芒刺在背,默默低下了头。
她是造了什么孽!
而她的许师姑祖跟宫师姑祖正偷偷传音。
“你家这小子可比他爹年轻时更跋扈,我还以为他会没轻没重伤了我的小侄孙,没想到他们俩是这种相处模式。”
“我也没想到,可惜还是学了他爹那些坏毛病,道侣是能随随便便恐吓的吗?他若是好好追求,人家也不至于这么抵触他。”
“毕竟年纪还小嘛!”
“饶丫头拿捏他这么容易,两人若是成了,大概也是一对佳侣。”宫白雁似不经意道:“说不定咱们还有机会当亲家呢。”
“那就要看小阿柳喜不喜欢了,她若喜欢,我这个做师姑祖的自然会祝福她。”许嬅光若无其事地笑笑,“可她若是不愿,我便会为她撑腰到底,不允许任何人违背她的意愿。”
她握住宫白雁的手,眼中闪烁泪光,“当年我没能力救下你,如今怎么也要救下她,就当是平我们两人的遗憾。”
宫白雁一顿,反握住她的手,“好。”
“不停手就滚出去打!”司无念话音未落,空气中就有无形力量强行将两人分开。
司宫誉跟陆朗玄分开后第一反应竟然都是朝饶初柳看去,完全没管身上的疼痛。
而饶初柳谁也没看,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地板,似乎那里藏着值得研究的功法。
司无念暗骂一声“没出息”,迟疑片刻,还是朝许嬅光拱手,“煦华道尊,本座此次过来,是给犬子提亲的。”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许嬅光还没来得及说话,陆名举就在儿子一声声哀怨的“爹”中心不甘情不愿站了起来,朝许嬅光拱手行礼,“煦华道尊,本座此次过来,是——”
他忽然捂住脸,腰弯了下去,咬牙切齿道:“是送犬子来给饶小友做妾的!”
第83章 再见 六千
出乎意料的,第一个出声的是司无念。
“名举,你这么做怕是不太妥当吧!”他表情严肃,满眼都是不赞同。
陆名举笑得十分苦涩,但寸步不让,“父母难当,表兄不是也深有体会吗?”
司无念眉头拧成了疙瘩,“送儿做妾,你让咱们司家人的脸面往哪里搁?”
陆名举瞥了旁边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儿子一眼,硬着头皮对上了积威甚重的司无念,“借势强逼,司家人的脸面就好看了?”
兄弟两人表面都互不相让地对峙着,眼中却尽是沧桑,他们俩虽是表亲,但也是同辈唯一的血亲,从小一起长大。司无念遭遇生死危机时,陆名举都会誓死守在他身旁。而陆名举在八部掌座中过得最逍遥,也少不得司无念撑腰。
兄弟俩也没想到,第一次争执居然是因为这么荒诞的事情。
几乎同时,两人心里冒出一句,“果真儿女都是债,这不争气的混蛋玩意儿!”
饶初柳心里简直要为这句话叫好了。
“我爹很好吧!”不知什么时候,陆朗玄凑到了饶初柳右边,亮晶晶的狗狗眼一瞬不瞬盯着她,压低声音朝她耳边探身,“你也看到了,我所有的长辈都很支持我给你做妾,你就答应嘛!”
支持?
饶初柳瞥了眼表情愈发僵硬的陆名举,心里将这俩字换成了‘被迫’。
她正打算往旁边挪,左边响起了司宫誉不屑的轻嗤:“该看清楚的是你,就算你腆着脸想当妾,小柳儿都不乐意要你。”
陆朗玄偏头扫了他一眼,不在意道:“整个月琅都知道你一厢情愿,你都没放弃呢,我为什么要放弃?”
他不乐意搭理阴阳怪气的表弟,看在近在咫尺的少女侧脸,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下意识凑得更近了些。而司宫誉视线从始至终就没在饶初柳脸上离开过,见她对两人的话置若罔闻,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伸手就要去揽她的肩膀。
就在这时,饶初柳恰好往前走了一步。
默默盯着这三个小辈互动的长辈们就看着原本眼中满是爱慕的陆朗玄表情一僵,不高兴地朝着对面的司宫誉冷哼一声。而手已经伸出去的司宫誉眸色顿时转冷,手攥成拳借机朝陆朗玄的侧脸锤去。
于是,两人又打了起来。
轻而易举引开两人注意力的少女根本没回头看他们一眼,全程濡慕地盯着许嬅光。
司无念、陆名举:“……”
这两个臭小子加起来也不够人姑娘耍的。
许嬅光朝饶初柳招招手,饶初柳就迫不及待跑了过去,然后就被她拉到了身后。
许嬅光笑道:“圣主,陆掌座,提亲之事两位不如你们自己回去再商量商量?以现在的情况,若不想伤了这两个孩子的兄弟和气,我们也只得都拒绝了!”
司宫誉撇了撇嘴,“谁跟他有和气!”
陆朗玄却立刻朝许嬅光重重一鞠躬,态度格外恭敬:“师姑祖,我跟表弟目的可不一样,我是想跟玄翼姑祖父跟我爹这样,成为意儿的男人之一。表弟不能接受就拒绝他自己好了,我又不求独占,没有拒绝我的必要啊!”
玄翼、陆名举:“……”
饶初柳都没忍住被逗笑了,讲真,她还怪佩服这家伙的,总能让别人沉默。
陆朗玄眼睛一亮,笑得像是尾巴在甩,“意儿,我是不是让你很开心,收我嘛!”
饶初柳:“……”
热闹在自己身上就不好看了。
司宫誉被这条拉踩他的鱼气得眼中都冒起了火,刚想说什么,就感觉嘴巴被无形的力量封住了。他一怔,惊疑不定地看向司无念,司无念只是瞥了他一眼,又回头看向许嬅光,“煦华道尊,这都是小孩子之间的事情,咱们做长辈的似乎不该干涉太多。”
“这话本座可不太赞同。”许嬅光笑得毫无阴霾,“这人跟人天生就不同,司少主跟陆公子生在灵石矿上,动动嘴就有无数人为他们操劳。我家小阿柳还年幼,本座这个师姑祖是真放心不下啊!”
陆名举看看表兄,又看看陆朗玄,咬了咬牙,也帮腔道:“煦华道尊说得不错,追求姑娘当然得靠自己的本事,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出手帮忙像什么样!”
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陆名举心甘情愿追随表兄,但他不能让朗玄也让着表兄的儿子,“送送礼物也算是追姑娘的正常手段,可要是靠武力逼迫姑娘低头,没得丢人!”
陆朗玄脑子在关于饶初柳的事上格外灵光,立刻跟着陆名举表态:“我可不会做任何让意儿厌恶的事情!”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司家父子身上。
两人脸色都很黑,尤其司宫誉。
他心知肚明许嬅光的目的是让他不得再用这种强取豪夺的手段逼迫饶初柳,可如今他不该做的全都做了。若跟其他情敌一起追求,别说邬崖川,只怕在饶初柳眼里他连这条蠢鱼都比不上。
宫白雁将司宫誉的难堪收入眼底,顿了顿,站起身来对着饶初柳微微欠身,“饶丫头,誉儿性子不佳,给你造成了许多麻烦,我这个做母亲的得对你道声歉。”
她这一举动让司家父子都不敢置信。
饶初柳哪敢受礼,立刻跳到一边,“您言重了。”
许嬅光快速将她拎到自己身后,“白雁?”
“嬅光,我自己经历过的事,至今想来也觉得深恶痛疾,又怎么会以同样的方法逼迫其他的姑娘?”无视表情从惊喜转为黯淡的司无念,宫白雁眼底浮现无奈,“我只想问饶丫头一句话,并无逼迫她的打算。”
但以宫白雁如今的修为跟身份,不管问什么,本身就是在给小辈压力。
许嬅光面色微沉,刚想说什么,就感觉袖子被轻轻拽了拽,饶初柳低声道:“多谢师姑祖慈心庇护,但有机会说清楚,对弟子而言或许也是好事。”
这到底是她的事情,师姑祖如她想象中一般护短,但饶初柳也不可能一直站在师姑祖身后,任由师姑祖为她出头。
许嬅光一怔,眼中浮现赞赏,微微颔首。
饶初柳就从她身后走了出来,不卑不亢地朝宫白雁行礼,“圣后请问。”
宫白雁挑眉,这姑娘还真是有意思,“你讨厌誉儿吗?”
饶初柳平静道:“少主掳掠在下的灵宠,逼迫在下不得不前来圣都,在下说不讨厌,恐怕圣后也不信吧!”
司宫誉紧攥的拳头指节发白,面无表情地盯着饶初柳,眼睛都红了。
旁边的陆朗玄却一点都不同情,掳掠灵宠哎!要是谁把俊狸抓走威胁他,他不灭对方满门都对不起俊狸受的苦。
等等!他好像也算司宫誉满门的一员?
陆朗玄瞬间愁容满面,拽着他看戏的爹往远离司家父子的方向走。
宫白雁也没想到儿子还干了这事,一巴掌就扇在司无念脸上,“养不教,父之过。”
然后又是一巴掌扇在司宫誉脸上,“学谁不好,学你这混账爹!”
司无念面不改色,没管自己的脸,一道回春诀就落在了宫白雁手上,“消消气。”
司宫誉这次已经懒得跟看他笑话的陆朗玄计较了,打又打不赢,杀又杀不得。
他将父母的相处收入眼底,眼底闪过深思,唇角忽然几不可见地勾了勾。他不顾其他人探究的目光,直接走到饶初柳面前,弯腰将脸凑到饶初柳面前,“打吧。”
饶初柳:“……”
她疯了才当着司宫誉父母的面打他!
许嬅光有些意外,又看向眼中尽是满意的宫白雁,传音道:“学得挺快啊。”
宫白雁传音道:“他本来就不笨,只是没遇到过需要让他讨好的人。”
宫白雁暗骂司无念是个傲慢的蠢货,旁边陆名举都拉下脸为陆朗玄争取好感了,他却跟儿子一样让人家更讨厌。
但司家人的专情跟疯狂她是亲身体会过的,到底是亲儿子,司无念不靠谱,她来!
“少主,我不打你,你只要把茂茂还我就行。”饶初柳退后半步,重新拉开距离。
“怎么,怕了?”司宫誉不顾饶初柳抗拒冷漠的眼神,牵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笑得挑衅,“又不是第一——”
饶初柳猛地捂住了他的嘴。
然后她就感觉手心被舔了一下。
饶初柳嫌弃地抽回手直接擦在他衣服上,一语双关的恶心他:“我刚摸过脏东西。”
司宫誉耳尖微红,感受着长辈们的视线有些说不出口,但想想饶初柳看陆朗玄时虽无情意但还算柔和的眼神,又想想她看着自己时不是嫌弃烦闷就是隐忍抗拒,轻咳一声,低声道:“是么,还挺甜的。”
满室皆惊,一时间鸦雀无声。
司无念恍惚地盯着宫白雁,宫白雁闭上了眼。许嬅光憋着笑,旁边的玄翼默默递给她一杯茶让她能稍微保持师姑祖的形象。
陆名举担忧地看向陆朗玄,但陆朗玄虽然撇着嘴满眼醋意但还安静坐着,显然并无破坏的打算,他反倒更头疼了。
饶初柳面无表情地掏出曾经在擎天宗飞舟上准备的奶黄包怼进司宫誉嘴里,“要甜还不好说?可以把茂茂还给我了吗!”
司宫誉嚼了嚼,努力把奶黄包咽下,“茂茂在我的宅邸呢,你跟我回去就能看到。”
“那就麻烦少主把茂茂送过来。”饶初柳果断拒绝了他的邀请,“在下毕竟是外人,不便进入少主的私宅。”
她没办法忘记司宫誉那句“你会愿意的”,邪道有太多控制别人心神的邪术,哪怕司宫誉目前看上去还没有对她下邪术的打算,但以防万一还是别去的好。
司宫誉表情无辜,“可是我将茂茂关进了小秘境里,如果没有你这个主人通过契约找到它,我也很难从兽群中找到。”
宫白雁冷着脸又锤了司无念一拳。
饶初柳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她毫不怀疑这话里的真实性,转头羞愧看向许嬅光。
一般来说,秘境入口都是固定的,但也有一些会移动,如四境山,但这种是超大型秘境。也有一些入口会建立在小的物件上,也被称之为小秘境,但修为限制跟秘境承载人数的限制都被卡得很死。
最多只能承载金丹修士。
她不得不去。
许嬅光抬手就是一道粉光落在饶初柳身上,“这道护盾不破,你就不会受到任何邪术影响,出来了给我发讯息,师姑祖亲自去横天街接你回来。”
司宫誉脸色微变,但还没来得及说话,陆朗玄却猛地跳了起来,“我陪意儿去!”
许嬅光征询地看向饶初柳。
饶初柳点头,“那就麻烦陆兄了。”
两个人对峙才有她转圜的余地。
也不管司宫誉是怎么不愿意,饶初柳就是不肯跟他一起前去,他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忍无可忍的宫白雁揪着胳膊带走了。司无念、陆名举跟许嬅光和玄翼客套了两句,也瞬移离开了。
陆朗玄独自留了下来。
他虽回来圣都不久,但因着身份特殊,横天街的守卫也都认识他,当然,也认识饶初柳——毕竟她这张脸也算是出了两次名,第一次自然是因为司宫誉到处贴画像,第二次是因为挑拨司宫誉跟陆朗玄打架后跑了。
饶初柳就见着守卫们表情古怪,视线在她跟陆朗玄身上扫过,恭恭敬敬地行礼,叫了“陆少爷”,但是没敢叫她。
“……”两人相互制衡实在太好了,不用被叫少夫人或是陆少夫人。
陆朗玄虽然来得也没比饶初柳早几天,但已经摸熟横天街的环境,一边往前走一边给她介绍哪栋房子里住的都是什么人。
没多久,两人就从横天街一百八十号走到了横天街三十号,后面的房子很小,越往前,宅邸的占地面积就越大。饶初柳也知道了住在横天街三号的正是陆名举。
“我爹说表弟被关起来了,所以我来的第二天就上门去看望他了。”陆朗玄道:“若早知道那是你的雕像,我肯定直接搬一座回我自己的院子,日夜观赏。”
饶初柳嘴角一抽,“这种事就不需要跟我说了吧!”她又不能跟这俩要肖像权。
“为什么不能说?”陆朗玄笑得美滋滋,“我又没打算半夜抱着它睡觉,就只看看嘛,我的怀抱只会留给你!”
饶初柳果断道:“自己留着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过了横天街二十七跟二十八号,到了横天街二十六的门口。
看着大门上的灵锁,饶初柳停下了脚步。
她眼中闪过复杂之色。
就在一年前,饶初柳还想着自己混入横天街必定是艰辛无比,想要拿走传承更是难上加难,说不定还要经历九死一生。旁人察觉到二十六号有人后也一定会出来拦截,她说不定会被人关押,逼迫她交出传承……
但饶初柳完全没想到,一年后的她进入横天街确实也担心被关押,但跟传承扯不上半点关系,纯粹因为男女之情。
很不传奇,但很合欢宗。
陆朗玄以为她对这上锁的宅邸好奇,“据说这曾是天罡圣侍沈圣侍的府邸,不过沈圣侍已经死了,我爹还挺可惜,说若他还活着,是有希望成为阵法第一人的。”
饶初柳垂眸道:“他死在了另一个有希望成为阵法第一人的修士手上,两人同归于尽,这么一听是不是也没那么可惜了?”
陆朗玄立刻点头,“意儿说得对。”
饶初柳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现在就连荆南都会动脑子了啊!
她索性直接往门口走去,等接上茂茂,饶初柳就打算离开圣都,届时再想拿传承只会难上加难,倒不如赶紧将所有书都带走,日后慢慢参悟就是!
陆朗玄一惊,立刻追过去想拦她,“意儿,这灵锁内可是有沈圣侍先前留下的阵法,没有钥匙会受伤——”
他呆滞地盯着饶初柳将一枚钥匙插进了灵锁内,下一瞬,门就这么开了。
饶初柳并没有跟陆朗玄解释的想法,只是把钥匙跟灵锁塞进他手里,道:“陆兄,我不欲引人注意,麻烦你在我进去后将门再锁上,等我出来时会给你传讯。”
陆朗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郑重地接过灵锁跟钥匙,“你放心。”
饶初柳朝他笑了笑,直接关上了门。
在门彻底合拢之前,她清楚地看见陆朗玄顷刻间红光满面,笑得十分幸福。
遇上她这个没良心的,可惜了。
饶初柳同情了陆朗玄一秒,然后就将他抛在脑后,迈步朝院子里走去。
她先前见过最密集的连环阵法就是在青水山,但显然沈自捷这点甚至比虞锦玥更加疯狂,几乎每块砖上都有他布下的阵法,密密麻麻还大阵套小阵,若是不怎么擅长阵法的人进来只怕再小心也会踩坑。
这是无数小型阵法组建成了中型阵法,数个中型阵法又构成了大型阵法,真正难的只有最后的大型阵法,但这也是沈自捷当初在去青水山的路上跟她讲过的其中一个。
显然这老头在路上就已经拿定了主意。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起沈棠交给她那个锦囊,里面的储物戒里只有一个盒子,盒子里也只有两张字条。
第一张是,“借助铜板上的气息可以免疫院中的阵法,但想要进入真正的密室,须得以真本事通过院中的连绵阵法关。”
第二张是,“拿走地下密室的藏书三天后,真正的密室自毁。”
饶初柳当时无语又佩服。
虞锦玥傲,沈自捷也不遑多让,为了沈棠他可以把大部分的藏书都给她,但真正宝贵的东西,他只给阵法天才。
不过阵法天才本人正是她。
饶初柳并未拿出铜板,但就像是沈自捷在青水山时那样如同穿花蝴蝶那般灵敏地从条条触发阵法的灵线之间穿过,轻而易举就落在了廊下,并未激发任何阵法。
她先是直接进了左数第六间房,这正是一间很大的书房,饶初柳看都没看是什么书就都收进了储物戒。然后她拿出铜板,激发阵法后,黑色的洞口骤然出现。
饶初柳暗暗保持警惕,跳了下去。
果然洞壁上又是密密麻麻的阵法,不需触碰只要感受到生人气息就自动触发,若是拿着铜板倒是能免疫,但饶初柳发现这都是些基础阵法后,还是没拿出铜板,靠着自己的本事硬是闯了过去。
她花的时间不长,但落地时还是耗空了灵力,连忙吞了颗糖丸恢复灵力。
这果然是一间地下藏书室,书比上面又少了很多,饶初柳又将书全部收了,走到第七排书架后找了找,果然发现了机关。机关术饶初柳虽然没用过几次,但也从虞锦玥那里学会了,对她来说不是问题。
倒是沈自捷的三道自创阵法很是棘手,杀伤力很强,但饶初柳莫名有了胜负欲,不想用精血破关,于是拼着受了些伤破除了阵法,墙壁侧面瞬间出现一道门。
密室里的书寥寥无几,基本上都是手稿,饶初柳将手稿连带书桌收进空间的瞬间,密室的侧面又出现了一扇门。
这次没有什么机关阵法,饶初柳推开门,就看见一个石桌。
石桌上摆着三个盘子,分别放着一本书名是《凌空画阵》的书、一个看上去很古朴的镯子,还有一本没有名字但很厚的手稿,盘子被透明泛着波光的光盾罩着,桌前写着一句话,“一滴精血破一道灵盾。”
饶初柳:“……”
沈自捷是真的傲,有哪个阵法破不了,就没资格拿这些东西是吧!
她无语地将三滴精血依次滴进每个灵盾中,也没看是什么东西就全都收进了空间里,就被突然出现的传送阵送回了地面。
饶初柳简单看了下其他房间,确定没有其他书房后,也不惦记家具跟别的杂物,再度越过院里的阵法落在了门口。
陆朗玄很快给她打开了门。
等再次将大门上锁后,两人都松了口气。
陆朗玄没有问她进去做了什么,饶初柳自然也不会主动提,两人加快脚步到了横天街二号,就被等在门口的南光意跟碧落迎进去,她们带着两人穿过园林,来到了一片灵果林。
灵果林中矗立着一座宫殿,南光意道:“少主就在里面了,少夫人,陆少爷请。”
饶初柳跟陆朗玄对视一眼,握住了风吟,警惕地走了进去。
几乎在她进入殿门的同时,一道愉悦的“隔啊”声就传入两人耳中,饶初柳听懂了这道鸟叫的含义,“对,就是这里!”
她脑袋冒出了个问号,定睛看去,顿时愣在了原地。
一只看上去极为华丽的灵鹤正趴在看上去十分柔软的垫子上,身材健硕,线条极美,每一根羽毛都被金银两色的天烟月纱仔细的包裹着,它头上顶着一只整块红色高阶宝石制成的亮晶晶的镂空圆型冠,上面镶满了米粒大小的鲛珠,隐隐透过发冠可以看到里面小小的鹤顶红——显然是新长出来的。
两名侍女一左一右跪坐在它身旁,纤巧的手指力道极好地给它按摩着翅膀跟脊背。还有一位侍女跪坐在它身前,手里捧着切成碎块的灵果,用叉子一块一块的喂到它嘴边。
整只灵鹤都在发光,不光是肉眼的发光,也是灵石的光。
司宫誉姿势颇为慵懒地靠坐在不远处的软榻上,听到开门声时抬眸看去,嘴角就勾起了一丝略显得意的笑容。
他施施然站起身,视线没有离开饶初柳半分,自然没错过她此刻呆愣的表情,于是司宫誉笑得更恶劣了,瞥了眼正闭目享受按摩跟投喂的灵鹤,拉长了尾音:“茂茂,瞧瞧是谁来了呀?”
饶初柳看看他,又看看慵懒地仰起脖子朝门口看来的有钱灵鹤,对上视线的一霎,灵鹤惊喜地“隔啊”大叫,“柳柳!”
饶初柳却整个人都恍惚了。
谁?司宫誉说这是谁?
第84章 情咒 六千
饶初柳还在发愣,茂茂却已经挥开身旁的侍女,朝她跑了过来,只是跑到还差三步时,它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般停下了脚步,扭过头去,黑色的豆豆眼却偷偷转过来瞄她。
饶初柳总算找回了熟悉感,上前两步蹲下戳了戳茂茂的小脑袋,“怎么,还生气呢?”
刚才远看时只瞧着茂茂外形华丽,但离近了才发现它羽毛之下的肌肉格外健壮,但又不会过于夸张。因为她进阶的缘故,它也已经到了三阶,但看羽毛袋子里那些隐隐长出了锋刃的羽毛就能看出茂茂这段时间确实被司宫誉养得不错,好东西怕是没少吃,距离四阶也不远了。
毕竟合欢宗养它多半是给灵兽粮,灵果什么的不太可能。
茂茂哼了声,头转得更偏了,饶初柳都担心它把自己脖子给扭了。
她没忍住笑了笑,一份小吃就出现在手中,递到茂茂面前,温声细语地哄它,“别生气啦,我走到哪里都没忘了给你带当地特色美食,保管让你不出门就能尝到各处美食!”
茂茂又哼了声,但还是低头吃了起来。
司宫誉跟陆朗玄哪见过饶初柳这样满眼温柔的样子,一时心里都有些不得劲,但司宫誉很快想起宫白雁揪着他耳朵咬牙道:“没有姑娘会喜欢迫于无奈,你光看我跟你爹的相处也知道学他不可取!”
“想追求姑娘,身边人的态度也很重要,偏偏如今合欢宗的人都被你得罪了,连个替你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好在你对饶丫头的灵宠不错,也算是有转圜余地,那就对它更好点!”
“记住,怀柔,不许再威逼了!”
司宫誉眼底闪过暗光,笑着走上前,也蹲在了饶初柳身边,拿出帕子给茂茂擦了擦喙边沾上的酱汁,“怎么,你还怕我亏待了茂茂?”
饶初柳见茂茂并未躲开,看上去确实跟司宫誉相处得不错,表情有些复杂,但声音中的冷硬确实融化不少,“……没有。”
饶初柳没有混淆,绑匪就是绑匪,就算司宫誉对茂茂再好,他也是个没经过她跟茂茂同意就把茂茂抓走的绑匪。
但不得不说,看到茂茂被照顾得很好,至少比她跟合欢宗照顾得都要好,她对司宫誉的怨恨也确实消退了不少,
饶初柳刚要说话,一只凳子被推到了她脚边,陆朗玄低声道:“意儿,你这样蹲着多不舒服啊,先坐下来吧!”
司宫誉脸上的笑一僵,隔着饶初柳阴恻恻地瞥了陆朗玄一眼,手指微微攥紧,但还是将这火压了下去,对饶初柳笑得缱绻,“蹲着确实不舒服,不如咱们去那边坐,茂茂这样站着吃也累,让侍女服侍它吧。”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饶初柳诧异地盯着司宫誉,陆朗玄疑惑道:“司宫誉,你也去过海里了?”
司宫誉暗自咬了咬牙。
饶初柳没听懂两人的对话,也没有想要听懂的想法,便直截了当道:“坐就不必了,我这次是来带茂茂离开的,既然茂茂就在这……”
她的话戛然而止,心中沉重,茂茂跟着她啥吃不死就吃啥,根本没多少有营养的东西。尽管她如今也算是有点家底了,恐怕也很难提供司宫誉日常提供给茂茂的条件,茂茂真愿意跟她回去吗?
几乎是下一瞬,她脑海里响起茂茂的心音,“为什么不说完,你又要丢下我吗!”
茂茂都能用心音了!
饶初柳心音回道:“我比司宫誉穷。”
“你是第一天这么穷吗?”茂茂斜了她一眼,“我的……”它把‘主人’两字含糊过去,“是你,又不是司宫誉,都被带来了,那该享受就享受,但你不想待在这里,我当然要跟你走啊!”
饶初柳忍不住笑了,“我还以为你挺喜欢司宫誉呢。”
“他对我很好,我确实也挺喜欢他的。”茂茂坦诚道:“但你的道侣,不光要对你好,还得你喜欢。”
哎呦,等阶上来了,嘴也变甜了。
饶初柳会心一笑,再看向司宫誉时语气就变得笃定,“少主,我打算现在带它走。”
还来得及为四境山秘境做准备。
邬崖川届时肯定是要跟同门一起的,她大概率要做一个独行侠了。
出乎意料的,司宫誉并未阻拦,反而递给她一个储物戒,“这里都是给茂茂做的羽毛袋、发冠跟对它成长有益的灵果、灵丹,都是驭兽师提前准备好的。”
饶初柳意外地看着他,司宫誉就笑道:“你要额外收集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功夫,但茂茂正好是化刃期,供给半点耽误不得,即便你不喜欢我,也没必要以茂茂的道途赌气。”
陆朗玄狗狗眼都瞪大了,但就如他先前说的那样,并没给司宫誉搞破坏。
“……谢谢。”饶初柳迟疑片刻,还是接过了储物戒,但又把柳叶戒放回了司宫誉手上,“少主,这个还你,里面还有我准备的美食,也算是感谢你对我跟茂茂的照顾。”
“这个我觉得你也该收着。”在饶初柳抽回手的瞬间,司宫誉又抓住了她的手。
他握着她的手不肯放,将柳叶戒里的美食都挪进自己的储物戒后,才又强硬将柳叶戒塞进了她手心,“这柳叶戒除了能硬抗高修的致命一击,还能为你免去所有邪术侵扰,你确定不要?”
“……”饶初柳没法确定,“灵石……”
“里面那点灵石灵物再加个十几二十倍都打造不出一只柳叶戒。”司宫誉弯腰凑近饶初柳,本就昳丽绝色的俊脸上勾着些许坏笑,“柳叶戒你都收了,还差这点零头?”
饶初柳发现了,这贪财的毛病她是改不了了,“少主,我是不会跟你合籍的。”
要是她说到这程度,司宫誉还不打算收回去……
她就谢谢好心人的馈赠呗!
“先前你对我娘说,我掳掠茂茂,逼迫你来圣都,所以你讨厌我。”司宫誉黑眸定定看着她,不答反问:“那在此之前呢?茂茂来圣都之前,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饶初柳摇头,但看着他眸光亮起,又补充一句:“但也不喜欢。”
知道了,抓晚了。
司宫誉眼底浮现暗色,他比谁都清楚饶初柳那时候对邬崖川也没什么感觉。毕竟她当时并不讨厌跟他肢体接触,在他偶尔跟下属骂白乌鸦的时候,她更是毫无反应,跟如今判若两人。
若是他在抓小柳儿上飞舟时就注意到她保护茂茂的动作,把茂茂也抓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撇下茂茂独自逃走,也就碰不到邬崖川,如今只怕都已经是他的道侣了。
真是一步迟,步步迟。
好在小柳儿说不愿跟任何人合籍时的态度不像假的,他还有机会。
“可我没有伤害茂茂,是不是也没有那么罪大恶极?”司宫誉语气有些小心翼翼。
陆朗玄的眼睛简直要瞪成铜铃了。
这混蛋表弟吃仙丹了?
饶初柳头皮发麻,“少主,有话直说。”
嚣张霸道的人忽然装可怜多渗人啊!
“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司宫誉低声道,“我知道我之前的举动惹你不高兴了,但我是真的喜欢你。”
饶初柳再次重复:“我不合籍!”
“那就不合籍。”司宫誉眼眶都有些红了,“我给你做个炉鼎也不行吗?”
饶初柳:“……”
司宫誉是不是以为她傻,这种以退为进的招数都看不出来?
“暂时还不行,我还心有余悸。”饶初柳当然不想跟司宫誉双修,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毫不怀疑,只要她把司宫誉睡了,他肯定会故技重施甚至更过分。
直接把话说死也不行,对方愿意装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她不想再像先前那样走到哪都提心吊胆躲躲藏藏了,“以后或许可以,但在我接受你前,你不能再像先前那样,又是张贴画像又是让人围堵我!更不能再对茂茂跟我同门下手!”
司宫誉心知肚明这是缓兵之计,想起宫白雁的话,还是答应下来,“那你也不能像是之前那样躲着我,抗拒我。”
陆朗玄默默补上一句,“还有我。”
司宫誉瞪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
“若你不强迫我,我怎么会抗拒你呢?”饶初柳故作放松地朝两人笑。
开玩笑,她一定躲得远远的!
但饶初柳很快就发现,银清师姐说得太对了,男人果然都是没杆也能爬的大师。
算是暂时达成协议后,饶初柳就告辞离开,司宫誉却非要送她回落月街,被她拒绝后,他顶着那张凌厉倨傲的俊脸装可怜,“你不是已经答应不再躲着我了吗?”
‘这是圣都,他的老巢,他爹他娘都在这儿!’饶初柳心里念叨着,答应下来,陆朗玄也毫无疑问地跟着一起。
这就导致他们三人一鹤并排走出时,横天街的守卫行礼时看她的眼神更震撼恭敬了。
饶初柳想想也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
“脚踩两条船都没被杀,奇才啊!”
“这届合欢宗弟子功力惊人!”
恐怕没人信她至今都没双修过一次!
实际上,守卫们私下里的传音跟她想象中略微有点不一样。
“嚯,谁能想到咱们少主这样的性子有朝一日竟能跟人共侍一妻啊!”
“也是因为陆少爷身份特殊吧,换个其他人肯定早被少主私下杀了。”
“圣主跟陆掌座兄弟情谊深,陆少爷刚回来时,还有人说这对表兄弟肯定相处不来,这可太相处得来了!”
“还是让人把少夫人的画像传给底下的人多看看吧,免得哪个不长眼的冒犯了。”
“瞎操心,做圣修的哪有傻子!”
在上面没明令封口的情况下,小道消息传得极快,荆南听说‘少主跟陆掌座家里的少爷共侍一妻’的消息时,桌角都被他一个不小心捏碎了。
“太无耻了!”荆南勃然大怒,“一个斗不过七哥你,就捆绑着跟你抗争啊!”
邬崖川瞥他一眼,面色虽沉,但没有丧失冷静,甚至还松了口气,“还好,阿初没吃亏,事情暂时解决了。”
荆南不敢置信道:“七哥,现在司宫誉跟陆朗玄两人在联合起来抢七嫂哎!”
“阿初不愿意的话,别说两个,就算十个捆绑起来也没用。”邬崖川不是一点都不难受,但他无比清楚,正是因为饶初柳将两人都拒绝了,才有这样荒谬的传言,“而且,事情也不像你想的那样。”
谣言能闹大往往是上位者的放任。
但这个谣言绝不是司宫誉授意,邬崖川心知肚明司宫誉即便转换策略,也跟他一样,绝不会容忍其他人与自己抢道侣。
再想想司无念跟陆名举不光是血亲手足,更是生死之交,在两人的儿子喜欢上同一个女子,且司家人死脑筋一生只认准一人的情况下,这个谣言就很有意思了。
荆南追问道:“那是怎样?”
邬崖川沉默着又看了荆南一眼,指尖按了按眉心,站起身来,“让探子们都撤回去吧,咱们也该离开圣都了。”
荆南一惊,“你不管七嫂了?!”
这臭小子最好一辈子别开窍!开窍也别开错人!
邬崖川揉了揉手腕,还是给他解释道:“你七嫂如今已经解决了茂茂的事,在撤出邪都时,身边肯定会有人盯着。虽不知为何司宫誉暂时改变了策略,但若有人出现在阿初身旁,反而容易引起变故,给她增加麻烦。”
荆南这才恍然点头,只是心里有些异样。
他是第二次听到邬崖川提起茂茂这个名字,第一次听到时以为是饶初柳认识的人,没想到是她被抓的灵宠。
难道茂茂是很常见的宠物名字吗?
邬崖川见荆南老实了,便拿出传讯玉符给饶初柳传讯,通知她提前离开的事情。
看到传讯的饶初柳也着实松了口气。
许嬅光看着饶初柳神态变得放松,跟坐在对面的明恒对视,都露出了过来人的笑。
明恒听说饶初柳服用过三次浮生丹后,就迫不及待过来问她每次服用过的感受,在饶初柳将几次感悟跟发现如实告知后,他大方地直接塞了十颗给饶初柳。
“这太贵重了!”饶初柳连忙拒绝,“您先前已经送过弟子见面礼,实在不好让您再破费,而且我这里还有——”
“对旁人贵重而已。”明恒道:“你是唯一一个吃了这么多次浮生丹的,感悟对我很有用,你又是嬅光喜欢的小侄孙,跟我这个姑祖父有什么可客气的?”
许嬅光也在旁边帮腔,“收着吧,这药在外面之所以那么贵重,是因为有一味药材只有你姑祖父的随身药园有,他没怎么往外卖过,可不就供不应求了么!”
饶初柳这才千恩万谢的收了下来,她暂时没有别的回报,就将御灵通轨阵跟进阶版的阵牌送给了师姑祖跟各位姑祖父,尤其以许嬅光跟明恒的做得最精致,范围最大。
许嬅光收到阵牌时原本满是欣慰跟赞赏,但听到进阶版是跨秘境后,眼神顿时变得慎重起来,“确定秘境可以?”
“至少空间可以,就算秘境暂时不行,弟子调整下就没问题了。”饶初柳很有信心。
许嬅光眼中忽然闪动泪光,“若你……”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毕竟只是一时难受,并非真愿意饶初柳也活在那个时代。
饶初柳还没明白师姑祖为何忽然这样,明恒就已经将许嬅光拥入怀里,低声劝慰:“不种梧桐树,难引凤凰来,你跟师冰清师姐就是师父千辛万苦栽种的两棵荫庇后人的梧桐树。”
饶初柳这才想清楚这是怎么回事,迟疑片刻,还是没说什么安慰的话。
她只知道花婠心当初死了,但并不知道祖师的神魂有没有入幽冥境,万一当初围堵合欢宗的邪修抽走或是打散了魂魄,她的安慰就是往师姑祖的心里再插一把刀。
“我家小凤凰还看着呢,庄重些。”许嬅光拍拍明恒的胳膊,示意他放开自己,“四境山很快就要开了,你去不去?”
饶初柳点头,“弟子确有此打算。”
虽然她暂时不缺灵石,高阶灵药向来供不应求,四境山秘境资源丰富,当然得去!
许嬅光就取出一份玉简递给她,“这是我绘制的地图,咱们合欢宗不比星衍宗跟擎天宗这些历史悠久的大宗家底厚,但当初我跟你几个姑祖父传送进去的位置都不一样,对你来说应该有点用处。”
饶初柳双手郑重接过,道了声谢。
许嬅光又说了几句叮嘱的话,目送着饶初柳离开后,她笑意微敛,指尖一点粉光掠出,直直朝着庭院中落去。
没多久,素年跟颜芷结伴来了。
“弟子拜见师姑祖!”
许嬅光示意两人过来,又看了眼明恒,明恒会意,“我去给小凤凰准备些丹药。”
素年两人正想着师姑祖什么时候又养了只凤凰,就见一道隔音结界落下,许嬅光沉声道:“你们俩照实说,小阿柳如今还没奠基到底是怎么回事?”
饶初柳这种性格的人,是不可能明知邬崖川非合籍不双修还不去找别人的。
颜芷迟疑道:“弟子猜测,跟小师妹第一次使用浮生丹有关系。”
“确实如此。”素年也没犹豫,就将天道誓言的事情告诉了许嬅光。
颜芷恍然道:“难怪!”
她本来就奇怪,小师妹不肯要司宫誉也就算了,这人性格实在难搞。但对陆朗玄,即便碍于邬崖川不能立刻接受,但以小师妹的性格也不会拒绝那么坚决。
许嬅光沉思片刻,问道:“照你们看,那个小正道魁首跟你们小师妹感情如何?”
素年对此不太了解,便没有开口。
颜芷笃定道:“情深义重,爱之入骨。”
她将邬崖川天道誓言的内容都复述出来。
素年震惊得回不过神,许嬅光却笑了起来,“这便好办了。”
两人疑惑地看着她。
“虞锦玥为了她师侄的心魔劫算计咱们小阿柳,星衍宗那群老东西还半推半就,就别怪咱们一报还一报。”许嬅光眼中闪过冷意,不管邬崖川对饶初柳再怎么情真意切,她也不可能任由自家难得飞来的小凤凰被一个天道誓言困住。
孩子们可能看不出来,但许嬅光清楚,邬崖川这种难得没有短板的苗子对星衍宗来说也难得一见,其身边必有护道人,或许还不止一个。也就是说,星衍宗那边时时掌握着两人的相处状态。
他们未必不清楚饶初柳目的不纯,但邬崖川心魔劫是情劫的事已经板上钉钉了,他们之所以不阻止,不就是为了心魔劫?
许嬅光想起虞锦玥的事,也不由得阴谋论:或许等邬崖川突破之后,他们才会出手制止两人在一起;也或许不会,但最好的结果莫过于成为邬崖川的道侣。
但他们也没想到,邬崖川会陷得这么深。
这能稳住邬崖川,却不是饶初柳想要的。
邬崖川对星衍宗难得,饶初柳对合欢宗就更是绝无仅有的难得!
资质对她们来说不重要,但饶初柳的头脑跟创造力就太值得合欢宗下本钱培养了!
“小阿柳自己下不去手,你们这些做师姐的就狠狠心。”自家的孩子自家心疼,对星衍宗那群老家伙而言,饶初柳能成为邬崖川的情劫是她的荣幸,许嬅光还觉得邬崖川能给她家小凤凰做炉鼎是他的荣幸呢!
她拿出一个盒子推给两人,“这里面是情咒,你们找几个跟小阿柳关系好、不会截胡的弟子学了,想办法趁邬崖川独身一人时将情咒下了,再将小阿柳引过去。”
颜芷第一个打开盒子,把里面的玉简往眉心一按。
素年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许嬅光意外地挑挑眉,“不怕麻烦?”
说得自然是星衍宗跟邬崖川可能找麻烦。
颜芷道:“邬
崖川不敢的,就算吃了这个亏,但只要不想彻底断了跟小师妹的可能,他就一定会拦住星衍宗的动作。”
素年也道:“此事星衍宗可不敢宣之于口,暗中的动作无妨,静待小师妹长成。”
许嬅光笑了,“你们倒对她有信心。”
素年跟颜芷对视一眼,也笑了,“若师姑祖对小师妹没信心,也不会送出情咒了。”
饶初柳不知自己崇拜的师姑祖跟师姐们实在看不下去她磨磨唧唧的猎艳进度,已经商议好了给邬崖川下情咒助推。
她已经将茂茂带进了空间内。
茂茂原本对自己未来要待的地方十分满意,但在饶初柳说出这是邬崖川送给她,连它的小窝都是邬崖川亲自准备的后,它沉默片刻,忽然尖叫道:“饶初柳!白乌鸦绝对绝对不行!”
第85章 回复 六千
饶初柳一句话就制住了茂茂的反对,“那我把空间还回去?”
茂茂一噎,小声嘟囔道:“司宫誉肯定也愿意给你的。”
“如果我跟他讨要的话,可能会。”饶初柳并不介意茂茂偏心,经历跟相处很重要,她偏心邬崖川,茂茂偏心司宫誉也不难理解,至少她们最偏心的还是彼此。
她认真跟茂茂讲道理,“但我以什么身份跟人家要这么贵重的东西呢?”
茂茂反问:“那你以什么身份跟白——”在饶初柳严肃的眼神中,它梗了梗脖子,还是老实改了称呼,“邬崖川要的呢?”
“这不是我跟他要的,而是崖川自己想到送给我的。”饶初柳认真道:“换成是司宫誉,他或许会送我很多价值更高的东西,但不会主动送我这种可以进人的空间,因为他不会想让我有退路。”
茂茂不服气道:“你对司宫誉有偏见。”
“或许。”饶初柳并不认为自己什么都对,但无所谓,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就够了,“可你对崖川就没有偏见吗?”
茂茂的羽毛袋都支棱起来,整只鹤看上去委屈又愤怒,“饶初柳,你变了!”
以前遇到这种事,饶初柳才不会跟它争辩,早过来哄它了!
饶初柳叹了口气,走到茂茂身旁,弯腰去摸它的脊背,茂茂小腿动了动,但还是没挪开,任由她的手落在自己的背上,“茂茂,你不喜欢他也没什么,但他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看在我的情面上,对他保持最起码的尊重好吗?”
茂茂幽幽道:“你想跟他在一起?”
饶初柳怔了怔,摇头道:“非是同行人,只做过路客。”
她的自我道承担不起邬崖川的有情道。
先前急于获取邬崖川的元阳一方面是为了修炼,另一方面是司宫誉始终威胁着她,饶初柳必须要赶在司宫誉抓住她之前打破誓言桎梏,将主动权抓回来。
但如今司宫誉总算松了口,饶初柳大可以凭借灵石苟到邬崖川突破元婴之后,没必要非将他祸害到这个地步。
尽管做了决定,少女视线还是不由自主落在校场枪架挂着的红龙银枪上,有些失神。
茂茂看着她这样,眼中闪过心疼,原本要说出口的嘲讽也咽了回去。
算了,不说就不说。
许嬅光又留了三人两天,才放三人离开,临行前,几个姑祖父又塞了些东西给三人傍身,其他人倒是还能一碗水端平,擅长阵法的落溯跟擅长炼丹的明恒就是明晃晃的偏心,一个给饶初柳塞了一堆玉简,另一个则给她塞了许多丹药。
饶初柳拿着阵法玉简倒是觉得还好,毕竟素年跟颜芷也不擅长阵法,但丹药单给她就让她多少有点不自在了。
“这些都是筑基修士用的丹药,你明恒姑祖父也不乐意便宜外人,自己又没人可送,索性都送你了。”许嬅光看出饶初柳的心思,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不用在意,你师姐们先前都收过。”
素年跟颜芷这才恍然饶初柳就是那只‘小凤凰’,连忙跟着帮腔。
饶初柳这才红着脸道谢,收了起来。
师姑祖好香哦!
许嬅光亲自将三人送到圣都城门外,素年将飞舟变大,先一步将茂茂送了上去,饶初柳三人正想飞上去,就听到城楼顶上响起一声熟悉的喊声,“小柳儿!”
几人闻声回头,就见一道朱红色的身影从城楼顶上轻盈跃下,如同一只张扬又绚烂的火鸟,灵敏落在饶初柳面前。
他先是彬彬有礼地对许嬅光行礼,又分别对着素年跟颜芷叫了声“师姐”,素年勉强还能保持镇定,但双目已经失去焦距,而颜芷更是杏眼瞪得溜圆,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夭寿啊,这辈子除了被正道魁首叫师姐,还能被圣都少主叫师姐?
小师妹威武!
“小柳儿。”司宫誉走到饶初柳身旁,笑吟吟盯着她,“你会去四境山吧?”
饶初柳看向其他几人,许嬅光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是一道粉光没入她体内,说了句“有麻烦就找师姑祖”,就瞬移离开。
素年则强行拽着束着耳朵偷听的颜芷飞上了飞舟,“小师妹,我们在飞舟上等你。”
周围又恢复了平静,饶初柳才看向司宫誉,“少主是来警告我从四境山出来后要老老实实上交全部收获吗?”
“我哪敢?”司宫誉表情微僵,想起第一次见她时说的话,简直恨不得扇过去的自己一巴掌,“我是想约你一起探秘境,你想要哪个灵物,我让底下人去弄。”
“那就不用了。”饶初柳是看过秘境地图的,四境山秘境几乎有中域跟东域加起来那么大,又只开放一月,她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倒霉碰上司宫誉,“若在秘境内遇上再说吧。”
司宫誉还想再说什么,身后忽然响起穿透力极强的叫声,“意儿!”
司宫誉脸瞬间黑了,转身就见一道蓝色身影正朝两人狂奔而来,南光意跟白含珠远远坠在他身后,感受到自家少主不善的目光,苦涩地低下了头。
陆朗玄狂奔着撞开他,冲到饶初柳面前。她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两步,但这人撞开司宫誉的时候还一副刹不住脚步的模样,到她面前时就及时停在她一步之外,笑容格外灿烂,“意儿,你会去四境山吧!”
所以说,这果然是个天然黑吧。
饶初柳点头,然后一只绒水狸就忽然被他捧了过来,“意儿,你的茂茂自己待着应该也孤单,不如让俊狸陪它玩一段时间,等我赶到四境山就接它回来!”
饶初柳:“……”
绒水狸:“……”
司宫誉一胳膊肘就把人撞开了,冷笑道:“送只海狐狸上门蹭吃蹭喝,你还真做得出来这么抠唆的事情!”
陆朗玄笑容一滞,连忙道:“意儿,这家伙就是自己不养宠物,所以也看不得俊狸跟着你。你放心,俊狸的体内空间里什么都有,绝对不会跟茂茂抢粮。”
“自己的灵宠还是自己养着最好,万一我不靠谱呢。”饶初柳同情地摸摸绒水狸的小脑袋,将一块碳烤鱼干喂到它嘴边。
表情颇有些生无可恋的绒水狸小鼻子动了动,吃下鱼干的一瞬,双眼发亮,张开手臂软乎乎地对着饶初柳“嘤嘤嘤”地叫了起来。
饶初柳:“……”果然什么人养什么宠物,这只绒水狸明明会说人话。
她懒得跟两人再纠缠,直接将一包鱼干塞给绒水狸,敷衍道别后,就上了飞舟。
颜芷一直趴在窗边往外看,素年操纵着飞舟行动后,她还啧啧道:“现在都还没回去,目送着咱们的飞舟呢。”
“那挺好。”素年看了眼正坐在榻上看书、对此置若罔闻的饶初柳,笑道:“没悄悄跟上来就算是收敛过了。”
饶初柳抬起头,“过段时间都会去四境山,他们没必要多此一举吧?”
“谁知道呢?没有最好!”已经看不到地面的人,颜芷就伸了个懒腰,凑到饶初柳身前,只往她手里的书上看了一眼,立刻觉得头晕眼花,连忙挪开视线,“你还是回房间去专心看书吧。”
素年赞同道:“反正去了花溪城也要等,咱们时间来得及,你只管专心学,我跟你颜师姐还能看看路上的风景。”
饶初柳没跟两人客气,给两位师姐留了些打发时间吃的小吃跟灵膳,就回了房。
从沈自捷宅邸里拿了一大批书,落溯又送了她许多,她得尽快看完吸收,还有……
饶初柳垂眸摸了摸右手无名指。
邬崖川生辰跟四境山秘境开启的时间相近,不论如何,这个生辰她得给他过。
在饶初柳忙着背书并准备生辰礼物的时候,颜芷走进操作室,布下隔音结界后,一屁股坐在素年身边,“大师姐,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你们从四境山回来后吧。”素年是元婴修为,进不了秘境,“四境山内危机遍地,又人多眼杂,实在不是什么合适奠基的地方,为了小师妹方便行事,越隐蔽越好。”
“正好你们进去一月,我跟其余几个不进秘境的师妹方便设局,反正有御灵通轨阵,咱们随时沟通,以防意外。”
颜芷不擅长这个,就没发表意见,“只有咱们俩学情咒?”
“为防意外,学的人越少越好。”素年想了想,道:“再加上银清吧,她是把小师妹当成亲妹妹的,茂茂被抓那会儿还一直缠着我非要跟着一起来,若有机会,她肯定是愿意帮小师妹的。”
颜芷点头,“银清跟封度现在已经在花溪城了,等飞舟一到,我亲自去找她。”
其实许嬅光担心的截胡问题,素年跟颜芷是完全没担忧的,师姑祖毕竟对他们这些小辈不熟悉,不了解邬崖川的性格。
这人修养确实好,但跟怜香惜玉没有半点关系。他又城府深心机重,身中情咒后,若为他解咒之人全然无辜还好,但凡有点小心思,都绝对逃不过一个死。
她们合欢宗的弟子谁能招惹谁不能惹还是清楚的,没人为了区区采补甘愿送命。
饶初柳对她们的动作毫无察觉,她正忙着看书,沈自捷当然不会收藏基础阵法书,最低的基本也是中阶,而且很多还是主人已经丧命或者已经很久远的书。
除去跟虞锦玥收藏重合的一部分跟邬崖川给她看过的以及从天道商行买过的阵法外,居然还有上百本是她从没看过的!
饶初柳可太庆幸自己过目不忘了。
她用了小半个月的时间将这些书全部背下,顿时感觉以前想不明白的阵法知识都豁然开朗,毫不夸张的说,现在就算碰到从未见过的阵法,她也能在十秒内迅速解析阵法,找出阵眼。
……只要她灵力足够。
饶初柳默默叹了口气,至少现在修炼速度能追上五灵根了,慢慢来吧。
她又拿起从那三个盘子里拿出来的东西,镯子是个容纳范围极大的储物灵器,里面几乎装满炼阵的灵矿灵材。从低阶到高阶,大概沈自捷的全部家底儿都在这里了。价值之高,让饶初柳觉得她还是得让沈棠过得更富贵些。
没有名字的手稿是沈自捷的日记,记载的是他从一个并不知世间有修士的猎户子爬到擎天宗圣侍的心路历程,饶初柳一目十行的看,也有些明白了沈自捷为何那样重视沈棠。
沈自捷气运不错,他在还叫沈四郎的时候,因缘际会得到了修炼功法,毅然告别家人进入修真界。他偶然拜入了擎天宗,又在一次秘境探索中得到了飞升大能留下的阵法传承,凭借阵法在擎天宗站稳脚跟后,就回家准备照拂亲人。
但回到村子后,他才发现房屋早已倒塌,村人告诉他的母亲跟嫂嫂也早就不在了,他父兄想给他侄儿赚到娶妻的银珠,三人冒险上深山,也再也没回来。
饶初柳唏嘘之余还有点庆幸,幸亏沈自捷只是让她保沈棠平安一生、寿终正寝,要是这老头让她保沈棠子孙满堂,对她这个坚定的不婚不育修士就太为难了!
值得一提的是,沈自捷也思考过是否能在体内放置阵法提高修炼资质,他甚至还抓人研究过,但失败了。
就如邬崖川之前说的那样,低阶修士的灵根与经脉过于脆弱,承受不住阵法摧残,尽数断裂,经脉用药还能愈合,灵根断裂却无法再生。即便他偷偷抓凡人实验能否用阵法开辟丹田,塑造‘伪灵根’也不行,凡人当即爆体而亡。
高阶修士(他自己)将聚灵阵放进体内,加速修炼的效果也很鸡肋。
因而沈自捷最后只得放弃了这个设想,觉得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饶初柳:“……”
将阵基放进体内也太离谱了!
当然,她也能猜到沈自捷为何不用她设想的‘灵根为眼、经脉为线’的办法,他明显想要创造更有普适性的东西,而想要达成她所设想的条件在于那个修士得熟悉并能灵活运用阵法,而且对自己的身体极为了解。
但太麻烦了,还不如想办法弄到更高阶的功法。
饶初柳摇了摇头,她暂时也想不出什么东西能省钱又有效的防护,但至少沈自捷已经给她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
将手稿跟镯子都放进空间小屋内,饶初柳将给茂茂留的美食都放进司宫誉给的储物戒里,直接将这东西交给茂茂自己保管,又把跟小绒水狸交换的妖兽能在低阶就磨掉喉间横骨学会说话的方法也交给茂茂,嘱咐它好好学习后,就出了空间,拿起了《凌空画阵》。
饶初柳本来觉得这东西大概也是高阶才能学习的,毕竟她曾因为在青水山模仿沈自捷灵力被抽空晕了一次。她只是想先背下来,留待以后。
但看了几页,饶初柳顿时正襟危坐,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读起来。
她越读,越被自己之前的想法蠢哭。
饶初柳原以为沈自捷凌空画阵靠得都是丹田内的灵力,但其实借用的是天地间的灵力,自身的灵力只不过是引子。就像她在海心城客栈里那样蛮横地抢夺阵法主动权,借旁人搭建的阵法发动自己的攻击。
难怪沈自捷能以化神修为成为圣侍!
大杀器!绝对的大杀器!
饶初柳压了压激动的心跳,抬起双手,照着《凌空画阵》教的术法要诀舞动着手指,就感觉修炼时都显得十分惰性的灵气以极快的速度朝她指尖涌来,按照聚灵阵的阵图汇聚成形。
几乎在阵法成形的瞬间,房间内的灵气就迅速浓郁起来,不比用阵基阵盘的差。
这可真是——
太好了!
饶初柳几乎兴奋地快要跳起来,她不敢在飞舟上直接使用攻击型阵法;空间中灵力有数,若不放入灵脉也是损耗,能不用就不用。于是她又实验了隔音阵、隐匿阵等动静小的辅助阵法,也全都成功了。
而试验了这么多阵法,对她本身灵力的损耗竟然没超过两成!
饶初柳挺直了腰身,满脸傲气。
什么邬崖川、司宫誉的,都是她未来的手下败将罢了!哪里值得她忧心!
想了想,饶初柳又抬起双手,下一瞬,她就出现在门外,把正坐在榻上商议‘情咒计划’的素年跟颜芷吓了一跳。两人一个探身挡住桌子,另一个趁机把桌上写了字的纸收进了储物戒。
将东西收起来后,颜芷纳闷道:“小师妹,你不走门,穿墙做什么?”
“试试。”饶初柳嘿嘿一笑,还沉浸在传送阵可以取代瞬移的喜悦中,并未注意到两位师姐不自在的神色。她手背在身后,再次凌空画阵,下一瞬又回到了房间。
颜芷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她她她……学会瞬移了!她才筑基六层啊!”
“应该不是瞬移,没有术法灵光。”素年的表情也很不平静,“但瞬移符无法控制落点,定向转送阵需要阵盘,小师妹应该又折腾出了什么东西,真是天才啊!”
两人对视一眼,看向桌面的眼神顿时都透露着一股狠劲儿。
即使是星衍宗那种大宗门也稀罕好苗子,好苗子一旦长成就足以庇护宗门千年万年,偏偏她们合欢宗能收到的弟子基本除了一张脸外,几乎要什么没什么。
难得收到饶初柳这样除资质外毫无短板的,谁敢拦她的路,就是跟整个合欢宗作对!
饶初柳还不知道自己在两个师姐眼中已经成了‘整个合欢宗的希望’,她正琢磨另一个问题:沈自捷的招牌动作实在典型,她要是在外公开用出来,等同于直接宣告自己获得了他的传承。
要知道,沈自捷是有仇家的,即便当初出事有虞锦玥的算计,但下场那么惨对一个精通凌空画阵的修士不同寻常。
所以她得换个动作。
这件事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难的是用一只手完成两只手的动作,不难在于其实勾勒阵法线条的是神识,而因为穿越跟后两次死亡时的艰难支撑以及数次挑战极限,她的神识远比同阶修士强健。
饶初柳整整用了三天,失败了无数次,吞了二十多颗糖丸,才算是完成。
当她再一次凭空出现在颜芷跟素年面前时,两人已经商议完计划之事,正在讨论这次有多少弟子进入秘境,看到饶初柳出来也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继续讨论,没有上次那么惊讶。
饶初柳轻咳了一声,严肃道:“师姐,还有多久到花溪城?”
素年道:“还有不足一月吧,来得及。”
饶初柳绷着小脸,“不如再快些吧,还来得及在城内准备一下。”
颜芷纳闷地瞥了她一眼,不明白好好的小师妹为何突然变成面瘫了。
“也好。”素年倒是包容地笑了笑,起身往操作室走,“那咱们就快点。”
饶初柳却拦住了她,“何须师姐费力?”
两人都有些不解地看向她,就见少女嘴角忽然翘起,下一瞬,她手臂倏然往旁边一甩,攥成拳的手猛地摊开,手心紫光漫出,顷刻间在半空变成了足以罩在整个飞舟的繁复又气势磅礴的巨大紫色阵纹。
少女手掌微抬,又倏地落下,阵纹也顷刻间没入飞舟内。
窗外的场景顿时也像是开了加速。
颜芷嘴巴不自觉张大,“我的天道啊!”
素年也懵了,“阵法还能这么用?”
她其实是见过沈自捷凌空画阵的,但真没把他跟小师妹的阵法联系起来。倒不是单手双手的问题,沈自捷那时候再怎么神奇也有个画阵的过程,可小师妹压根就没画,就这么平平淡淡把阵法甩出来了!
饶初柳矜持地笑了笑。
素年又问:“所有阵法都能这么用?”
饶初柳想了想,道:“得是我会的。”
素年跟颜芷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把饶初柳往房间里推,“你在天道商行里买阵图多学多练,别的事不用你操心。”
被推进房间的饶初柳看着紧闭的房门,沉默片刻,忽然拿出传讯玉符。
她给邬崖川发了条讯息,“你知道我如今的身份吗?你不知道!”
花溪城星衍宗驻地内,邬崖川正被星衍宗弟子们围在中间,商议着进四境山秘境的事情,忽然感觉腰间的传讯玉符震动,还没看是谁发来的消息,原本沉着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柔和起来。
他拍了拍旁边朱越的肩膀,示意他继续说,自己则走出了房间。
众人哪还顾得上什么四境山不四境山的,靠门最近的韩颂暖双眼放光地果断抬手,一道灵力就将门推开了一道缝。邬崖川就在门外不远处,眼尖的星衍宗修士们看见大师兄拿起传讯玉符一看,就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青年修士整个人如春风拂水,荡漾到让人不敢将他跟以前那个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师兄认成是同一个人。
他们还想再看,邬崖川却倏然抬头,笑容敛去,锐利的视线直直对上门缝。
众人打了个寒颤,韩颂暖立马关了门。
但关门不代表不敢议论,几个谈兴浓的瞬间布下隔音结界,房间里顿时响起叽叽喳喳地一顿讨论声。
“有人说大师兄要找道侣了,我还不信,但这么一看居然是真的!”
“要是假的,这消息早被压下去了,还能被传的到处都是?”
“说的也是,就是不知道哪位女修这么厉害,能让咱们大师兄开窍啊!”
众人越说越兴奋,唯有一个身穿黑衣的女修冷着脸拍了拍桌子,“大师兄的事,咱们就别议论了,说正事。”
房间内一片寂静,有人嘀咕道:“宋清瑜,你以前可是最喜欢聊这个的。”
“我现在不喜欢了。”宋清瑜冷冷睨了他一眼,“若再不说正事,小心我下毒把你们的舌头都给毒肿了!”
说话的弟子一噎,不敢再说。
这位姑奶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年前跟着大师兄游历了一次后,直接就从岐黄医修第一天才变成了绝命毒医,一手毒术用得比医术还厉害,脾气还变大了。
尽管她对同门下毒不致命,但真不好解!
眼见着众人重新开始谈四境山的事,宋清瑜绷紧的脊背才微微放松,靠在椅背上,眼底闪过一抹沉痛。
什么开窍,不过是占了那个人的便宜!
要是垂思还在,凭那时大师兄对她的不同,如今与大师兄甜蜜的是垂思才对!
邬崖川也不在乎师弟师妹们是不是在讨论自己的八卦,他看着饶初柳发来的话,眼底眉梢都是缱绻的笑意。
以他对阿初的了解……
邬崖川笑意更深,果断回了两个字。
“天才。”
第86章 修罗场 六千
邬崖川还是有眼光啊!
饶初柳端起茶杯,矜持地压了压唇角,回了三个字,“低调些。”
就在下一瞬,通讯玉符上浮现一句话:“明珠生辉,岂被幽夜所遮?”
瞎说什么大实话哈哈哈!
饶初柳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求夸奖归求夸奖,她倒也没有把所有底牌都要给邬崖川看看的意思,于是只是说笑了几句,她便又问道:“你如今在花溪城?”
邬崖川回道:“是,我也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一处独居的小院。”
“那你还是租出去吧,我跟师姐们住在飞舟上,就不进城了。”饶初柳道:“我们的飞舟还有不足一月到花溪城,到时候你有没有时间出来见一面?”
这么客气?
邬崖川心中一沉,立刻意识到饶初柳恐怕没想过秘境中会合,但算了算她所说的时间,略微蹙起的眉头又重新舒展开来,含笑回道:“阿初相召,岂敢没空?”
饶初柳嘴角抽了抽,这家伙自从说了那句“你爱我”之后,简直像是放飞了自我,每次发讯息时总有几句撩拨她的酸话。
银清师姐还是太懂男人了啊!
饶初柳拍了拍发烫的脸颊,跟他约定了时间,就结束了通讯。
她想了想,开始折腾准备送给邬崖川的生日惊喜,这一折腾就是大半个月。连茂茂都被她抓了壮丁,一边不情不愿的嘟囔,一边又被她哄得卖力跟着干。
终于在飞舟抵达花溪城的三天前,饶初柳总算做好了所有的准备,这才出了房间。
“帮你挑个新身份?”颜芷迷惑地盯着桌面上写着‘古灵精怪’‘性感火辣’‘清冷绝尘’的字条,明白了饶初柳的意思,“你不打算以自己的身份进四境山啊?”
饶初柳解释道:“师姐你之前跟我说过,上次四境山入口开放前,所有的修士都与同门待在一起,身上还有各自的宗徽。”
颜芷点了点头。
饶初柳又道:“你们应该也看见了,司宫誉跟陆朗玄那俩家伙完全不在意旁人眼光,我这张脸实在是太出名了,但也没想再增加一个同时拿下兄弟的传闻。”
听到这句话,颜芷表情忽然古怪。
素年想了想,赞同道:“虽不知上次司宫誉是怎么认出你的,但换身份试试也好,若你每次易容都会被发现身份,可不方便你日后猎艳。”
话毕,颜芷跟素年对视一眼,一个抽出‘性感火辣’,一个抽出‘清冷绝尘’,同时推到饶初柳面前,“试试。”
饶初柳就
回房去了。
很快,房门被推开。
一阵似有若无的清香忽然在房间中弥漫,两人抬头一看,就见一个戴着白色面纱的瑞凤眼美人素手撑在门框上,皓腕上缀满银色叶子的红镯随着手臂下滑发出叮铃当啷的脆响。
鹅黄色纱衣上半截只到雪白小蛮腰的上方,银色的叶子贴在颇具力量感跟野性的马甲线上,修长的腿被鹅黄纱裤包裹着,底部同样有着银色的叶子,将脚踝衬托得越发纤细。
衣服性感,美人的眼神却清明冷静,但更有种让人想要深入了解的魅力。
“真是奇怪。”颜芷嘀咕道:“明明只露了腰跟脚,我怎么都感觉脸热了。”
其实饶初柳的穿着在合欢宗实在不算大胆,也不光是合欢宗,邪道很多弟子包括散修全身都是若隐若现的纱,基本除了关键部位外,其他皮肤都能透过纱看得清清楚楚。
反正她们自己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没人有资格说三道四。
“好看。”素年道:“另一种呢?”
饶初柳就回了房,一个时辰后,一个蓝衣美人走了出来。
她头发只是被银冠简单束起,手持短刀,身上没有多余的装饰,眉宇间尽是漠然。
“这个也挺好。”颜芷没办法抉择。
“性感那个好看归好看,但若司宫誉认出来,恐怕又有不知多少人有杀身之祸。”素年觉得小师妹最近还是低调些比较好,“就这个吧,不过你能憋住不说话吗?”
饶初柳低低“嗯”了一声。
颜芷顿时噗嗤一笑,“就这个!”
饶初柳适应了两天面瘫的生活,临到花溪城之前又换回了原本的模样,只是戴了张防止旁人神识窥探的面具。
花溪城外此刻已经密密麻麻摆满了飞舟,数百个城卫在飞舟间游走,给每个宗门的飞舟划定了停放区域,花溪城主看上去不怕事,两个占地位置最好也最大的地方给了星衍宗跟擎天宗,偏偏这两边正好面对面,抬头不见低头见。
更可怕的是,星衍宗旁边是浩渺宗,然后是琴镜阁……正道宗门在左边一字排开。
而右边,擎天宗、血魂谷、骨阁、合欢宗几乎一对一跟对面排列好。
饶初柳都感觉要窒息了。
就算正邪两道不至于在这地方就大决战,至少该弄个隔断吧!
不过这会儿左边的飞舟都停满了,右边为首的擎天宗飞舟还没来。饶初柳心知邬崖川这会儿正在城内驻点中,也并无在人前跟他交集的打算,便看也没看星衍宗的飞舟,跟着两位师姐往合欢宗的粉色飞舟走。
每个飞舟前都有值守的弟子,几乎在看到三人的瞬间,邪道各宗的值守弟子就拿起了传讯玉符,没多久,邪道各宗的飞舟上都跳下几个人,笑容满面地朝素年跟颜芷迎来。
“瀚雅真君好久不见!”
“颜楼主也是愈发精神了。”
“咱们一定要好好聚聚……”
饶初柳面具下的嘴角一抽,这些人看上去可真是不怎么会奉承人,她颜师姐风华正茂,硬是被说得像是快入土了。
素年娴熟地跟众人寒暄,却并无给她介绍这些人的打算,可见不熟。
再看看众人边跟两位师姐说话,余光还悄悄往她面具上打量,饶初柳顿时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无奈之余,倒也没生气:毕竟收了司宫誉柳叶戒跟一大笔灵石,传点绯闻而已,她并不吃亏。
众邪修跟素年、颜芷闲扯了半天,却不见她主动介绍,有人耐不住性子了,“瀚雅真君,颜楼主,不知这位是?”
“我师妹。”素年只简单地说了三个字,就拍拍饶初柳的肩膀,“你身上还有伤,不宜久站,先回去歇着吧。”
众人虽有些不甘心没跟饶初柳搭上话,但也不敢无视素年的话,连忙让出一条路,“那是得去歇着,可不能耽误了。”
饶初柳朝众人礼貌拱手,就走出了包围圈,刚准备回飞舟,就听到陌生又熟悉的女声怒声道:“凭什么不给我们安排位置?”
她脚步一顿,偏头看去。
容貌姣好的红衣少女正怒视花溪城的城卫,旁边还有个俊秀的白衣少年表情拘谨地悄悄拽她,劝道:“师姐,咱们回去吧!不就是一个停放位置吗?跟散修们停在一起也没什么。”
两人腰封上都绣了白色的弯月。
红衣少女看向他时表情稍霁,但还是没打算善罢甘休,“咱们白月宗也是正道宗门的一份子,既然给其他宗门都安排了位置,那怎么也不能遗漏咱们吧!”
被她纠缠的城卫表情已经很不耐烦,不冷不热道:“正道宗门也有大有小,像星衍宗、浩渺宗这种大宗门就算最后才来,也没其他宗门能占据他们的位置。”
红衣少女顿时火大,一把甩开旁边少年的手,“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明明看着还有空位,所以才来找你的!”
城卫冷哼一声,“位置空着也不代表人家没提前预定,留给小宗门的位置有限,你们若是来早点,也用不着跟散修挤。”
他转身就想走,嘴里还嘀咕:“人家散修说不定还有些化神、炼虚的长辈,一个掌门元婴、长老金丹的小宗门还闹起来了,真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少女脱口而出:“你不过就是个看——”
少年连忙捂住她的嘴,头上冷汗直冒。
城卫脚步忽然停住,转身冷冷盯着她,“你想说什么?”
少年连忙道歉,但看着少女还在挣扎着怒视他的动作,城卫发出一声冷笑,刚要说什么,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笑吟吟的女声,“王亦道友,好久不见。”
城卫王亦诧异回头,就见戴着白色面具的碧裙女子缓缓朝他走来,身体交错之际,一只专门装灵石的小储物袋悄无声息落入他袖中,“这两位是我的友人,如有冒犯,我在这里替他们向你道歉了。”
少女跟少年都疑惑地看着她。
王亦不动声色将灵石袋收进储物袋中,脸上已经露出了笑意,“哪里的话,既是阁下的友人,这面子在下得给!”
终于来了个会做人的。
饶初柳瞥了盯着她看的两人一眼,对王亦笑道:“王道友,宗门这边可是还有位置?”
王亦眼珠子转了转,“都被预定了。”
“既是被预定,也不好让道友为难。”饶初柳掏出一个灵石袋,当着两人的面,光明正大递给王亦,“不过我朋友的宗门飞舟占地不大,不知道友可否租一个边角给他们?”
她叹了口气,“毕竟散修中鱼龙混杂,实在不安生,也只能麻烦道友帮帮忙了。”
红衣少女双眼瞪大,刚想说话,少年却死死捂住她的嘴,根本不敢放开。
王亦打开一看,笑了,“跟我走吧。”
饶初柳自然而然跟在他身后,少年凑到红衣少女身旁叮嘱两句,诸如“别再闹了”“小心师父又骂你”的话,把少女压得气鼓鼓地却不再出声,才从储物袋中珍惜地拿出传讯玉符,不怎么熟练地传讯起来。
饶初柳看着他的动作,怔愣一瞬,释然一笑,当初那点不甘心彻底散了。
“这位道友。”红衣少女凑到饶初柳身旁,迟疑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饶初柳轻笑道:“大小姐贵人多忘事。”
月妙羽愣住,反应过来后,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饶初柳!”
旁边正小心翼翼把传讯玉符往储物袋中塞的少年手一抖,玉符差点掉了,他连忙重新捞起来,才一脸惊喜地看向饶初柳,“柳柳姐,真的是你?”
饶初柳颔首,“泉让。”
讲真,虽然知道散修跟小宗门弟子修行不易,但看着月妙羽跟饶泉让一个三灵根一个双灵根至今都未到筑基,饶初柳越发觉得当初月长硫不收她简直太棒了!
两人的表情都复杂起来,他们都看不破饶初柳的修为,这代表着对方最低也已经筑基,再想想就在四年前对方离开白月宗时还是炼气一层,就怎么都回不过神。
月妙羽凑近饶初柳,低声道:“擎天宗张贴的画像真的是你?你进合欢宗了?”说到合欢宗,她表情不自觉变得鄙夷。
饶初柳坦荡道:“没错。”
月妙羽撇了撇嘴,嘀咕道:“看来师父当初说你那些话也不都是偏见——”
饶泉让喝道:“师姐!”
月妙羽瞪他一眼,到底不说话了。
饶初柳不置可否,这位大小姐脾气差说话也不好听,她当然不喜欢,但也说不上讨厌,毕竟她当年买长生诀的五百灵石里有四百五都是对方给的,还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让饶初柳一旬不跟饶泉让说话,让饶初柳想办法让饶泉让主动陪大小姐散步等。
没人喜欢受气,但为灵石,她可以。
况且,就算白月宗对她算不上好,饶初柳也得承认,她欠了对方庇护十年的因果。
饶初柳当时才五岁,若白月宗不肯庇护,她一个容貌出众又没有自保能力的孤女很难独自活下去,不是被拐子卖进富贵人家或者花楼,就是被邪修抓走。
还是得找个机会了解这段因果啊。
饶初柳这样想着,手臂又被轻轻碰了一下,月妙羽的眉头拧着,声音生硬道:“我先前打听过,那个……”她朝旁边看了眼,压低了声音,“什么少主脾气很不好,你……”
她犹豫了下,“没受伤吧?”
饶初柳哽了下,很想提醒她就算声音再低,高阶修士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天空忽然响起一声冷笑,众人闻声抬头,就见原本的云层忽然裂开,八个粉裙美人簇拥在一座被六十四个轿夫抬着的肩舆飞了下来,身后还跟着数百个戴着白面具的紫袍修士。
肩舆上正坐着两个身着碧色劲装的少年,一个抱着绒水狸,另一个表情有些冷凝。
两人停在半空,邪道各宗留在飞舟内的弟子纷纷出门行礼,齐声道:“拜见少主!”
声音几乎可以撼动天地。
饶初柳看看右边半跪着的邪修,再看看左边同样出来、但如临大敌地握着武器的正道修士,只觉汗流浃背。
司宫誉不乐意将飞舟落下,硬要压星衍宗一头,这很司宫誉,但!
别!搞!她!
月妙羽还没反应过来碧衣少年中的其中一个就是刚被她吐槽过脾气差的那位,只是呆呆盯着半空,显然是被这出场的大声势给震慑住了。
饶泉让却已经在众多邪修的反应中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拽着月妙羽想要后退。
但下一瞬,白绫忽然从上往下凌厉地朝月妙羽射来,还有一道尖锐的女声冷哼道:“什么玩意儿也敢非议少主,今儿就送你入幽冥,下次投胎记得别带着舌头!”
月妙羽吓得连连后退,饶泉让艰难掐诀,一道屏障倏然出现在白绫的必经之路,但在两者接触的瞬间破碎,根本拦不住。
饶初柳却敏锐地发现,白含珠根本没用多少灵力,简直像是放水。
她惊疑抬头,就对上司宫誉藏着笑意的眼,略显不正经的传音在她耳边响起,“小柳儿,送你个还恩的机会。”
饶初柳:“……”
有没有一种可能,月妙羽也算是为她抱不平才惹上他的,牵扯不到还恩?
尽管无语,但这事还真不能不管。
饶初柳侧身挡在月妙羽跟饶泉让身前,手持风吟抬手一挥,一道劲风瞬间格挡住了白绫攻势,轻笑道:“两位姐姐何必如此动怒,我朋友也是有口无心,并非有意冒犯少主。”
左边人群中冷漠看戏的玄衣少女看清了她手中青扇的样子,一怔,眼睛倏地亮了。
饶初柳话音刚落,就被南光意跟碧落深深看了一眼,司宫誉嘴角更是勾起了愉悦的笑,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肩舆落地,八圣女双手交叠置于胸前,弯腰朝饶初柳行礼,“少夫人。”
紫袍修士们单膝跪地,“少夫人。”
众邪道修士也齐声道:“拜见少夫人!”
一道声音比一道声音高,饶初柳只觉自己脑瓜子都被这声音震得嗡嗡作响。
不是,直来直去的司宫誉都会套路她了?
“既然本少主夫人为你们求情,这事就算了。”司宫誉施施然站起身,朝三人走来,准确来说,他只像是看垃圾般扫了月妙羽跟饶泉让一眼,就走到饶初柳左边,轻笑道:“到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陆朗玄趁机站到她右边,待司宫誉说完,才笑嘻嘻地捧起绒水狸,“这么久不见,俊狸都想你了,我也想你了。”
司宫誉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客气了,叫夫人实在太客气了,您二位叫我小饶就行。”饶初柳莫名觉得这两人的关系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一种她不太乐见的默契。
感受着周围密密麻麻的视线,她干笑一声,使劲按了按脸上的面具,确定没掉后,才转身看向面色煞白的月妙羽跟饶泉让,“大小姐,泉让,你们先跟着王道友回去停放飞舟吧。”
她又看向呆若木鸡的王亦,“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王亦打了个激灵,只觉得储物袋烫得他腰疼,但他也不敢在这时候提还灵石的事,连忙凑到戚泉让身边,低声催促他扶着人赶紧走。
眼见着人还没走几步,司宫誉轻嗤一声:“夫人,你脾气也是太好了些,才容易被些看不见天高地厚眉眼高低的蝼蚁踩着鼻子往上爬,不如……”
他声音中那种轻视又随意的煞气顿时惹得月妙羽跟饶泉让腿抖了抖,走得更快了。
“在下的事,不劳少主费心。”饶初柳打也打过,说也说过,这家伙不肯放弃,现在竟还用上道德绑架的招数了!
饶初柳面具下的嘴撇了撇,想用这套拿捏她?她是有道德的人吗!“少主,陆少爷,在下才刚到花溪城,还未见过众位师姐师兄,恐无法奉陪二位,再会。”
她目不斜视地就要往前走。
司宫誉毫不迟疑地跟在她旁边,笑道:“我与你一起去拜会各位师姐师兄。”
他当然在意面子,但当众被小柳儿打耳光跟在亲人面前被小柳儿拒绝都经历过,她如今的冷淡已经是小儿科。
若是有哪个蠢货觉得自己脾气变好了,他自然会让这蠢货尝尝想死不得的滋味。
陆朗玄笑嘻嘻跟在另一边,“我也去!”
围观这场面的众人不敢出声,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传音满天飞。
“乖乖,我之前只听说合欢宗的这位饶道友被圣都少主看上了,没想到这位少主别的地方那么霸道,在这事儿上这么大方,居然还带着其他男子一起啊!”
“这人姓陆,又能跟司少主同坐,应该是那位陆掌座跟鲛王的独子。”
“合欢宗这是又出了一个许嬅光啊!”
“比许嬅光还厉害,听说司家向来一世一双人,她居然还能拿下俩!”
饶初柳不知他们在传音说什么,但随便扫一眼就能看到围观群众八卦的眼神。尤其她亲爱的颜芷跟银清、月溪几位师姐也在人群中探头探脑,她简直恨不得冲过去把几人拖出来,让司宫誉跟陆朗玄叫她们师姐,要丢人一起丢。
但她还是打算做个好师妹的。
现在饶初柳只能庆幸邬崖川还在花溪城。
“司少主是何时娶的夫人?在下怎么不知?”这个念头刚产生,一道隐含冷意的清润声音忽然响彻上空,众人闻声抬头,有认出这个声音的立刻兴奋道:
“是邬魁首来了!”
“难道,擎天宗跟星衍宗真要对上了?”
“四境山未开,应该不会吧!”
“不过,邬魁首的语气不善啊!”
司宫誉脸上的笑意顿消,眸中寒光凛凛,伸手就要揽饶初柳,“若是邬魁首关心,本少主倒也不介意在合籍大典当日给星衍宗发一张喜帖,请你喝一杯!”
饶初柳立刻避开。
“司少主的喜酒恐怕在下是喝不成了,不过在下的喜酒,还是愿意请司少主喝一杯的。”话音未落,一道绚烂又强烈的银光在饶初柳等人面前乍现,银光熄灭的瞬间,数百个腰封上绣着星衍宗宗徽的修士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一手大瞬移术顿时让周围有眼光的人心中震惊,暗赞传言不假,论实力,这位星衍宗大师兄确实是同辈第一人。
邬崖川身着一身……翠色劲装,站在人群最前方,一向春风和煦的表情难得如寒风凛冽,目光落在饶初柳身上时,嘴角才再次上扬,眼神不自觉变得温柔缱绻。
他温声道:“阿初,我来晚了。”
饶初柳:“……”
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
饶初柳听见周围倒吸了一口冷气的声音,再看看众人冒着贼光的八卦眼神,司宫誉跟邬崖川冷冷对视、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剑拔弩张气势,星衍宗修士跟擎天宗修士手握武器的对峙之态,只觉眼前一片漆黑。
好消息,她戴着面具。
坏消息,她的长相几乎人尽皆知。
几乎毫不犹豫的,饶初柳“啪”一下双手合十,传送阵纹出现在脚底的刹那,她消失在了原地。
风急!跑路!
第87章 生辰 七千
鸦雀无声。
没有人能料到事件中心的少女能跑得那么果决,众人都有些发懵,但也不知是谁忽然“噗嗤”一笑,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的人都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
邬崖川嘴角亦是翘起,眼中满是无奈,但视线落在对面唇角同样带笑的司宫誉跟呲着牙直乐的陆朗玄时,眼中闪过冷意,笑容顿时淡去,寒意取而代之。
司宫誉反应几乎跟邬崖川差不多,他上前两步,冷冷睨着邬崖川,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白乌鸦,本少主若是你,就不会觊觎自己不配得到的人。”
“倒是没想到司少主有这样的自知之明。”邬崖川微微一笑,声音一如既往风轻云淡,但字字都像是淬了毒,“若你我易地而处之,你确实不配。”
司宫誉是月琅最会投胎的人,没有之一。
而邬崖川出身固然不算低,但家世能压他一头的没有上百也有几十,譬如同门师弟朱越论家世就远在他之上。但即使竞争者无数,邬崖川仍能牢牢将同辈所有天骄压在下面,凭得自然是自己的能力。
这点连司宫誉也无法反驳,于是他只是冷笑一声,“本少主确实拿你没办法,但别忘了,你后面还有一堆累赘。”
司宫誉是没有什么祸不及家人的狗屁原则的,反正其他人想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他那真是做梦,他跟旁边这条鱼就是家里最弱的,谁能对付司家人?
左边顿时哗然一片,星衍宗修士更是怒目而视,荆南张口就骂:“什么恶毒玩意儿?难怪我七嫂看不上你!”
右边跟擎天宗修士们也各自握住了武器,陆朗玄瞧着司宫誉只是凉凉瞥了荆南一眼,就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别开视线,心知是自己该出力的时候了,“什么七嫂?合籍了吗就直接喊七嫂,别想败坏意儿的名声!”
他也算是暂时跟司宫誉达成了一致,先把邬崖川搞出局再说,总不能在饶初柳对他们都没意思的时候自己先斗上。
“你还好意思说!”荆南立刻把矛头对准陆朗玄,“你们邪道可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兄弟俩纠缠同一个姑娘,人家拒绝还联手了,你们都不懂伦理跟廉耻吗?”
“我们追求的又不是你,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陆朗玄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难道是你也想,但是又碍于那一块鱼鳞都不值的伦理廉耻不敢出手,所以才看不得我如愿?”
“嚯!”陆朗玄在月琅虽然也有点名气,但都是因为出身,真正跟他接触过的寥寥无几,没想到他嘴巴这么损。
但几乎没人认为他说得是真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荆南脸涨得通红,羞愤至极,“我可没你那么无耻!”
“那就是喜欢,但什么都不打算做?”陆朗玄不屑地“切”了一声,“懦夫。”
“唰”地一声,荆南拔出了刀,陆朗玄也毫不犹豫抽出了鞭子。
几乎在两人动作的下一瞬,星衍宗跟擎天宗的修士们也纷纷抽出了武器,左边正道修士跟右边邪道修士也隐隐持对峙之态,气氛突然就变得紧张起来。
似乎只要有人动手,大战就一触即发。
花溪城的城卫都偷偷拿出了传讯玉符,生怕这两群人真的打起来,波及花溪城。
最中间的邬崖川跟司宫誉却并未动手,相反,邬崖川还抬手止住了身后同门的动作。
他心知肚明,同门以及左边那些正道修士出手多半是因为正邪两道长久积压的仇怨,但一旦有人伤亡,他们只会把错归咎于饶初柳同时撩拨他跟司宫誉。
邬崖川决不允许任何人以此诟病他的阿初,“司少主说得倒是厉害,但若邬荆两家有人出事,我……”
司宫誉挑眉,嗤笑道:“你如何?”
邬崖川轻笑道:“我会跟阿初告状。”
几乎就站在他旁边瞪视陆朗玄的荆南刀差点从手里掉下来,他看向说这话时态度相当自然的七哥,满眼不敢置信。
不独荆南,其他修士表情都满是恍惚,根本不敢相信这话是邬崖川能说出来的。
唯有司宫誉脸色都青了,“本少主跟你之间的事,你把她牵扯进来做什么!”
先前宫白雁从他跟碧落、南光意跟白含珠嘴里打探清楚他跟饶初柳相处的全部细节后,立刻就察觉出饶初柳讨厌什么,“这姑娘心里一杆秤算得清清楚楚,你对她自己出手时,她烦归烦却从没讨厌你,但你若是因为她而牵连无辜,她对你就不只是讨厌那么简单了。”
司宫誉当时反驳:“除了茂茂,我可没对她亲近的人出过手。”
宫白雁道:“她是在意亲近的人,但很明显也不愿意连累无关之人,你再想想那日在皇宫里的人,除了阿宝是意外跳出来的,其他人难道不是她算计清楚不会被你迁怒的么!”
当日在皇宫里的那位圣侍跟司宫誉关系确实敬而远之,这并不奇怪,一朝圣主一朝臣,等司宫誉继任圣主后,司无念这一任的掌座跟圣侍都会成为养老的长老。
这位圣侍无家人牵绊,对司宫誉无所求,若他对司无念传讯,司宫誉就算也会心中着恼,但确实不会计较什么。
虽然司宫誉不理解饶初柳为什么有这么可笑的原则,但不妨碍他投鼠忌器。
若说他现在想不想大开杀戒?
那可太想了!
可司宫誉不在意旁边这些蝼蚁对他跟饶初柳的看法,却不能不在意饶初柳的。所以他一直等着邬崖川等人先出手,把面前这最大情敌踢出局的同时图个师出有名。
但明显邬崖川比他更了解饶初柳。
这么想着,司宫誉脸色更黑,“白乌鸦,你若是个男人,就不该叫她为难!”
邬崖川有些惊诧司宫誉用情之深,但还是寒声道:“我当然不会让阿初为难,但若是有人以情爱为由行伤害之事,阿初作为当事人,有知情的权利!”
两人冷冷盯着对方,满眼都是火气跟杀气,却谁也不敢动手,谁也不甘心先离开,就好像谁先转身就意味着谁放弃似的。
直到花溪城主飞落在两人中间,对双方劝了几句,给了台阶,两人才各自领人散去。
临走之前,荆南跟陆朗玄还互相瞪了对方一眼,可见也是结下了梁子。
不等众人撤离,藏在人群中的颜芷几人就悄悄钻回了飞舟。
饶初柳正在各个师姐师兄身旁如同辛勤的小蜜蜂般分发着伴手礼,颜芷见到人都在这里,顿时绘声绘色的转述,月溪跟银清时不时
就补充两句,引得合欢宗众弟子看饶初柳的眼光都叹服起来。
饶初柳只当没看到,心里庆幸自己跑得快,她可没有戏瘾,也不想被人看热闹。
其中一个师姐笑道:“小师妹原来喜欢玩兄弟吗?我这里倒是有几对兄弟的传讯方式,改天叫出来给你采补。”
另一人道:“其实也不只是兄弟,小师妹喜欢刺激的话,叔侄也未尝不可!”
“但小师妹瞧得上的都是元阳尚在的吧。”还有人道:“不如改日小师妹随我去一趟艳阳楼,挑几个干净的,到时候小师妹想让他们演什么,只要灵石到位,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饶初柳:“……”
不愧是合欢宗弟子啊!
饶初柳没解释自己没撩拨司宫誉跟陆朗玄,反正名声都传出去了,她解释也没人信。
但她还是替荆南说了句话,“师姐们,你们别听陆朗玄瞎说,荆南只是为邬崖川抱不平,对我没有半分意思。”
颜芷嘴角一抽。
饶初柳跟各位师姐师兄笑恼了几句,就回到了房间里,跟着她一起进来的还有颜芷、银清、月溪跟封度——没错,即便银清嫌弃地推他离开,说是女修们的聚会,封度还是捏着嗓子学了两句女声,硬是挤了进来。
银清手握着饶初柳的手腕,表情很嫌弃,“邬崖川他到底行不行啊?!”
饶初柳脸一热,没能说出话。
行肯定是行的,但他不给。
“都没奠基还脸红什么?”封度像是敲西瓜似的敲了敲她脑袋,被银清拍开也不恼,调侃道:“我倒是没想到小师妹这么能耐,白——邬崖川跟司宫誉都被你拿捏得服服帖帖啊。”
银清白了他一眼,“闭嘴!”
封度悻悻捂住自己的嘴,银清才看向饶初柳,关切道:“我看这四——”
她想了想,道“三个,这三个都不像是愿意放弃的,但你这种情况跟许师姑祖大不一样,擎天宗跟星衍宗累积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血海深仇。不提过往,就在一年前惜子城那件事双方都死了不少人,就算司宫誉跟邬崖川能接受你有其他的道侣,也绝无可能是对方,你只能选一边。”
“我一个都不要。”饶初柳回答地很果断,“我又没打算结侣,选什么?”
刚才某位师姐给了她灵感,可以易容去艳阳楼。她先前没灵石去不起,如今即使不算邬崖川给的十亿,跟司宫誉又偷偷塞进柳叶戒里的二十亿,她自己就有三亿多,就算再贵,也足够她睡到金丹以上了。
屋内几人悄悄对视一眼,没人打算把情咒之事告诉饶初柳。
这事儿小师妹最好清清白白。
因着这一次对峙,饶初柳出门都不敢用自己的身份,而是伪装成封度,毕竟她不得不出去,邬崖川生辰在即,她总不能在这么人多眼杂的地方给他过生辰,只能找一个僻静处。
这并不容易,如今花溪城已经人满为患,连带着周围的山林中都被散修的帐篷挤满,直到三十里外,她才找到了一处安静的山谷,折腾了许多天,总算是到了邬崖川的生辰那日。
此时云层中已经隐隐出现了门户的形状,等到彻底稳固那日,四境山秘境便开放了。
星衍宗要交代弟子们的事情早就已经吩咐的差不多了,大部分弟子都在这最后的时间画符给自己多准备些底气,荆南是不在意这些的,反正除了宗门发放的东西外,其他东西都是邬崖川补贴他。
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荆南便走到邬崖川的房间前敲了敲门,“七哥。”
“进。”房门应声而开。
荆南大喇喇走进房间,视线落在邬崖川身上的一霎,就愣住了。
邬崖川正坐在桌前看书,他今日头发被银冠高高束起,穿了身月白色的长袍,握着书的衣袖处跟下摆处都绣着柳叶的形状,整个人看上去与平时的内敛相差颇大,虽然依旧清雅,但像是冬日里初绽的梅花,带着难得的活跃。
荆南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瘪瘪嘴,带着不自知的酸气,“七嫂要给你过生辰?”
邬崖川扫了他一眼,“她还没说。”
荆南就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你可别骗我,要是她没说,你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
邬崖川不想理他,又翻了一页书,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荆南也没有走的意思,也拿出一本话本,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然而两人从太阳初升坐到了夜幕降临,房间的光线暗下来,荆南拿出灵灯,就注意到邬崖川久久没有翻页,被他放在腿上的传讯玉符始终没有动静。
他有些坐立不安了,“七哥,要不我给七嫂发条讯息,提醒她一下?”
“不用。”邬崖川沉默片刻,笑了笑,“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荆南看着他紧紧攥着传讯玉符的手,有些牙疼地点了点头,“你说是就是吧。”
话音刚落,邬崖川就感觉手中的传讯玉符震动了几下,他低头一看,原本显得很是勉强的表情顿时喜笑颜开,毫不犹豫把书往储物戒中一塞,就站起身来。
眼看着邬崖川要瞬移,荆南连忙拽住他,“七哥,我跟你一起去!”
邬崖川本想拒绝,但想想觉得趁这个机会让他彻底死心也好,便道:“你隐身。”
荆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邬崖川道:“要不你就别去。”
荆南很想说不去就不去,但他是真的很好奇饶初柳是怎么给七哥过生辰的,便只得识趣地往自己身上贴了隐身符。
银光绽开在山谷的顶端。
看清眼前景象的一瞬间,隐身的荆南瞳孔一缩。
夜晚的山谷上空原本应该是黑黝黝的,但此刻,数不清的银色星星组成了一个亮晶晶的旋转楼梯,从山谷顶端直通谷内,他下意识摸住了最顶端的星星,星星闪了闪,略显俏皮的熟悉女声响了起来,“崖川,麻烦你就扶着楼梯,一步一步走下来吧!”
荆南还在发怔,邬崖川已经毫不客气地挪开了他的手,自己把手按了下去,那道女声顿时又响了一次。
邬崖川嘴角浮起了温柔的笑意,直接将星星薅下来收进了储物戒里。
荆南嘴角一抽,识趣地没有出声。
眼见着邬崖川迈上了楼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没跟上去,于是就看到邬崖川走到第二阶楼梯时,他摸到的那颗星星又响了起来,“现在我们的小崖川出生啦,第一个礼物,祝福小崖川一生平安顺遂。”
第一阶台阶忽然飘起,落在邬崖川眼前,化为华丽又闪亮的红色石榴花形状,花朵消失的瞬间,一只做工极为精致的平安牌缓缓下坠,飘到了邬崖川面前。
邬崖川双手接住平安牌的同时,心中一动,已经猜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眼眶忽然一热,心里胀胀的,很想要立刻冲到她面前把她拥进怀里,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这种欲望,又往下走了几步,又一颗星星响起来,“现在我们的小崖川一岁啦,你那么聪明,应该已经会说话了吧,所以第二个礼物是——”
她在星星里卖了个关子,上方的台阶却都瞬间脱落,在邬崖川面前化作迎春花形状,花朵消散时,一只海螺形状的法器落在邬崖川面前,从暗纹中篆刻的符文中,他认出这是个很典型的音波武器。
“促狭。”邬崖川没忍住笑了起来。
上面的荆南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为他七哥高兴的同时,心里止不住的冒酸水,他不想再看,但靴子像是在地上生了根,让他根本没有办法挪动一步,他只能继续盯着下面。
邬崖川也没心思理会他,他继续往下走。
“现在我们的小崖川两岁啦……”
“……小崖川三岁啦……”
“……四岁……”
“……十八,该改口叫邬真人……”
随着他一步步往下走,礼物也一个个飘到他手上,饶初柳是十足十用了心思的,这些礼物全都不是随便送出来,都结合了他当年的经历,又让礼物如今对他也能派上用场。
比如他开始学枪那是六岁,她送了一盒高阶矿石,等存正再熔炼进阶时就能用。
再比如他当上宗门首徒那年,她送了杀伤力极强规模极大的一大盒三阶雷爆珠,星星里促狭的说着“等你师弟师妹不听话就一人罚他们一颗”,实际上却是给他准备的群战利器。
还有他突破金丹那一年……
当上正道魁首那一年……
全都跟他当年的经历有关,又全都考虑到了如今的他,没有一件是他用不上的。
邬崖川的心已经融化成了一潭春水,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眼神看上去有多柔,他只是想着,快点见到她。
于是他越走越快,每次只是耐心听完星星里她的话,照旧把星星掰下来藏进储物戒,并不像是先前那样认真观察礼物,毫不犹豫收进储物戒里,就大步大步往下冲。
但在最后几十阶时,邬崖川又慢了下来,因为马上就碰到二十七岁的星星了。
在这一年,他遇上了他的阿初。
几乎在这个念头产生的下一个台阶,星星又闪了闪,“现在我们的邬真人已经二十七岁啦,我掐指一算,这可能是他倒霉开始的一年,碰上了一名心怀不轨的女子——也就是我……”
没等星星把话放完,邬崖川就坚定地反驳道:“不,这是我最幸运的一年。”
藏在底下的饶初柳听到这句话,心情有些复杂,对她而言,遇上邬崖川当然是幸运的,即便受到天道誓言桎梏,刚拜入合欢宗的她也不敢相信短短一年多她就能收获了这么多,成长到了这一步。
但对邬崖川来说却绝对是倒霉的,被人骗财偏心可不就倒霉吗?倒霉透顶了!
这次落在邬崖川面前的是一件青色的法衣,还有一把短刀跟刀鞘,似乎意识到他可能并不知这礼物的意义,刀凭空扎向法衣,而后收刀入鞘。
被刺中的法衣并未受损,反而在刀尖刺上去的瞬间,法衣被刺中的地方忽然出现了大簇大簇的粉色桃花刺绣,像是活物般纷纷扬扬往下落,一直飘扬到衣摆处,看上去格外惊艳。
邬崖川勾唇一笑,眼睛亮亮地望向地面,揶揄道:“阿初这么想要斩断我的桃花?”
饶初柳扶额,这明明是暗示他有桃花劫!
邬崖川珍重地将法衣跟短刀收进储物戒,掰下星星继续往下走,没走几步,星星又闪了闪,“现在我们的邬真人已经二十八岁了,在这一年里,他的倒霉加深了——”
还没等这话说完,他已然将星星掰下收了起来,“倒霉还是幸运,你说不算,只有我自己说了才算。”
他的声音轻柔,听上去却无比郑重,“这是我本人而非他人给邬崖川定义的身份活着的第一年,也是我目前觉得最快乐的一年,但我不承认这是人生之最。”
邬崖川笑得格外满足,“因为只要有阿初在我身边,我就会一年比一年更快乐。”
饶初柳无声叹息,但她以后不会在了。
邬崖川又继续往前走,走到最后一阶时,忽然听到不远处响起饶初柳的声音,“崖川,二十九岁生辰快乐。”
这次不是星星,而是真实的声音。
随着她话音刚落,仅剩的几阶包括他脚下的台阶忽然化作一片虚幻又明亮的花海,几乎照亮了整个山谷,而在花海的中央出现了两个仿佛被羽毛扎成的秋千,秋千正中还有一个桌子,桌子上放着上次生日时见过的奶油蛋糕——但是比上次做得更加精致,还有两碗面。
饶初柳就坐在一个秋千上,朝他招了招手,“先来吃长寿面,等吃完后,我再把二十九岁的礼物给你。”
邬崖川无视另一侧的秋千,跑过去挤着饶初柳坐下。
直到把人圈在怀里,把头埋在她颈窝里闻到熟悉的馨香,他才觉得心中缺失的一块被填得慢慢的,“怎么这次做了两碗?”
他声音还带了点遗憾。
当然是不想分他的健康长寿啊。
饶初柳若无其事地拉开他牢牢搂住她腰的胳膊,用灵力拖着一碗面递到邬崖川面前,待他接过才召来另一碗面,笑道:“我都饿了,咱们先吃吧。”
然而下一瞬,她手中的碗跟邬崖川手里的碗就落回桌上,他伸臂一揽,饶初柳就腾空坐在了他腿上,被他格外充满占有欲的完全圈在怀里,后颈被他捏住,滚烫的唇就落了下来。
他轻车熟路地撬开她的唇齿,口齿不清但仿若撒娇的低喃:“我也饿了,今日我生辰,阿初就让我先吃好吗?”
饶初柳:“……”
但凡你先问后亲呢?
想着这或许就是两人最后一次亲近,饶初柳没有挣扎,反而张开手臂搂住邬崖川的脖子,乖顺地任由他掠夺。
她想着今晚发展随意,但邬崖川却还惦记着荆南还在山谷上面,料想看到亲吻已经足够他死心。邬崖川并不想对饶初柳不尊重,于是手难得老实,搂着她并未乱动,只亲了一会儿,就主动放开了她。
面已经有些凉了,但两人都是修士,并不会因为吃凉就闹肚子,便将面都吃完了,邬崖川甚至连口汤都不舍得剩,见饶初柳不喝,把她的碗也端过来喝了。
饶初柳震惊盯着他,“你渴了?”
“怎么会?”邬崖川用净尘术娴熟得收拾了碗筷,才含笑看着她,“你辛苦制作的食物,我一点汤汁也不舍得浪费。”
饶初柳真的很想让一年前还想收她为徒的邬崖川看看他如今的样子。
虽然那时候他肯定会觉得是幻像。
两人吃完了蛋糕,饶初柳递给他一个盒子,“这是我制作的大部分免疫阵法的手环,只要你带在身上,就能不受绝大多数阵法影响,能够随进随出。”
邬崖川心中暖融融的,看向饶初柳的眼神缱绻缠绵的简直能把她溺死,他将手递给饶初柳,“阿初给我戴上好不好?”
即使已经决定从四境山出来之后再不联系,但至少在邬崖川生辰这个夜晚,饶初柳并不想他有任何不顺心。
于是她没拒绝,打开盒子,将一条看上去十分精致的镂空玄色手环套在了他手腕上。
邬崖川珍爱地摸了摸,又伸臂想把饶初柳抱在怀里,饶初柳自然地依偎过去,手指轻抬,羽毛秋千顿时升空。直到升到山谷的半山腰,她忽然一挥手。
银色星星楼梯的台阶自然都已经随着礼物送出而消失,但缀满星星的扶手却仍旧存在,随着饶初柳一挥手,在山谷的上空忽然下起了流星雨,停在半空的银色星星流线般划过,照亮整片山谷,看上去美得格外震撼。
至少在上面围观了整个过程的荆南眼里是这样,他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视线穿过密密麻麻的流星雨,落在那一对羽毛秋千上相拥着的恋人身上,努力想要扯开嘴角,但一滴泪却从脸颊缓缓坠落,又被他抬手接住。
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顺便将那滴泪擦拭在了胸口。
明明该为七哥高兴,可为什么他这么难受?
“我印象里有个习俗,有流星雨的时候,许愿会很灵验。”饶初柳并不知道上面有隐身人偷窥,抱着邬崖川的腰,笑嘻嘻地仰头望着他,“所以我最后为你准备了一场流星雨,你许愿吧,记得——”
还没等她说完,邬崖川粲然一笑,抱紧她大声喊道:“邬崖川要与饶初柳合籍,与她一生一世恩爱缠绵,永不分离!”
饶初柳从未见过他如此外放的一面。
邬崖川简直像是个欢喜极了的孩子,从前的内敛矜持这一瞬间尽数消失不见。
声音之大,简直恨不得传出三十里外,让花溪城的那些人都能听到他的心意,听到他现在多开心,又有多喜欢她。
而后,他的吻再一次落下。
饶初柳被动地回应着他的吻,心中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在为他未来幻想破灭而难过,嘴里是甜的,心里却是苦的。
她还没说完的一句话。
愿望一旦说出口,就不灵验了。
第88章 远古阵法 七千
两人在谷底温存到了子时,子时刚过,饶初柳就果断提出要回花溪城。
邬崖川‘遗忘’了荆南,想要带着饶初柳瞬移回去,但花溪城如今人多眼杂,饶初柳可不想引人注意,“你没忘记那天我用的传送术吧?有逍遥阵跟传送术,我想回去比你还容易。”
邬崖川想想确实,他分寸感掌握得好,即便对这件事有些好奇,但若饶初柳想说,不用问她也会告诉他。既然她不说,他也不问,在饶初柳的催促下,一步三回头地上了谷顶,顺手‘提’住蹲在地上的荆南,一道银光消失了。
饶初柳却没用传送术离开,她今天心情多少有些低落,想独自在外面散散心。
收起秋千跟桌子,她踩着风吟飘至谷底,就慢慢往花溪城的方向走。
走到一处乱石堆时,饶初柳面色骤变,袖手一甩,一道绿色的反噬阵纹出现在掌心,她毫不犹豫将阵纹拍进自己体内。
几乎在下一瞬,一块巨大的石头后面响起剧烈的咳嗦声,“你反应怎么这么快?幸亏我没给你下更厉害的毒。”
这个声音……
饶初柳瞥了眼腰间的风吟,无奈一笑,“你怎么突然跑到这里给我下毒?”
“这虽是毒,但也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吸收后一个时辰内失去味觉,但灵力会变得更活跃,修炼速度提升三倍,持续时间足足四个时辰。”身着玄色劲装的女修笑着从石头后走了出来,朝她抛了个东西,“送你,反正你也并不是多喜欢美食,每次一药瓶的量就足够了。”
饶初柳抬手接下,这是个玉瓶,玉瓶上篆刻着三道黄色纹路,同样是个乾坤瓶,但却是用来装粉末的,这一瓶……三吨!
这能用近百年吧!
她自然地将玉瓶收下,道了声谢,“阿瑜,这是你刚研究出来的?”
礼物这东西不能拒绝,拒绝就生分了,给灵石也不妥当,不过她倒是可以换算成差不多价值的东西送给宋清瑜。
“制毒时无意弄出来的。”宋清瑜看饶初柳收得痛快,笑得更轻松了,“不过你更厉害,我可从没想过我们大师兄有朝一日能干出这种事,要不是我及时出手,恐怕花溪城那边还真能听到,那你可就麻烦了。”
宋清瑜性格沉稳不少,不过天才就是天才,从炼丹改成制毒也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不过饶初柳很看好她如今的变化,纵然宋清瑜是岐黄奇才,原本不管是医道还是丹道都偏辅助系,如今她玩毒又不是医道跟丹道都忘了,还增加了战斗力,多好。
“那就多谢月琅未来最强的医道大能替我遮掩啦。”饶初柳走过去,挽着她一起往回慢慢走,“说实在的,刚才看到你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你是来谴责我的。”
“你若说的是花溪城那事,是我的错,你只是没告诉我你吃了浮生丹而已。”宋清瑜道:“至于大师兄这边,我也算是看明白了,感情这种东西本就是冷暖自知,我管这些做什么。”
饶初柳道:“那你就是来给我送药的?”
“不止。”宋清瑜道:“我上次进四境山秘境时从一个隐蔽的地宫中发现了几株融灵木莲,但上次没有成熟,我就没摘。这次应该已经成熟了,你若是能抢来,辅药我都给你出了,给你炼制成紫火昊元丹。”
紫火昊元丹是五阶丹药,是比较罕见能让灵根生长的丹药,饶初柳即便会炼丹,但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她学会炼丹后更多时间都用在了阵法跟修炼上,炼器都比炼丹次数多,如今最高只能炼制二阶丹药。
宋清瑜愿意帮她炼制,当然是好事!
饶初柳没有直接接下地图,“友人之间有来有往才长久,阿瑜,你需不需要我帮你?”
“要。”宋清瑜也很爽快,“垂思,我知道你擅长阵法,就在这个位置——”
她打开地图,指了指一个用黑线圈起来的地方,“叫万毒谷,外层的毒障跟毒虫毒兽我负责解决,谷内有一个很厉害的远古阵法,是个极其真实的幻阵,往往人进去后就会失去记忆成为幻阵中的一员,迷失在阵法中,直到四境山关闭,被传送出来才会恢复记忆。”
饶初柳也没问她想在里面得到什么,万毒谷嘛,说不定是远古毒师的传承呢?
她只是冷静计算着得失。
四境山秘境的时间流速跟月琅不同,月琅一个月,四境山内是三个月,她寻宝气运其实挺差,紫火昊元丹辅药有几十种灵药,其中不乏四阶、五阶的,她在秘境未必能有这么多。
“最后一个月。”饶初柳下了决心,“秘境中的最后一个月,我陪你进去闯一闯。若是一个月解决不了,辅药我自己出三分之二。”
宋清瑜点了点头,“好。”
“实际上,要是我一个月该解决不了,三个月也只是浪费时间。”饶初柳无奈道:“或者你再找几个其他擅长阵法的,比如孟臻。还有周慎,他不是有星轨之眼?”
星轨之眼可看命数,周慎就算失忆,也肯定能看出幻像跟入阵之人的命理不同。
“论阵法,元婴之下应该没谁比你更强。”宋清瑜对饶初柳的前一句话接受良好,但后一句让她撇了撇嘴,“你玩的那手随意传送阵跟随心反噬阵都太轻松太漂亮了,别说孟臻,其他阵修也用不出来,元婴化神都不见得能。”
“至于闷葫芦。”她叹了口气,“他不会破阵又不说话,带他去干吗?”
两人达成了一致,一旦有事做,饶初柳心中那点怅惘跟失落就不值一提,就加速往回赶,钻进飞舟琢磨着随机落在某个位置的话,该怎么尽快定位传送去地宫,免得被人抢先采走融灵木莲。
研究好地图,她又折腾了些防毒的东西,等忙过两天,银清敲响了饶初柳的房门,“小师妹,门户已经彻底稳定,预计两个时辰就能开放,你不是要易容吗?赶紧吧。”
“谢谢师姐提醒。”饶初柳快速将准备好的东西都收进储物戒里,易容成了那日在素年跟颜芷面前展现过的蓝衣女子,给自己贴上隐身符,又往身上拍了几个敛息阵法,就走出了飞舟。
这会儿各宗门的弟子都已经排队站在花溪城腾出的空地上,花溪城主显然已经丧失了安排飞舟时的自信,虽依旧是正道在左,邪道在右,但有数不清的散修站在中间,两方几乎看不见对方。
上方的门户已经有大半门框发出亮光,等整个门框都亮起来,秘境就开放了。
饶初柳手持短刀走到散修的队伍后边,反正秘境是把元婴之下的修士一起吸进去,在什么位置倒是无关紧要。
她刚走过去站定,就听前面两个明显认识的散修低声聊天。
“到底是星衍宗跟擎天宗这种顶尖宗门,旁的宗门都站全了,他们竟然还没来。”
“人家又不在乎这仨瓜俩枣。”说话的散修声音透着酸跟不忿,“不缺灵石还跟咱们抢这点灵物,真是欺负人。”
同伴拍拍他的肩,转移话题道:“刚才我偷偷往合欢宗那边看了眼,真是各个漂亮,就是没见过画像上那一位。”
“兴许没准备进去吧。”散修的语气谨慎了许多,“你别提这一茬了,被两边的人听见,没咱们好果子吃。”
饶初柳低头擦拭短刀,当这话跟她无关。
没多久,身后传来一阵笑语欢声,饶初柳仗着身后有散修遮掩,微微偏头,就见邬崖川正带着同门往星衍宗的位置走去,身上穿得正是那日她送他的法衣。
明明还有那么多散修一起看他,但邬崖川就是精准地对上了她的目光,眼中闪过笑意,抬手去拍荆南肩膀的瞬间,手腕上的镂空玄色手环恰到好处地露了出来,在阳光照耀下闪过流光。
饶初柳:“……”
不是,他到底怎么认出她易容的!
她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没瞧见荆南也顺着邬崖川的目光看来,视线在她身上停了几息,才面不改色地再度转过头去。
星衍宗的修士过去没多久,司宫誉跟陆朗玄也带着擎天宗众人朝右边走。
饶初柳这次吸取了教训,并未转头,只是偷偷斜了一眼,恰好对上司宫誉偏头看来的视线,对上目光的一霎,他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一道传音落在她耳畔,“秘境中见。”
旁边的陆朗玄也盯着她笑得灿烂,“意儿,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就穿着蓝色裙子,今天换了张脸,但穿蓝色还是那么好看。”
饶初柳:“……”
她心中顿时怒吼:她易容很差吗!
真是邪门!
司宫誉等人几乎是掐点来的,等他们走过去,门户上的白光终于凝成了一个圈,瞬间光芒大盛,饶初柳只感觉一股强烈的吸力让自己飘了起来,眼前却漆黑一片。
下一瞬,眼前忽然出现一颗粗壮的树干,旁边还有极为响亮的泼水声。
饶初柳往旁边一看,头皮顿时发麻。
这是崖顶,她几乎就紧挨着悬崖的边沿,山底被一团缓缓流动着的不详紫色云雾遮蔽着,看不清到底有多高。
再往旁边走一步,她就会掉下去。
但也算是托了紫色云雾的福,饶初柳认出了下面正是万毒谷。
距离藏着融灵木莲的地宫不算远。
饶初柳往安全的地方退了两步,“啪”一下双手合十,传送阵纹出现在脚底,下一瞬,她落在了一处石室——还是用寒室来形容更恰当,桌椅墙壁竟都是用一体的玄冰打造而成,呼吸都带着白气。
大概是上次的寒毒真的有用,饶初柳只感觉到一点微微的凉意,她没有犹豫,直接按照宋清瑜给的图纸神识定位,双手合十,下一瞬,眼前就出现了整整十株脸盆大小的绿色重瓣莲花,分散在冰层各个角落。
采摘融灵木莲不能直接用手或者灵力接触,否则会枯萎,因着这种灵药虽带着莲字,但只是外形相似,却没有藕,饶初柳快速戴上玉指套,从接近根茎的地方掐断,收进早就准备好的玉盒里。
她一连收了八株,到第九株时,门口忽然响起男子的笑声,“幸亏你接我,不然我落得那么远,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赶过来,要是被人捷足先登,我恐怕就要想别的法子了。”
电光火石之间,饶初柳已经掐下第九株融灵木莲放进玉盒塞进储物戒里,她看也不看十几步外的第十株,“啪”一下双手合十,在门外人推开门的前一秒,消失在了房间里。
门外正是邬崖川跟奚白空,推门进屋发现没人时,他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怎么就一株!”奚白空傻眼了,“咱们第一个时辰就赶过来了,闯地宫也得两天吧,谁还能赶在咱们前面?”
邬崖川缩在背后的手动了动,驱散了饶初柳残余的灵力气息,不动声色道:“或许有哪个幸运修士直接被传送进这里了。”
奚白空也认可这个可能,连忙上去拿出玉板切下最后一株放进玉盒,疑惑道:“也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还留一株?”
邬崖川摇头,“不知。”
邬崖川先前接上奚白空瞬移到地宫时,忽然心有所感,在识海中果然就看到他家阿初正在地宫,再想想他刚进来时感应着她在万毒谷,就知道阿初多半是冲着融灵木莲来的。
幸好奚白空是个没那么细心的剑修,只是用言语形容了下房间所在,没有地图,他才有机会带着奚白空传送进稍远的密室中,只可惜还是不够远。
邬崖川默默看了眼奚白空手中的玉盒。
奚白空没从房间里感觉到是谁拿走了融灵木莲,正有些遗憾,看见邬崖川的目光,顿时把玉盒往身后藏,“我虽答应过你二八分成,但我打听过,就算成功率再高的丹修炼制的紫火昊元丹也最多只有三颗,我弟弟的资质最少也需要三颗,你那位妹妹三颗还不够,这药我实在没法让!”
奚白空先前是真没想反悔,他知道这里有多少融灵木莲,自己留两株就够了,但谁让只剩下一株呢,“不然我陪你去弄点别的灵物给你妹妹补补?我保证全给你,我一点都不要。”
“灵物我自己去给她找。”邬崖川冷静道:“两副完整的紫火昊元丹辅药。”
虽然辅药中有些中阶灵药,但并不稀有,很多宗门跟家族都有种植,但融灵木莲虽然等阶不高,却太娇贵,还未成熟时一点修士的灵气都足够它枯萎,还没人种植成功过,有价无市,比整副辅药还贵。
奚白空心疼得抽了口气,但还是点了点头,直接取出两个小药囊递给邬崖川,毕竟邬崖川若没帮他,他连一株也得不到。
他不解道:“你都没拿到融灵木莲,还要辅药做什么?难道还有别的地方有?”
“带走九株融灵木莲的修士多半是同一人。”邬崖川道:“一人吃下九株的可能性不大,若此人是散修,多半会卖出几株,若是丹修,则可能卖药。”
奚白空啧了一声,“若是人家不卖呢?”
邬崖川凉凉看了奚白空一眼,抬起手中的药囊,“八成。”
视线又落在他手中的玉盒,“两成。”
奚白空算了算价格,居然还真的差不多,顿时心服口服地拱手,“你可真牛。”
“交易已经完成,我先走了。”话音未落,银光一闪,邬崖川已经消失在原地。
奚白空目瞪口呆,无语道:“晚一会儿去,你媳妇儿能被抢怎么着!”
他只得认命地再闯地宫。
邬崖川却没如奚白空设想中那样去找饶初柳,能与他家阿初待在一起自然很好,但两人还会在一起千年万年,实在不必急于一时,如今阿初打不过也能跑,秘境中的修士跟妖兽没有能瞬杀她的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他跟阿初分别去寻找她能用的灵物,显然对她好处更大。
但做好事还是要跟阿初表功的,邬崖川拿出传讯玉符,“我跟奚白空要了两副紫火昊元丹的辅药,改天拿给你。”
看到这条讯息的饶初柳愣了下,顿时明白刚才门外的正是邬崖川跟奚白空。
她回道:“他没发现?”
邬崖川道:“有我在。”
这可怕的安全感。
饶初柳揉了揉眉心,刚要道谢,邬崖川已经又发了过来,“你有什么想要的灵物?咱们分头去找,还更快些。”
饶初柳现在是真不想再接受他的好意了,“你去找你需要的灵物吧,我自己找就行。”
邬崖川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些许不解,但也没非刨根问底,“好。”
去一处看一下位置好了。
饶初柳这才松了口气,开始到处传送着搜刮。虽然她寻宝气运极低,没遇到什么惊喜,但许师姑祖跟颜芷师姐给她标注过盛产某种灵物的地方,她还不至于错过。
期间她帮着抬手就掀起一条瀑布像是白绫那般朝对方汹涌席卷的韩颂暖争取过战斗时间,也帮某位师姐在山洞外布下结界。还因为一株灵草被数位散修围攻,但对方掐诀慢,她阵法瞬发,对方想用武器打她,她长枪短扇都玩得灵活,没几下反杀了这几个想杀人夺宝的散修。
她遇到实力最高的敌人是一位金丹小圆满的邪修,但实力最高不代表最危险,相反,在柳叶戒免疫所有邪术的配置下,这个金丹散修也只是稍微废了她些力气。
最危险的莫过于一位金丹六层的散修,这人是个驭兽师,将方圆千里的妖兽都吸引来围攻她——饶初柳想传送走其实很容易,但她并不畏战,相反很珍惜这种生死搏斗提升反应力跟战斗力的机会,于是她以重伤的代价杀死全部妖兽跟那个金丹六层,等这位驭兽师也眼神空洞的倒在尸山血海中时,饶初柳用守心强撑着没倒下,腿都是颤抖着的。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身上被血浸透了,脸上也带着星星点点的血迹,手跟腿都在打颤,但就是直挺挺站着没倒下。
山峰的隐蔽处,邬崖川眼尾泛红地抿了抿唇,拳头攥得很紧。
他看着饶初柳艰难抬手,因为手臂颤抖,差点将回灵丹抖掉,等好不容易吃进嘴里,她稍稍恢复了些,连身上的伤都顾不上治,就开始收割自己的战利品。
邬崖川没有下去帮忙。
他看了看对面山峰两处同样隐蔽的藤蔓处,又看看侧面的另一个山洞,咬紧
牙关。
如果他下去,司宫誉跟陆朗玄必然也不会再忍,但饶初柳已经如此辛苦,邬崖川不想在他的阿初又累又疼的时候还为这种争风吃醋的事情烦心,她该朝着她想要的路勇敢前进,他要做的只是托举。
但看着她身上还淌着血的红衣,邬崖川抬手,不动声色将伤药跟回灵丹都放进绣着柳枝绕银枪的储物袋中,灵力裹挟着悄悄塞进了一只妖兽尸体底下——阿初身上应该已经没有伤药了,否则不会在没有余力用回春诀时就硬挺着——她又不是没苦硬吃。
下一瞬,在他眼皮底下,另外三个储物袋,一个用流金彩线绣着柳叶、一个绣着蓝色鱼尾缠在柳树干——另外一个让邬崖川不知道是心头一梗还是无语——绣了简单的红铃长刀的储物袋也塞进了妖兽尸体下面。
邬崖川都被气笑了,但忍住没发作。
而饶初柳找到这四个储物袋时,表情也有些古怪,尤其是看到绣着长刀的储物袋时,她真的很想让荆南别跟着这仨人瞎卷。
这仨人争风吃醋,就算荆南想要为邬崖川撑场子,也没必要这么干。
孩子还是太单纯了。
饶初柳多少有点无奈,也没试图找出几人躲在何处,先是把荆南的储物袋单独放着,准备有机会就还给他。她打开柳枝绕长枪的储物袋,拿出治伤的丹药放进嘴里,然后跟其他两个一起暂时放进了储物戒里。
等将全部兽尸收进储物袋,饶初柳把储物袋扔给茂茂,让它处理材料并且把兽丹吃掉,就头也没回地继续踏上了征程。
她就这么边战边采集灵物,从敌人手里拿到的战利品比她自己采集的多不知道多少倍,饶初柳也没空收拾这些,统统扔给茂茂,让它在里面分类整理。
茂茂一边在她脑袋里骂骂咧咧,一边收拾得越来越麻利。
转眼就忙过了两个月,饶初柳收到宋清瑜的传讯后,就传送到了万毒谷门口。
“……垂思?”宋清瑜差点没敢认。
倒不是因为易容,宋清瑜知道饶初柳是易容进了秘境,但在花溪城外见面时,这姑娘还是见人三分笑,眼睛虽看上去很机灵,但毫无戾气,声音都带着甜。
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女子身上有浓重的血煞之气,即使看她时算得上友善,眼中透着迫人的冷,有极强的压迫力。
饶初柳颔首,“是我。”
这俩月她得杀了多少人啊!
宋清瑜暗自摇头,伸手递给饶初柳一颗丹药,“我已经试验过,这一颗丹药已经足够咱们安全地走到阵法所在。”
饶初柳吃下丹药,拉着宋清瑜进了毒障。
隐身坠在身后的邬崖川不得不吃了一颗解毒丹,也跟了进去。
其他三人也同样如此。
宋清瑜的万毒解确实厉害,两人就这样畅通无阻走进到了深处,直到紫雾最浓郁处,宋清瑜才拉住了饶初柳,“再往前走一步就会触发远古阵法的幻境了。”
她往饶初柳嘴里塞了颗醒神丹,不放心地叮嘱道:“如果你想不起跟阵法相关的内容,也千万要记得,不要轻举妄动,尽管是幻境,但受的伤也会作用在自己身上。”
饶初柳心中一惊,“那死了呢?”
“死了是重伤被提前踢出四境山秘境。”宋清瑜已经打听得很清楚,“这是考验传承的前关,可能会受罪,但不会狠心到把待选弟子直接弄死。”
她补充道:“若你重伤,伤药我给。”
饶初柳心中却沉了沉,即便不会丢命,但若是元阴还没奠基就稀里糊涂丢了……
她答应的事不会轻易反悔,想了想,冷静道:“若我有难以接受的损失,你要把我所有融灵木莲都炼制紫火昊元丹。”
宋清瑜能猜到饶初柳哪里有多少,迟疑片刻,点了点头,“辅药我也出了。”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往前走了一步,从紫雾走入绿光,下一瞬就失去了意识。
等饶初柳再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兽皮床上,她不动声色打量着周围,这明显是一个山洞,有人类居住的痕迹。
忽然,一个披着头发穿着麻衣的女人走了进来,对上饶初柳目光的一瞬,她眼中迸发出惊喜,“阿柳,你醒了?”
饶初柳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认识这个女人,但从女人的表情跟这句话中,她意识到自己现在醒过来是一件超过女人意料的事情,但女人很愿意她醒过来。
装失忆太引人注目,装哑!
饶初柳眨眼间已经做了决定,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啊”,双眼无措地盯着女人,看上去好不可怜。
女人并未怀疑,给她递了杯水,就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位穿着古装的男子走了进来,坐在饶初柳身前,手中忽然发起绿色的光,光凝成线落在饶初柳手腕。
在确认这绿光是从男子身体里发出来的、没经过什么科技后,饶初柳整个人都傻了。
这决不可能是她原本的世界!
她穿越了?!
第89章 投影 六千
尽管心中有惊涛骇浪,饶初柳还是乖巧地靠在女人身上,任由男子动作。
“嗓子并无不妥。”男子收回手,但表情并无讶异,“脉象惊惧,许是那日受惊过度,因惧失声,等哪天心情好,就能重新发出声音,不算什么病症。”
“真是麻烦宋大医了,我妹妹向来乖巧,要不是那俩臭小子缠着她去,也不至于把她吓晕,还连累了小瑜。”女人小心将饶初柳扶坐在床上,就摸出两块似玉非玉的石头递给宋大医,起身送人出去。
宋大医摆手,“她俩本来就关系好,小瑜既然看到了,又怎么可能不管阿柳?”
饶初柳应着‘乖巧’的关键词,连忙起身想要跟上,这位自称是她姐姐的女人头也没回,身侧的手压了压,饶初柳就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地坐回床上,两人声音渐行渐远,“对了,我看小瑜刚才在看书,伤势好些了吗?”
“已经愈合了,就是这孩子起来就抱着医书看,根本不理人。”
“小瑜爱看医书是好事,未来必能传承您的衣钵啊!”
“承你贵言哈哈哈……”
饶初柳视线扫过‘姐姐’草鞋上缀着的水红色小花,冷静分析着两人的对话。
原主是个性格乖巧的姑娘,被两个‘臭小子’缠着去了一个或是地方危险或是有危险生物的地方,被看到的东西吓晕——甚至是被吓死,才换了她来。
不管是从敬语还是服饰,姐妹俩的社会地位都要低于宋大医。
宋大医的亲人小瑜跟原主关系很好,好到彼此的家人都知道她俩的关系,小瑜‘救’了原主后,社会地位更高的宋大医在小瑜并非毫无损伤的情况下不但不责怪原主,还认同小瑜的做法。
饶初柳垂眸沉思。
跟原主关系这么好的小瑜,在原主姐姐上门请医甚至已经碰过面的情况下,却一心看书,对原主的情况置若罔闻?
有问题。
等姐姐回来,饶初柳霎时表情焦急地张了张嘴,发出了‘瑜’的口型,作势要起身。
“小瑜没事,你才刚醒,想找她也不着急。”‘姐姐’伸手摸了摸饶初柳的头,坐到床沿,咬牙切齿道:“先别出山洞,我这次非让那俩臭小子家里狠狠出回血!”
她叮嘱道:“你可不能看上这俩小混蛋,看他们俩干得这事什么事啊,我就没见过谁追求姑娘就是带她去狩猎妖兽的!”
狩猎妖兽?
饶初柳更疑惑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
“幸亏阿川发现危险后及时赶了过去。”‘姐姐’表情缓和了些,“这孩子真是能忍,打死妖兽后明明已经伤重,但还是将那俩小混蛋跟小瑜都藏到了臭臭树的树洞里后,强撑着抱着你回了部落,直到说清楚了三人的行踪,把你交给我后才晕了过去,这会儿你们四个都醒了,他还没醒呢!”
“找男人就得找这样的,靠谱。”‘姐姐’拍拍她的手,站起身来,“等阿川醒过来,你去看看他,别让人寒心。”
饶初柳已经麻了。
部落,妖兽,神秘力量。
这个世界怎么发展这么诡异?说是原始,但已经有医书,宋大医身上的古装虽然看不出朝代,但看上去十分规整,不像乱穿;说是古代,姐妹俩睡山洞穿麻衣或许是因为穷,但部落又是怎么回事?
她没把原主的三个追求者放在心上,那两个可以这次事件为借口不搭理,阿川倒是麻烦,但他现在不是还没醒嘛!
趁‘姐姐’离开,饶初柳在屋里到处翻找,连兽皮褥子都掀开看过,山洞每一寸包括石床都摸过,却没有发现任何原主私藏的东西,她所在的这个山洞实在是‘干净’的过分,除了床、石桌石椅跟一只被‘姐姐’拿进来的木碗外,就只有两件麻衣跟两双草鞋。
就像这只是个用来睡觉的地方。
而她身上亦是如此,只有简单的衣物,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刚才她在房间里折腾出了些动静,‘姐姐’也没进来,饶初柳猜她不是出门就是在忙,拿上碗佯装去倒水就走出了自己所在的山洞。
外面是个更大的山洞,被石壁隔开成几个小山洞,洞口被草席挡着,洞顶挂着个鸟笼,里面装着光球,大概是照明用的。
‘姐姐’果然不在,饶初柳生怕她随时回来,不像之前那么放肆,但也快速观察着大山洞里的一切,有一点让她感觉很微妙,这山洞里的陈设很多,但同样只有一个人的痕迹。
这痕迹并非是家具、餐具这种确确实实像是姐妹俩在用的,而是陈设,不管是水红色的不知名花朵还是其他鲜亮又精致的小竹篓,都能看出主人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但所有陈设的风格太一致了!
仿佛只出自一人的手笔,总不能姐妹俩连喜好都一模一样,或是原主没有喜好吧!
饶初柳摸不清这是什么情况,不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在山洞里呆了几天,期间依靠眼神跟表情从姐姐那里套了些线索。
她大概穿进了修仙世界的古早时期,‘姐姐’把特殊力量叫做灵气。
这是个名叫‘星天’的部落,最开始人类只是妖兽的血食,只有身体极强悍的巨力勇士才能反杀,但死的人多了,星天部落先祖就对上天祈祷祭祀,求上天给条生路。
祭祀的次数多了,一只金毛紫眸的巨虎忽然出现在祭台,摸着他们部落先祖的头顶传授了长生之术,还给他们起名叫修士,先祖给长生术起名《长生诀》,传授给了族人。
能学会这功法的实在很少,学会了能有所成就的也不多,部落还是从此发展壮大。
后来族中出了叛徒,并将长生诀传了出去,修士也多了起来,开始有了争斗。
但因着同样修炼长生诀资质却有高低,一些头脑灵活的人认为能成为修士的人还是受上天喜爱的,只是不适合长生诀,于是便出现了一些其他的功法流派。
还有些修士不喜战斗,但也想改换功法,于是又出现了医修、药修等等。
‘姐姐’名叫阿荷,阿荷看到妹妹听故事时总是双眸亮晶晶看着她,满眼崇拜,可见十分喜欢。她想着让妹妹心情好或许就能治好她的嗓子,顿时想到啥就说啥,给饶初柳提供了大量的线索。
不过这一日阿荷没讲故事,而是抱怨道:“阿誉那小子脾气也太差了!”
‘哑女’饶初柳关切地牵住她的手上下打量,观察她有没有受伤。
阿荷眉开眼笑,揉了揉饶初柳的脑袋,把经过告诉了她。
阿誉就是原主那两个追求者之一,他醒过来后就吵闹着要见她,阿荷当然不同意,于是阿誉的家人将他关了起来。
“还是阿南仗义。”阿荷又道:“在知道当日是阿川救了你们后,他知道阿川喜欢你,就主动放弃了,还让我转告你可以好好考虑阿川,阿川真的很好。”
饶初柳对此丝毫不感兴趣。
别说是原主的追求者,就算是自己的追求者,也一点可能都没有。
能修炼谁要谈恋爱啊!
两姐妹正说着话,门口的帘子忽然被掀开,一个长相格外昳丽的少年俊脸含煞地冲了进来,视线落在饶初柳脸上顿时一怔,眉宇间的戾气也消散了许多。
饶初柳觉得这人给她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这种熟悉并不亲切,反而有点讨厌。
少年冲过来就要拉饶初柳。
阿荷抬手挡住他,“阿誉,你做什么!”
阿誉无视阿荷,满眼渴望地朝饶初柳伸出手,“小柳儿,跟我一起走!”
还不会灵力的饶初柳连忙往阿荷身后缩。
阿荷怒道:“阿柳才不会跟你走!你再不出去,我就要找族长告状了!”
“那你去!”阿誉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抬手将阿荷打飞出去,饶初柳连忙去扶阿荷,却被阿誉揽住腰强行抱出去。
刺目的阳光顷刻照得饶初柳睁不开眼。
但紧接着,一股劲风袭来,阿誉生怕饶初柳受伤,不得已迎战的同时放开了她。
饶初柳连忙朝着不远处赶过来的女子喊了声“麻烦帮我阿姐请宋大医”,就重回山洞,撩开草帘前,她下意识朝正打斗的两人望了一眼,瞧见正拿着长枪跟阿誉打斗的俊雅男子时,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这种感觉来得奇妙,但饶初柳并未迟疑,直接进了屋去照顾阿荷。
这场打斗的结果是阿川——也就是持枪男子胜利了,阿誉被族长罚关还不服气,杀了看守的族人跑了出来,这次又被阿川抓住,族长决定废了他的功法,将他驱逐出部落。
离开部落的那天,失去灵力的阿誉仍旧嚣张,“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功法也没什么了不起的,都嫌弃我脾气不好手段狠毒,等着吧,我一定要创造出专给我这种人修炼的功法,就取名为天圣功!”
没人理他,阿誉也不介意,他擦擦嘴角的血,视线直勾勾落在饶初柳身上,笑得猖狂又恣意,“小柳儿,等我回来接你!”
饶初柳:“……”
饶初柳动了斩草除根的念头,但可惜她没有灵力,外面又都是危险的妖兽,偏偏星天部落的人都太“善”了,居然真没有人追上去补刀,就这么看着阿誉离开。
饶初柳敏锐地发现阿誉走出几十步后,前面明明是空地,人影却忽然消失。
隐匿防护阵。
她脑海中下意识浮出这五个字,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格外熟悉这个阵法,一眼就看出该怎么破除,也知道怎么布置,就好像她曾经布置过不知多少遍!
这是原主的技能吗?
饶初柳这样想着。
但她很快就否决了这个答案,先前跟阿荷待在山洞里时还没什么感觉,但出来后她却发现自己貌似懂得太多了!
路边有人炼丹,她很轻易分辨出那药材的名字,也能猜到他要炼制什么丹药;有人炼器,她也能认出所有矿石的名字跟功效,判断出他要炼制哪种类型的法器。
校场有人打斗,她能察觉对方要攻击哪里;看着灵力颜色,她脑袋里也能冒出一大堆功法的名字……
这应该是她自己学过的东西。
饶初柳笃定,不是觉得原主没这个能力,而是学习这些东西不可能只靠肉眼看,即便没留下笔记也该有练习后的产物。
阿荷说过,她除了偶尔跟小瑜聊天外,多半待在家里,没怎么出去过。
这个修仙世界储物装备很稀罕,只有少数几个人身上有妖兽的内袋,也装不了多少东西,原主跟阿荷两姐妹过得那么穷,原主还迟迟学不会长生诀,就更不可能有那么珍贵的东西。
懂这些的人房间如此空荡,就很不合理。
饶初柳觉得自己丢了一段记忆,在这段记忆里,她应该是个修士。
那她是怎么变成阿柳的?夺舍?
阿初盯着水面上熟悉的脸庞,摇了摇头。
她在意容貌是因为美貌在很多时候都是敲门砖,但对于这张脸没有什么执念。她了解自己,如果自己选择夺舍,也一定会选资质高的,而不是非要保留自己的脸。
想了想,饶初柳往宋大医的药房走去。
宋大医不在,一个长相俏丽的少女正动作娴熟地处理着药物,听到脚步声抬头,眼眸中就闪过一丝错愕,她下意识放下药迎了两步,但眼底的陌生骗不过饶初柳。
这姑娘同样给她一种熟悉感,不过略显亲近,于是饶初柳笑着叫了一声。“小瑜!”
要是认错人,她大不了加个“呢”。
但饶初柳显然没认错人,小瑜脚步稍稍挪动,语气有点试探:“阿柳?”
很好,也没有记忆。
饶初柳主动走过去挽住小瑜的胳膊,低声道:“去你屋里,给你看个东西。”
她想验证下自己的猜测。
小瑜疑惑地看了饶初柳一眼,她没有记忆,但直觉提醒她不能告诉别人这件事。按理说她不应该跟以前的好友接触太多,但看着饶初柳,她感觉对方比父亲宋大医还让她亲近。
总不能她以前把朋友看得比父亲还重吧?
出于这种奇怪的亲近感,小瑜没有拒绝饶初柳,带着她回了自己的房间。饶初柳顺手将刚才跟人借了炉子炼制的辟谷丹塞给小瑜,就打量着小瑜的房间。
桌上摆放着些医书跟笔记,看痕迹应该就是这几天写的,除此之外,小瑜的房间也跟她的一样,‘干净’的诡异。
饶初柳视线落在笔记上,瞳孔顿时一缩。
她能认出这种字的意思,但如今不管是阿荷还是其他人的字都是另外一种!
小瑜跟她一样,都不是原住民!
饶初柳得出这结论的同时,小瑜闻了闻丹药,又刮下了一点药粉,喃喃道:“这是……合欢宗的辟谷丹?”
两人几乎同时惊诧地看向对方。
哪来的合欢宗?
忽然一道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两位,可否与我到安全的地方一叙?”
这清润的声音也让饶初柳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她下意识感觉放松了些。
再看小瑜,这姑娘竟是情不自禁抖了抖,注意到饶初柳疑惑的目光,她耸了耸肩,“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怕。”
饶初柳道:“那咱们不去?”
“那还是去吧。”小瑜站起身,将辟谷丹递还给饶初柳,拉着她就往外走,“怕归怕,但我直觉这个人是很值得信任的。”
阿川就站在门外,见到两人出来,自然地站到饶初柳身旁。
饶初柳以为自己会不舒服,但就像第一次见到他时心口下意识涌出的欢喜一样,她并不排斥对方站得那么近。
等小瑜用灵力锁上药房的门,阿川就带着两人去了一处废弃的山洞,轻轻抬手,一道无形落在洞口处,外面的人声跟鸟鸣瞬间没了声音,山洞安静得过分。
隔音术。
饶初柳惊觉自己又认了出来。
阿川抬手清理了桌凳上的尘土——饶初柳认出这是净尘诀——请两人坐下,他紧挨着饶初柳坐着的凳子,下意识抬手往桌上一探,察觉桌上是空的,才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无奈道:“此地无杯无茶,倒是要请两位将就了。”
同样下意识的,饶初柳没好气地斜他一眼,“你有话直说!”
话音刚落,三人同时一怔,这语气里的熟稔跟娇嗔有些过于自然了。
“看来我猜得没错。”阿川嘴角翘起,笃定道:“你我在此之前应该是夫妻。”
“嚯!”小瑜表情忽然兴奋起来。
饶初柳却立刻摇头,“不可能!”
她可是个坚定的不婚不育主义者,即便丢失了一段记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
阿川挑眉,一道传音落在饶初柳耳边,“难道你看到我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比如想要抱我,亲我——”
饶初柳脸一热,但她没有灵力用不出术法,只得瞪了阿川一眼,“说正事!”
她不喜欢第一个发表自己的观点,阿川似乎也一样,小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得先将自己醒来后的一切说了个清楚,包括自己没有记忆这件事。
饶初柳是第二个说的,等她说完后,小瑜已经目光呆滞,深觉自己还不够小心。
阿川沉思片刻,道:“我与你们两个不同,我有这具身体本来的记忆。”
小瑜愣住,饶初柳却顿时警惕起来。
“我发现不对是因为阿初……”阿川顺口说了出来,三人面面相觑,饶初柳点头,“我名字里确实带初字。”
阿川笑了,意味深长地瞥了饶初柳一眼,眼中大概含义是“你还说咱们不是夫妻”。
但他没把这话说出来,只是道:“我记得自己救了人,但家人说我喜欢极了阿柳,我当时觉得自己记忆恐怕出现了问题,因为我对旁人口中的‘阿柳’似乎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更枉论喜欢。”
阿川含笑看向饶初柳:“直到我亲眼看到你的那一霎,我发觉他们说得竟是真的,但我喜欢的应该是真实的你,而非他们所说的‘阿柳’,并且我猜阿南也是跟我们一起的。”
小瑜双手捧着脸,笑得有些痴。
饶初柳双颊发烫,同时也有点无语,这家伙连证据都不找,只靠感觉就知道了?
“阿誉也是。”饶初柳道:“而且他跟你一样,应该也有记忆。”
那日阿誉闯进山洞时可没掩盖自己满身的煞气,大概是听说他喜欢‘阿柳’后气疯了,准备去找茬的,只是看到她本人后突然改变了主意,想要抓她走。
她更疑惑了,难道阿誉跟她也有关系?
“一起进来这里不代表是同伴。”阿川道:“我对此人有种厌恶的情绪在,或许我们出现在这里与他有关。”
这话就多少有点主观了。
饶初柳没理他这句话,“我所学颇杂,但最擅长的应该是阵法。在察觉身份有异后,我怀疑过这里是一处幻阵,但试探过很多人,他们的回答都是我想都不可能想出来的,除非有人在特意操纵阵法,实时回答我的问题,否则这里是幻阵的可能性不大。”
小瑜蹙眉,“那这是哪里?”
饶初柳摇头,“不知道,但肯定也不是真实,你我的身份是假的,阿南不知道,阿川跟阿誉的身份应该是真正存在的。”
阿川忽然吐出四个字:“时空投影。”
小瑜满脸懵,饶初柳脑海中却瞬间浮现出关于时空投影的知识:这是把真实存在的历史跟人物截取保存制作成了小秘境,阿荷这些人在历史上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历史上的阿荷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这里就会一样。
她没怀疑自己又穿越了,毕竟她跟小瑜的身份一看就是假的,只是某种力量改变了秘境中这些人的记忆,让他们以为她们真实存在。
“这么说来,这岂不是你跟阿誉的前世?”饶初柳不由纳罕地看了阿川一眼。
阿川立刻道:“我与其他女子没有接触。”
刚明白时空投影意思的小瑜偷笑。
“……”谁问他这个了!
饶初柳轻咳一声,相当生硬地转移话题,“也不知道我们是自己主动进来的,还是因为其他问题不得已进来的。”
小瑜道:“有什么区别?”
阿川却瞬间明了饶初柳的意思,轻笑着解释道:“若是不得已进来,那自然要想办法赶紧出去。若是主动进来,必是知道要失忆的,这秘境里显然有对我们很重要的东西。”
饶初柳觉得,她跟阿川在现实中可能关系真的不一般,就算不是情侣,但也一定是心有灵犀的伙伴,一个眼神就能懂彼此的想法。
她道:“你既然有原身记忆,那应该能猜得出来,我们要找的东西是什么吧?”
“目的未必相同。”阿川微微摇头。
“或者说,你们想要找什么我不清楚,但我要找到或者守护的……”他盯着饶初柳,眼神格外专注,声音一字一顿,笃定极了。
“只会是你。”
第90章 自在神典 六千
饶初柳有些意外。
她意外的是自己听到这话时只觉心里暖洋洋,并无惊诧或是抵触,她知道自己有多难相信别人,可在记忆全无的情况下,她竟下意识觉得这话不是在骗她。
这可怕的信任……难道她穿越后变成了恋爱脑?真跟人结婚了?!
饶初柳打了个激灵,朝小瑜看去,她正托着脸颊,满脸姨母笑地看着他们。
对上饶初柳探究的目光,小瑜愣了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想问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我应该还挺擅长医术、毒术跟炼丹吧,至少我看到药材时脑海中就瞬间能浮现无数丹方,看到病患也能想起许多处理方法。”
想了想,她又不确定道:“难道我现实中是合欢宗的医修?但合欢宗是什么?”
知道合欢宗是什么意思的饶初柳反倒不这么认为,小瑜跟阿川气质都相当清正,而阿誉身上就有一股漠视人命的傲慢,他们的气质大概跟现实中的身份挂钩。
像气质最正的阿川跟气质最邪的阿誉现实中估计也是对头,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他们说话做事都是凭借本能。
再想想小瑜那句“合欢宗的辟谷丹”,那是不是还有其他宗门,而且其他宗门辟谷丹的丹方跟合欢宗的还不一样?
饶初柳怀疑自己才是合欢宗的修士。
如果她真是,那么有两种可能:被逼无奈,或是主动投靠。
饶初柳先否定了前者,她想到合欢宗时并无恶感,反而有点亲切,以她自利的性格,合欢宗待她肯定不差。
至于后者,若非想要变强,饶初柳确定自己不会在明知能长生的情况下还沾染男欢女爱,所以她的资质肯定不怎么样……
饶初柳眼睛一亮,脑海中闪过阿荷的话、阿誉的豪言、她自己的技能、部落中的发现、阿川的分析,小瑜的表现,种种线索在她心中合成了一个答案——
她一定是来观察历史上大佬创造功法的过程,从而创造独属于自己的功法的!
“或许我是来练习技能的。”饶初柳没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尽管她感觉这两人现实中跟她关系不错,但他们气质太正,饶初柳不觉得他们跟她出自同一阵营。
“时空投影中相对外界时间静止,度过关键节点才能离开,假设有记忆的咱们知道这是时空投影,那在无法改变历史也不能带出东西的前提下,咱们还要进来,最大的可能性是利用秘境中充足的材料跟时间练习,借此提升自己!”
她嘴角勾起自信的笑,笃定道:“没有记忆,我们也没忘了原本的技能,那等回去后,经验也能成功被带回去!”
小瑜恍然,看饶初柳的眼神满是崇拜,“你太厉害了,我看到好多药材时脑海中下意识觉得它很贵很稀有,但在药房里却不罕见,我肯定是想要进来练习的!”
饶初柳也只是顺嘴给她找点事干,并不觉得两人目的相同。
毕竟从她们两人的身份就能看出来,秘境的分配跟她们现实中的情形多少有点关系:她资质差,阿柳资质也差;小瑜是宋大医的女儿,现实中也疑似是医修。
她笑道:“时移世易,如果这是历史,很多药材或许到咱们那个时代已经灭绝,也可能变了模样,但不管怎么样,那么多药性相同的药,总能找到替代品。”
饶初柳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而学会的东西刻在本能中,是不会真正被遗忘的。”
小瑜赞同地点了点头。
阿川目不转睛地盯着饶初柳,心中涌动着强烈的自豪,从见到‘阿柳’第一眼,格外猛烈的情绪就席卷了他整个胸膛。
他想抱她,想亲她,想跟她做尽夫妻间才能做的亲密事,这或许只能称之为欲望。
但他见她安则心舒,见她愁则心揪,见她躲则心苦,见她喜则心甜——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系于她每一个情绪波动,见她被阿誉抓出来,他连人都没看清什么样子,心脏却一瞬间紧缩,‘救她’完全出自本能。
阿川的心告诉他,现实中的他很爱她。
他知道自己没那么容易动心,没有两人相处的记忆,他也有些奇怪自己为何喜欢她。
现在,他懂了。
“你说得可能都对。”尽管心中满是自豪跟欣赏,但阿川还是冷静分析:“但咱们进来前未必知道这是时空投影,部落里有问题的只有咱们四个跟司宫誉,只这五个人,却有三种出身,可见这并非某方势力掌控的秘境。”
他含笑看向饶初柳。
“的确,若众人皆知这是没有危险的练习场,就不该只有这么几个人。”饶初柳若有所思,“阿南是什么出身?”
“该是与我、小瑜一起的。”阿川道:“他面对我时过于听话了。”
小瑜嘴角抽了抽,没有反驳,毕竟阿川的声音对她来说比宋大医还有威慑力。
“咱们未必知道这是时空投影,但主动进来的可能性更大了。”饶初柳紧绷的情绪总算放松了,她玩笑道:“总不能咱们四个都是被阿誉一个人追杀进来的。”
阿川挑眉,眼中笑意渐深。
小瑜噗嗤一笑,“那咱们为何会进来?”
饶初柳垂眸沉思。
时空投影的入口必定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否则不会只有五个人能进。
同样的道理,此处若不是极为危险就是格外偏僻——不管是哪种,他们几个都一定是抱着得到什么的目的进来。
但不管是什么目的,饶初柳都不会为了未来的可能放弃眼下的机会。
“如果咱们事先不知道这是时空投影,那极有可能是听了不确定的传说来碰碰运气的,或许为了某种宝物。”饶初柳视线自然地从两人脸上扫过,用一种不确定的口吻征询两人意见,“你们觉得呢?”
阿川眼中闪过了然,唇角勾起浅笑,配合地点了点头,“大概是的。”
“连这是时空投影也不知道,那传说中的宝物也未必就是真的。”小瑜觉得饶初柳说得很有道理,不悦道:“万一咱们出去了发现是假的,还不亏死?还不如就呆在这里练习呢!”
饶初柳犹豫道:“可是……”
“别可是了,听我的!”小瑜就坐在饶初柳对面,使劲朝她伸出胳膊,饶初柳会意地抬臂迎了上去,就被她拍了拍手背,“咱们就先留在这里练习,不是说时间相对静止吗?若是过了时间节点咱们已经达成目的,再出去找也不迟!”
她不确定地看向饶初柳跟阿川,“你们知道怎么出去吧?”
饶初柳思索片刻,颔首道:“我略懂些空间的知识,有把握带你们出去。”
她一想到异空间,脑海中就浮现出一种叫做‘御灵通轨阵’的阵法,两个版本,一个版本是能无视术法跟阵法禁锢沟通外界,另一个版本就更厉害了——居然可以突破异空间跟主空间的人联络。
做出这种东西的人可真是天才。
饶初柳由衷感慨,心中却产生了胜负欲,对方能创造这种阵法,她也可以做出在异空间跟主空间自由来回的阵法!
阿川笑道:“我或许也能帮上忙。”
“那咱们还担心什么!”宋清瑜豪爽一挥手,“就这么定了!”
饶初柳表情有些挣扎,但片刻,她长舒一口气,颔首道:“好。”
两人都看向阿川。
阿川含笑看了饶初柳一眼,温声道:“阿南那边,我来解决。”
饶初柳敏锐捕捉到了他眼底的深意,心中一突,但转瞬又纳闷起来:现实中的她为什么会信任这么个蜂窝煤?
若她是合欢宗的修士,就更不该信任这种能轻易看透她的人,除非她觉得这人不可能伤害她——但这种信任对她来说只有得到足够多的保障才能建立。
要么实力在他之上,但可能性不大;要么他们之间被什么术法制约,比如同生同死的诅咒?或者她给他下蛊了?
小瑜兴冲冲地回去了。
阿荷的家跟宋大医的药房间隔很远,饶初柳便没跟她一起走,阿川不急不缓地跟在了她身旁,“别想那么多,你回想一下,自己懂得作用于神魂的操纵之术吗?”
饶初柳脚步一顿,面无表情看向他。
她应该没有自言自语的毛病吧!
“你那种‘我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的心虚感实在太明显了。”阿川叹了口气,“我说你可能不信,但我确实不是一个会被感情冲昏头脑的人,那种迷心的招数对我来说效果不大。”
如果刚才没有从饶初柳身上找到答案,他会产生跟饶初柳同样的怀疑,然后检查神魂确认自己是否中招。
饶初柳表情有些难以言喻。
这家伙有读心术吗?
“我还是认为我们二人是夫妻。”阿川低低一笑,“因为我太了解你了,你一个眼神,我就能猜出你在想什么。”
饶初柳死鱼眼看他,“是吗?但我对你就没有那么了解。”
至少没有到这种‘读心术’的程度!
而且,她还是不觉得自己会结婚。
阿川笑容淡了,这代表着对方其实没有那么关注他,“那你为何这么信任我?”
饶初柳张了张嘴,找不出理由。
“以你的敏锐跟警惕,没有跟我接触过,又无自保能力,应该不会冒险跟我这个在你面前打斗过的爱慕者离开。”
阿川弯腰直视着她,慢条斯理道:“可你怀疑过我会伤害你吗?”
饶初柳忽然觉得浑身发冷。
是啊,她怀疑过阿荷,怀疑过小瑜,却从头至尾都没怀疑阿川会伤害她!
“难道中招的是我?”她喃喃道。
阿川都要被气笑了,“难道你觉得自己会是那种被感情冲昏头脑的人?”
论清醒,他远不及她,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也会怀疑这份情绪的真假,更别说她!
饶初柳诚实摇头。
要是哪天她喜欢一个人喜欢到牺牲自己的利益,那肯定也要看看是不是中招了。
“所以我们必然是夫妻。”阿川笃定道。
知道阿川能看破自己的心思,饶初柳也不再隐瞒,“可我不觉得结——”
她想不出这个世界的结婚叫什么,就含糊道:“成亲就会让我这样相信你。”
应该说正相反,结婚意味着她的一切对方都有权分享,对方若是伤害她,旁人也都会冷眼旁观,她会更提防才对。
“可若是我们合籍时立下了天道誓言呢?”阿川下意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这熟悉的感觉让两人都是一怔,反应过来后阿川笑得更开心了,“你知道我伤害不了你,又特别喜欢我,所以愿意与我合籍。”
“你脸皮还挺厚。”饶初柳吐槽一句,莫名有点烦躁,觉得自己肯定是用过这东西。但听到阿川说天道誓言是什么东西后,她也迷茫了。
难道她真跟阿川合籍了?只是因为对婚姻跟爱情的不信任,所以内心才会排斥?
饶初柳迟疑道:“我不能确定。”
——信了。
阿川压住唇角的笑意,温声诱哄道:“但你跟阿荷住在一起还要伪装,想做什么都不方便,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跟我合籍,顺理成章搬出来,有我替你打掩护,你想做什么都便宜。”
阿川也不知道两人是不是夫妻,但他确定很想跟她合籍。
饶初柳有点心动,但还是讨价还价:“如果已经合籍,那没必要再发一次誓言吧!”
“已经发过一次,第二次就只是走个过场,天道不会应的。”阿川抬手布下隐匿结界跟隔音结界,手落下时顺势覆在饶初柳腰上,把她往前一搂,抱了个满怀。
他大手握住饶初柳下颌把她的脸抬起来,俯身低头凑近她的唇,“阿初,时间节点不知是哪一日,时不我待——”
饶初柳及时捂住他的嘴,泼了盆冷水,“你别忘了,这可能是你的前世,前世跟真正的你就算灵魂一样,也不是同一个人,你确定要让他的身体亲你的妻子?”
阿川僵住,饶初柳顺势下蹲从他怀里滑了出来,快步往外走。
走到结界边缘时,她脚步稍停,“我回去跟阿荷说,你别忘了去找阿南。”
说完,饶初柳头也不回地出了结界。
阿川眼睛一亮,笑吟吟地跟了上去。
阿川想趁机合籍的事情终究没成,饶初柳又不傻,怎么可能不问清楚这时期恋人在一起需要做什么,事实就是选择合籍的少之又少,那种格外讲究仪式感的会宴请族人喝酒吃肉,不讲究的看对眼就搬到一起住,没有那么多规矩。
阿荷对于饶初柳选择阿川的事还是很高兴的,她也没什么不舍,大手一挥就直接让阿川把饶初柳接走。
阿川就当自己真合籍似的,送给阿荷两箱灵石跟两只完整的妖兽、二十张兽皮、还有十箱药材,除此之外还大摆宴席,邀请部落所有人都来家门前吃肉喝酒。
阿荷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把这些东西又送给饶初柳,她好说歹说阿荷才从箱子里拿了些灵石,别的怎么都不要。
摆宴席的时候,饶初柳看着少年们盯着阿川时幽怨的眼神,心中直乐,没注意到其中一个目光久久落在她身上,然后低下头,仰头把面前杯子里的酒喝光了。
阿川视线从他身上扫过,又看了正跟小瑜凑在一起耳语的饶初柳,走到烤肉的露天场,找了个正熬汤的族人,给了她醒酒汤的方子,嘱咐她等会儿做好了,就端去给喝酒的族人。
晚上族人才都散去,两人才回了房。
阿川的房子并不在山上,而是跟宋大医一样的石头房,只是旁的石头房是真石头,他的却是玉——还是隔绝人神识窥探的玉,饶初柳都怀疑他是不是来得比她早,才这么能折腾。
他房子建的不小,有好几个房间,饶初柳瞥了眼满室红灿灿的房间,转头就往另一间房间走,“我困了,先去睡觉了。”
还没走到门口,一只坚实有力的臂膀就圈住了她的腰,饶初柳身体忽然悬空,下一瞬就仰倒在了厚实的红床单上。
身旁一陷,阿川也躺了上来,“一起。”
饶初柳瞳孔微缩,下意识就想把那套前世今生的话又搬出来,阿川却长臂一伸把她搂在怀里,趁她张嘴说话,俯身亲了过来,他唇舌跟她纠缠着,含糊道:“这本就不是真实的世界,即便这段历史中有我的前世,身体也属于我而不是他,就跟你的身体一般无二。”
饶初柳推着他的肩膀,好不容易将人推开,喘着粗气道:“但我不确定咱们俩现实中的关系就不能跟你做过界的事。”
阿川也没打算真过界,他从小瑜对待他时莫名乖巧还有点畏惧的态度判断出这女孩跟阿南有点像,是长期被他训惯了的,小瑜莫名说出‘合欢宗’这三个字,肯定有什么东西触发了她的记忆。
合欢二字意义很直观,小瑜大概是他的族人或者同门,绝不可能是合欢宗的人。
阿初曾跟人借过丹炉,答案显而易见。
时空投影中修为带不出去,伤势却能还原,再想想阿初那么笃定他们俩不会合籍的样子,阿川猜测自己没跟阿初真正合体。对修士来说,元阴跟元阳都很重要,他不能因为一时欲望影响她的修为。
但在这里还不知道要呆多少年,他也没打算当一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
阿川又亲了过去,“我不会坏你修为。”
“万一你憋不住呢!”饶初柳面色绯红,靠着转头好不容易摆脱他的亲吻,转瞬阿川的唇就落在了她脖颈上。
“我创造了一个能锁阳的功法,叫自在神典。”阿川眼中欲色深沉,嘴角的笑意看上去都有点不正经,趁着饶初柳注意力被吸引,他得寸进尺地咬开饶初柳的衣领,轻轻舐啃着她的锁骨,“别怕,虽然我笃定咱们是夫妻,但没有出去之前,我绝
不会过分。”
饶初柳又羞又气,抬手想打他,但手落在阿川头顶上时,顿了顿就落在了他胳膊上,“我觉得你现在就很过分!”
感受到胳膊上与其说是打还不如说是拍的力度,阿川笑得有些得意,支起胳膊戏谑望着她,“夫妻亲亲怎么了?”
这话一出,两人都是一怔。
也不知怎的,饶初柳莫名有点心虚,总感觉这句话像是曾出自她的口。
所以阿川果然是她先前盯上的目标吧?
阿川没错过她的心虚,恍然地“嗯”了一声,似笑非笑道:“原来咱们夫妻还是阿初先主动的,那你这是打算始乱终弃?”
饶初柳干咳一声,抵在他胸前的手也放下了,“记住你刚才的保证。”
阿川一笑,俯身就要亲她,但亲到的是饶初柳的食指。她抵着他的唇瓣,补充道:“还有,我要学自在神典。”
阿川双眸含笑,张开嘴,洁白整齐的牙齿轻轻在她指腹上咬了一下,“为夫遵命。”
饶初柳就老老实实地任由他动作了,好在这人确实很守信用,虽然除了最后一件事其他都做了,但真没突破那道防线。
阿川不光床上守信用,床下同样守信用,第二天就把自在神典教给了她。
自在神典让阿川的修为一日千里,将部落里其他修士创造的功法都比了下去,就有人找上门想要学习,阿川没有全部拒绝,也非来者不拒,挑了几个资质好又顺眼的,让他们发了未经他允许绝不外泄露的誓言,收他们做了徒弟。
没几个月,阿川跟他的徒弟就成了部落里最强的一群人,受众人簇拥。
而在他们越变越强的时候,饶初柳同样忙得团团转,她资质奇差,利用自在神典也花了整整一个月才引气入体,引气入体能使用灵力做事后,她就抛下了自在神典开始琢磨适合自己的功法。
没办法,自在神典在阿川等人身上的效果太强,他们是真实历史上的人,就代表着自在神典或许现实中是什么宗门的功法——至少不是合欢宗的,那她现实生活中大概不能用。
如果是这样,这功法对饶初柳来说除了帮她引气入体外,就只具备参考价值。
饶初柳试图回想自己现实中使用的功法,但一个字都想不起来,她问过小瑜跟阿南,他们俩也同样如此,大概是弄出这个时光投影的人设定的禁制,于是他俩一个跟着宋大医学了他的功法,一个跟着阿川学了自在神典。
除了阿川外,部落里其他人对自己创造的功法保密不算严格,饶初柳送过礼物后,他们就很乐意把功法跟自己创造时的想法告诉饶初柳,并未藏私。
阿川更不会瞒她,不光把创造时的想法仔仔细细告诉她,还把自在神典的弊端——如何制住修炼自在神典的修士也如实告知她,倒让饶初柳心中很复杂。
阿川把她揽在怀里,笑得很温柔,语气带着些许杀气,“阿初,我绝不允许修炼我创造功法的修士伤害你!”
饶初柳的回应是勾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小两口相处越发甜蜜,但饶初柳对功法这事却始终没什么头绪,部落里功法修炼全都用灵气,自在神典已经是吸引灵气最好的功法,她也折腾出来了一些,比其他族人的功法确实好上不少,但都比不上自在神典。
事情一下子就陷入了僵局。
但饶初柳也没闲着,功法想不出来,她就整天炼丹、炼器、折腾阵法,什么能练就练什么,除了晚上一点空闲都不留。
毕竟她不缺材料,阿川整天带徒弟们出去围猎妖兽,晚上回来时就能把她要的材料拿回来,就算当天没找到,他也一定会用兽肉兽皮去跟有材料的族人交换。
渐渐地,饶初柳各项技能都格外得心应手,但她最想要的功法还是没有进展。
但事情的转机很快来了。
一个叫做擎天的部落打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