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祸害 六千


    擎天部落的首领正是阿誉。


    阿誉带着乌泱泱一群人闯入了星天部落,出手时就是骇人的黑气,阵阵阴风随着他动作翻滚,与星天部落清新的灵气形成了鲜明对比,可见他离开时放得狠话并非吹牛,真的创出了与众不同的功法。


    他们人多势众,除阿川等实力高的修士外,其他族人皆不是对手,毕竟星天部落在意族人的性命,阿誉却把除徒弟阿司之外的修士都当成炮灰,一时间部落内外战火交织,死伤无数。


    阿川跟阿南毫无疑问地带领族人冲杀在第一线,宋大医、小瑜跟其他几个医修丹修负责治伤救人。饶初柳将阿荷塞给小瑜打下手后,开始在战场偷袭。


    饶初柳这几年虽没怎么专注提升修为,但小瑜跟她都练了许多提升资质的丹药,她大把大把丹药磕下去如今也快结丹了。


    虽然这样也没到族人们的修为平均线,但饶初柳战力不低,她想起来了《凌空画阵》,就来回闪现,一会儿跑过去给放黑气的丢个困阵杀阵,一会儿就给己方丢个增益阵法。


    有气疯了的擎天部落的人不顾阿誉的命令想杀她,但饶初柳在攻击到来前就闪现到了另一处战场,比泥鳅还难抓。


    这么昼夜不休的闪现了一段时间,饶初柳发现自己已经能成功做到阵法瞬发。


    而随着饶初柳越来越得心应手,战场上的局势也发生了逆转,擎天部落的人都恨她恨得牙痒痒,首领阿誉反倒笑得还挺骄傲,“不愧是我喜欢的人。”


    阿司心里默默吐槽师父:‘说得好像人家是他的人似的,喜欢倒是抢回来啊!’


    阿誉不是没试图抢,但根本抓不到。


    不过他没抓到饶初柳,倒是抓到了星天部落的族长,两个部落被迫停手,阿誉提出了两个要求:第一个是将星天部落里的天字摘掉;第二个就是交出饶初柳。


    阿川两个要求都不愿意,但族长劳苦功高,族人敬重,为了救他,族老们也一致同意部落名字从‘星天’改为‘星衍’。


    第二个要求却让所有人沉默了,即便不算功劳,饶初柳跟阿川也是部落里实际上的最强者,两人还是夫妻,包括族长的亲人在内,没人敢提用饶初柳换族长。


    但饶初柳自己敢提。


    在她公然提出要用自己换族长回来时,阿川气得眼都红了,不顾旁人的目光,抱起她就回了家,“我不同意!”


    “阿川,拿着这个。”饶初柳叹了口气,把一只玉牌塞进阿川手中,这几年除了练习跟琢磨功法外,她也没少研究各式各样的阵法,其中在御灵通轨阵进阶版跟一个叫逍遥阵的阵法基础上搞出了境门阵。


    她已经试验过,只要注入一些灵力,附近的人就会瞬间暂停动作,阵法开启地的壁垒更是薄弱了许多,那么阵法完全开启后,离开应该不是问题,“两个部落大战应该就是节点,你若不想再留,就打开阵法,带小瑜跟阿南回去。”


    阿川看也不看,把玉牌扔到床上,执着地盯着饶初柳,眸光颤抖,“那你呢?”


    饶初柳沉默许久,垂眸时浓密的睫羽掩盖了泪光,“我要了解《天圣功》的由来,我想知道阿誉是怎么做到的。”


    她不动声色地快速眨了下眼睛,朝他笑得很轻松,“阿川,你知道的,只要我想走,阿誉留不住我。”


    阿誉创造的第一个功法就是《天圣功》,与当下


    全员修灵力不同,他开创了灵恶共生的另一套能量修炼体系。


    创出《自在神典》的阿川很傲,只愿将功法传授给资质好又看得上眼的人;而甚至比阿川更天才脾气也更大的阿誉只把《天圣功》传给了徒弟阿司,其他人修炼的都是些他随意弄出来的功法。


    与《自在神典》道理差不多,饶初柳也没打算学习《天圣功》,但阿誉能创出另一种体系,她又为何不能效仿?


    饶初柳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变强!


    阿川有些慌了,“我也可以……”


    “阿川,我们的时间不一定够了。”饶初柳委婉地拒绝他,阿川这些时日也不是没有为她创造过其他的功法,但效果最多也就跟自在神典差不多。


    她没觉得阿川不够天才,世上修士难计其数,能创造功法的已经是佼佼者,如阿川这种连创好几种功法都效果远比其他功法强的已经是站在塔尖了。


    但直接开辟新能量体系的,目前为止也只有阿誉一个,未来都不一定有几个。


    饶初柳耐心道:“这并不是我们真正的世界,等出去后我们再见面不也是一样吗?”


    阿川下颌线绷得很紧,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艰涩地吐出几个字,“我跟你一起去。”


    饶初柳摇头,“不用。”


    “不用?”阿川怒极反笑,“你是觉得自己完全不需要保护,还是担心我被阿誉发现,会坏了你的计划?!”


    两人在这里做了几年夫妻,夜夜都待在一起,阿川从来对饶初柳千依百顺,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样嘲讽的语气跟她说话。


    饶初柳定定看着他,忽然感觉很委屈。


    她努力劝说自己‘我确实自私了点,没考虑他的感受’‘总不能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把话说绝了,万一坏了自己的事情,还不是自己收拾烂摊子’。


    但越是劝说,饶初柳心里就越难受,仿佛一团火在她胸膛中炙烤着她的心脏,那些服软的好听话像是颗颗钉子卡在喉咙里,吐出去恶心,咽下去生疼。


    最终,她冷冰冰吐出两个字,“都是。”


    阿川身体都在颤抖,出乎饶初柳预料的,他没有发怒,只是沉默了很久,朝她露出了苍白的笑,“如果我告诉你,我有办法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你愿意相信我,不去找阿誉吗?”


    看着他眼底细碎的期待,饶初柳语气也软了许多,“阿川,我不会跟阿誉做什么。”


    阿川眼里的光彻底黯淡,“我知道。”


    他语气甚至算得上平静,但眼中尽是悲凉,“我从没怀疑过这一点。”


    饶初柳心口滞涩,下意识抬脚上前想要抱住他,阿川却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拥抱。


    饶初柳手臂在半空凝滞三息,若无其事放下了手,“如果你信任我,又为何要拦我?”


    阿川冷笑道:“你真不知道吗?”


    饶初柳眼中闪过迷茫,她是为了变强要去接近阿誉,但走之前也给同伴准备好了退路,如果阿川介意的不是她可能会对阿誉产生感情,总不能为了她可能会骗阿誉而为阿誉打抱不平吧?


    “我们是夫妻。”阿川说得很慢,但每个字都很沉重,他眼中满是失望,“我们是彼此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我自认从不曾阻碍你,可为何你从不把我放在你的计划内?你有真的考虑过我们的未来吗?”


    饶初柳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话。


    她不想骗他。


    “即便不算外面,我们在这里也已经做了几年的夫妻,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告诉我。”一滴泪滚落,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湿痕,饶初柳想要抬手,阿川又后退了一步,难堪道:“但你不声不响,却把心门关得严严实实,根本不给我走进去的机会……”


    他扯了扯唇角,声音有点无力,“阿初,你不觉得自己太残忍了吗?”


    饶初柳眼中闪过不忍,但还是道:“但是,这都是假的啊。”


    阿川说她把心门关得严实,那她干脆让他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个世界是假的,你我之间的夫妻关系是假的,就连我们的身体也是假的。”


    饶初柳叹了口气,“阿川,我们从始至终都知道这是一场虚假的幻境,不是吗?”


    爱情对于她这种人来说是不能触碰的奢侈品,婚姻更是完全锁死自己的后路。


    其实跟他相拥而眠时,饶初柳也曾经想过若是能一直呆在这里,不回到现实就好了。


    但饶初柳终究不是逃避现实的人。


    她观察过、也打听过其他夫妻,那些没有合籍的还好,随意聚散,换人的不在少数;但合籍那些,有的依旧恩爱,有的赫然成了一对怨侣。


    还有一对在合籍时对天道发誓特别极端,说成为道侣后绝不多看异性一眼,结果婚后不久,两人就天天遭雷劈,不得已只得每日闭眼出门,还总为这事吵架。


    饶初柳亲眼目睹这一切后,心中顿时笃定,她现实中绝不可能跟阿川是夫妻。


    她有试探过阿川愿不愿意长期保持这样的关系,在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对彼此保持忠诚,一旦感情消减或是有一方厌倦了,就不伤和气地跟对方诀别。


    阿川当日没说什么,后面一段时间却想方设法诱引套路她合籍。


    他们俩的感情观跟行事风格正好反过来。


    拿赌桌打比方,饶初柳做事是那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除了命什么都敢往上押;阿川就是谋定而后动、耐心十足、布局到局面有利于他才一举吃定。


    而感情上,饶初柳就变成了那种始终稳扎稳打、给自己保留翻盘筹码的玩家;阿川却完全不允许自己跟对手留一点后路,非要把筹码全部压上,一局定输赢。


    饶初柳眼眶也有些泛红,他要的爱太纯粹,她做不到……也不想这么做。


    到底还是爱自己更多。


    阿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泛红的眼眶中眼泪簌簌而下,他就像是感觉不到似的,嘴唇动了动,轻嘲道:“什么都是假的,感情在你眼里就也成了假的?”


    给不了他想要的,那就别再祸害他了……


    饶初柳咬了咬唇,吐出一个字,“是。”


    她不想再看阿川那种脆弱的情态,猛地转过身,留了句“我会让阿誉把族长送回来”,抬手一甩就不见了人影。


    饶初柳没有看见,在她的背后,清隽青年手中泛起的灵光。


    他面无表情地擦掉脸上的泪痕,眼中翻滚着晦暗的情绪,轻轻吐出一口气,手指攥成拳,熄灭了略显压抑的灵光。


    这里可是时光投影,早晚是会出去的。


    阿川垂眸,捂住自己抽痛的心脏,这感觉好熟悉,恐怕不是他经历的第一次。


    “阿初,我忍得好难受。”他喃喃道。


    阿川在刚才那一瞬间想过无数的阴暗画面,但刻入骨髓的正道原则像是绳索牢牢捆住了他内心嗜血的野兽,让他死死扯住了摇摇欲坠的最后一点理智,他不能也不愿做出伤害阿初的事情。


    最后一次。


    阿川拳头死死抵住桌面,桌角顷刻化为粉末。他并未收力,桌面碎裂的棱角在他掌侧留下一片划痕,从白转红。


    他只给阿初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她接受他,那么皆大欢喜。


    若是她出去后果断拒绝,从此与他再不联系,那么他……也愿意放过她这一次。


    可她如果不答应还要觊觎他的元阳——


    给不出心,就拿人换吧!


    饶初柳完全不知道阿川已经在心里给她设定了三条路,她传送过来后,阿誉爽快把族长放了,然后也不等星衍部落的人反应过来,丢下擎天部落的人,带着饶初柳跟阿司就一路跑到了迷渊之海。


    饶初柳本来对阿誉很提防,但这人却出乎意料地对她态度很好,非但没有动手动脚,还很体贴周到——当然,这位可能是被擎天部落的族人惯出了毛病,什么事都不自己干,而是指挥着阿司干。


    饶初柳好几次看到阿司背后偷偷


    翻白眼。


    阿司还是个七八岁的小豆丁,饶初柳实在没办法跟阿誉一起压榨童工,就帮阿司一起,但这孩子还人小鬼大地拦住她,“师娘,你别动手,男人就应该照顾好妻子,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我干是应该的。”


    阿誉对他的觉悟很满意,又加了点活。


    饶初柳:“……”


    在团队里,只要你能干,就会一直干。


    不过阿司也没被压榨多久,有一日,鲛人族如今的小王子鲛玄偷偷上岸玩,对正在海边烧烤的饶初柳一见钟情,迅速黏了上来,死活不肯回海底,鲛王不得已只能派了些海妖来照顾他,阿司总算解放了。


    干活的多了,阿誉却很不高兴,经常冷眼瞪着鲛玄,鲛玄毫不在乎他的目光,笑嘻嘻跟在饶初柳身后,走到哪跟到哪。


    两人相处并不融洽,饶初柳经常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进山林,再走出来时一个时不时摸胸口,一个走路一瘸一拐。


    饶初柳只当没看见。


    她以为想要获得《天圣功》很难,所以自觉跟阿誉混熟了才隐晦提起,没想到对方毫不犹豫就教给了她,连理念都愿意详细跟她讲,“人性本就是一种很强大的力量,嗔痴恨怨这种极端情绪尤其,很多人修为平稳进展,但更多人需要一股心气,所以我的《天圣功》修炼起来才会比那些用灵气的功法更快。”


    他不屑地笑笑,“毕竟好资质并非人人都有,灵物也非常人能得,收集极端情绪却太容易了,几乎每个人都能给我提供。”


    能搞出这东西,阿誉够坏够狠也够天才。


    饶初柳考虑着跟他的理念相反,但立刻打消了主意,收集快乐、幸福那可太难了,这玩意还没有灵力更容易获得。


    阿川给《自在神典》留了后门,阿誉却把《天圣功》做到了极致,除了修炼此功法的修士性格可能会变得有点偏执外,没有其他副作用,不像是他随意创作出来丢给其他人的什么《血魔功》、《白骨经》之类的修炼到后面都会性格大变,变成负面情绪的容器。


    饶初柳也不由为他的贪婪跟无耻惊叹。


    让人家要给他干活,还要当他修炼的器皿,这人不会是什么邪道始祖吧!


    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饶初柳默默离得远了些,开始继续琢磨自己的功法,而鲛玄凑过来发现这一点,几乎毫不犹豫地将除鲛人族外其他海妖族的修炼诀窍都告诉了饶初柳。


    饶初柳无视鲛玄羞羞答答“收我做妾,我就把鲛人族诀窍也送给你”的话,又开始琢磨妖族的修炼诀窍。


    这又是一种修炼体系,妖力跟灵力混合,但除专门炼体的修士外,普通人类修士身体恐怕要淬炼到元婴才能跟妖族最开始的体质差不多,人修是用不了的。


    但这仍旧很具备参考价值。


    鲛玄看她对这个也感兴趣,就率领海妖将附近的妖兽跟妖植都抓了过来,逼它们交出修炼之法。饶初柳很是无语,笑脸送了她亲手烤的烤鱼给众妖赔罪,让鲛玄把妖放走。


    大多数妖一获得自由就跑远了,还有一些嘴馋的觉得烤鱼好吃,愿意以修炼诀窍交换,妖植、妖兽、妖禽都有,饶初柳来者不拒,还额外多送了一些。


    她虽不是妖,但这种东西看多了,也真弄出了一些功法。


    海妖能修炼的送给了鲛玄,妖兽妖植的她也随意送给了经常上门的食客们,唯有妖禽能修炼的,饶初柳心中莫名在意,就认真地记了起来,生怕出去会忘记。


    她一边记着灵禽的功法,脑海中却仍没忘记设想自己的功法。


    单纯灵气对她来说太慢,非功法之过;妖灵之气天生就不适合她;至于恶灵之法,寻常修士修炼的那些多半会把自己逐渐变成一个毫无善念的怪物,《天圣功》这种绝非她这个外人能学。


    旁人的正面情绪不够多,那自己——


    饶初柳忽然福至心灵。


    功德!


    她连忙跟阿誉、鲛玄说了声自己要闭关,就一溜烟跑进山洞,布下各个阵法后,盘膝凝神,果然在自己识海中找到了些许让人看着就很舒服的暖融融金光。


    太好了,她有。


    饶初柳松了口气,随意拿了个木棍,就蹲坐着在地面上写写画画。


    “若是以经脉为阵线,灵根为阵眼,在丹田内构建养灵阵……”饶初柳喃喃自语着,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清晰的人体经脉图,上面用红线跟绿线链接成了聚灵阵跟养灵阵的图案。


    饶初柳将图案复刻下来,以她如今的眼光,很轻易就发现了弊端,于是又在上面花了几条线、连了几个点。


    因着《天圣功》示范了怎么将负面情绪跟灵力一起引动,饶初柳也折腾出引动功德跟灵力的办法融合进了自己的功法里。


    等一切准备就绪后,她盘膝坐稳,深吸一口气,开始修炼刚刚诞生的功法。


    随着功法第一周天运转到头顶,识海中那一团金光也随之受到牵引,成了一缕细细的金线渗透进灵力一起在经脉中游动,当第一缕金线进入丹田后,一直懒洋洋的细长四色灵根顿时像是吃到了什么大补之物,疯狂地汲取,使得功法以一种奇快无比的速度运转,浓郁的灵气以一种鲸吞般的气势朝山洞涌来。


    守在洞外不远处的阿誉跟鲛玄看着铺天盖地的灵力涌入山洞,浓郁得几乎要化为灵液,都不由愣住了。


    阿司瞪大双眼,扯了扯阿誉的袖子,“师父,师娘这是突破了吗?”


    阿誉表情恍惚,“是、是吧?”


    他还没反应过来,鲛玄却已经眼睛亮晶晶地开启了夸夸模式,“阿柳可真厉害啊,突破都能折腾出这么大动静。”


    阿誉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但看向山洞时,嘴角翘了起来。


    不愧是他喜欢的人,跟他一样厉害!


    饶初柳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成为灵气宠儿的感觉,将一切抛在脑后,尽情修炼。


    筑基七层、八层、九层……


    金丹三层、四层、五层……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只是沉浸的修炼着,终于在她突破到金丹大圆满时,识海中的金线已经彻底消失,而她的耳边出现了一声响亮的“咔嚓——”


    无数的记忆碎片迅速钻进饶初柳脑海,她只觉得眼前发黑,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一下,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搀住。


    “谢谢——”饶初柳下意识道谢,转过头,就对上了一张似笑非笑的清隽面庞。


    想到自己失忆后都干了什么,饶初柳艰难地咽了下口水,若无其事地抽回胳膊,“多谢邬真人出手相助。”


    看来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邬崖川眼眸一黯,沉默着收回了手。


    “柳啊,我只让你破阵法,没想到你这么能耐,连一个时光投影都给弄没了!”宋清瑜扑到了饶初柳身上,满脸惊叹,两人关系本就不错,在秘境中作伴几年,说句好姐妹绝不夸张,“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秘境没了?


    饶初柳下意识看向邬崖川。


    他弯了弯唇,眼中却全无笑意,淡声道:“托某位未来大能的周全,在下与师弟师妹早离开秘境半个时辰。”


    这阴阳怪气的味道太浓了。


    饶初柳悻悻收回视线,心中崩溃极了。


    先不提秘境是不是她吸没的,她好不容易搞出个功法,恢复记忆才发现有bug!


    她辛苦创造的功法,做好事积攒的功德,凭什么还可能会被扣回去啊!


    第92章 奠基 万更


    旁边响起不屑的轻哼,饶初柳循声扭头,就见司宫誉跟陆朗玄站在不远处,表情格外复杂,似是还没完全从前世的记忆中挣脱出来,看着邬崖川的眼神都汹涌着杀气,但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


    他看着饶初柳,嘴角浮起笑意,暧昧道:“小柳儿,《天圣功》可是我们司家人的传承功法,你既然学了——”


    饶初柳立刻就要说她已经忘了。


    “司少主。”邬崖川沉沉扫了饶初柳一眼,还是往前走了两步,挡在她身前,不急不缓道:“严格来说,阿誉并非司家人,反而是司家先祖学了他创造的功法后据为己有。阿誉作为创造《天圣功》的修士亲自教授阿初功法,又不是从司家人手上偷学,要她因此付出代价,司少主不妨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为何阿誉会教她。”


    饶初柳张了张嘴,邬崖川略带凉意的传音在她耳畔响起,“合欢宗受制邪都,你既不想跟司宫誉在一起,就别参与进来,以免对你未来处境不利。”


    饶初柳心中一暖,心情却更复杂了。


    司宫誉简直要被邬崖川的诡辩气笑了,立刻就嘲讽邬崖川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邬崖川以《自在神典》亦是星衍宗传承功法为由暗讽司宫誉小气,司宫誉当然不肯认这个,登时表示饶初柳想要什么他都愿意给,然后讥讽阿川为了一个老头放弃阿柳,是不是肯定也会为了星衍宗的老不死把饶初柳给卖了。


    两人唇枪舌剑,一个比一个扎心,一直沉默的荆南没忍住加入了骂战,他一动,旁边眼巴巴偷瞄饶初柳的陆朗玄顿时也跟着吵了起来,场面十分精彩。


    饶初柳额角青筋直跳,但看几人没有动手的打算,便也没搅和进去。


    宋清瑜拍了拍她的肩,传音道:“看来你享受不了煦华道尊那样的齐人之福了。”


    “许师姑祖跟我传授过一个秘诀。”饶初柳眼不见心不烦,将宋清瑜拉到了另一边,传音道:“男人的事,女人少管。”


    许嬅光的原话是:“你得把一碗水端平了,男人情绪上头的时候劝不得,越劝就越来劲,你事后上药安慰就好。”


    她笑得轻松,“想打就让他们打去,别看他们打得狠,实际上心里都是有分寸的,他们心知肚明要是把情敌打死了,我绝不可能原谅他,只会便宜其他的情敌。”


    许师姑祖,女王!


    宋清瑜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没忍住笑了,感慨道:“煦华道尊这话真是有道理,你怎么不跟着学?”


    “我当不了许师姑祖那样的人。”饶初柳隐晦地扫了邬崖川一眼,心情有点低落。


    宋清瑜好奇道:“为什么?”


    宋清瑜知道饶初柳跟大师兄算是分开了,毕竟刚才饶初柳没出来前的半个时辰邬崖川身上的气息实在太阴沉了。


    因为,她会偏心。


    饶初柳没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是问宋清瑜,“你原本打算来万毒谷找什么?”


    宋清瑜道:“就像是你猜测中那样,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个很厉害的远古阵法,守护的肯定是四境山秘境的核心枢纽,还有人说里面藏着能随时进出四境山秘境的令牌,哪怕为着秘境中的灵药,我也肯定想试试。”


    饶初柳想到被传送进迷渊之海的陆朗玄,了然,“他们没被传送进星天部落吧。”


    “应该是的,月琅广阔,星天部落占地又不算大,很多人进去又出来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宋清瑜偷偷瞥了已经结束争吵、正冷眼对峙的四人——尤其是邬崖川跟司宫誉,眼神多少还是有些复杂。


    她传音明显压低了声音,“咱们也算是沾了大师兄跟火焰鸟的光,才能直接被传送进关键节点的发生地。”


    饶初柳赞同点头,靠她这个非酋运气,要是被传送进荒郊野岭,估计很快死出来。


    检查过山谷内确定没什么东西后,宋清瑜要走了饶初柳手上的融灵木莲,硬要在离开秘境之前就把紫火昊元丹炼出来。


    宋清瑜是真的很感激饶初柳,在‘阿柳’提出他们可能不是里面的人前,她是真没怀疑过世界是假的,也不可能那么目标明确的让人到处找灵药给她练手,更不可能那么勤奋。


    ——曾进万毒谷内的修士不在少数,但出来后实力增长的可没几个!


    宋清瑜确实也进步很大,因着身上的辅药足够,又有邬崖川几人在旁边护法,她只花了两天时间,游刃有余地炼制出了九炉紫火昊元丹,一株融灵木莲都没浪费,颗颗都有丹纹,还有三炉更是出了四颗丹。


    饶初柳抱着药瓶,满眼赞叹,“阿瑜,你真是月琅岐黄一脉第一天才!”


    宋清瑜想要忍笑,嘴角却不断往上飘。


    饶初柳没打算现在吃丹药浪费最后在四境山的时间,将丹药收回储物戒中,她看向其他四人,邬崖川跟荆南还算质朴地坐在蒲团上看书,面前只有一只小桌案。


    司宫誉跟陆朗玄就一个比一个浮夸,别说高床软椅,连帷幔都弄出来了。


    “四位,别跟着我了。”她将司陆两人的储物袋扔了过去,走到荆南身旁客气地放回他桌上,手指留恋地摩挲了下最后一个储物袋上柳枝绕银枪的图案,还是放回了邬崖川面前,“我最近打算闭关,并无……猎艳的想法。”


    饶初柳能感觉到邬崖川正在盯着她,但她不敢看他的眼睛,生怕看到他的冷漠跟怨憎,更怕看到他的难过跟失落。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青年垂在膝上的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腿上的布料都有了皱褶。饶初柳睫羽覆盖下的眼眸发烫,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头也不抬地转身背对着邬崖川,“各位,山高路远,有缘再见。”


    还不等几人说什么,她手抬起来轻轻晃了晃,就消失在了原地。


    司宫誉施施然起身,扫了仍旧垂眸坐在原地的邬崖川一眼,嗤笑道:“不过如此。”


    陆朗玄欲言又止,什么都没说的离开了。


    宋清瑜看看被两人抛下的家具跟陈设,即使她身家颇丰,也不由心中暗骂“败家子”。她挪到邬崖川跟荆南身前,看着这一个两个受了情伤后眼神空茫半死不活的样子,只觉得瘆得慌。


    “大师兄……”宋清瑜咽了咽口水,半天想不出能安慰什么。


    邬崖川勉强扯了扯唇角,“秘境剩余时间不多,宋师妹也去寻些灵药吧。”


    宋清瑜犹豫了下,她在这里如坐针毡,当然是想走的,但大师兄向来对他们这些师弟师妹不薄,她如果直接抛下情绪低落的大师兄离开,也未免太没有良心了!


    “你在这里也没用,还让我跟七哥连说话都不好意思,这不是添乱吗!”荆南像是驱虫般不耐烦地摆手,“快走吧!”


    宋清瑜气得踹了荆南一脚,好悬没嘲讽他暗恋人暗恋到人家根本没发现,但想着这事会影射到大师兄,她还是没开口,狠狠瞪了荆南一眼,就走入了毒障。


    她一离开,邬崖川跟荆南再次沉默。


    半晌,荆南涩声道:“七哥,你放弃了?”


    阿南总在不远处默默看着两人的幸福生活,即使察觉到他对阿川超乎寻常的信赖,荆南再迟钝也不至于分辨不出自己失去记忆时视线更多在谁身上。


    但荆南发现自己感情的一瞬间,就已经做好了远离她的准备。


    荆南几乎被邬崖川一手带大,七哥是他最重要的亲人,他爱刀爱吃、还有许多其他爱好,七哥从小到大却唯爱饶初柳。


    若饶初柳跟邬崖川在一起,他不会跟七哥抢;若两人没能在一起,他就更不能让七哥在受情伤的时候还要遭受兄弟背叛。


    邬崖川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脸,他原本还想咬牙硬撑,但看懂了荆南的放弃后,那股强行麻痹的心痛忽然汹涌地冲击着他的五脏六腑,让他难以自控地弯下腰去。


    泪水不断从他指缝中溢出,滴滴答答地打湿了地面,“我还能怎么办?”


    “荆南,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即使已经难过成这样,邬崖川声音还是压得极低,但近乎沙哑的声音暴露了他此刻的痛苦,“她走到这一天很艰难,吃过的苦受过的罪我数都数不过来,我不想伤害她,不愿意也成为她的苦难,可是荆南,我好痛啊!”


    荆南眼中热泪不断往下淌,死死咬着嘴唇,说不出一个字。


    他心疼,却不知道该心疼谁;他也怨,却同样不知道该怨谁。


    最终,荆南只是拖着蒲团后退几步,将小桌案换成四方桌,又取出两把椅子,哽咽道:“七哥,咱们趴着哭吧!”


    “……”


    被抱着的茂茂


    感受着翅膀都湿了半截,强忍着甩羽毛的冲动,没好气道:“你既然舍不得,还跟人家分开干嘛!”


    饶初柳刚才离开万毒谷后,越想越难受,干脆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进了空间里。她原本只想在房间里安静一下,但还在收拾兽尸的茂茂察觉到了她的难过,不放心地追进来问。


    饶初柳原本还能忍,茂茂一关心她泪水就忍不住掉下来,抬手就要搂茂茂,吓得茂茂连忙把羽毛上的锋刃收起来。


    然后饶初柳就抱着它哭了半个时辰。


    她平时什么事都往心里藏,但这会儿话匣子也被打开了,从她跟茂茂分开到刚才时光投影里发生过的事仔细说了出来。


    饶是茂茂对邬崖川有偏见,也实在没办法说他哪里做得不好,邬崖川唯一没做到的就是跟饶初柳双修,但根据两人的身份跟修为差距,除了知道内情跟偏向饶初柳的,谁也不能说他这样不对。


    “我还能怎么办?”饶初柳哭得更厉害了,她现在再想想渣爸渣妈,觉得两人估计是冷心冷情的表演型人格。平时装出一副真爱的样子,离开时居然都能那么镇定那么平静。


    她这么自私的人,离开邬崖川还心口绞痛呢!“我不可能跟他合籍,他也不愿意没名没分的这么处着,这种问题卡在我们俩中间,我不赶紧做决断,难道还继续消耗他吗!”


    不合籍,邬崖川没安全感;合籍,饶初柳没安全感。


    茂茂也觉得头疼了。


    天道誓言有多坑人,她们是亲自体会了的——虽然饶初柳也算是因祸得福,但这的的确确是祸事,邬崖川又不是因为誓言爱上她的,若他没爱上呢?


    若司宫誉抢走饶初柳后并不在乎她是否心甘情愿,强行与她双修呢?


    饶初柳怎么敢把未来寄希望于对方的爱?


    她自己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饶初柳爱邬崖川,但不够爱;他很重要,但没有她的道途重要。


    饶初柳不会为了自己变强就对付邬崖川,哪怕以后爱意减退,她也会永远记得邬崖川对她的恩情。但她不会因为如今的爱意跟对邬崖川人品的信重就天真相信他会永恒不变。


    她从不赌人性,所以不会交出退路。


    失恋后劲比饶初柳想象得还要严重,她试图强迫自己重振精神去继续寻宝,但即便吃了清心丹,她脑海中也不断浮现两人在一起相处的画面。


    清心丹麻痹了她的心痛,但不能让饶初柳重新提起寻宝的兴趣。


    有好几次,饶初柳站在分岔路口上,明明该快速决定去哪个方向,但看山她会想到青水山跟安和城外;看水她回想起樱园岛跟海心城;即使看天,眼前似乎也能浮现出邬崖川忽然接住从天而降的她。


    收获没多少,大部分时间在发呆。


    “我脑子怕是坏掉了。”饶初柳生怕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只得回了空间。她崩溃地挠着自己的头,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干,坐在茂茂旁边跟它一起收拾兽尸,“合欢宗有封存感情的秘术,但是也得先学会缠意覆。”


    茂茂斜她一眼,“你不是在秘境中已经创造出功法了吗?还学缠意覆。”


    提到这事,饶初柳就露出了牙疼的表情,她没有记忆可真是啥都敢干。


    “功德不稳定,救人获得功德,但所救之人若是日后行恶,功德还会被天道扣除。”饶初柳跟茂茂解释一遍,于是它脖子都抻直了,抱怨道:“这不公平,司宫誉也没因为高兴就掉修为啊!”


    “是啊,我也觉得不公平。”饶初柳叹了口气,“好在我在里面没白待,境门阵比御灵通轨阵跟逍遥阵更厉害,我决定跟天道谈谈这个问题,总不能把吃下去的东西从胃里直接拿出来吧!”


    天道能同意把功德跟恶念都作为修炼能量最好,不能的话,她也有把握让天道同意已经消耗掉的功德不会扣修为。


    茂茂不解道:“那你怎么这么不高兴?”


    饶初柳沧桑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声音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猜我在秘境里测试功法用的功德是哪来的?”


    还是那种功法成功的喜悦跟没见过世面的修炼进展冲昏了她的头脑啊!


    茂茂愣了下,忽然笑倒在地上。


    饶初柳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她功德的来源是青水山、惜子城跟极海秘境,都是跟着邬崖川蹭的。蹭了这点就能突破到金丹大圆满,那要是把这功法教给邬崖川,他是不是摆脱心魔劫桎梏后,都能一举突破到化神了。


    虽然这样想着,饶初柳也没试图联系邬崖川教他,一来功法的问题还没解决;二来……都已经分开了,那暂时别在对方面前出现,对他们俩都好。


    直到稍稍控制好情绪,饶初柳才再次去寻宝,距离秘境结束还有一天时,素年给她发了条讯息,跟她说了个坐标,让她出秘境后立刻赶到那个位置。


    饶初柳连忙问素年是不是有急事,反正她有境门阵,提前出去也无妨。


    饶初柳没明说自己创造了新阵法,但素年看着她笃定能提前出去的口吻,也不由感慨小师妹确实天才,她当机立断道:“那就出来吧,我在外面接应你。”


    看来还真是急事。


    饶初柳也没犹豫,隐身敛息后,利用境门阵出了秘境。


    在她离开的瞬间,缠在山壁上的藤蔓动了动,面容沉郁的俊美青年凭空出现,盯着裂缝愈合后留下的白痕,久久无言。


    因着明日秘境才打开,场地只有素年一人在等待,饶初柳手腕转了转,下一瞬就落到了素年身旁,拍拍她的肩膀,传音道:“师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素年闻声抓住了她的胳膊,“月溪她受了反噬,需要回宗门的清魂谷闭关,但咱们这边没有擅长传送的,宗门也没开传送阵,飞舟赶路也要好几日,晚一点她就要多受罪,我知道你能传送,你需要多久才能把她送过去?”


    饶初柳心中一沉,算了算,立刻道:“三个时辰。”


    她自己用不了这么久,但带人会慢。


    “太好了!”素年松了口气,连忙道:“那你快去我跟你说的位置,月溪在那。”


    饶初柳不敢耽搁,直接开了传送。


    素年说的那个位置距离不远,饶初柳赶到时,月溪正面色苍白地靠在杜冉师姐的怀里,她顾不得打招呼,连忙凑过去把脉,瞳孔瞬间一缩,“怎么这么严重!”


    她几乎都快要感觉不到月溪的神魂了!


    “还不是那混账男人,有未婚妻还盯上我们月溪……”杜然恨恨地说了一句,动作却不敢耽搁,小心翼翼扶起月溪递给饶初柳,“小师妹,你先带月溪回归望山,这事咱们之后再说。”


    饶初柳动作轻柔地接过月溪,朝杜然点点头,打横抱起她就开启了传送。


    直到两人身影消失,杜然才松了口气,肩膀放松地靠到了树上,“下来吧。”


    顷刻间,附近树上像是下饺子似的,跳下了一堆人,全是合欢宗元婴以上的弟子。


    有人笑着称赞她,“杜师姐说得跟真事似的,我看小师妹是真信了。”


    “那是小师妹在意同门情分,关心则乱。”杜然呼出一口气,“幸亏许师姑祖让明恒姑祖父炼制了丹药,否则这件事还真不能交给月溪,这丫头可不会骗人。”


    众人深以为然的点头。


    素年的计划本来没把月溪算在其中,偏偏她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花溪城,她们商议计划时她非要跟着,并且主动放弃进秘境的机会愿意充当诱饵。


    尽管饶初柳跟合欢宗弟子的关系都不错,但最要好的也就这几个,素年想着月溪吃了药不说话倒也不至于坏事,便将这事交给了她。


    “行了。”杜然站直身体,朝众人招了招手,“下一场才是重头戏,邬崖川可不好骗,咱们赶紧再排练一下!”


    有人嘀咕道:“邬崖川真会上当吗?”


    “那就要看他对咱们小师妹有几分在意了。”杜然这样说着,心里却没底,她又没亲眼看过饶初柳跟邬崖川相处,能相信邬崖川喜欢饶初柳都是因为那日邬崖川跟司宫誉对峙。


    但男人本就不喜欢在敌人面前服输,他哪怕只有三分情,也是不愿拱手相让的。


    算计邬崖川元阳这事,在杜然看来,简直是大师姐跟颜芷她们都疯了,连师姑祖都敢骗,连邬崖川这个笑面虎也敢惹。


    但想想御灵通轨阵的阵牌,再想想在飞舟碰到时,小师妹笑嘻嘻塞给她银红色鲛纱跟糕点,“杜师姐,我还记得你最喜欢银红色,喜欢松软的点心又不爱甜,鲛纱其实没啥稀罕的,但这糕点的甜度可是我特意为你调制的,你快尝尝喜不喜欢!若是喜欢,我以后多给你做!”


    杜然眸光微柔,再看看身旁其他同门——这些都是被小师妹量身送过礼的,尽管她们合欢宗团结,但还真没有哪一个像是小师妹这样记住她们每一个人的喜好然后贴心准备礼物的。


    大不了死一次,用一颗浮生丹换小师妹完美奠基,值了。


    杜然拿出一颗浮生丹塞进了嘴里。


    她吃完抬头,就见同门都目光灼灼盯着她,杜然被他们看得有点不自在,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众人都齐刷刷拿出印着金色龟甲纹路的紫色丹药塞入口中。


    杜然一怔,顷刻间眼眶泛热,胸口发胀。


    众人嘻嘻哈哈。


    “要是我被邬崖川打死,你可记得给我收尸,别让那些炼傀儡的带走!”


    “我看大概还是你给我收尸吧,记住放到床上,多撒点香露,我怕有味道!”


    有人煞风景道:“万一咱们都被邬崖川打死了呢?”


    他们修为虽然更高,但邬崖川的战斗力谁不知道?


    众人沉默。


    杜然道:“那就让小师妹给咱们收尸吧,她的手干干净净,又会传送,邬崖川再狠也不至于双修完就立刻杀她。”


    众人顿时又嘻嘻哈哈起来。


    “这次我可得敲小书呆一个大的,就那么一点东西怎么够吃,至少也得配酒吧!”


    “是极是极!得让她在宗门摆宴……”


    邬崖川并不知道合欢宗众弟子把他当成杀星还敢算计他,荆南找过来时,他正情绪低迷地坐在山石上,定定地盯着一处空地,连藤蔓垂落到肩头都置之不理。


    荆南这段时间已经调整过来,喜欢这种东西虽难以控制,但他从未得到饶初柳的反馈,跟她其实也没多少交际,倒也不至于因为失恋就难受到寝食难安的程度。


    他反倒更担心自家七哥的精神状态,“七哥,你看什么呢?”


    邬崖川喃喃道:“……这次还没教我。”


    荆南迷茫地眨了眨眼,“教什么?”


    他七哥不会伤心傻了吧?


    邬崖川不语。


    荆南总觉得这事跟饶初柳脱不开干系,犹豫片刻,还是道:“她呢?”


    邬崖川视线落在空地那抹完全不引人注意的白痕上,顿了顿,道:“出去了。”


    荆南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但很快想起他们离开时光投影时阿川手中的玉牌,心中钦佩之余,也有些黯然。


    或许只有这样优秀的女子,才——


    等等!


    荆南嘴角抽了抽,“七哥,你不会一直跟着饶姑娘吧?”要不怎么知道人家走了。


    邬崖川苦涩一笑,“我只想多看看她。”


    “那你想看多久?”荆南实在憋不住,“这要是人家教给你,你还想跟着人家出去呗?难道人家走到哪,你就跟到哪啊!”


    邬崖川没有否认。


    荆南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脑袋一阵晕眩,“你还记得你说过女子清誉重要吗?”


    他苦口婆心劝道:“七哥,你不能因为得不到就发疯啊!你之前还说不伤害她呢!”


    荆南简直要崩溃了。


    他七哥那么大一个君子,脱离他视线半年不到,就变成了个跟踪女子的狂徒!


    “我只是看看,不会做什么。”邬崖川不是没想过放弃,但这个念头一产生,他心里就不甘又难受,心中更是滋生了一些恨意,这种复杂的情绪搅动着他的心,让他片刻不得安宁。


    凭什么!凭什么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凭什么他万般拒绝她却非要接近!凭什么把他拖入这情渊欲海中她却毫不留恋走人!


    她到底把他当什么!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无魂无心的傀儡吗!


    几乎本能的,邬崖川跟在了饶初柳身后,心中的恨意跟侵占欲一寸寸滋生,他想把她抓回空间里,把她绑在床上,让她一辈子呆在里面,待在只有他一个人能进去的地方,不管她愿不愿意!


    当初他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更提醒过她别把他想的太好,可她放过他了吗?!


    那凭什么他要放过她!


    可即使脑袋里充满了阴暗的画面,看着饶初柳也魂不守舍的模样,邬崖川又该死的心软了,他卑微地劝说自己“其实她也爱我,她只是太没安全感了,我怎么能让她更害怕”,就默默守在不远处,近乎自虐地想着“我只要跟着她,每天看看她就足够了,只要我们每天在一起,何尝不是永远。”


    他自己都恨自己不争气。


    放不下,也舍不得伤她的心。


    邬崖川顿了顿,似嘲又似怨地扯了扯唇角,“至于清誉,她自己都不稀罕的东西,我是她什么人,要替她惦记?”


    若是她在意,他巴不得负责。


    荆南很想骂人,想骂邬崖川,但看他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实在骂不出口;也想骂饶初柳,但这到底是他喜欢的人,他也实在没办法对她口出恶言,哪怕她听不见。


    最终荆南选择转身就走,“七哥你比我聪明,记得做事前先想想后果!”


    管又管不了,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邬崖川在原地坐到了四境山秘境关闭,在被秘境甩出去落地的瞬间,他先检查了下饶初柳的位置,发现她明显在传送,位置一蹦一蹦,由远及近,像是在赶路。


    他有些疑惑,但眼见着师弟师妹已经围了过来,邬崖川只得先压下焦虑,勉强维持着处理了眼下的事。


    其实也就几句话的功夫,将事情依次交给几个负责的师弟师妹后,邬崖川跟带队的长老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去找饶初柳。


    然而他刚走出飞舟,就见不远处合欢宗飞舟上跑出来几个弟子,各个面露焦急,“小师妹去多长时间了?”


    “已经好几个时辰了!”


    “快点!万一那混账真敢对小师妹——”


    邬崖川又感知了下饶初柳的位置,仍旧在传送中,他眉头微蹙。


    这群人唱的哪一出戏?


    他想了想,追上去拦住了其中一个,“这位师姐,你们口中的小师妹可是饶初柳?”


    被邬崖川拦住的正是杜然,接收到同门隐晦的鼓励眼神,她强装不耐,“正是,邬魁首若无要紧事,麻烦让让,我们还急着去救两位师妹出来呢!”


    冲他来的啊。


    邬崖川眉尾几不可见地挑了挑,心中浮现某种猜测,脸上顿时配合地出现焦急,追问道:“她出了什么事?”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顿了顿,艰涩道:“麻烦这位师姐告知,我跟阿初……是友人,她有难,我断不会置之不理。”


    大师姐她们居然不是真发疯?


    杜然有些意外,但为了今天这一次,她们已经排演了一个月,不能在这里出岔子,便故作惊疑不定地打量他一眼,咬咬牙,下定决心,拿出了自己的飞行法器,“你先跟上,咱们边走边说。”


    邬崖川却反手横剑横挡在她面前,杜然心中大骇,暗道“吾命休矣”,咬牙刚准备再演一波,就见面前的正道魁首比她还着急,将剑反了过来,自己握住剑身,将剑柄递给她,“这位师姐,你抓稳剑柄,我带你传送过去。”


    杜然愣了下,暗戳戳瞥了同门一眼,就抓住剑柄,说了个坐标。


    银光乍现,两人身影消失。


    配合演戏的合欢宗弟子对视一眼,立刻拿出传讯玉符,给素年发了讯息。


    邬崖川带着杜然瞬移到了一座小城镇中,这里只有一处豪宅——准确来说,是一位合欢宗师姑隐居的地方,她对饶初柳并无了解,但因着许嬅光传讯,就格外爽快地借出了地盘。


    邬崖川停在城镇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急忙问道:“杜师姐,阿初在什么地方?”


    “你先别急,就凭咱们两个可救不出人!”杜然背后冒着冷汗,她都把邬崖川引过来了,但饶初柳还在赶来的路上,要是被他发现破绽,今天这计划就完了,“那混账先抓走了月溪师妹,大师姐觉得小师妹能传送,肯定能完好无损地将人带出来,但小师妹进去后居然也没再出来过!宅子里肯定有问题!”


    漏洞百出。


    邬崖川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实在不能装傻,眉头微蹙,“她没传讯?”


    “传了,但并非小师妹本人。”杜然道:“御灵通轨阵你应该知道吧,月溪跟小师妹身上都带着呢,但小师妹进去之前跟我们约定了暗号,传讯时她却只字未提,可见传讯玉符已经不在她手上了,不信你试试。”


    邬崖川感应了下仍不断赶来的饶初柳,眸光微暗,拿出传讯玉符,“暗号是什么?”


    杜然道:“你就问她昨天吃了什么,若是一切顺利她会回答糖醋鱼,若是还在危险中就是清蒸鱼,但如果她的回答并非这两种的其中一个,就肯定不是本人!”


    邬崖川按照她的话发了过去,然而饶初柳此刻仍在疯狂赶路中,她好不容易把月溪交给在宗门留守的其他师姐,素年师姐就火急火燎让她赶回来,说银清师姐被那个盯上月溪师姐的混蛋绑走了,威胁她们交出月溪,素年等人打不过他们,只得指望饶初柳偷偷进去把人带出来。


    饶初柳还能怎么办?只能赶路啊!


    她疯狂赶路,根本顾不得看玉符。


    讯息石沉大海,邬崖川脸色更加难看,转身就要往宅子里走。


    杜然连忙挡住他,“你等等!”


    “不能再等了!”邬崖川大致也猜出杜然是在拖延时间等饶初柳过来,他算了算,察觉饶初柳必然能在一盏茶的时间赶到,沉声道:“不管里面是什么情况,我都要进去一探!”


    邬崖川隐身离开,装作没察觉杜然在他背后悄悄做下的标记。


    杜然连忙给素年传讯,倚靠在了墙上,满脸都是绝望。


    完了,邬崖川提前进去,师姐妹们为了防住他跑掉一定会立刻下手,但情咒发作快,万一小师妹没及时赶到,她们要是把这家伙憋坏了,小师妹用不了了怎么办!


    邬崖川闪身到宅子院墙外,并未听到声音,神识却感受到了里面密密麻麻的气息还有数不清的机关,他额角青筋跳了跳,心中无语的同时,眉眼中浮起惊怒跟担忧,毫不犹豫跳了进去。


    在他落地的一瞬间,脚下一黏,邬崖川身体‘下意识’颤了颤,几乎在下一瞬,一道无形的波动朝他射来。


    邬崖川灵敏躲过,旋身跃起,朝波动袭来的方向冲去,“藏头露尾!”


    “开!”一道女声响起,原本空空荡荡的院子里登时出现了天罗地网,将邬崖川笼罩在其中,墙上、院上出现了数十个人影,抬手间,遮天蔽日的黑气席卷整个院子,整个院子都是黑的,只有邬崖川背后有一道微小的光点。


    数不清的灵箭朝邬崖川射去,站在房顶的素年、颜芷跟银清三人在黑暗中对视一眼,各自飞升站去一方,观察着邬崖川的动静,在他已经彻底被灵箭吸引了注意力后,三人齐齐出手,发出情咒朝他射去。


    许嬅光特意为算计他而准备的情咒术自然非同凡响,邬崖川虽已经做好了不动声色放水的准备,但情咒入体时,他的的确确没有察觉,只是小腹内忽然升起一团火,烤得他登时口干舌燥。


    他控制不住地弯了弯腰,脸色潮红,汗水都渗了出来,“卑鄙!”


    邬崖川压抑着喘息的声音众人都听得清楚,随着素年一声“收”,黑气顷刻间散去,合欢宗众人看到弯着腰,手紧紧抓住枪杆站都站不稳的邬崖川,都懵了。


    为了确定情咒的效果,素年是给弟子试用过的,因而他们预料邬崖川中了情咒后必还有一战之力,为防他逃跑,众人手中的天罗地网都还没有收起,可邬崖川怎么看起来像是快扛不住的样子?


    银清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声音颤抖地问邬崖川,“邬魁首,你中了几个?”


    邬崖川此刻眼睛都是红的,声音中寒意凛凛,咬牙切齿道:“三层!”


    颜芷顿时发出了尖锐爆鸣。


    合欢宗众人也慌了,素年深吸一口气,发号施令:“封度,你们几个弄冰水把邬魁首放进去,再给他喂些药压一压燥气!”


    “银清,颜芷,你们赶紧去外面迎小师妹,尽快让她知道什么情况赶过来!”


    “女弟子都去外面,离远些,男弟子先守在房门外!”


    眼见着众人飞快动起来,素年看着整个人越发狼狈、似是想逃又控制不住弯腰的邬崖川,沉声道:“邬魁首,若你不想从此废掉,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等我们小师妹,情咒无解,只有双修可破。”


    邬崖川动用灵力压着体内的燥热,然而稍微舒缓一下,就有潮水般的热意又涌上来,还好神智还算清明,否则他借着这股劲儿杀人的心都有了,“阿初知道你们这么做吗?”


    “她当然不知道。”素年毫不犹豫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她喜欢你,自然是不舍得对你下这种手段,是我这个师姐看不得她围着你转还毫无收获。”


    “你跟小师妹到底有过情意,还请邬魁首助她奠基。”她抬了抬下巴,“情是情仇是仇,所有事都是我吩咐的,今日过后,邬魁首要杀要剐冲我来。”


    众人也连忙道:“冲我来!”


    邬崖川冷冷扫了众人一眼,强撑进了屋。


    这便是答应了。


    素年等人都松了口气,但眼神重新焦急的看向外面,等待另一个主角。


    颜芷跟银清也在等待,银清被转来转去的颜芷晃得眼晕,“你能不能别走了。”


    “不行,我着急。”颜芷碎碎念:“我现在又害怕邬崖川被咱们搞废了,毁了小师妹的幸福,但一想到他中了三个情咒,我简直……”她一把握住银清的手,崩溃道:“小师妹能受得住吗?”


    银清默了默,声音也有点虚,“……小师妹也有炼体,应该是可以的。”


    颜芷还想说什么,一道身影却忽然出现在两人身边,“银清师姐,你不是被抓走了吗?难道大师姐已经把你救出来了?”


    终于到了!


    两人如蒙大赦,颜芷想迅速讲清楚来龙去脉,银清却一把推开她,看着略显疲态的饶初柳言简意赅道:“我给邬崖川下了情咒,你再不过去,他恐怕就要憋废了。”


    饶初柳脑袋“嗡”地一下,身体一晃,反应过来的下一秒,身影已经不见。


    颜芷一趴大腿,“坏了,咱们还没告诉小师妹邬崖川在哪呢!”


    银清瞥了她一眼,撇了撇嘴,“你以为她是你啊!”


    饶初柳当然不可能找错位置,她神识一扫,看到诸多同门就传送了过去,落在庭院中身体就踉跄了一下,差点被黏糊糊的地面给滑到,来不及跟众师姐师兄多寒暄,她迅速道:“邬崖川在哪?”


    素年道:“封度站在门口那间。”


    饶初柳神识一扫,直接进了屋。


    邬崖川闭目坐在浴桶中,还穿着衣服,但已经湿漉漉地贴在了身上,面色潮红,头顶冒着热气,额头上也不知是汗还是水,整个人看上去狼狈又涩、气。


    几个师兄正往水里丢着寒冰术,然而寒冰刚凝住,就被他身上升腾的热度化开了。看到她忽然出现,师兄们都松了口气,“小师妹,尽快双修,否则他憋久了真就废了!”


    说完,几人迅速出去,并带上了门。


    饶初柳脑壳都要炸了,抬手快速布下几个阵法,就要去抓邬崖川。


    因着制造寒冰的师兄们出去了,邬崖川头顶上冒着的白气更多了,他额头、脖颈跟手上的青筋都突了起来,表情看上去格外痛苦。饶初柳手握住他肩头时,感受到了他身上惊人的热度。邬崖川浑身一颤,抬眼看她,眼中密布的血丝遮掩不住他眼底深沉的欲、色。


    饶初柳被他这近乎野狼般带着狠戾的欲、色看得头皮发麻,但人都已经成了这样,不做也得做,“崖川,带我去你的空间。”


    话音未落,另一只手落在了她胳膊上,用力攥了攥,推开了,声音暗哑,带着抑制不住的喘息,“你走!”


    饶初柳急了,飞快推开门将茂茂放出去,又飞快跑回来抓住浴桶想连人带桶带进空间,但邬崖川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抗争,她只带了一只桶进去,再出来一看他已经躺在了地上,像是一只虾弓着腰翻滚着,表情痛苦不堪。


    饶初柳都快急疯了,想着干脆自己强来,扑过去却又被一道灵盾挡住——没错,都到这个程度了,他居然还强忍着难受分出灵力来抗拒她,她这个没中情咒的额角青筋都跳了跳。


    看着青年越发颤抖的身体,饶初柳又气又心疼,眼眶都酸了,声音也带着哽咽,“崖川,别这时候时候赌气!”


    邬崖川重重喘息着,身体快要爆炸了,但他眼神死死盯着饶初柳,眼中的情绪复杂到她一时都辨认不出,说几个字就控制不住地深深吸气压抑燥热,“不是、想结束、吗!为何、还这样、对我!”


    饶初柳:“……”


    虽然她啥也不知道,但师姐师兄们辛苦布了这个局,既得利益者是她,这锅她得背!


    “我不甘心!”饶初柳手贴在灵盾上,却不敢做出太妩媚的姿态,生怕邬崖川会憋得更难受。她闭了闭眼,艰难挤出一个笑,故作轻佻道:“我守了你那么久,就算要放手,我也得把你的元阳拿走。”


    邬崖川悄悄松了口气,但因着他不停在喘,倒是根本分辨不出来,“你师姐、说与你、无、无关!”


    “这话你也信?我师姐这么做对她能有什么好处,那自然是受不住我恳求,才应下了的!”饶初柳试图攻破灵盾,灵盾一震再震,却始终没能破开。


    看着邬崖川脸色都快红得发紫,她声音都染上了哭音,“你能不能别倔了!”


    “合籍!”邬崖川声音中都带着狠劲儿,或许因着这股几乎要把自己毁灭的狠戾,他声音都重新清晰起来,“你答应跟我合籍,我不计较这次的事,否则我宁死也绝不与你双修!”


    饶初柳僵住了。


    她脸色也顿时涨红起来,很想质问他怎么可以用自己的身体来跟她博弈,但想想他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她,她嗓子就像被黏住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眼看着邬崖川嘴唇都被他咬出了血,修长脖颈上的青筋跳动地越来越厉害,她再也没办法等下去,咬牙道:“我答应!”


    反正现在撑不到发誓,就骗骗他吧。


    不等邬崖川反应,她再次重复一遍,“我答应跟你合籍,你把灵盾撤下,跟我回空间解决情咒的问题,我还要双修提升修为的,你总不能让我以后用不——”


    话音未落,滚烫的身体扑了过来,下一瞬两人就落在了红绡帐内。


    衣裳一件件丢到地上,红绡帐落下,不多时,红纱颤动起来,四角挂着的银色细链摇晃着与地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响声,与水声跟低吟暧昧的相互奏鸣。


    饶初柳感觉自己骨头都要散架了,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她恨恨咬住了身上这人的肩膀,就感觉他原本慢条斯理的动作骤然加快。他低头吻住她的唇,声音中笑意浓郁,“急什么?”


    饶初柳简直没脾气了。


    邬崖川属实大补,第一次就让她修为突破到了金丹三层,但谁能想到金丹的体力都扛不住他,这家伙就像是永动机似的,她好不容易将他丹田里的灵力吸空了,他运转两遍灵力,丹田竟然就又满了!


    这对她本来应该是好事,但架不住饶初柳被他弄得晕晕乎乎,根本顾不上淬炼身体,只觉得浑身发软,都已经足足七天了,饶初柳想着师姐师兄们在外面等了足足七天,就感觉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可恶死了。


    更可恶的是,这混蛋平时看着正经,双修时却非磨着她一遍遍说想跟他合籍!


    合什么合!打死不合!


    她扭动着身体,试图挣扎,邬崖川的呼吸就又粗重起来,“阿初,情咒又生效了。”


    饶初柳:“……”


    她信他个鬼!


    眼看着幻灯阵又要黑下来,饶初柳昏昏沉沉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他在秘境教她《自在神典》时说的话,她心跳快了两下,眼底闪过坚定,在邬崖川又一次结束后,她覆在他背上的手泛起灵光没入他身体。


    青年身体一僵,忽然倒下不动了。


    饶初柳感受着颈窝里平稳的呼吸,松了口气,小心将他挪到旁边,给他盖好被子,想了想,又悄悄在他旁边放了颗浮生丹。


    她迈腿下床的瞬间差点摔倒,连忙运转灵力将不适感祛除,换上一身衣裳,用境门阵离开了邬崖川的空间。


    合欢宗大部分弟子都走了,就素年颜芷几人留了下来,见饶初柳出来,银清连忙上前,视线落在她脖子跟手腕上的红痕时忍不住露出了暧昧的笑,“七天七夜,挺厉害啊。”


    “要不说是正道魁首呢。”颜芷也笑得有点坏,“小师妹,恭喜奠基啊!”


    素年见饶初柳修为到了金丹四层,同样欣慰一笑,“你现在什么打算?”


    “回归望山待一段时间吧。”饶初柳想到合籍两字还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她平时很重信誉的,但这事她只能说话不算数。


    她拿出传讯玉符给荆南发了条讯息,让他来守着邬崖川,又给邬崖川所在的房间前布下了一堆阵法跟结界后,就飞快上了素年的飞舟——不急不行,‘阿川’留下的后门只能让邬崖川昏睡半个时辰。


    他醒过来若是发现饶初柳跑了,她都不敢想邬崖川气头上能干出什么事!


    饶初柳站在飞舟上的窗边,看着一道熟悉刀光进了小镇,原本稍微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师兄,咱们走吧!”


    操作室里的封度应了一声。


    素年正跟银清对弈,颜芷拿着传讯玉符聊得起劲,饶初柳随意坐在软榻上,闭目跟空间里的茂茂聊着天。


    “现在感觉怎么样?”茂茂问。


    饶初柳怔愣片刻,眼中闪过怅然,“一切都结束了。”


    至少,她再不用被天道誓言桎梏了。


    第93章 无情道 六千


    “飞舟动不了了!”封度忽然惊叫。


    飞舟猛然震颤,竟是被直接逼停了,饶初柳心中一慌,下意识朝窗口看去,就对上一双布满寒霜的猩红阴鸷双眸。


    邬崖川手持存正悬停在半空,一道冰冷又坚固的银色结界将飞舟圈了起来,他的脸色阴沉无比,身上的气息凛冽至极,迫人的威压让飞舟里的众人——包括元婴修为的素年都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


    隔着并不透明的墙跟窗,饶初柳都感觉邬崖川的视线像是尖刺,狠狠刺进她肉里。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听上去很平和,但像是海啸爆发前短暂的平静,让人听了遍体生寒,“阿初,出来。”


    素年几乎同时开口,“小师妹,你快传送回去,我们替你拦住他!”


    话音未落,她握紧了雪青色狼牙棒,直接破门而出,砸破结界,虎虎生威地朝邬崖川砸去。随着猛烈的破风声,浅粉色的流苏瞬间化成无数尖针,支棱在狼牙棒上,若是被砸中必然会刺出无数小洞。


    邬崖川抬枪格挡住,借力滑出朝门掠去,颜芷跟银清对视一眼,咬了咬牙,齐齐朝门口攻去,“小师妹,快走!”


    素年也再度朝邬崖川攻来,“走!”


    封度拿着通讯玉符就火急火燎往外冲,“小师妹,我已经给其他师兄师姐传讯,你赶紧走,他们很快就能来。”


    “饶初柳!”邬崖川对付四人合击也照样游刃有余,毕竟这四人除了素年还能给他造成些威胁,其他三个根本扛不住他几招,一杆银枪气势磅礴地将四人的术法跟武器都挡在了外面,强烈的灵力阵阵荡出,飞舟瞬间四分五裂。


    要不是他没下重手,这四人早受伤了。


    邬崖川寒声道:“你敢跑,我就把你师姐都杀了!”


    饶初柳定定看着他,手中风吟忽然出现,对准自己的心脏,“此事跟我师姐们无关,你若想要交代,我自裁就是!”


    邬崖川眸光猛然一颤,攻势顿时更凶狠了,他原本还留了几分力,这会儿每一招都带上了杀气,银清三人顿时被打飞出去,陷入晕厥。饶初柳连忙接下三人,喂了丹药将人救醒。


    只有素年还挥舞着狼牙棒毫不留手地往邬崖川身上砸,却分不出半分心力做其他的事情。


    邬崖川眸光幽暗又狠戾,一枪挑开朝他面门砸来的狼牙棒,讥讽道:“好啊,你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还省了我的事,带着不会反抗的你走,可比带着清醒的你容易多了!”


    饶初柳咬咬牙,抬手,一道困阵倏然往他身上落去。


    邬崖川身体被阻碍了一瞬,瞳孔猛然一缩,破开阵法的同时,他一□□在狼牙棒上,将素年打飞出去,不敢置信地盯着饶初柳,眼眶红透了,声音颤抖,“你对我动手?”


    “对不起。”饶初柳心尖一颤,眼睛又胀又热,眼见着素年又要上去打邬崖川,饶初柳朝她摇了摇头,抬起手,守心倏然出现在手里。她将风吟跟守心、储物戒都用灵力托举到邬崖川面前。


    除空间小屋外,邬崖川送的其他东西都在储物戒里,“是我对不起你,你若恨我,就杀了我,我绝不反抗,但我师姐师兄皆是受我唆使,望邬魁首认清仇人!”


    “小师妹!”素年等人忙喊。


    邬崖川只觉眼前一阵阵发黑,从没觉得世界这么荒谬过,他莫名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泪就下来了,“饶初柳!”


    “你们师姐妹情深。”他死死盯着她,忽然怒吼道:“那我呢?我就是恶人吗!”


    素年等人从没见过这样崩溃的邬崖川,一时间都有些不敢说话。


    饶初柳心口酸涩至极,她眉眼低垂,不敢直视邬崖川的眼睛,泪水止不住落下,整张脸都湿漉漉的,“不,只有我是恶人,我欺骗你的感情,算计你的元阳,是个不折不扣的邪魔外道,不值得你对我那么好……”


    “但是。”饶初柳深吸一口气,抬手擦拭掉脸上的泪痕,坚定地对上邬崖川晦涩受伤的眼眸,“我不后悔!再有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她努力扯出得意的笑,但脸色格外苍白,“因为我本就是这么冷血无情的人!你要杀就杀,要打就打,我绝不还手,但你若想跟我合籍,就死了这条心吧!”


    邬崖川忽然冷笑,“你任由我杀?”


    饶初柳坚定点头。


    “……可以。”既然这条命交给他,那怎么处理也该由他说了算。


    邬崖川微微垂眸,掩住眸底的偏执,收起守心跟风吟,手握存正就朝饶初柳飞去。


    素年顿时急了,饶初柳却一动不动,还阻止她上前,“大师姐,这是我欠他的!”


    饶初柳卸去了所有防御,垂眸看着下面的树林,轻声道:“邬魁首,来吧。”


    银清三人都偏过头去不忍心看。


    邬崖川落到饶初柳身前,抬手将存正架在了她脖子上,冰凉的枪尖若有若无地划过她皮肤,让饶初柳不自觉地战栗了一下。


    她心中担忧起来,割喉倒是没啥,但他要是把她脑袋砍掉,浮生丹还有用吗?


    虽然这样想着,但饶初柳仍旧没躲,感受着枪身缓缓在她皮肤上挪动,她略偏了偏头,希望银清师姐能给她缝上去吧!


    就在饶初柳转头的瞬间,邬崖川眸光一凛,存正倏然前移,原本距离她肩膀只余一寸的手顿时落在她肩上,几乎是瞬间,饶初柳落在了皱皱巴巴的大床上。


    素年等人目瞪口呆,刚想喝骂邬崖川让他把人交出来,银光忽然亮起,他竟是直接当着她们的面抢了人就跑了!


    她们几乎要气炸了,还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追,饶初柳又骤然出现,“师姐们,师兄,我跑了,你们也快走!”


    她在意识到被邬崖川关进空间后,就毫不犹豫用境门阵跑出来了,现在得赶紧跑路!


    交代完的下一秒,饶初柳又消失了。


    素年、颜芷、银清、封度:“……”


    前后脚的功夫,银光忽然亮起,邬崖川脸色黑得吓人,但看都没看悬在空中的她们一眼,银光又亮起,显然是抓人去了。


    素年、颜芷、银清、封度:“……”


    也不知沉默多久,颜芷忽然干笑两声,打破了寂静,“小师妹,应该能逃走吧?”


    银清欲言又止,旁边的封度瞅了她一眼,替她说了出来,“至少咱们不用担心邬崖川会折磨小师妹了,至于他们俩要不要在一起……”他没绷住笑了,“那咱们就不管了,小师妹自己决定呗。”


    四人看看彼此,都哈哈大笑起来。


    素年等人都放松起来,饶初柳却紧张得要死,好几次邬崖川都赶到了她前面堵她,经常她刚出现,就差点掉进他布下的困人术法中,幸好她每次传送空隙时都左手传送阵右手反噬阵,尽管会受困,但邬崖川总比她受制时间长,每当这时她就趁机在传送空隙也放个困阵做陷阱偷袭。


    两人对彼此实在太了解,都能算清楚对方的传送距离,也能猜出对方会用什么招数。


    要不是饶初柳如今修为已经到金丹四层,有几次差点被他抓住了,两人你跑我抓的传送了一个多时辰,饶初柳才终于看到了归望山,这会儿她心里是半点怅惘的情绪都没了,毫不犹豫就朝结界冲去。


    接触到结界时,她手心三道黑色火焰拖着金色合欢花的图案浮现,饶初柳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她身体刚没入结界中,结界顷刻间化虚为实,俨然是封山了。


    “饶初柳!”


    她一怔,停下脚步,转头就见邬崖川歇斯底里地喊着她的名字疯狂攻击着结界,银光在屏障上不断亮起,他的视线却始终没落在她身上,“你出来!你到底有没有心!”


    因为邬崖川根本看不见她。


    “没受伤吧?”一道清冷的女声在耳畔响起,饶初柳怔然回头就见一个白裙美人正站在她旁边,美人容貌娇弱无害,但眼神清冷坚毅,气质似云似雾,柔中带刚,这种倔强病美人的类型在月琅实在罕见。


    饶初柳立刻行礼,“弟子拜见掌门!”


    这位清冷美人正是合欢宗掌门谢云烟。


    饶初柳也是第一次见谢云烟,她刚拜进合欢宗时,一个小弟子自然不会引起掌门注意,况且谢云烟没几日就带着素年出门了。等谢云烟跟素年回了归望山,饶初柳又去猎艳了,实在没机会见面。


    饶初柳弓腰弓了一半,谢云烟就扶住了她的手肘,将她扶了起来,“咱们合欢宗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你创造的那两种御灵通轨阵我都用过,很好。”


    谢云烟眸光微柔,“你这两年也是受委屈了,正好回洞府休息一段时间。”


    饶初柳应了声是,瞥向还在喊着她名字锲而不舍攻击结界的邬崖川,心中酸涩,手指蜷了蜷,“掌门,他……”


    “我已经给风行建传讯。”谢云烟道:“他应该马上就到了。”


    话音刚落,一道微不可察的银光闪了闪,跟邬崖川攻击时亮起的灵光混在一起并不显眼,一名玉冠白袍的俊秀青年忽然出现在结界外,他气质清冷出尘,长身玉立,衣服上银线绣的祥云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风行建绷着身体,沉声道:“崖川。”


    邬崖川身体一震,攥着存正的手下意识紧了紧,片刻,枪尖颓然坠地,“师父。”


    风行建看着徒弟如今的样子,叹了口气,示意他站得稍远了些,才看向结界,“你让我来,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吧?”


    语气有点别扭。


    谢云烟坦荡道:“我不是已经说过了,让你把你的好徒弟带回去。”


    风行建不悦道:“你就不能放我进去当面说吗?这是你们合欢宗的待客之道吗!”


    “那不行。”谢云烟看了饶初柳一眼,见她盯着邬崖川,并无想回去的意图,也不赶她。谢云烟闪身出了结界——即便被封锁,也不至于连掌门都不能随意出入——落在风行建面前。


    饶初柳注意到风行建下意识就站直了,而邬崖川视线却先落在了结界上,确定没其他人出来后,他眼圈更红了,勉强才保持镇定朝谢云烟行礼:“谢掌门。”


    谢云烟朝他点了点头,才冷淡地盯着风行建,“你还想让我再重复一遍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风行建色厉内荏地喊了一句,但在谢云烟越来越不耐烦地盯视下,他声音转弱,底气不足地发难:“你们合欢宗也太欺负人了!你又不是不知崖川之前什么样,你看看现在——”


    风行建侧头示意她看邬崖川。


    谢云烟蹙眉,“你想怎么样?”


    “你是掌门不能合籍,那个叫饶初柳的小姑娘总没问题吧!”风行建道。


    邬崖川倏然抬眼,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猩红的眸中闪过动容。


    饶初柳怔了怔,不由欣慰邬崖川到底是受师父宠爱的,她并不担心谢云烟会同意,毕竟若无掌门点头,这次断然不会折腾这么大。


    “别想了。”谢云烟果然冷冰冰地拒绝了,“我之所以叫你来,是不想你徒弟也跟你当年一样待在归望山外不走了,你难道愿意当初的事又被翻出来?”


    风行建明显愣住了,反应过来后,他嘴唇翕动,眼眸中泪光点点,“烟儿,我没想到,你原来是在为我着想……”


    邬崖川想起当初风行建对他说过的话,低垂的眼眸中满是晦暗深沉的情绪。


    放过她?绝不!


    一旦他松手,师父的今日就是他的明日。


    邬崖川心知肚明以风行建对谢云烟这样背地里不承认、当面却言听计从的样子,他今天不走也得走,不过先前是他太冲动,竟冲动到妄图在合欢宗抢人。


    他深深看了结界一眼,退后两步,眸中爱恨交织,嘴角几不可见勾起丝嘲讽的冷笑。


    掏心掏肺她不要,他又何必在意她感受!


    饶初柳隔着结界都看出了邬崖川低沉的气压,心一揪,也不免紧张起来。


    然而她的提防好似白费,在跟谢云烟说了些话,谢云烟始终不冷不热后,风行建一怒之下就带着邬崖川离开了。邬崖川相当顺从,根本没有任何反抗,好像刚才那个执着追着她跑又锲而不舍攻击结界的人不是他。


    但饶初柳始终没法放心,就不敢踏出归望山半步。


    她在归望山一待就是一年。


    这一年修为都没进展。


    修为越高突破越难,即便饶初柳吃光了紫火昊元丹后已经提升到四灵根的程度,但其他的四灵根在她如今的年纪还连筑基都没突破呢,这就导致她几乎拿着丹药当饭吃,也迟迟摸不到金丹五层的壁垒。


    因着饶初柳跟邬崖川与司宫誉的事情,同门师兄没一个人敢跟她双修,司宫誉跟陆朗玄倒是伺机来过几次,但他们一上山,饶初柳就闭关,来过几次都没打照面。


    新功法的事,饶初柳倒是跟天道死缠烂打着让祂同意了只要功德用掉就不会再计算,并不会发生救的人作恶她修为就会减弱的事,但——她如今没有功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现在也有六百年寿元,用一年练习技能其实没有压力。


    但眼见着各项技能也到了她当前修为的巅峰,想要再进步只能突破,饶初柳也不得不考虑起自己的下一步计划了。


    新功法虽好,但功德比男修更难得到,还是猎艳更有性价比。


    只是下山……


    饶初柳眼中闪过恍惚,她跟邬崖川一年没联系了。


    刚回来时,她时不时就想到他梦到他,但随着时间渐渐消逝,饶初柳想起邬崖川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哪怕心中仍旧有些波澜,也像是下雨时从屋檐上滑下的水滴,太阳一出就散了。


    饶初柳抬起手腕,摸了摸手上白绿相间的镯子,其上镂刻着柳叶跟羽毛,这是今年生日时颜芷送她的,能在她忽然失重时弹出翅膀带着她在天上飘起来,不需要动用灵力,大概是因为那次她在浮生丹副作用期就直接从飞舟上一跃而下吓到了颜芷。


    这也是她今年最喜欢的生日礼物。


    饶初柳今年生日是师姐师兄们陪着她过的,连许嬅光都特意赶了回来,邬崖川连条讯息也没发,大概是跟她一样放下了。


    这样就挺好。


    饶初柳这样想着。


    于是在邬崖川生辰那天,她也没给他传讯,只是请颜芷帮她找到荆南送了些灵石——饶初柳并不想让邬崖川知道她惦记他,便只请荆南买些灵膳去陪他一日。


    算了,都结束了,还想这些干嘛!


    饶初柳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出了洞府,打算去看看茂茂怎么样了。


    哪知刚出去,就见颜芷朝她飞来,“小师妹!”


    饶初柳疑惑停下,“颜师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刚,我要亲口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颜芷足尖轻点,从书本形状的飞行法器上跃下,抬手收起法器,就一脸兴奋地双手抓住了饶初柳的肩膀,“你终于能出去了!”


    饶初柳还在懵,颜芷就迫不及待给出了答案,“邬崖川已经转修无情道啦!”


    饶初柳心脏猛然收缩,就在这一刹那,眼前的景物边上都蒙上了黑色的阴影,颜芷的声音突然离得很远,让她感觉很不真实,“前几日星衍宗公开为他举办了大典,不会有假,以后你就可以自由下山,不用再躲着他啦!”


    “是吗?”饶初柳靠着本能回答,虚假地露出了夸张的笑,“真是好消息!”


    “我就说你一定会高兴!”颜芷没看出饶初柳的失神,高兴地拍拍她的肩膀,往她手里塞了一堆玉简,饶初柳一个没回神差点漏下去,她被惊得后背生寒,连忙捞了起来,“师姐,这是什么?”


    “男修的资料啊!”颜芷道:“他修无情道了,你也该猎艳下个目标了吧?”


    “也是,人总要向前看的。”饶初柳收起玉简,露出了个浅淡的笑,“谢谢师姐。”


    邬崖川修无情道是好事,这代表他已经顺利突破元婴,此后他道途必定坦荡顺遂。


    她也同样该丢掉那不该有的留恋,迎接未来跟师姐们一样的合欢宗弟子生涯了。


    送走颜芷,饶初柳拍了拍脸颊,努力调整出高兴的情绪,传送去了灵兽园。她刚把这个消息告诉茂茂,就听它质疑道:“你确定邬崖川不是借此骗你下山的?”


    “……大典都举办了哎!”饶初柳都没忍住被茂茂的离奇想法逗笑了,“星衍宗出面举办的大典,总不可能是元婴大典吧?崖……邬真君向来低调,他自己修为的进步,不会愿意大摆宴席的。”


    她戳了戳茂茂的小脑袋,“你当我是什么?灵石吗?能让他这样算计?”


    “阿初当然是我的道侣啊。”邬崖川摇晃了下玉壶里澄黄色的酒液,嘴角挂着笑,眼中却满是阴暗晦涩的情绪。他轻音轻柔,仿佛沉浸在梦里,声音轻飘飘的,却让坐在对面的荆南打了个冷颤,“这可是我的阿初亲口答应的呢。”


    荆南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什么话。


    这一年他眼看着七哥越来越疯,表面上还是谦谦君子的样子,但内里像换了一个人。


    当初旁人背后叫他白乌鸦,邬崖川听到都只是一笑而过,完全不放在心上,就连弟子们犯错也是让人心服口服的责罚。


    可现在谁敢提饶初柳一句不好,邬崖川表面笑吟吟没发作,转头就不动声色让宋清瑜知道,宋清瑜那个毒丫头立刻下毒整得这些人嘴巴都烂了,告到他那里去,他就不痛不痒罚宋清瑜抄几遍书,还从来不收!


    久而久之,宋清瑜都越发猖狂了。


    虽然对不起饶初柳,但荆南真的很希望她赶紧安抚住这个发疯的七哥,不然邬崖川早晚从正道


    魁首变成邪魔外道!


    这哪里是突破心魔劫啊,明明是被心魔给劫了吧!


    荆南一想到邬崖川可能会变成虞锦玥那个样子,就头皮发麻,别说不敢给饶初柳通风报信,他甚至恨不得把人打包回来!


    “我去找朱越他们。”他悻悻溜走。


    邬崖川当然没举办无情道大典,他只是以元婴大典的名义邀请其他宗门的同道商量云天秘境的事,借口秘境之事保密,请众人对大典上发生的一切守口如瓶。


    那些人以为他宣称无情道是另有计划,星衍宗又久久没辟谣,自然不会多管闲事。


    果然只有够狠才能轻易得到想要的。


    邬崖川拇指撬开瓶塞,仰倒在榻上,相当不羁地将酒都倒进了嘴里,漏出来的酒液顺着脸颊滑下,跟泪水融合没入领口。


    又跟阿初学了一点呢。


    她不后悔,那他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第94章 被囚 六千


    时隔一年再度走出结界,饶初柳侧眸看向茂茂,它像是两年前对着溪水自照,但彼时戴着碧色圆帽遮掩秃顶的胖灵鹤已经重新长出了丹顶,线条优美的肌肉被暗藏锋刃的翎羽覆盖,看上去优雅而矫健。


    饶初柳露出浅浅的笑意。


    注意到她的注视,茂茂扭头瞥她一眼,张开翅膀拍了拍自己的背,“过来挑冤种啊!”


    “……不需要了。”饶初柳把颜芷给的那些玉简都塞进了储物戒里的杂物区,根本没打开看过,“之前那么慎重是因为奠基很重要,但若每次都那么折腾,再多时间也不够浪费。”


    “之后猎艳随缘吧。”饶初柳坐在了茂茂背上,指挥着它随意飞,自己则开始易容——虽然低调一年,她的事已经被很多人忘记了,但这张脸还是不够保险,“就像师姐们那样,反正全凭自愿,只要修为足够,是单身就可以。”


    而且……


    饶初柳眸色黯了黯。


    再也不会有人值得她那么费心了。


    饶初柳不着急赶路,茂茂飞几个时辰就让它停下休息一会儿,期间一人一鹤跑到妖兽聚集的山林中野炊,有妖兽偷袭她们时,饶初柳自己不出手,只是指挥着茂茂将其打伤赶走。


    她没让茂茂杀了对方,不是因为善良——如果这些妖兽有能力威胁她们的生命,饶初柳不会手软。如果她如今仍旧穷困潦倒,她也不会放过它们。


    但它们对她俩造不成威胁,她天道商行里的灵石又越来越多,何必多造杀孽。


    意识到饶初柳没有杀心,她做的灵膳又色香味俱全,有些妖兽嘴馋就往前凑,她就让对方拿以前脱落的毛发牙齿、兽血跟收藏的东西交换,什么都没有的就跟茂茂打一架当陪练。


    一人一鹤就这么一路走一路练,等到了青兰城,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饶初柳收获了大量的材料,够让她琢磨些新玩意儿;茂茂的实际战斗力也终于能跟得上等级,不再像之前打斗还用喙啄。


    看着远处鲜花围绕的城门,饶初柳看向茂茂,揶揄道:“你回空间还是去找同伴?”


    她们一路走过来,有好几只灵兽都对茂茂很友好,其中还有一只特别漂亮的金红鹰,特别积极想要茂茂跟它一起回窝生蛋。


    茂茂斜了她一眼,恼怒道:“空间!”


    饶初柳成功把茂茂逗恼了,心情颇好地将足够它用很长一段时间的灵膳、灵兽丹跟灵石塞进茂茂的储物袋里,寻了隐蔽处将它收入空间——茂茂现在实力不够强,她不会在没确定环境安全的时候把它放出来。


    饶初柳召出全身水镜,镜子瑞凤眼的美人勾唇一笑,鹅黄色纱衣上下缀着的银色叶子叮铃作响——正是那日被素年否定的装束,也是饶初柳觉得最适合猎艳的马甲。


    她戴上遮住下半张脸的白色面纱,轻轻抬手,手腕上柳羽镯顺着皓腕滑落,跟衣袖的银色叶子发出清脆的叮当。


    一块红绸忽然出现,悬浮在她膝侧,饶初柳轻盈偏身坐下,手指轻抬,红绸就飘到了两人高,载着她朝青兰城城门飘去。


    几息功夫,饶初柳就到了城门处,在城卫阻拦前收起红绸,婷婷袅袅走进了城门。


    “咳咳!”城楼上,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无意间瞥见她手上的柳羽镯,被茶水呛得咳嗽起来,他僵硬地扭头,就听到凉飕飕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去吧。”


    白衣公子讪笑道:“七哥……”


    似乎有无形的威压在空气中蔓延,白衣公子打了个哆嗦,二话不说就从城楼飞出,朝城内飞掠而去。


    他飞得很快,刚进城门的饶初柳若有所思抬头,只看见城楼上白影一闪而逝,她不太感兴趣地收回视线,继续往前寻找着目标。在她背后不远处的人群里,一道微不可见的银点落下,而后消失无踪。


    这段时间正是青兰城的百花节,人群熙熙攘攘,但略显拥挤的道路中有一个很明显的空隙,行人路过空隙时自然地绕开,浑然不觉自己为何要躲闪。


    饶初柳观察着路过的人。


    虽然现在青兰城人多,但这会儿在大街走着的修士基本都是练气筑基,但以她如今的修为,至少要金丹修士双修才能有助益,所以她抬指在眼皮上滑过,使用了探查术。


    炼气是白,筑基是黄,金丹是绿。


    她连铺子里都没放过,视线扫过这条街上的少数绿点,忽略身旁有女伴的、旁边人多跟容貌实在让她下不去嘴的,视线最后定在了街道尽头。


    那里是一家客栈,绿点是一位容貌清秀的白衣公子,他正被客栈小二骂骂咧咧地撵出来,“灵石不够还住什么客栈啊!”


    明明是金丹修士,但白衣公子显然性格有点文弱,对实力仅仅只有练气三层的小二抱怨都显得底气不足,“之前房费要得不都是灵珠吗?你们怎么涨价啊!”


    小二没好气道:“这段时间哪里不涨价?灵米价格都翻三倍了,更何况客栈!”


    白衣公子无言以对,只能低声祈求,“能不能先欠着?只要我卖了花,一定补上!”


    “街上有的是愿意花灵石住店的客人,我们凭什么把房间给你这个住不起的?”小二拿下垂在肩膀上的毛巾朝他抖了抖,不耐烦道:“快走吧,要是住不起客栈,你就找一处散修住的院子,他们收了灵珠说不定愿意收留你!”


    白衣公子垂头丧气地走了。


    一个金丹修士连客栈都住不起?


    饶初柳微微蹙眉,在背后打量着白衣公子,发现他腰上挂着个容量最小的储物袋,身上的衣裳面料在凡俗界算得上贵重,但跟靴子一样已经有了很明显的磨损,像是个凡俗界富贵人家出身但忽然遭受社会毒打的少爷。


    但金丹修为的人,就算家里倾家荡产换了灵石给他修炼硬供,但也不至于这么……


    饶初柳一时想不出形容词,但还是往自己身上贴了张隐身符,悄悄跟了上去。好不容易发现个合适的,就算未必猎艳,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放弃。


    白衣公子对青兰城也算得上熟悉,几次在路口稍微判断了下位置,就继续往前走,不多时就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巷子里。


    这条巷子房屋跟其他的巷子里的房屋高度差不多,都是三层,但面积明显狭窄不少,好些房子看着明显有几个人居住的痕迹,大概是散修们为了节省租金合租的。


    他还真听了小二的话?


    饶初柳眼中闪过讶异,想了想,撕下隐身符朝白衣公子走去。


    这里能威胁她的应该没几个——散修学习途径很少,能修炼到金丹的更是凤毛麟角,这一类人往往需要更多的私人空间,几乎不愿意住在人密集的地方。


    再说,她身上还有一堆阵牌呢!


    饶初柳信心十足地走进小巷,脚踝处的银叶子相互碰撞,发出叮铃当啷的脆响,白衣公子顿时回过了头,视线下意识在她暴露在空气


    中的雪白腰身上扫过,忽然猛地扭过头,脸涨得通红。


    呦,看上去像个雏。


    饶初柳更高兴了,同样是双修,同样的修为,有元阳当然比没元阳好!


    她很快就走进了小巷深处,双眸含羞带怯地注视着白衣公子,低声道:“公子——”


    饶初柳还没来得及说完,身后忽然一道灵光袭来,她心中一凛,下意识召出银扇反击,忽然眼前一黑,她想要摸出解毒丹,但身体已经彻底失去了力气。


    最后一眼,饶初柳看见白衣公子幽幽叹了口气,朝她露出了怜悯又歉意的表情。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个想法:


    能做出厉害到连阿瑜的防毒丹都防不住的药,还搞什么仙人跳?当药修更赚钱啊!


    一双坚实的手臂捞住了女子的纤腰,将人揽进怀里,眼尾泛红的清隽修士上下打量她,眸中怒意更盛,几乎毫不犹豫,他指尖泛起灵光按在了饶初柳锁骨下。


    白衣公子一脸牙疼,“七哥,封多久?”


    “等合籍大典后再解开。”邬崖川心中怒火难平,但时隔一年两个月再度感受到她的体温,他时时焦灼烦痛恨不得一头撞死的难耐情绪也总算缓解了不少。


    邬崖川胳膊收紧,停顿片刻,才将人收回空间里,“你们辛苦了,都先回去吧。”


    安静的巷子里,一扇扇院门倏然打开,每个门内都走出几名修士,“是!”


    距离最近的修士恭敬行礼,“七少爷,家主命属下转告您,她已为您准备好聘礼。”


    “知道了。”邬崖川颔首,“过几日我带夫人回去,替我问母亲安。”


    “是。”修士又看向荆南,“九少——”


    “行了,别这么多废话。”已经恢复原本样貌的荆南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视线不动声色往邬崖川的左手无名指上瞄了一眼,“让管家准备好,我跟七哥一起回去。”


    邬崖川不置可否,下一息就消失在众人眼前,只余极微小的银点飘然而落。


    荆南挥散了众人,视线被不远处地面上的银光吸引,那是一把银扇,跟灵器行卖出去的制式武器没有什么不同,但荆南就是觉得它看上去布满了迫人的寒气。


    他走过去蹲下将它捡了起来,沉默注视片刻,缓缓展开,往自己脸上重重拍了一下。


    他喃喃道:“荆南,你真不是个东西!”


    七哥不会舍得伤她,她,应该还好吧?


    饶初柳觉得她现在的处境简直糟透了!


    身体沉重无力,脑子有点晕,简直像是回到了浮生丹的副作用期;眼前黑漆漆的,只能模糊看见似是纱帐的东西微微晃动,证明她还没瞎;最可怕的是,她身下柔软,明显在一张床上,而她的手腕跟脚踝上都缠着什么沉甸甸的东西,稍微动一动,就能听到袖口跟裤腿上的银叶子跟金属碰撞的声音!


    饶初柳不敢动,怕发出声音吸引不知藏着哪里的变态;她试图在体内调动灵力,灵力也没有一点反应;她想要联系茂茂,但根本没办法感知识海,更枉论契约。


    很明显,她的灵脉被封,神识也被禁了。


    饶初柳百思不得其解。


    对方把她捆绑在床上的意义有些暧昧,可……


    这人脑子有病吧?她可是合欢宗弟子!


    有实力放倒她,还能用金丹修士做诱饵,此人修为必定不低,想跟她双修干嘛不直接说?她又不一定拒绝,非整这一出!


    饶初柳忍不住胡思乱想,她并未怀疑自己先前的三朵桃花:邬崖川已经转修无情道,又已经一年没联系过她,以他的人品当初气头上都能跟着风行建离开,现在甚至可能根本不愿意见她。


    司宫誉哪里懂得低调为何物?他要是抓她,现在饶初柳就能看到金碧辉煌还镶嵌着无数高阶宝石的吊顶,而不是黑暗。


    陆朗玄更不必说,他先前偷偷给她发讯息,说她要是想双修,他跑来给她当炉鼎,反正看起来还是那么精神良好。


    这样的做法,饶初柳只能想到一个人。


    海心城强吻她的人。


    饶初柳眉头微蹙,试探性抽手,锁链跟床单摩擦的轻微声音响起,不远处果然响起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醒了?”


    居然真是那个强吻她的人!


    饶初柳决定装傻,“你是谁?”


    外面的人忽然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似嘲弄又似引诱,“姑娘真不知我是谁?”


    “原来是前辈啊!”说话的空隙,饶初柳动作幅度极小地挪到床沿,借着翻身活动的动静缓慢将锁链都拉扯到自己身旁,手沿着锁链向上摸,才发现这是悬挂在床柱上方的细长锁链。


    饶初柳一怔,脑海中似乎闪过什么熟悉的画面,但大概是刚刚吸入的毒药效果还没完全过去,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画面。


    她一手拉住锁链,让它不至于再发出动静,另一手轻轻将床帏拨开一道空隙,试图看清外面的景象,但什么都看不见。


    饶初柳只得放开手,声音保持平静,“前辈,你抓我做什么?”


    男人语气暧昧,“你说我想做什么?”


    “原来就是那事啊!”饶初柳声音恍然,无奈道:“您直说就是,何必这么麻烦!”


    男人顿了顿,忽然笑了,笑声夹杂着讽刺,让饶初柳感觉很不舒服,“你肯?”


    “为什么不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饶初柳灵脉都被封了,又没搞明白这是哪里,自然不敢像上次那么嚣张,“前辈既然能认出我是谢意,应该也知道我是合欢宗弟子吧?跟谁双修不一样呢?”


    实际上,她上次反抗那么激烈也是因为怕违背誓言,导致修为上限被卡死。


    “跟谁双修都一样?”他重复了这句话。


    好熟悉的语调……


    饶初柳瞳孔巨震,忽然遍体生寒,不敢置信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刚才一闪而过的画面忽然清晰。


    挂着红绡帐的大床,床柱四角垂到床底的细长银链。


    “怎么不说话了?”阴冷沉闷的男声再度开口,脚步声响了起来,一个高大的阴影加深了本就黑黢黢的帷幔颜色,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仿佛叩着饶初柳心门,帷幔上的深色渐渐扩大。


    在脚步停下的一瞬,床内的温度似乎都随之升高,饶初柳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能僵硬地望着阴影的方向,说不出一句话。


    帷幔唰地被掀开,放在床脚的四座灵灯倏然亮起,照亮了面前男子的脸。


    “跟谁双修不一样呢?”邬崖川声音轻柔地又重复了一次,嘴角还挂着玩味的笑意,猩红的双眸中却尽是漠然,然而这比直接的怒火还让饶初柳觉得可怕。


    他盯着她,修长的手指却慢条斯理解开了腰封,松开了手,腰封缓缓坠地,上面镶嵌着的高阶玉石发出“砰”的响动。


    这一声猛地唤回了饶初柳的理智,她吓得本能地往后缩,但还没挪出多远,邬崖川就握住了她的脚踝,以一种缓慢却不容抗拒的速度拽回了他身前,“阿初不是喜欢这样吗?”


    他声音疑惑,“那为什么要躲呢?”


    饶初柳觉得他疯了!


    “崖川,你别这样,我害怕。”饶初柳脚踝被他握在手里,小腿被迫抬起,努力想要抽回却根本摆脱不了。幸好她今天穿着裤子,才不至于立刻泄露春光。


    但下一瞬,饶初柳瞪大了眼。


    邬崖川竟然吻在了她脚踝上,然后顺着脚踝向上,裤腿被他一寸寸撕开,滚烫的唇落在泛着凉意的皮肤上,让饶初柳不自觉战栗起来,似乎感受到她的畏惧,他笑了,“阿初怕什么呢?你不是最不怕得罪我吗?”


    饶初柳嘴唇颤抖着,“我……”


    “嗯?”


    “你不是修无情道了吗?”她实在想不出还能说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已经说过了,但那么好一个正道魁首怎么说疯就疯呢?“你不能——”


    “阿初是第一天知道我要修无情道吗?当初不还想让我给你睡一睡吗?怎么我现在成全你,你却不高兴呢?”邬崖川又把她往下拽了拽,欺身压下去,含住她的耳垂,暧昧地低喃:“阿初,你好冷,我给你暖一暖吧。”


    “此一时彼一时……”饶初柳脸热透了,试图推开邬崖川,就被他握住双腕轻而易举压过了头顶。他嘴唇下移,灼热的呼吸洒在她皮肤上。


    这件鹅黄色的纱衣是套上去的,并无扣子,他舌尖挑开领口,牙齿咬住布料一扯,湿润的触感还在锁骨盘旋,饶初柳就清楚听到了布帛撕裂的声音,她吓得声音加大,“邬崖川!”


    “为夫在呢。”他低笑。


    饶初柳一时都被他如今的厚脸皮震慑住,“你自己都说过不会是我的良人。”


    “我是你的男人。”邬崖川咬住她的肩膀,牙齿磨了磨,声音是惯有的轻柔,但带着极强的占有欲,“唯一的男人。”


    鹅黄色的纱衣一寸寸裂开,银色叶子洒落一地,声声脆响都让饶初柳心跳加速。


    “阿初。”他啄吻着她的肩膀跟脖颈,发出一声喟叹,语气很无辜,但饶初柳偏头就看到肩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痕,“你要摸我的手,我给你摸了;你要抱我,我也给你抱了;你要亲我,我就给你亲;你要睡我,我就乖乖在房间等着你……我自认做得不差,怎么你吃完了就不要我了呢?”


    邬崖川声音越来越沉,强压着哽咽跟怒意,却根本遮掩不住。


    饶初柳心一痛,被他膝盖压着的双腿挣了挣,盘上了他的腰。


    邬崖川怔住,缓缓抬眸看着她。


    饶初柳抽了两下鼻子,哽咽道:“崖川,能解开我的灵脉吗?别浪费啊!”


    邬崖川一口气差点没憋住,硬是被气笑了,讥讽道:“然后再把我弄晕一次?”


    “好吧。”饶初柳随口一提,也没指望他能真答应,“你打算封我到什么时候?”


    “你我合籍大典后。”邬崖川冷声道:“饶初柳,这是你亲口答应我的!别想跑!”


    不跑才怪。


    饶初柳这样想着,却也没反驳,“那合籍大典之前的精气不是全都浪费了?”


    也不知怎的,邬崖川身上冷冽的气息忽然就轻缓了许多,他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笑意,声音还维持着冷肃,但饶初柳就是知道他已经没那么生气了,“不会浪费,我提前吃过一些丹药,能给你固本培元锻体。”


    饶初柳不敢置信地瞪大眼,急切道:“你怎么能直接把自己当成炉鼎呢!”


    “知道我对你多好了吧?”邬崖川一口咬在了她下巴上,气闷道:“你仗着我爱你,就总是这么欺负我。”


    “那我倒不是仗着你爱我。”饶初柳心里五味杂陈,“我是仗着你善良来着。”


    邬崖川撑起上半身,冷冷凝视着她,眉宇间阴云密布。


    完了,他真疯了!


    饶初柳怕邬崖川又开始发疯,仰起脖子吧唧一口亲在他嘴上,笑嘻嘻地哄着他,“善良好啊,我最喜欢善良的!”


    邬崖川嘴角微翘,挑眉道:“喜欢?”


    “不是喜欢,是爱!”饶初柳心领神会,她伸出双臂勾住邬崖川的脖子。


    尽管如今她没多少力气,邬崖川的修为却已经到了元婴,但她轻轻一勾,他的脑袋就低垂下来,贴在了她唇上。


    饶初柳无比真挚道:“崖川,我爱你是真的。”不想合籍也是真的。


    邬崖川终于露出了个真情实意的笑,身上的阴郁如春水般消融:“我知道。”


    这话可真好听,但想跑?做梦!


    第95章 见家长 六千


    饶初柳再醒来时还是被邬崖川紧紧箍在怀里,小腹鼓囊囊的,温热往四肢百骸蔓延。她瞥了眼还闭着眼的青年,试图将他圈住自己腰肢的手拿开。


    但手指搭在他手腕上的一霎,一阵天旋地转,邬崖川又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又想了?”他吻住了她的唇。


    想个鬼!


    饶初柳没忍住瞪了他一眼,整整七个时辰,他昨日折腾了整整七个时辰!若是灵脉没被封,她轻易就能将这转化成修为,但现在身体吸收何其缓慢?她还胀着呢!


    邬崖川不怒反笑,撬开她的牙关,纠缠着她的舌嬉戏,含含糊糊地暧昧道:“阿初,要不要为夫帮你啊?”


    饶初柳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帮?”


    “先叫一声夫君。”邬崖川诱哄道。


    “……”饶初柳觉得自己叫不出这么肉麻的称呼,“不用你帮。”


    饶初柳努力想要推开他,邬崖川却将她的手按在了两侧,捋着她雪白柔滑的小臂缓缓滑动,直到手指挤开她的指缝,不容抗拒地跟她十指相扣,“阿初,夫人,为夫学得好吗?”


    “……你难道要把我当初对你做的事全都还回来吗?”饶初柳气得咬他肩膀。


    “为夫只是觉得,阿初才是对的。”邬崖川将肩膀放得更低了,让她更方便咬,他舌尖则顺势卷起了她的耳垂,气声低低的笑,“阿初当初说我是你的道,真好听,但你如今才是我的道呢!”


    “那你应该还记得,你当初还说我执迷不悟吧!”饶初柳偏头想要把灼热的耳朵拯救出来,却又把脖颈送到了他唇下。


    邬崖川勾唇一笑,毫不犹豫贴了上去,同时拉扯着饶初柳的手一起盖过了头顶,“那阿初想咬哪里解气呢?”


    他将他的手臂靠在了她脸上,“手臂?”又将手背贴在了她唇上,“手背?”


    饶初柳别过脸,就见邬崖川身体压的更低了,仰起下巴将脖颈送到眼前,喉结滚了滚,“脖颈,还是……”


    他又微微垂头,眸色幽深,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牵引着她的手往下。


    饶初柳瞳孔地震,“邬崖川,你——”


    “阿初。”邬崖川再度含住她的唇,用一种很为她着想的语气温声劝道:“精气不及时吸收可是会浪费的。”


    饶初柳气道:“那你把灵脉解开啊!”


    “不可。”邬崖川无奈地看着她,仿佛看着不懂事的孩子,理所当然道:“阿初那么聪明,我自是要防备的。”


    “……”他真是疯得不轻!


    饶初柳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恼火,但声音还是低了下来,“那你打算怎么帮我吸收?”


    回答饶初柳这个问题的是邬崖川的手,他慢条斯理地放开她的手指,指尖点在她手腕上,饶初柳顿时感觉小腹分出一点热意缓慢向上钻入了手臂,然后聚焦在了她与他指尖接触的地方。


    邬崖川的手轻轻上滑,那热意就不断顺着他的指尖透过皮肤疏通着饶初柳的筋骨,她浑身都感觉热热的,仿佛泡在温水里。


    饶初柳咬住唇,压抑着想要低吟的冲动,没被触碰的脸跟耳朵反而更热。


    邬崖川看着她情动的样子,笑得缱绻,“阿初,很快你身体里就全是我的东西了。”


    轰!


    饶初柳脑袋仿佛都炸了,瞪大眼睛盯着邬崖川,脱口而出:“不就失个恋——”人怎么就能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她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把剩下的话咽下去,邬崖川脸上的笑却已然消失了,定定看着她,眸光幽暗,“不就?”


    饶初柳讪笑着往后挪。


    邬崖川却缓缓扯起嘴角,手指轻抬,绑在饶初柳脚上的银链却倏地拽着她下滑,而手上的银链则控制着她的双手抱住了邬崖川的脖子,她被牢牢捆绑在了他身上。


    “阿初,是你招惹我的。”邬崖川大手抚上了她的腰肢,嘴角带着温文尔雅的笑,眼底那些爱恨交织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复杂情绪却被一层闪动着的泪光覆盖,“你开的头,中间又不许我抽身,我遂了你的意,掉进这情渊欲海中来,我不后悔,所以你也别后悔,下来陪着我吧!”


    他欺身压下。


    饶初柳没有吭声,搂紧了邬崖川的脖子,泪珠滚落,砸在了皱巴巴的床单上。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后悔了。


    不是因为如今面临的困境,饶初柳不恨邬崖川封住她的灵脉又囚禁她,如果不是心里难受极了,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可他陷得这么深,以后该怎么办啊?


    饶初柳不愿意再伤害他一次,可天道誓言……为何合籍大典非要有天道誓言呢?!


    此后的几天,两人像是以往那样相处,甚至比那更黏糊,邬崖川找了很多书,饶初柳看书,他就在身后抱着她,将切成小块的灵果往她嘴里喂,饶初柳有不懂的地方,他就耐心解释,像是先前那些事从没发生过。


    但饶初柳的灵脉并未解开,手上也依旧缠着银链——虽然这银链可以随意伸缩,足够她在空间外面的校场走动。但她没办法自己穿衣裳,但邬崖川含笑将一匹匹布制成抹胸裙,然后乐此不疲地在晚上亲手将这些布料撕成碎条。


    饶初柳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崖川,我觉得我们应该谈谈。”


    邬崖川实在太了解她了,这银链的材料是感灵银,只要她体内出现一点灵力,就能将她拉回床上。而她也了解邬崖川的缜密,他虽不擅长发明却极为擅长改造,只怕如今她就算恢复灵力,也绝对没办法传出讯息。


    邬崖川慢条斯理将一瓣皮剥干净的蜜心柚果喂到她,“阿初想说什么?”


    “合籍之事。”清甜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饶初柳咽下,偏头避开他又投喂过来的一瓣,“我得跟你说说我的想法,我并非不愿跟你长久相处,只是我并不愿意再发一次天道誓言。”


    如今誓言已解,饶初柳再无顾虑,一五一十将当初真正的誓言内容告诉邬崖川。


    邬崖川剥柚果皮的手指顿住,撩起眼皮盯着她,眼中并无意外,显然早有猜测。


    他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若当初没有天道誓言,你会接受陆朗玄吗?”


    饶初柳想了想,道:“现在不会。”


    “我知道你想什么,但是崖川,假设这种东西本就不该存在。”饶初柳坦诚道:“如果没爱上你,或许我会,但当初若没有天道誓言,我跟司宫誉在一起的可能性会更大,可你也知道,我会真心实意喜欢他的可能性不大。”


    毕竟司宫誉对她而言始终是威胁。


    当初不接受司宫誉的核心原因是饶初柳怕司宫誉不顾她感受硬来,坏了她的修为,再者她手里有一部分启动资金,已经没有那么贫穷。若是刚下归望山的她碰到司宫誉,哪怕这是个带毒的馅饼,在快饿死的情况下也得先吃饱再解毒。


    饶初柳道:“若你只是想与我以凡人之礼成亲,我是愿意的。”


    邬崖川笑不达眼底,“然后随时有可能抛下我合离?”


    “我不敢说一定不会,但在咱们两个没合离之前,我都愿意保证绝对的忠诚。”饶初柳琥珀色的双眸中满是认真,开诚布公道:“你我寿命绵长,咱们又没有周真人那样的星轨之眼,看不见未来。”


    “咱们着眼当下,我会跟你一起努力将这段关系经营长久,但没必要将事情做得太极端,若是未来你会与我相看两厌,那今日的誓言就会成为明日的桎梏,何必呢?”


    邬崖川忽然冷笑,“如今还没合籍,你就已经准备好与我相看两厌了?”


    “……”饶初柳磨了磨牙,深吸一口气,“崖川,咱们的心若在一起,即便没有誓言,也未必不能长久。”


    “你现在还能毫无防备的相信我吗?”邬崖川沉默片刻,轻声问道。


    饶初柳已经明白了他要说什么。


    “你不能,所以你不会现在就把境门阵教给我,生怕我借此修改空间壁垒断了你最后逃跑的机会。”邬崖川扯了扯唇角。


    他眼眸中尽是苦涩,语气却很坚定,“我也一样,在你利用自在神典缺陷让我晕厥的那一刻,我就没办法再信你会真心实意跟我成亲了,所以合籍对你我而言,都势在必行。”


    所以丧失了信任基础,就再造一个?


    饶初柳不懂邬崖川如今痛苦的爱,两个人在一起若是还要相互提防,那为何还要追求长久,这不是在彼此折磨吗?


    可她看着他如今颓丧又渴望的盯着她,就不忍心将那些伤人的话说出来了。


    算了,邬崖川总不可能将她一直关到合籍大典当日吧,总是有机会的。


    饶初柳没再提这事,她找了纸笔,将新功法写出来,推到邬崖川面前,“我这一年里又把功法修改了一下,它可以作为辅助功法,在你主修自在神典的时候还能辅助提升,两者并不冲突,毕竟一个求快一个求稳。”


    她道:“你功德必定比我多,若一直存着不用,难保哪天被扣掉,不如赶紧用了。”


    邬崖川一怔,一直泡在苦水中的心也总算感受到了一点甜,“特意给我修改的?”


    “不给你给谁?”饶初柳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除非我实力足够,否则绝不会将这功法教给除你之外的第二个人,这东西对于有功德的人来说,简直是如虎添翼,我到底还是邪修呢!”


    邬崖川盯着她,眼眸中尽是满足的笑意。


    饶初柳直接拿起写着功法的纸贴在了邬崖川额头上,“还不快去修炼?”


    邬崖川将纸揭下,刚想拉住饶初柳,就见她又跑去书柜前看书了,俨然不想搭理他。


    邬崖川无奈一笑,想着等会就给邬荆两家传讯将聘礼全换成秘术,视线却落在了纸上,眼中的欣赏跟自豪渐渐变成深思。


    他手指摩挲着桌沿,凝神想道:功德可与灵力融合快速有效的提升实力,可见能够滋养灵根,若以此为鉴,做出用功德滋养灵根的秘术,可否能将四灵根提升成真正的四个天灵根呢?


    邬崖川将纸上的内容尽数背下,指尖腾起火苗,纸张被火苗吞噬,很快变成了灰烬。


    他静静看了饶初柳一眼。


    他们必须成为真正的道侣,他才能借用契约之力,毫无损耗的将功德转入她体内。


    但邬崖川不想直接告诉她这件事。


    他想知道,如果在没有利益牵扯的情况下,饶初柳是不是对他一点留恋都没有。


    两人又在空间待了几日,邬崖川终于带着饶初柳去了邬家,怕出现意外,饶初柳没有自保能力,他暂时解开了她的灵脉。但又给两人用了同心术,确保饶初柳就算逃跑也会被不受控制地被术法牵引回他身边。


    饶初柳还没搞清楚同心术怎么解,当然不可能轻举妄动。


    看得出来邬崖川跟邬家的人确实不熟悉,不管是长辈还是同辈,对他的态度都算得上讨好,听闻两人要合籍,他们便准备了一份聘礼,邬崖川当着他们的面就直接交给了饶初柳。


    饶初柳当然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咋呼什么不想跟邬崖川合籍,将他的脸面往地里踩,甚至为了稳住邬崖川情绪,她客客气气地跟邬家众人各自见了礼,就被邬崖川带着去了其父邬启煌隐居的山。


    邬启煌对这个儿子相当冷漠,没有见他们,只是让侍童送了见面礼跟贺礼给饶初柳。


    邬崖川也不意外,带着饶初柳就往荆家走,“父亲已经隐居二十多年没出来过了。”


    荆家跟邬家同在九宫,只是九宫城不小,两家一个城南一个城北,若是传送自然能立刻赶到,但邬崖川显然并不着急,牵着饶初柳的手慢慢往城南走,路上给她讲着父母的故事。


    邬崖川的母亲荆茹惠是如今荆家的家主,当初因着资质不算高,她本是要被送出去联姻,但荆茹惠不甘心自己要嫁人,兄弟们却可以相争家主之位,于是她盯上了九宫地位最高的邬家嫡支性格最天真的小少爷邬启煌。


    荆茹惠聪明又美貌,很快将邬启煌迷得团团转,邬启煌坚决要娶她,邬家不反对,荆家也乐见其成,这桩婚事很快就成了。


    婚后没几年,荆茹惠就生下了邬崖川,她严格要求把儿子推成了邬家这一代最值得培养的那个孩子后,又极力鼓动邬家将邬崖川送入星衍宗争夺宗门首徒。


    与此同时,邬启煌也发现她对他毫无真情,顿时破防,离家出走去了深山隐居。


    而荆茹惠毫不在意地重新回到荆家跟兄弟们争夺家主之位,在邬崖川十三岁就成为宗门首徒后,荆茹惠不费吹灰之力就当上了荆家如今的家主,荆家也迫不及待更改族谱齿序,将邬崖川也列入了族谱中。


    “母亲应该会很喜欢你。”邬崖川瞥了目不斜视的饶初柳一眼,似笑非笑道:“说起来,当初母亲跟父亲就没立誓呢。”


    难怪他非要合籍!


    饶初柳若无其事地指了指前面,快走了两步,“荆南在那里,咱们赶紧过去吧!”


    荆南确实就在不远处,他听到下人禀告说七少爷带着七少夫人回了邬家后,就立刻迎了出来。这会儿视线隐晦地打量过饶初柳,见她看上去状态不错,荆南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他目光扫过两人相牵的手上,不动声色收回,扬起了灿烂的笑脸,“七哥,七嫂!”


    邬崖川空闲的那只手拍了拍荆南的肩膀,三人并肩往荆家走。


    荆家的人对邬崖川的态度就又不同了,大部分满是崇拜跟敬重,也有小部分畏惧。


    在彼此见过礼后,荆茹惠便让邬崖川跟荆南出去,要留饶初柳单独聊聊。


    邬崖川闻言蹙眉,荆茹惠笑道:“怎么,聘礼都准备好了,你还怕我欺负她?”


    饶初柳心知肚明他怕自己在这段空档做什么,他猜得没错,她确实打算做什么——当然不是给师姐们传讯,接下去邬崖川怕是要把她带回星衍宗,师姐们闯到高修众多的星衍宗不是在找死么!


    饶初柳打算给宋清瑜传讯,至少她得保持一定的自由,不能又被邬崖川关回空间。


    这样想着,她朝邬崖川无辜地点了点头,邬崖川深深看了她一眼,出去了。


    荆茹惠看到这一幕,眼中难□□露伤感,但也只是一霎,她就重新露出笑容,招呼着饶初柳坐下。


    荆茹惠是个很有分寸的聪明人,虽然邬崖川是她的儿子,但五岁后两人没见过几次面,所以她对他维持着一种亲近但不亲密的态度,从不对他要求什么。


    两人客套几句,荆茹惠才感慨道:“其实我原本以为这孩子只怕是要自己过一辈子了。”


    饶初柳悄悄摸出传讯玉符给宋清瑜传讯,道:“您也以为他要修无情道?”


    “不,跟那没关系。”荆茹惠摇了摇头,“我跟他父亲的事你知道了吧?”


    饶初柳点了点头。


    荆茹惠叹了口气,表情有些疲惫,“崖川当年亲眼见证过我与他的争吵跟决裂,从那之后,我就听说他对待女子敬而远之,跟这事大概脱不了干系,我也算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劝你一句,千万别骗他,否则被他发现肯定不会原谅你。”


    饶初柳感觉袖口中的传讯玉符震动两下,没有立刻看宋清瑜发了什么,而是正襟危坐盯着荆茹惠。


    “这并非是警告。”荆茹惠被她这认真求教的表情逗笑了,态度也更郑重起来,“这孩子是挑着我们俩的优点长的,唯有一点他继承了他爹的缺点,太倔。”


    “他如今看上去稳重,小时候学什么东西都非要学好,否则宁可不眠不休。”


    “三岁见大,他没做决定之前还好说,但只要他认准了,谁也别想让他改变主意。”


    荆茹惠也有些无奈,很多人当面说她教子有方,背后却说她太狠心。


    天可怜见!


    她确实想让儿子成才,想得到家主之位,也确实给儿子布置了任务,可她真没要求这孩子把一旬的事三天做完!


    “恕我直言,这并非是倔。”饶初柳感觉心里很不舒服,为她这隐隐带着指责的态度,“崖川是个总想为他人着想的人,他恐怕是感受到了您对他的期待,所以才想要竭尽所能做好这一切。”


    尽管母子两人的关系不需要她这个外人置喙,但她就是没办法不心疼从小强迫自己做得比旁人更好的小崖川,“如果一定要用什么词来形容,我反而觉得他是过于善良了。”


    荆茹惠定定看了饶初柳许久,忽然笑了,“柳柳,谢谢你。”


    她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又说了两句话,荆茹惠就亲自将饶初柳送到了门口,看着邬崖川对她礼貌疏离行礼,又极其自然地牵住饶初柳的手往外走,眼中始终带着笑意,荆茹惠心中轻叹,释然一笑。


    她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但崖川有了个真心实意将他放在心上的道侣,真好。


    然而荆茹惠心里‘真心实意把邬崖川放在心上’的饶初柳正飞快盘算着该怎么逃走,“崖川,如今风掌门跟荆家主我都见过了,邬伯父也算是认识了,那是不是该去见见我的长辈?”


    邬崖川凉凉瞥了她一眼,“我已经提前拜访过煦华道尊跟谢掌门。”


    饶初柳张目结舌,“什么时候?”


    “你躲着我的这一年。”邬崖川扫了她手上的柳羽镯一眼,“两位长辈都表示只要你同意,她们没有意见。”


    饶初柳人都麻了,所以在她自以为已经彻底跟邬崖川结束的时候,这家伙差不多已经做好了跟她合籍的全部准备?


    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倏然抬起手腕,朝他晃了晃柳羽镯,“这个镯子?”


    邬崖川微微颔首,嘴角也翘了起来,“那顿灵膳还不错。”


    要不是她那时还记挂着他,邬崖川怎么可能忍得了一年才设局抓人?


    饶初柳差点没一个倒仰晕过去。


    这真的还能跑掉吗?


    第96章 还恩 六千


    邬崖川没给饶初柳逃跑的机会。


    两人只在荆家停留两日,算是给了外界亲近的信号,但等离开九宫后,邬崖川又不顾饶初柳的撒娇封了她的灵脉,将她关进空间里,戴上了银链。


    荆南在一旁看得连连皱眉,终于还是没忍住开口劝道:“七哥,你总这么做,是在消磨她对你的感情,你就不怕她恨你?”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凉丝丝的雪落在邬崖川的头发跟睫毛上,他没有用灵力挡去,而是伸出了手,片片雪花落在他掌心,又被他比旁人更高的体温融化,成了几乎辨别不出的水渍。


    “荆南,如果我不这么做,那么有朝一日,我在她心里就会成为这场雪,来时也曾觉得凉,消散后也会留痕。”邬崖川笑容很清淡也很苍白,他扬起脸,让雪花洒在脸上,留下一点点水渍,“但太阳总会出来的,温度会上升,水痕即便不去擦拭也会消失,这场雪在她心里又能留下多少印象呢?”


    “我不愿意成为她心里注定被时光淹没的这场雪。”邬崖川望着上方,白茫茫的碎雪后,是灰蒙蒙的天空。


    他喃喃道:“如果不能成为她挚爱的道侣,那么让她恨我,永远都忘不了我也好。”


    荆南复杂地盯着邬崖川,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极端,但看着邬崖川斑驳的水痕,沉默片刻,还是道:“需要我帮忙吗?”


    “确实有。”邬崖川拍了拍他的肩,“我打算在去云天秘境前跟阿初合籍,但我还得带着她去西域一趟,虽然其他事情我都有所准备,但请柬尚未写,你不如先回宗门,替我把请柬写了?”


    荆南叹了口气,低声应下。


    邬崖川再进空间时,房间里没人,他瞳孔一缩,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地攥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感应饶初柳的位置,才发现床柱四角上的银链——尤其是外侧两根都穿过床跟着内侧那两根垂在了床内侧。


    邬崖川心中升起一丝期望,走过去就看蹲坐在地上的饶初柳正悄悄弓着腰把屁股下垫着的蒲团努力往床下塞,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她身形陡然僵住,然后扭过头背对着他,重重哼了一声,极力朝他表达‘她生气了’的意图。


    邬崖川没忍住笑了,走过去直接将蜷成球的饶初柳搬起来放到了床上,“等合籍大典后,我就不会再关着你了。”


    饶初柳也懒得跟他争辩要不要合籍这事,她被囚禁后,劝了也不是一次两次,旁的事情邬崖川都好说话的很,她要什么给什么,唯独合籍,她一提他就黑化,把她压在床上一折腾就是十几个时辰!


    虽然确实强筋健骨,但她又没办法完全吸收,这未免也太浪费了!


    不过看邬崖川事后愉悦的笑意,显然没觉得觉得浪费。


    饶初柳咬牙切齿。


    师姐们都说猎艳后那些男修怎么也要调息两日才能把丹田里吸空的灵气补回来,但邬崖川简直像是永动机,想想奠基时她才把他丹田吸空,他运转两遍功法,居然就又满了!


    资质好了不起啊!


    ——确实了不起。


    饶初柳鼓了鼓腮帮。


    邬崖川搂着她的腰坐在她身侧,饶初柳闻着他身上清新淡雅的香气,不期然想起他律动时这香气似乎也变得魅惑勾人,脸顿时有点烧得慌。


    下一刻,邬崖川已经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来,嘴角上扬的弧度怎么看怎么透着得意,“想了?”


    饶初柳顿时从头红到了脚。


    她也坦率,低低“嗯”了一声,但还是在邬崖川尾指勾住她腰上的系带时抓住了他的手,“崖川,我现在肯定不会跑,你就不能先把我灵脉解开嘛!”


    “合籍后解。”邬崖川淡定拒绝,勾着她的舌亲得更深。饶初柳被他缠得说不出话,只能呜呜叫着,直到皮肤再度接触到凉丝丝的床单,邬崖川的唇移动到她耳后,她嘴巴才重获自由,抗议道:“邬崖川,我要修炼!”


    “再忍忍,不会很久了。”邬崖川喜欢与饶初柳双修,欲、望当然有,但他并非仅仅是屈从欲、望,他爱饶初柳情到深处时那双迷离又缱绻的双眸,爱她像是柔韧的柳条热情缠绕在他身上……


    只有这时候,她才毫不遮掩她对他的爱跟依赖,而不是缩回理智清醒的壳子里。


    饶初柳只是给自己再争取一下,并不意外邬崖川的拒绝,她有点气闷地咬咬唇,但邬崖川再度亲过来时,饶初柳还是依从本心搂住了他,热情地回应着。


    拒绝?干嘛拒绝?她又不是不舒服!


    饶初柳没跟其他人做过,但跟很多师姐都取过经,她们碰到的绝大多数男修在床上都很莽撞,同门师兄们就格外温柔。


    邬崖川跟师姐们的形容都不一样,他像性格一样阴着坏,温柔归温柔,却故意磨人,一定要磨到她求饶才肯结束。


    每次饶初柳最后都恨不得咬死他。


    邬崖川就很遗憾自己皮肤实在太硬,她费劲咬了他肩膀半天,也留不下印子。


    云销雨霁,邬崖川细心给饶初柳清理好,亲自给她穿上抹胸裙,才开始给自己穿衣。他慢条斯理地一件件穿,仪态舒展,修长的手指捋着衣摆,没留下半点褶皱,看上去格外美观。


    饶初柳看得目不转睛。


    邬崖川嘴角渐渐翘起,俯身亲了下她的唇,语气无奈而温和,眸中却尽是得意与戏谑,“先别招我了,这会儿还有事要忙,等忙完咱们再继续。”


    饶初柳:“……”


    银清师姐那些话的含金量持续上升。


    “你要去哪?”饶初柳揪着他袖口。


    邬崖川轻轻将她的手从袖口上扯下,握在手里,弯腰亲了亲,“你很快就知道了。”


    的确很快就知道了。


    被邬崖川从空间里放出来时,饶初柳看着周围陌生又熟悉的环境,心中有些恍然,偏头看向旁边笑吟吟盯着她的邬崖川,“你乘坐传送阵时逃票了?”


    四外无人,邬崖川也不拘礼,抬起饶初柳下巴就在她脸颊上惩戒般轻轻咬了一口,“我独自一人进的传送阵。”


    饶初柳没好气地瞪了邬崖川一眼,扯起他袖子,毫不客气地擦掉了脸上的口水,又给他衣袖用了个净尘诀,“那你带我来西域做什么?总不会又为了提亲吧?”


    不管是今生的父母,还是养了她十年的白月宗,饶初柳都认这个恩,但也仅仅如此。


    “你我合籍这种大事,我作为女婿总要谢过岳父岳母对你的生养之恩。”邬崖川来西域倒并非为了提亲,他知道饶初柳几乎所有的经历,自然清楚她视之为亲人的只有合欢宗诸人,但有些场面上的事情总是要过得去的,“还有,解决白月宗庇护你十年的恩情。”


    饶初柳疑惑地盯着他,“给灵石?”


    “不,反过来让他们欠你。”邬崖川解释道:“白月宗在附近的山林里发现了一个秘境,上限是元婴,月长硫带着白月宗所有长老进去了,已经一个多月还没出来,魂灯已经灭了几盏,若再不出来,剩下的人也是凶多吉少。”


    他道:“白月宗如今在外面修为最高的就是练气九层的饶泉让,他给寒玉宗传讯求助,半个月前寒玉宗派了几个元婴进去,但也迟迟没能出来,不过一个寒玉宗长老身上有御灵通轨阵阵牌,传讯出来说里面根本没有好处,反而处处杀阵,让他们想办法请个擅长阵法的高修来救命,否则等他们身上的丹药消耗光,恐怕也没办法活着出去了。”


    寒玉宗是距离白月宗最近的中型宗门,人才自然比白月宗这种小型宗门多,但小宗门最高修士基本就是元婴,中型宗门大部分最强修士是化神,只有少数才有炼虚修士。能留下秘境的大能至少有合体修为,他们自然破解不了。


    人才总是往上走的,如星衍宗这种大宗门最是爱惜人才,若这些小宗门里出现什么好苗子——如表现出明显天分的阵修、丹修、器修等,大宗门多半会给小宗门赏赐些灵石跟灵药,将人才挖走。


    这也是小宗门没办法崛起,而大宗门屹立不倒的原因之一。


    邬崖川因为此事对月长硫很是不满,他的阿初那么聪慧,若是没被他耽误那十年,如今即便没去星衍宗,也一定会被其他大宗门看上,也不至于受那么多年苦。


    那点养弟子的资源哪个大宗门拿不出来?可像他的阿初这样聪慧到能开辟出第三条修炼体系,阵法、丹药、炼器样样都精,堪称全能的极品好苗,即便资质差了些,无论哪个大宗门都不会短视到不舍得给灵石灵物。


    而白月宗给了她起步机会,即便为了结因果,大宗门也一定给白月宗一笔丰厚补偿。


    迂腐,短视!


    “或许月长硫也想不到,他们有活下来的机会,全亏了他当初那一点善心。”邬崖川冷淡道:“若非他开口让白月宗容你十年,我不会让寒玉宗出手相助。”


    若邬崖川不开口,寒玉宗只会等着月长硫等人死绝后将白月宗的小灵脉跟灵田跟大部分灵物收走——最多遣散白月宗弟子时给他们留些灵石灵物傍身,这也是大部分宗门心照不宣的秘密,很多小宗门就是这么默默消失了。


    而一般来说,只要寒玉宗没有过分到想屠戮白月宗弟子以绝后患,或者为了侵占白月宗的灵物主动设局谋害,邬崖川知道也不会做什么。


    白月宗不是星衍宗的附属宗门,他或许会救人,但不会干涉两个独立宗门的内政。


    饶初柳有些意外,去年她让颜芷师姐拍卖了十块进阶版御灵通轨阵的阵牌,她如今炼制阵牌已经能融进灵玉中,一旦有人想要窥探阵纹就会报废——价格很贵,想不到这个寒玉宗还挺舍得。


    她也没问邬崖川为何得到消息不救人,修士多半高高在上,尤其是宗门弟子。有善心的修士或许在路过碰到时会帮一帮,像邬崖川这种主动去事故发生地惩恶扬善的是少数,否则他正道魁首的名号不会这么实至名归。


    但月琅需要帮助的地方多如牛毛,当初若不是饶初柳设计引着邬崖川去了泷水镇,沈棠大概还能活着,莲儿却一定会死。


    而白月宗,若无饶初柳,邬崖川不会为了救他们专门跑到西域。他行善向来保持着就近原则,除非像是惜子城、樱园岛跟极海秘境那么恶劣的事情,否则


    基本都是走到哪里救到哪里。


    两人传送到了白月宗山门外,邬崖川便隐身默默跟在她身旁。


    饶初柳心知肚明他想让白月宗这恩切切实实落在她身上,好让她未来不必被白月宗以恩情裹挟,更不会被其他人抓住把柄谴责她忘恩负义。


    虽然她不在意名声,但还是心中一暖,然后就听到他传音:“阿初,别想着逃跑。”


    “……”饶初柳无语道:“我至少要把月长硫跟那些长老捞出来才会——”


    她感受到了冰冷的注视,周身被一股极为危险的压迫感笼罩,就算看不见人,饶初柳也能猜到邬崖川此刻表情有多骇人。


    “我怎么会跑呢?我可不舍得你!”饶初柳乖巧改口,仰着脸,微微嘟起嘴巴。


    她嘴唇被轻轻贴了一下,邬崖川的声音总算恢复了冷静,“很好,咱们走吧。”


    饶初柳心中叹气,这家伙平时倒是跟以往没多大区别,唯独两件事她提到他就发疯——合籍跟逃跑,但他自己还总是挂在嘴边,她也只能装聋作哑。


    白月宗没有弟子守门,山路上都积了尘,连防护阵法都没开,校场并无练功的弟子,宗门内人也很少,直到饶初柳走到前厅,才看到一个眼熟的人正端着托盘匆匆往里走。


    “丹姨!”饶初柳叫住了她。


    丹姨停下脚步,疑惑转头,视线落在饶初柳身上时,眼中闪过惊艳,然后才像是想起什么,不确定道:“柳柳?”


    “是我。”饶初柳迎上前,丹姨是白月宗膳房的管事,修为练气三层。因着月长硫对她不喜,宗门内没几个人愿意帮她。


    丹姨同样不敢多照顾她,但丹姨为人正直,饶初柳平时吃饱穿暖还是没问题的。丹姨还压着其他的杂役不准他们把活都丢给她,去功法阁买长生诀也是丹姨带着她去的。


    甚至就连饶初柳晨起偷学她练武,丹姨都假装没看到,饶初柳带着茂茂赶路时,又不会几个术法,灵力也不够用,多半靠从丹姨这里偷学的东西才能反击敌人。


    “我来给爹娘扫墓,顺道来看看您。”饶初柳抬了抬手指,装着食物的托盘就从丹姨手上飘至其身侧,她则将一瓶丹药不动声色塞进丹姨袖口里,传音道:“这是一颗十年的延寿丹,报答您当初的照顾。”


    丹姨一惊,连忙想推回去:“使不得,这太贵重了!”


    饶初柳趁丹姨不备,直接倒出来丢进她嘴里,“没有您的照顾贵重。”


    她又问:“人怎么这么少?”


    丹姨犹豫片刻,低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饶初柳。饶初柳当即表示,“我略通阵法,不如丹姨带我去见见泉让跟大小姐。”


    饶泉让是月长硫看好的下一任掌门,而月妙羽是月长硫的侄女兼徒弟,他们俩是如今白月宗最能做决定的人。


    丹姨犹豫片刻,问道:“柳柳,你如今的修为……?”


    “金丹。”饶初柳没打算说得太仔细。


    丹姨心中大骇,当即同意通报。


    她走到路上心中有些感慨,一年前掌门把白月宗所有修士都带去了花溪城,那日月妙羽跟戚泉让灰头土脸的回去飞舟后,那位花溪城的城卫总算让他们把飞舟停在了小宗门停靠区,还在他们面前大肆夸赞了饶初柳一番。


    后来他们也听说了一些饶初柳跟正道魁首、邪道少主的事,知道她已经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大人物了,有些人就动了攀附心思,但被掌门拦下了。


    月长硫当时脸色很难看地训斥弟子们,“趋炎附势,岂是我们正道修士该做的事情?”


    丹姨摇头,掌门也太迂腐了。


    丹姨离开不久,饶泉让、月妙羽跟一大群弟子冲了过来,同行还有两位穿蓝袍的陌生筑基修士——他们自称是寒玉宗修士,一口一个前辈叫得亲热极了。


    饶初柳礼貌跟他们寒暄两句,视线才落在白月宗等人身上,大部分人都噤若寒蝉不敢看她。月妙羽眼巴巴盯着她,姣好的小脸看着有些憔悴。


    饶泉让往她身后看了看,表情有点失望,“柳柳姐,你自己来的?”


    话音未落,他就冻得打了个哆嗦。


    饶初柳嘴角上扬,“信不过我?”


    “那不是。”饶泉让老实道:“师父是元婴都没出来,柳柳姐你要是进去没能出来,白月宗就彻底完了。”


    这个实诚孩子。


    饶初柳摆了摆手,“带路吧,我身上也有御灵通轨阵,救不了人也能拉救兵。”


    饶泉让还想说什么,月妙羽却掐了他一把,饶初柳头一次看她笑得堪称谄媚,“我带你去,麻烦你了啊柳柳!”


    寒玉宗的两人冷汗都快出来了,但看着饶初柳二话不说跟上月妙羽,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连忙拿出传讯玉符。


    没多久,默默跟在饶初柳身旁的邬崖川就收到了寒玉宗掌门的传讯。


    他挑了挑眉,瞥了不远处跟着的寒玉宗弟子一眼,回了句“多谢”。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饶初柳就钻进了秘境入口,感受了下里面的阵法,看向旁边,“你在这里等着我吧。”


    邬崖川轻笑,“有头绪了?”


    饶初柳笑得很自信,“一盏茶,足以。”


    能布下这秘境的大能显然不是真想杀人,虽然杀阵颇多,但并无真正不给人留生路,比之沈自捷宅邸里的杀伤力都不如。


    若有人能懂些阵法,还能通过这些阵法练练身手,多半是为了考验门徒。


    但饶初柳没打算保存这些阵法,当年白月宗庇护她生命却从未教过她,甚至她的衣食住行跟灵石都是自己辛苦赚来的。那么她救下这些人已经算是还恩,完全没必要费心为他们留下这些能锻炼的阵法。


    于是默默跟在她身后的邬崖川就看见饶初柳拿着守心,一枪破一个阵法,闲庭信步往前走,从未有哪个阵法值得她停留,只短短十几息,入口前就被她开辟出了一条毫无危险的大道。


    他不由笑了,看来一盏茶也是谦虚。


    饶初柳走到秘境深处范围最大也最厉害的杀阵前,就知道困在秘境中的修士全在这里,她懒得进去跟这些人表演,辨认出阵法核心后,守心猛地探出。


    “你们快别动了,不然阵法又得变化。”


    “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办?要不你们干脆把灵脉送出来,让我们掌门出手吧!”


    “你们简直趁火打劫!”


    “你这小辈别说这么难听,灵石乃身外之物,没了命多少灵石也跟你没关系……”


    寒玉宗修士正极力劝说月长硫,几个白月宗长老都脸色涨红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月长硫脸色青黑,沉默许久,才咬牙道:“好,我们愿意将灵脉献给救我们的人。”


    小宗门生存不易,他们宗只有一条小灵脉,没了灵脉,白月宗也存活不下去了。


    但月长硫算得清帐,他们若死在这里,灵脉同样保不住,如今宗门里的弟子都没成长起来,就算白月宗灭,他们这些长辈也可以带着弟子们去加入其他宗门。


    寒玉宗修士笑得很高兴,立刻就要摸出传讯玉符,下一瞬,一条红龙裹挟着银光发出一道嘶吼,冲入他们头顶,随着一声“咔嚓”,周围的杀机顷刻间消弭。


    旁边白雾消散的瞬间,一个清丽绝伦的青衣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她相当淡定地挽了个枪花,那把缠绕着红龙的银枪乖顺地缩成笛子大小,被她拿在手上把玩。


    认出了她的脸,众人皆寂。


    饶初柳笑得云淡风轻,主动打破了沉默,“难不成诸位还想再在秘境中多待会儿?”


    众人连忙簇拥着她往外走,在察觉外面的阵法都是饶初柳独自解决后,更是连胜夸赞,连白月宗的长老都像是从没冷待过她一样,笑得脸上褶子都成了菊花。


    唯有月长硫默默跟在身后,饶初柳余光看到他难堪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


    虽然月长硫那些话她也认可,她是天性凉薄,也的确容易走上歪路,但他月长硫还不是要靠她这个凉薄之人保住性命?


    饶初柳决定了。


    回去就抱住邬崖川狠狠亲一口!


    第97章 混入 六千


    众人出了秘境,等待在外面的饶泉让等白月宗弟子纷纷迎了上来,各自找到自己的师父嘘寒问暖,还有些师父死在秘境中的弟子见此情景也止不住流泪。


    饶初柳站在旁边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无波无澜,曾经她也想过努力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甚至几个金丹长老也看重她嘴甜会做事,有意收她做记名弟子,但月长硫始终不肯同意。


    她的手被温暖包裹,邬崖川传音响在耳畔,“从今往后白月宗再沾不得你半点光。”


    如今饶初柳在旁人眼中只是个猎艳本事极强的合欢宗弟子,但邬崖川毫不怀疑,她总有一日会名声大噪,不因为他跟司宫誉,而是因她本身的能力跟成就。


    会有很多人研究她的过往,白月宗这个庇护她十年的宗门也会因此受益。


    若他们在这十年里善待饶初柳,那么沾光也是他们应得的。


    可坦白来讲,饶初柳虽然人小,但做事并不比他们宗门的其他杂役少,旁的杂役若是做出好菜还会获得奖励,饶初柳却从没有这份待遇,甚至她每每为自己争取到机会,总是会被‘心性凉薄’这种理由否定掉。


    饶初柳握紧了他的手,“崖川,谢谢。”


    她当然能解决,但月长硫再膈应人,她在白月宗确实得不到任何修炼的机会,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她在这里平安长到了十五岁,被辱骂过但没挨过打。


    邬崖川笑道:“阿初真这么感激我,不如为我亲手准备一件合籍那晚的亵衣?”


    饶初柳:“……”


    寒玉宗诸人聊过几句话后,先前提出要白月宗贡献灵脉的元婴修士朝饶初柳瞄了一眼,而后轻咳一声,不赞同地看向月长硫,“月老弟,你先前许诺要将灵脉献给救你们的人,如今饶真人将你们救出来了,你怎么闭口不言,难道想赖账不成?”


    “什么?”月妙羽惊呼,身后其他弟子也骚动起来,立刻被旁边的金丹长老们喝住。


    寒玉宗那两个筑基生怕他们这群没眼力见的东西说出什么得罪饶初柳的话,连累他们也被厌弃,立刻喝道:“喊什么喊?你们掌门跟这么多的长老的命还不值这区区一条灵脉吗!”


    月妙羽的脸色当即有些不好看,但却没再说什么,她自小在白月宗横行霸道,但出去一遭才发现白月宗跟自己什么都不是,尤其在四境山秘境里,要不是饶泉让拼命护住她,她差点就死了。


    饶泉让连忙拱手,“我们并无此意!”


    寒玉宗众人不屑撇了撇嘴。


    月长硫朝饶初柳看去,正对上她那双事不关己的淡漠眼眸,羞愤难堪之余,他还有些恍惚,仅仅五年过去,那个看他时总是低眉顺眼、满嘴讨好的话、眼底藏着期待跟畏惧的小女娃就成了如今不怒自威的金丹修士。


    气势丝毫不输给月琅那些天之骄子。


    “好。”他沉重道:“我给。”


    白月宗众人表情虽焦急,但没人出声。


    “那就不必了。”饶初柳一直等到月长硫开了口,才轻笑着开口拒绝,“初柳虽凉薄,但感恩之心还是有的,白月宗庇护我十年,我救诸位一命,如今因果两清,此后相逢陌路,望各自珍重。”


    说完,她懒得看白月宗弟子们或遗憾或庆幸的表情,朝寒玉宗几人友善拱手道别,就毫不犹豫转身准备离开。


    身后响起众人惊呼,“掌门!”


    饶初柳扭头,就见月长硫直直朝她跪下,面色青白,但眼神坚定,“当日你朝我磕了十个响头,我才同意带你回宗门,如今救命之恩偿还庇护之恩,这响头我理应一并还回去!”


    说完,他在寒玉宗几人像是看神经病似的眼神中就毅然要磕下去,而白月宗众人对视一眼,以长老们为首,也纷纷想要跪下,却连带着月长硫在内,都像是被一堵空气墙挡住,然后全都被无形的灵力托举而起。


    这一手顿时让寒玉宗几人心中不断赞叹。


    饶初柳却差点被气笑,抬抬手指示意邬崖川可以收力了,自己则朝前走了几步,盯着已经被邬崖川的灵力强行推起来的月长硫,冷笑道:“月掌门之前评价在下天性凉薄,那在下今日也还月掌门四个字,恩将仇报!”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月长硫脸色更是铁青,“我——”


    “白月宗跟我之间的事情,在场之人除寒玉宗几位道友外,有谁不知?”饶初柳仰着头步步朝他逼近,明明身高矮了一大截,但气势却硬生生将白月宗众人都压得连连后退,“今日我且问你,或者问问在场除丹姨之外的所有人,除庇护我十年外,白月宗可有人能说出一件与我有恩之事?!”


    白月宗众人努力回想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就连饶泉让都羞愧地抬不起头。


    寒玉宗几人简直是大开眼界。


    这得多苛待人家才能连自夸都做不到?


    邬崖川默默看着她,胸口涌出一股强烈的艰涩,再看向月长硫时,眼中闪过冷意。


    “想不出,是吗?”饶初柳定定看着月长硫,眸中尽是嘲讽,“因为我在白月宗吃的每一粒米,穿的每一件衣,都是我付出了远超过这些东西价值的劳动换来的,除庇护外,我不欠你们什么!”


    “庇护之恩我认。”她故作诧异,“但各位不会觉得给了在下一个服侍你们的机会,会比这二十几条救命之恩还重吧?”


    说得再难听些,凡间的大户人家也会庇护自己家的丫鬟,只不过没她自由而已。


    寒玉宗几人配合地“啧”了一声。


    很多白月宗弟子顿时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月长硫脸色也几乎成了猪肝色,他羞愤道:“灵脉你拿走便是!”


    “在下虽凉薄,却也没有挟恩图报的毛病。”饶初柳故意将“凉薄”二字咬得极重,在白月宗那十年里,这两个字她都听够了,但如今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看着这些曾经表情轻蔑的白月宗弟子头都不敢抬,只觉浑身舒爽。


    恩是恩,怨是怨,大小姐给的灵石她给了王亦让白月宗飞舟得以停靠,白月宗的庇护她靠救命之恩还了,那月长硫造成她十年内无论再怎么努力讨好都到处被孤立的怨,她今日也该一并奉还!


    “月掌门之所以想要把我磕的头都还回来,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颜面跟名声,顺便给我扣上个得志小人的帽子,好让你当初对我的评价也被大众认可是吗?”


    饶初柳语气平静而讥诮,“看看月掌门多正直,多能忍辱负重,多么恩怨分明?再看看我,不过是救了白月宗掌门跟所有长老,又拒绝了你们本该交给其他宗门保命的灵脉罢了,居然要你磕了十个响头耶!”


    她轻笑:“你这十个响头,可真值钱。”


    月长硫脸色一瞬间煞白,嘴角溢出了血,气息也变得紊乱,背部佝偻起来。


    他的道心崩了。


    “师父!”“掌门!”众人惊恐万分。


    饶初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但脑海中浮现一幅幅画面。


    饶家村满地断尸残骸跟染成红色的小路上,中年修士抱着痛哭流涕的男童居高临下看着跪在下面满身腥臭泥泞的女童,“家人皆毙命院中,你明明亲眼见证却只顾自己躲藏,如今更无悔恨跟伤怀,可见天生凉薄,不配入我白月宗。”


    她好不容易讨好了一位金丹长老,他怕月长硫不同意,就带着她往掌门院中去,小初柳紧张地搓着手,就听到里面男修轻描淡写道:“此女小小年纪便知谄媚逢迎,可见心术不正,日后若走歪了路,只怕还要让白月宗跟你蒙羞。”


    她努力赚取灵石,将自己睡眠的时间压缩到最低,每日东奔西走,又是给某长老捣药,又是下山帮某长老采买,辛辛苦苦才存够买长生诀的灵石。


    大部分弟子都看她的笑话,但也有些长老有些赞赏她坚韧不拔的心性,便向月长硫提议要收她入白月宗,她那时正好路过,偷偷躲在树后,就听月长硫云淡风轻道:“她资质极差,不可能修炼成功,即便侥幸可以,也注定走不远。既如此,又何必让这种心术不正的人玷污宗门。”


    饶初柳忽然笑了,笑得格外解气,为那十年里拼命努力却次次希望落空的小初柳。


    “我可能是心性凉薄的真小人。”她轻飘飘看了月长硫一眼,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可月掌门你,也不过是个冥顽不灵还恩将仇报的伪君子罢了!”


    庇护之恩,还了;阻道之仇,报了。


    从今往后,她与白月宗再无瓜葛!


    身后响起众人急切的呼唤,“师父!”“掌门!”


    “快快快,白长老快来看看掌门!”


    “待寒玉宗修士回去后,你被白月宗苛待长大却以德报怨的事便能传出去了。”温热的手掌握住了饶初柳的手,而后与她十指交叉,邬崖川淡声道:“你在流言蜚语中长大,也该让月长硫尝尝这滋味了。”


    “……”他现在怎么比她还狠?


    饶初柳哭笑不得,“即便你什么都不做,他也很难度过道心破裂这一劫,更何况白月宗的这些弟子啊……”


    她摇了摇头。


    日后她爬得越高,白月宗弟子便越会对实力不断下降的月长硫不满,就如月长硫当初一句话就能斩断她所有机会一样。


    “什么也别做,有寒玉宗的人从旁见证,白月宗的人绝不敢攀扯我。”邬崖川用得并非是隐身符,而是隐身术,饶初柳只能摸着他的手臂靠过去搂住了他的腰,“白月宗的人可以死,却不能因我而死。”


    想了想,饶初柳觉得这话像是教唆,连忙又补充一句,“会损我功德。”


    不说别人,司宫誉就八成会灭白月宗满门,甚至都不用他亲自开口,邪道那些想被他看重的人就一定干得出来。


    邬崖川沉默片刻,道:“我会让那几个寒玉宗的人暂时保密。”


    饶初柳才松了口气。


    她在白月宗受过的那些膈应还真没到让人家去死的程度。


    两人去了饶家村的旧址,这里已经被官府移来了新的百姓,但因着饶泉让成了凡人口中的仙人,每年会回来祭拜一次,饶家村的祖坟就没被动过,饶初柳的生身父母当年也被捕快埋了进去。


    烧了纸钱跟祭品后,饶初柳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又被邬崖川关进了空间里。


    等他再一次进来,就说已经回了星衍宗。


    饶初柳简直对邬崖川心服口服,“邬崖川,你总得告诉我咱们什么时候合籍吧!”


    邬崖川撑着胳膊,将她圈在桌沿,笑得缱绻而温柔,“十天后。”


    饶初柳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咬牙切齿道:“十天后?快告诉我你在开玩笑!”


    邬崖川笑容淡了,定定看着她。


    饶初柳看着他眸中渐渐积起的阴云,忽然觉得腰酸,可耻地怂了,“咱们两个都要合籍了,我至少要拜见风掌门吧?我师姑祖虽未必来,但请柬总得送到吧?”


    “还有我师姐跟师兄们……”见邬崖川似笑非笑盯着她,一副“我看你还能说什么”的模样,饶初柳干笑一声,搂住他的脖子,脸颊在他颈边蹭了蹭,撒娇道:“崖川,在星衍宗办大典,我师姐师兄他们不太方便进来啊!”


    “阿初不必担心。”邬崖川扭身往榻上一坐,抱起投怀送抱的心上人面对面放在他腿上,轻描淡写道:“星衍宗办一场合籍大典,合欢宗办一场婚宴,师姑祖跟师姐们都很愿意。”


    饶初柳瞪大了眼,她可不信师姑祖跟师姐们会不问过她就同意,除非……


    “你用我的传讯玉符模仿我?”


    邬崖川轻笑,“阿初真了解为夫。”


    饶初柳真的很怀疑邬崖川在报复她,她利用邬崖川的信任将助她奠基后的他弄晕,邬崖川就利用她对他的信任将她牢牢困住,如今还骗过了她的师姑祖跟师姐们。


    一计不成,饶初柳又生一计,“可你总不能让我当日才出去吧?总要提前试一试喜服,打扮一下吧?这点我自己可不行!”


    “阿初。”邬崖川提醒她,“宋清瑜是我的师妹,你确定她会愿意帮你?”


    饶初柳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轻轻从他脸颊抚摸到下颌,再到喉结,眼看着青年眸色渐渐变深,她笑吟吟地往前挪了挪,满意地听到邬崖川难耐地发出一声轻哼。


    她抬指抵住邬崖川压过来的唇,眼波潋滟,笑得格外勾人,“崖川,诚如你所言,阿瑜是你的师妹,你又已经把我灵脉封住了,我孤立无援又毫无灵力,难道你还不敢将我放出去?”


    “不敢。”邬崖川张口咬住了她的手指,舌尖轻撩指腹,慢条斯理道:“阿初才高,为夫不敢给你一点机会。”


    饶初柳默默盯着他看了三秒,松开手,起身要离开,又被他一把搂住腰按了回来。


    邬崖川挑眉,“这么放弃可不像你啊!”


    “那也分对谁。”饶初柳皮笑肉不笑道:“都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争取也白争取。”


    “阿初,你可以选择开始,结束却不可能让你说了算。”邬崖川笑得清风朗月,但手却按着她的腰往前,直到牢牢抵住,他手指勾住了裙摆,裂帛声中,一根根布条飘然坠地,“这次在这里怎么样?”


    “我不要。”饶初柳没挣扎,但偏过脸去,满脸不配合。


    “这次,再加上一件亵衣。”邬崖川手掌极具掌控欲地握住饶初柳的后颈,迫使她贴近他的脸,两人鼻尖相蹭,呼吸暧昧交缠,但他没有亲上去,指腹摩挲着她耳后的敏感区,勾唇笑道:“为夫就让你提前一天出去如何?”


    饶初柳咬了咬舌尖,认命亲了上去,“我真是要被你吃死了!”


    他挺身,饶初柳忍住闷哼,就听这个曾经的男德魁首语气轻柔,张口却是虎狼之词,“阿初,你才真是要把为夫给吃死了。”


    饶初柳脸颊爆红,但很快又不服输地试图反攻,就听这人在身下笑吟吟地夸赞她,“阿初好棒,阿初好厉害……”


    饶初柳又羞又气,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邬崖川果真说话算数,在饶初柳给他做了一件亵衣后,他就在距离合籍大典还有一日的时候将她放了出去,毕竟制衣的匠师还要给她试试尺寸是否合身,还有邬、荆两家也各送来一个给她装扮的女修。


    宋清瑜跟韩颂暖知道她在试衣也跑了过来——虽然她进四境山时易了容,但韩颂暖见过她在花溪城用过传送阵,再看帮助她拖延时间如出一辙的阵法,自然能猜到她的真实身份。


    有这个前缘,韩颂暖当然要来看看饶初柳。再加上她虽是天水灵根,但天性喜战而不喜庶务,想着跟大师嫂打好关系后能少被大师兄罚几次,便想跟她打好关系。


    其实别的星衍宗女修也有这样的想法,但她们听说大师兄是独自进了门,又直到合籍大典前一日才让装扮师跟制衣师过来,摸不清这里面的状况,就不敢过来。


    韩颂暖跟她寒暄几句就离开了,宋清瑜倒是留下了,不过因着还有其他人,她暂时没说什么,只是在旁边坐着。


    邬崖川亲自给的尺寸当然精准,制衣师很快就离开,饶初柳刚想让装扮师也离开,就看两人背对着宋清瑜,将储物袋里的化妆品拿出时,不动声色朝她露出了掌心三道黑色火焰拖着金色合欢花的图案。


    饶初柳心中忽然涌起一股暖流,立刻改了口,“麻烦二位先到偏殿等候。”


    两人应声退下。


    饶初柳特意没让她们关门,虽然邬崖川随时可能出现——甚至会隐身藏在房间里,但稍微稳住他总没问题。


    她朝宋清瑜走去,后者也起身迎过来,不动声色握住她的手腕,“垂思,你那套喜服真好看,大师兄眼光还不错嘛!”


    “我也觉得他眼光好。”饶初柳笑着垂下衣袖挡住两人的手,虽然邬崖川多半能猜到,但饶初柳还是有点期待宋清瑜这个月琅岐黄一脉第一天才能找出破解邬崖川封锁灵力的办法。


    她没失望。


    宋清瑜微蹙的眉头舒展,不动声色将丹药塞进饶初柳手里——为防她不好藏,宋清瑜还特意将药瓶收了起来。


    她一边跟饶初柳介绍星衍宗好玩的地方,暗暗将地形透露给饶初柳,一边悄悄传音:“你的灵脉还有一月能解开,我这丹药一颗能让你恢复半个时辰的灵力,半个时辰后,你会重新回到灵力被封的状态。”


    “这丹方是上次你传讯我才琢磨出来的,但材料罕见,我不知你的情况不敢多炼,便只炼制一炉,就是这三颗。”


    宋清瑜道:“待会儿我回去继续炼,如果能送我肯定还送过来,但我不能明目张胆帮你,你小心藏好,别被大师兄发现。”


    宋清瑜也是在大师


    兄跟好友之间左右为难,她不想忤逆向来照顾他们的大师兄,但也不能看着饶初柳被迫做不愿意的事。


    所以她也只能送药尽尽心,若饶初柳吃了药还是逃不出去,她也没办法再帮。


    饶初柳了解宋清瑜的难处,能有这药已是意外之喜,她含笑将宋清瑜送出门,就见荆南跟孟臻像左右门神似的站在门口。


    她嘴角一抽,宋清瑜却已经张口就喷:“你们俩是狂徒吗?刚才垂思在换衣服哎,你们俩就守在门口,是想偷看吗!”


    两人脸色唰地红了,孟臻气得跳脚,“谁会干出这么无耻的事情啊!你别污蔑!”


    荆南眼神游离,脖子都红透了也没看饶初柳一眼,义正言辞地解释:“制衣师进去时,我们去了校场,等她们出来才过来的,不信你可以问问那两位装扮师,她们可是亲眼瞧见的。”


    “看看人家荆南,现在多沉稳?你怎么还像是个跳到火板上的狗似的,浑身冒傻气!”宋清瑜惊奇看了荆南一眼,又不屑朝孟臻冷哼一声,比起只是直话直说的荆南,当然还是动不动就抬杠的孟臻讨厌。


    孟臻气恼想要反驳,宋清瑜却已经召出丹炉飞行法器,圆鼓鼓的丹炉载着她升空,很快就晃晃悠悠地飘远了。


    “荆南。”饶初柳收回视线,看向荆南,“麻烦帮我把那两位装扮师叫过来吧。”


    荆南垂眸没有看她,低低应了一声,就朝着偏殿走去。


    “里面不是有他们荆家送来的人吗?传讯不比走过去快?”孟臻嘀咕了一句,才看向饶初柳,迟疑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喊什么,只能含糊道:“你,你真是元垂思?”


    “是啊。”饶初柳朝他露出了个元垂思式的挑眉笑,“我还是把你们琼枝玉树的大师兄给拿下了,惊不惊喜啊?”


    孟臻脸又被气红了,刚想反击,就见房门“砰”一声关闭,饶初柳竟是进去了。


    他气得牙痒痒。


    大师兄怎么会喜欢这么恶劣的!


    两个装扮师很快就进来了,房门关闭的瞬间,两道传音几乎同时响在饶初柳耳畔。


    前者格外担心,“小师妹,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后者“啧”了一声,感慨道:“小师妹,你怎么比月溪还倒霉?她顶多就是容易被抢去双修,你是容易被抢去合籍啊!”


    是银清师姐跟颜芷师姐!


    饶初柳心中刚升起感动,就被颜芷的话打击得嘴角抽搐。


    大概月溪师姐碰到的那些至少是能够权衡利弊的正常人,而她碰到的每个都偏执吧!


    第98章 抢亲 六千


    合欢宗就没有不会装扮的弟子,银清跟颜芷对视一眼,银清把饶初柳按在梳妆台前开始给她化妆,颜芷在旁边折腾着首饰,边给饶初柳盘发边传音讲述事情的经过。


    实际上合欢宗修士真没人反对饶初柳跟邬崖川在一起,颜芷确实没把邬崖川发誓这事告诉饶初柳,跟饶初柳关系好的这些师姐师兄却都知道了。


    饶初柳若真愿意与他合籍,她们也乐见其成,然而这事透着古怪。


    “其实传讯玉符里的口吻挺像你,但你要是愿意跟他合籍,当初就不会逃走了。”颜芷将一只红鹤含珠的步摇在饶初柳发髻上比了比,摇头放下,又拿起几朵指腹大小的金色珠花簪进发髻,“所以我们至少混进来看看你还安全不。”


    饶初柳心中暖意升腾,摇头表示没事。


    邬崖川不会伤她,但是也不会放她。


    两人打量着饶初柳,发觉她唇红齿白,气色极佳,眉目并无阴郁,只有眼底藏着些许忧虑。在归望山那年眉宇间若有似无的轻愁已经烟消云散,青涩也全部褪去,取而代之得是被好好滋润过的妩媚韵致。


    银清表情有点古怪,传音道:“小师妹,你是真不想跟他合籍吗?”


    怎么被邬崖川关了这么长时间,她看上去半点怨怼也无。


    颜芷不知道她们俩在传音什么,抬手一挥,一道淡粉色灵力罩住了三人,“放心说吧,这是咱们忆心楼秘术,除咱们三个人外,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屏障。”


    饶初柳愣了下,看了看面露关切的银清,又看了眼水镜里正盯着她的颜芷,心中一直被强压着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了上来。


    她低垂着眼眸,“我也不知道。”


    “师姐,我抗拒的从来不是他,而是天道誓言本身。”饶初柳失神地看着镜子里清丽绝艳的女子,她此刻穿着一身桃粉色的裙子,脸上妆容精致,被银清一双巧手在眉心跟眼尾画出了层层叠叠又不喧宾夺主的金红色花朵。


    这花的名字叫悦心花,是种闻着就让人心胸舒泰的灵花,是清心丹的一味辅药。


    “我不想再次立誓,可是……”饶初柳扯了扯嘴角,笑得很苦涩,“我再次逃走肯定会让他遭受打击,他如今修炼的应该是有情道,我不怕他恨我,但我怕他会道伤,怕他疯魔成虞锦玥那样,做出让自己都无法接受的事情。”


    虞锦玥是真爱沈自捷吗?或许。


    但虞锦玥是执意想跟沈自捷殉情吗?饶初柳觉得未必,但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不想自己彻底堕入邪道与师门反目成仇,又不愿苟延残喘的活,所以宁可去死。


    银清跟颜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凝重。银清顿了顿,探究道:“你怕他像虞锦玥对沈自捷那样对你?”


    “我从不担心这点。”饶初柳摇头,不是相信邬崖川的人品跟对她的爱,她绝不会百分百相信谁,即便是茂茂跟老太太。


    只不过她本就给邬崖川留了一条命,若邬崖川杀她一次还想灭她神魂毁她躯体,饶初柳也不是没有留后手,不会任他宰割,“我只是想到当初的他,再看到现在的他,心里就一揪一揪的疼。”


    一滴眼泪从脸颊滚落,砸在她垂在腿上的手背上,重得饶初柳手指都颤了一下,“师姐,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我……”


    饶初柳心里很乱,说不下去了。


    银清忽然道:“小师妹,这些天你是真的完全没机会逃吗?”


    饶初柳睫毛轻颤,手指蜷了蜷。


    没机会吗?怎么可能,即便没想出其他的办法,饶初柳也大可以趁机躲进空间,哪怕邬崖川将外面的载体拿走,她这一年里又不是没改造升级过空间,完全能在里面躲到灵脉解禁。


    饶初柳表现得很明显,颜芷也看出来了,连忙打圆场:“小师妹本来就很为难了,你耐心点,别逼她啊!”


    “明日就是合籍之日,她必须做出抉择,要么伤害邬崖川选择自由,要么跟他合籍,没有第三条路了!”银清皮笑肉不笑地睨了颜芷一眼,又看向饶初柳,“你被他关起来后,你为了逃跑都做过什么?”


    饶初柳沉默片刻,道:“我给宋清瑜发过讯息,让她为我准备解封灵力的药。”


    她抬起手,掌心里赫然是三颗红色丹药,“就是这个。”


    “既然你都能给宋清瑜传讯,为何不给我们传讯?”银清冷笑道:“别说不想牵连我们,你对司宫誉会这样吗?邬崖川再可怕也不会比司宫誉还心狠手辣,你之前可以借师姑祖跟陆朗玄的力将司宫誉压住,那如今你也照样可以借掌门跟荆南的力逼迫邬崖川不得不放弃!”


    银清食指抬起饶初柳的下巴,逼迫她不得不对上她的眼睛,“来,告诉我跟你颜芷师姐,你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饶初柳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恐慌,这种情绪压得她心浮气躁,她极力想要找回理智,“还有,荆南跟我无关——”


    “无关就无关吧。”银清忽然嗤笑一声,“司宫誉是特例,我就不说什么了。但陆朗玄呢?你利用他手软过吗?如果他因为你做的那些事濒临崩溃,你也会像现在这样愿意陪着他吗?哪怕他囚禁你?”


    饶初柳的声音也不自觉变大,“可是他们都没有邬崖川对我这么好!”


    “但你没给他们对你更好的机会,小师妹。”颜芷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她突然明白了银清为什么非要让饶初柳坦诚。


    小师妹分明是在用理智压抑情感,看似清醒,其实畏惧——她不愿承认情感会影响她的判断,更抗拒被情感引导。


    所以不管做什么事,她都要给自己找一个能自圆其说的借口。如果没有对比的话,或许他们还真信了,但就是因为对比太明显,所以才让她们更知道她就是因为不愿承认却无法抗拒的情感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颜芷认真道:“如果你给他们机会,他们每个人在对你好这方面都未必会比邬崖川差,小师妹,你是有这样的能力的。”


    饶初柳死死咬着嘴唇,汗水从额头渗出,努力寻找着理由。


    她想说邬崖川人品让她更有安全感,但陆朗玄性格并不偏激甚至甘愿委屈自己做妾;她想说邬崖川教她许多,但她心知肚明,司宫誉哪怕不会这些,可只要她哄两句,再好的老师司宫誉都能给她请来。


    刹那间,饶初柳想了很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想,她猛地低下头去,捂住了脸,艰涩道:“因为……我爱他。”


    饶初柳从不否认她对邬崖川的感情,她只是不想接受自己明明不愿合籍,却还是因为不忍他难过而停留到了今日。


    为情乱智,何其愚蠢!


    “困住你的不是灵力,甚至不是他对你有多好。”银清叹了口气,走上前轻轻扯开饶初柳的手,让她把脸靠在自己腹部,怜惜地摸摸小师妹的后脑勺,“囚住你自由的枷锁是你对他的爱。”


    颜芷叹了口气,看饶初柳抱着银清的腰哭得身体直颤,她蹲下身轻抚小师妹的后背,将邬崖川的天道誓言低声告诉她。


    饶初柳身形一僵,手臂颤抖着抱紧,趴在银清怀里嚎啕大哭,“蠢!蠢死他得了!”


    因为这根本靠不住的爱情就把自己后路堵死,邬崖川怎么能干出这么愚蠢的事!


    银清跟颜芷面面相觑,心中满是无奈。


    小师妹听到这话居然不是欢喜邬崖川对她的在意,也不是放心她不管合不合籍安全都有保障,而是为邬崖川处境担忧?


    “那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银清问。


    饶初柳哭声一顿,缓缓抬起脸,妆容倒没糊——毕竟胭脂眉笔都防水防蹭。


    她抽了抽鼻子,声音带着哽咽,“可是师姐,我不愿意发这么狠的誓言。”


    饶初柳再爱也会为自己保留底线。


    银清也不知道说什么,她对邬崖川誓言很满意,但若是饶初柳也这么干,她非揪饶初柳耳朵问问她脑袋是不是进水不可。


    “我这里收集了很多对道侣合籍时发过的天道誓言。”颜芷拿出玉简,看看饶初柳,还是按在了自己眉心,“不是每对的誓言都一模一样,比如苍凌跟乐沛这一对。”


    颜芷啧了一声,“苍凌当初发誓绝无二心,而乐沛就很聪明地发誓绝不与除苍凌之外的男子亲密接触,这样即便心中动摇,可只要不做出格的事,照样不算违背誓言。”


    她一连念了好几对,见饶初柳眼眸低垂似是在思考,就继续念下去。


    “小师妹,无论你是选择合籍还是逃跑,只要你能认清自己的心,师姐们都会帮你。”颜芷伸手胡乱揉了揉饶初柳的脑袋,嘻嘻笑道:“反正我们就住在旁边,你想走只要折腾点动静,我们随时能过来的嘛!”


    饶初柳心中暖流升腾,眸中满是感动。


    即便开始时是虚情假意,但如今,她也早就把合欢宗的师姐们当成家人了。


    “颜芷,咱们现在不能在这里待太久。”银清道:“邬崖川现在在迎客,但孟臻跟荆南还在门口,肯定会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他。装扮需要的时间不长,咱们两个在里面呆的时间久了,破绽就越多,还是得赶紧出去。”


    颜芷打量了周围一眼,发觉看着没什么好玩的,就有点迟疑,“可让小师妹自己呆在这里,是不是太无聊了?”


    “正好让她自己想想清楚。”银清道。


    饶初柳连忙把宋清瑜给的丹药塞了两颗给银清,让师姐帮忙拿着,若是她手上这颗被邬崖川搜了去,也不至于一点余地都没留,“来星衍宗的客人很多?”


    “缥缈宗、琴镜阁所有正道大宗都派了掌门继承人过来,很多中等宗门跟大世家也派了人,可太热闹了。”颜芷杏眸微亮,表情有些遗憾,要不是小师妹的事情更重要,她肯定要去看看有没有八卦。


    饶初柳刹那间石化成了一座雕像。


    她以为只有星衍宗的人!


    邬崖川又不是不知道她不乐意,万一她不配合,他可就在颜面尽失了!简直是冒着脸面尽失的风险道德绑架她!


    饶初柳立刻把方才听到他那些誓言内容心中产生的酸楚心疼抛到脑后,气得磨牙,恨不得再咬这混蛋一口。


    她是会被道德绑架的人吗!


    “师姐,司宫誉现在在哪?”饶初柳问。


    “半月前还在圣都,不过在你跟邬崖川合籍大典的事传出来后,我就没再接到过他的消息。”颜芷猜到了饶初柳的意思,眼眸顿时亮了,这么刺激的吗?


    银清无语地瞥了颜芷一眼,安慰饶初柳,“这里可是中域,正道大本营,星衍宗高修都不比擎天宗少,更何况这会儿正道各大宗门的未来可全在呢!就算司宫誉想要发疯,圣主也不会允许他过来吧?”


    饶初柳想想也是,邬崖川将合籍大典办得这么大,除了道德绑架她之外,估计也在防备着司宫誉跑来星衍宗发疯。


    但若是仅星衍宗可见,司宫誉知道时,事情估计都已经告一段落了!


    所以主要还是道德绑架她吧!


    饶初柳恨得牙痒痒,于是等邬崖川回来时,就见她气鼓鼓背对着他坐在蒲团上,听见门开也没出声,俨然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


    邬崖川挑挑眉,脱下外袍搭在衣架上,才不徐不疾走过去,俯身胳膊撑在蒲团两侧,明明没有抱住饶初柳,但清雅绵长的香气瞬间笼罩住她,若有人从后面看见,就能看出这仍旧是一种占有欲十足的圈拢姿势。


    他下巴搭在饶初柳肩窝里,柔声道:“跟师姐们聊得不开心吗?”


    饶初柳真是毫不意外。


    她抬手按住邬崖川的脑袋试图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你不会是想多两个人质吧!”


    “冤枉。”见饶初柳因为推他身体往侧面倾斜,邬崖川顺势绕过她的背揽住她腰肢,另一只手将饶初柳抵在他胸前的手缓慢却不容她挣扎地搭在自己肩膀上,“这么重要的事,总要有两个你在意的人陪你说说话。”


    邬崖川笑得温柔缱绻,饶初柳却觉得他眼底眉梢都透着坏,她不由气恼道:“邬崖川,你明知我不愿意,你请这么多人来胁迫我,就不怕我当众打你的脸?”


    “只要你明日肯说一句话,莫说是这点颜面,就算真打我,我也甘之如饴。”邬崖川勾起饶初柳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走到床前,将她轻轻放下,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才撩起衣袍直直跪在她身前。


    饶初柳倏地坐正了,“你——”


    邬崖川拉起她的手,按在自己脸颊上,轻声道:“我不需要你发其他誓言,你只对天道起誓,你愿意与我成为道侣——只这一句话,一句话就够了。”


    “就这一句?”饶初柳都有些愣住了,非但没觉得感动,甚至有点荒谬,“我明明都说过愿意与你成亲,你怎么都不同意,就为了这么一句话?”


    邬崖川没有再发疯,沉默很久,才扯了扯唇角,“天道应允的道侣是无法解除的。”


    饶初柳心中一涩,忽然冷笑,“邬崖川,你以为我看不出你这是在以退为进吗?”


    把她关在空间里,封了灵力,不顾她反对直接折腾出了合籍大典……该干的不该干的事都干完了,现在还要在她面前装可怜化解她心中的抗拒,这混蛋真以为她会被迷惑到心软吗?


    邬崖川定定看着她,笑了,“可你还是心软了,不是吗?阿初。”


    “没有!”饶初柳


    赌气地抽回手,背对着他躺下,“你就等着丢人吧!”


    “阿初,我能接受的最大限度是丢脸。”身旁一陷,邬崖川的胳膊就牢牢环住了她的腰,“但人不能丢。”


    饶初柳哼了一声,不理他。


    邬崖川抱着她躺了半个时辰,就又出去了,他既是星衍宗大师兄,又是合籍大典当事人,当然不可能做甩手掌柜。


    修士合籍并不像是凡俗界那般新娘从一个房间被轿子抬到另一个房间,除了拜堂全程等待,基本都是各自招待各自的客人。但因为饶初柳除了星衍宗这些人外并不认识几个正道修士,她灵力被封也不适合在外面出现,邬崖川便打算等获得天道应允后再领着她与同辈正道修士相识。


    他在背后抱着她仔细解释时,饶初柳完全没吱声,闭着眼权当自己睡着了。


    等他离开后,饶初柳才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抬脚就往门外跑,邬崖川自己都说让她跟师姐们说说话,她还忍着做什么!


    饶初柳一出门没见到人,但对阵法的熟悉让她感觉到门口有隐晦的阵法波动,她很快判断出这是一套很简单的组合阵法,没什么杀伤力,是困阵跟迷墙阵的结合、还夹杂了一点幻阵,作用大概就是让她能不由自主回到房间。


    她眨了眨眼,三两步就走出了阵法范围,就见孟臻正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摆弄着一个残破阵盘,荆南没在这里。


    听到门响,孟臻侧过头,双眼猛地瞪大,“你你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走出来的啊。”饶初柳耸耸肩,她如今没有灵力,想要破除阵法很难,但只是走出阵法范围对她这种阵法不弱的人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孟道友,那两位装扮师在哪个房间?”


    “但你怎么可能这么容易破解我布下的阵法?!”孟臻还是满脸不可思议,他倒不是轻视饶初柳,但就在两年前他也算是见过饶初柳的阵法水平,那时的她可绝对没有灵力被封还可以破解组合阵法的本事!


    饶初柳看着不远处的偏殿门开了一条缝,颜芷正露出一只眼睛往外看,也没什么兴趣跟孟臻多聊,“那你可能在做梦吧。”


    孟臻额角青筋都在跳,但想到这人马上就要成为他大师嫂,还帮着大师兄突破了元婴,嘴边的讥讽又咽了回去。


    他没回嘴倒是让饶初柳有点意外,回眸瞥了他手里的阵盘一眼,思考片刻,她随手拾起几根树枝,在玉石板上摆出几条阵线,赫然就是那阵盘上完整的阵纹。


    做完这一切,她拍拍手,就朝偏殿走去。


    一直到门“砰”一声合拢,一直别过脸不看她的孟臻才愤愤不平地转头瞪了殿门一眼,收回目光时,视线扫过地上的树枝,先是不在意地撇了撇嘴,再看向手中阵盘时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再次看了过去。


    饶初柳进了门,颜芷就布下了隔音结界,银清疑惑道:“是不是出事了?”


    “邬崖川知道你们的身份。”饶初柳直截了当道:“银师姐,颜师姐,你们两个要不要先离开这里?”


    两人面上都闪过惊疑,但转瞬就又都平静下来,银清道:“那你呢?”


    “我……”饶初柳顿了顿,表情忽然变得咬牙切齿,“留下来跟那个混蛋合籍!”


    她实在做不到在他精神如此不稳定的情况下弃他于不顾,也没办法让他从‘侠义心肠、待人接物如春风拂面的正道魁首’变成被‘合欢宗妖女当众抛弃的可怜虫’。


    反正邬崖川自己都说了,她只要说一句话就可以;反正这混蛋是个永动机,一个人就能满足她的修炼需求了……


    颜芷跟银清看着饶初柳语气带着忿忿,唇角却不自觉扬起,眼眸里的情绪更为复杂,紧张、迷茫、如释重负——但更多的还是羞涩,显然对于跟邬崖川合籍这件事,她并非全无欢喜。


    这就足够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左一右挽住了饶初柳的胳膊,银清道:“邬崖川知道我们的身份,你又打算跟他合籍,我们在这里没有危险,为什么要提前离开呢?”


    “哎呀,亏了!”颜芷长吁短叹,“早知道你愿意,我们就该以本来的身份进来星衍宗,还能去看戏——琴镜阁有一位弟子颇有咱们合欢宗的风范,我可真好奇她是全收还是选一位,全都要是选哪位!”


    两人没打算在这里猎艳,这可是小师妹的合籍大典,她们这些做师姐的当然要持重一些,怎么能在这时候乱来伤她颜面?


    “这倒是也无妨,明日师姐当然要跟着一起去看,我让崖川把你位置安排距离琴镜阁近一些。”饶初柳笑道。


    她不是个拧巴的人,但凡做了决定,就一定会调整好心态。既然合籍就要好好相处,努力将两人的感情经营好,总不能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多伤感情?


    “还是小师妹贴心!”颜芷笑着捏了捏饶初柳的脸,刚想再调笑两句,腰间的传讯玉符就震动了一下。


    她拿起随意看了一眼,瞳孔巨震,而后脖子像是卡住般一点一点抬起来,声音发飘:“小师妹,司宫誉跟陆朗玄带着司家那群还活着的老祖宗们来抢亲了……”


    第99章 冷热 六千


    “白乌鸦,滚出来!”


    星衍宗的山门结界外,一艘庞大的飞舟悬浮在上空,数不清的紫袍修士黑压压飘在飞舟两侧,司宫誉面色铁青地站在飞舟顶上,身旁是表情沉重的陆朗玄,南光意、碧落等圣女则分站两人旁边。


    众人皆表情紧绷,祝明硬着头皮站在最前方叫嚣,“白乌鸦,若你不立刻放了我们少夫人,今日我圣宗必踏平星衍宗!”


    “踏平星衍宗?好大的口气!”结界内同样站着一群人,除了星衍宗的弟子外,还有来参加合籍大典的其他弟子们,其中不乏跟邪道修士有血海深仇的,此刻正怒目瞪着天上星衍宗众人。


    荆南冷笑道:“也不知司宫誉几时合过籍?婚都未成,跑我们这里找什么少夫人!”


    “荆南,你不用挑字眼,若非意儿不是自愿,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比起尽显杀气的司宫誉,陆朗玄看上去担忧多于怒意,他冷声道:“你们自诩正道,却做出囚禁逼嫁这等恶事,真是无耻,还不赶紧放意儿出来!”


    陆朗玄本就没指望能当饶初柳的正夫,凭他对饶初柳的了解,她会许诺邬崖川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可能性不大,因而他心中虽酸涩,却不算抵触他二人合籍。


    但探子说邬崖川来回过传送阵时身旁没有他人,饶初柳更是离开归望山后就销声匿迹,如今邬崖川突然要举办合籍大典,她不是被邬崖川抓走胁迫才怪!


    他不能忍受饶初柳受这种委屈。


    荆南表情微僵,他是个直性子,从未说过假话,但为着维护自家七哥的名誉,他还是咬牙反驳:“陆朗玄,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大师兄大师嫂两情相悦,成婚合籍是水到渠成,怎么可能像你们一样!”


    众正道弟子也不信邬崖川会做出这种事,顿时也义愤填膺地帮腔,站在人群中的宋清瑜面色凝重地闭口不言,侧眸就见不远处的周慎表情竟然比她还要沉重。


    宋清瑜怔了怔,心事重重地收回视线。


    两边本身就有仇怨,这会儿虽谁都不敢第一个动手,一开始还只是荆南跟陆朗玄对骂,后来朱越等人跟南光意等圣女也争锋相对起来,到最后,旁边围观的正道修士跟紫袍们也互相喝骂,两方都气得脸红脖子粗。


    司宫誉被吵得头疼,忽然冷笑着抬手,一条黑色灵力形成的巨蟒甩着尾巴用力朝结界抽去,“白乌鸦,你若再不出来,下一招,出手的可不会只是本少主了。”


    话音未落,八圣女毫不犹豫拿出灵武,众紫袍也齐刷刷抬手,天空几乎顷刻间被不详的黑雾笼罩,在结界外蠢蠢欲动地游荡,仿佛司宫誉一声令下,这黑雾就会立刻侵蚀结界跟在场的所有敌人。


    就在巨蟒尾巴将要挨到结界上时,一道银光倏地刺在它七寸上,巨蟒化作一团黑气消散。


    而在它消散的位置,清隽温雅的青年正浅笑持枪悬在空中,赫然是邬崖川。


    他一身红衣,独自站在结界外面对着数千邪修也仍旧气定神闲,“司少主可是来应上次之邀来喝一杯喜酒的?”


    “大师兄!”“邬魁首!”结界内顿时响起惊呼,荆南第一个冲出了结界,踩着荆北悬到邬崖川背后,韩颂暖、宋清瑜跟朱越等弟子比荆南略慢,但同样没有迟疑,纷纷站在邬崖川身后,手中灵武蠢蠢欲动。


    同为月琅十英的琴镜阁少掌门宁弦音冷眼盯着司宫誉,紧随星衍宗弟子之后,带着琴镜阁的弟子出了结界。她袖手一扬,一把琵琶便自怀中出现,手指搭在弦上,似是准备紧随邬崖川动手。


    剑魂宗奚空白、缥缈总沈行舟等人也纷纷跟上,倒不是为了帮邬崖川保住道侣,而是正道宗门有几个跟擎天宗没有血海深仇的?尤其这里还是中域,若是让司宫誉在这里乱来甚至把人抢走,他们正道的脸面往哪搁?


    “你总算不当缩头乌龟了。”司宫誉看着邬崖川的眼眸中满是杀气,“小柳儿呢?”


    “阿初当然是在洞府内准备合籍事宜。”邬崖川笑得云淡风轻,朝司宫誉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倒忘了司少主也算是我家阿初的旧识,忘了送一张请柬,实在失礼,不如少主带几个人入内做客,待明日大典结束后,我自会陪着阿初与少主叙旧。”


    正道弟子自然觉得邬崖川气度不凡,司宫誉却目光阴鸷,他先前虽总厌恶邬崖川搅局,但对邬崖川并非毫无欣赏,但此刻司宫誉对邬崖川的杀意几乎到了最顶峰,“本少主不想跟你说什么废话,要么放了小柳儿,要么——”


    “去死!”他话音刚落,众紫袍修士霎时掐诀,漫天黑雾瞬间化成无数蛇群,朝着以邬崖川为首的正道弟子攻去。


    邬崖川等人几乎同时出手,枪芒剑光,铮铮乐声,朝蛇群劈砍而去,然而这又不是真的蛇,除了邬崖川等强者招式中自带破邪能成功消灭一片蛇群外,其余弟子将蛇砍成两半后,它们便又成了新的两条蛇,生生不息。


    很快就有人坚持不住被蛇群撕咬到挂了彩,而更多的蛇群还在朝他飞来,就在此人心中暗道“吾命休矣”的时候,一道金色阵纹瞬间从脚下升腾而起,将他包裹在里面,而蛇群撕咬上来的瞬间竟被密集的金色光箭一箭一条尽数消灭。


    不只是他,几乎每一个遇到危机的修士脚下都会立刻浮现金色阵纹,而众人头顶上赫然是一个巨大的金色阵纹,足以将所有正道修士包裹在里面。


    阵纹极其复杂,大部分人看了就眼晕,唯独阵修一时都有些看呆了,要不是金色阵法保护,这一失神就足够让他们受伤。


    邬崖川持枪的手一顿,心中五味杂陈,眼框却泛起一点湿意。


    陆朗玄跟荆南视线在人群中穿梭,试图找到释放阵法的那个人。


    司宫誉紧攥着拳,恨声道:“饶初柳,他对你的所作所为远比我更严重,你为什么将我弃若敝履,却这样帮他!”


    这阵法是饶初柳布下的?


    她不是合欢宗的弟子吗?!


    众人皆有些不敢置信,如今整个月琅年青一辈的佼佼者几乎都在这里,无论是擅长阵法还是不擅长的都能看出这阵法的厉害之处——他们没见过这个阵法,虽不知这阵法是机缘还是独创,但即便知道阵图,在场也无人能布此阵。


    下一瞬,同样穿着一身红衣的清丽女子凭空出现在邬崖川身侧,轻轻抬手,花纹繁杂又带着柔和气息的绿色阵纹像是护盾般横在了正邪两个阵营中间,密密麻麻的黑蛇群凶狠冲过来的瞬间又被阵纹吸收,然后被阵纹转化成浅绿色的灵雨落下,滋养着受伤的修士。


    邬崖川含泪盯着她,眸中是期待又似不敢相信,看上去格外痴缠。


    饶初柳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握住邬崖川的手,对司宫誉礼貌笑道:“少主以为在下受了委屈后愿意冒险前来相救,在下感激不尽,但少主可能对崖川有误会,我是心甘情愿与他合籍,何来囚禁逼婚一说呢?”


    邬崖川眼睛一瞬间亮了,一滴泪顺着眼角滑下,嘴角却翘起来,是喜极而泣。


    他难得这样当众失态,反应过来后除了将饶初柳的手握得更紧,也用灵力不动声色地擦拭掉了脸上的泪痕,笑得满足。


    当然,除了少数几个八卦的,大部分人现在的关注点根本没在什么感情纠葛,更懒得观察他们的表情,他们看看头顶的金色阵法,再看看前面的绿色阵法,眼睛都不够用了,满心震撼。


    又是一个没见过的阵法……


    隐藏在暗处的正道大能眼神复杂地看向旁边星衍宗的大能,语气有点酸:“没想到崖川这孩子眼光这么好。”


    这些小辈年纪小没见过多少世面,他们可已经活了几千年了,也是第一次见这两个阵法,可见都是这姑娘自己创造的。


    才二十岁就能有这样的成就,再加上天道偏爱有创造力的修士,此女前程不可限量。


    星衍宗这小子自己能力压同辈就算了,怎么找的道侣也有这样的潜质啊!


    星衍宗大能们捋着胡须,心情颇佳。


    藏在飞舟里用神识观看这一幕的司家老祖们心情就不怎么愉快了。


    没错,两个孩子的眼光很好,一眼就挑中了藏在合欢宗中的璞玉,但看看这姑娘立场明确的握住邬崖川的手就知道她的选择很坚定——两个加起来在人家眼里居然都比不过一个?


    实际上,饶初柳握住邬崖川手的瞬间就咬牙切齿地传音:“赶紧把灵脉给我解了!”


    她现在全靠宋清瑜的药才能动用灵力,就算阵法基本都是自主吸收外部灵力,也是需要她一点灵力维持的,否则被人攻击就会消散了,她还怎么装——


    咳咳,展现她未来月琅传奇人物的能耐!


    邬崖川眼中顿时浮现笑意,手指不动声色地摸到她手腕上,解封了灵脉。


    然后,众目睽睽下,他道:“阿初,司少主对我动了杀心。”


    “……”


    鸦雀无声,上次听到“我会跟阿初告状”的人表情麻木,以荆南为首的星衍宗弟子默默低下了头,藏在暗处的星衍宗大能们感受着周围老朋友们幸灾乐祸的注视,倒是满意地点点头,“两个孩子感情挺好。”


    比他师父有出息多了!


    其他大能笑不出来了。


    司宫誉气得身体都在颤抖,看邬崖川的眼神仿佛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邬崖川接收到他的目光却蹙了蹙眉,身体微微挡住饶初柳的视线——告状归告状,他可不愿自家阿初被司宫誉这狠戾的眼神吓到。


    饶初柳心知邬崖川是给自己造势,但今日目睹两个阵法,本来也没人敢再小瞧她。


    她捏捏邬崖川的手,然后松开,飘到人群最前方,指了指不远处的空地,“少主,可否单独聊聊?”想了想,她又看向旁边眼巴巴盯着她的陆朗玄,“陆兄也来。”


    说罢,饶初柳手指轻抬,已经出现在刚才自己所指方向的地面上。


    “少主……”南光意等人有点担心,司宫誉却抬手示意她们打住,表情冷肃地就要往饶初柳所在的方向去。然而刚转身,余光瞥见一道黑影闪过,陆朗玄已经撒丫子跑过去了。


    “……”司宫誉胸口剧烈起伏,阴恻恻地盯着他背影看了两眼,也跟了上去。


    邬崖川看了两眼,淡定地收回视线,拱手对众人说了几句感激的场面话,就拍拍朱越的肩膀,示意他带众人回去。


    阿初当众说要跟他合籍,就不会反悔,他也该完成善后,总不能让人再看热闹,她不会喜欢被人围观这种事。


    韩颂暖等人想留下帮忙,也被他三言两语打发回去了,只有荆南说什么都不肯走,邬崖川也就任由他在旁边呆着。


    “七哥。”荆南疑惑传音:“你不担心吗?”


    邬崖川道:“担心什么?”


    荆南道:“担心七嫂逃跑啊!”


    “她不会。”邬崖川笑了,笑的有点嘚瑟,眸中星光璀璨,不似曾经沉稳持重,也不似去年暗疯涌动,他此刻看上去神采飞扬,简直是补上了曾经跳过去的少年意气,“她刚才说了,她是心甘情愿与我合籍!”


    荆南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哦!恭喜!”


    荆南心中欣慰又酸涩:要不是担心会把七哥刺激成先前的疯样,他高低得怼他两句!


    等司宫誉跟陆朗玄都赶到后,饶初柳拿出三个蒲团,往自己身后放了一个,又犹豫着看向两人,“若你们坐不习惯——”


    “习惯,只要跟意儿待在一起,我什么都能习惯!”陆朗玄连忙接过一个蒲团,悄悄放得距离饶初柳那个近了些。


    司宫誉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眼圈泛红,片刻也接过蒲团坐下,完全没心情挑剔,“想让我放手你还是别说话,我不想听。”


    “但我必须得说。”饶初柳布下几层隔音阵,郑重道:“因为我知道两位是真心实意喜欢我,所以我更该给你们个准确的结果,长痛不如短痛,我不能给你们虚幻的希望,让你们在这条已经被堵死的路上走得更远。”


    陆朗玄笑容一僵,连忙道:“意儿,我不会给你跟邬崖川捣乱的,我——”


    “不是捣乱。”饶初柳叹了口气,语气很友善,但态度很坚决,“陆兄,你其实影响不了我们什么,但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所以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陆朗玄怔怔盯着她,泪水忽然在他脸颊滚落,掉在地上就成了颗颗蓝色的珍珠。


    司宫誉却冷笑一声,目光沉沉看着她,恨声道:“要是我非把你抢回去呢!”


    “或许你真能抢走我,但秋琴蕊的曾经,便是我的未来!”饶初柳毫不犹豫道。


    实际上,饶初柳说得保守了,毕竟飞舟上还有司家那么多老祖宗,她不想被这些人当成司家未来的威胁直接杀死。


    她未必比秋琴蕊有能力,但肯定比秋琴蕊更能蛰伏,若司宫誉真要强抢她,那么她今后的最大目标可能就是——


    灭了司家!


    司宫誉瞳孔骤缩,深刻的悲哀跟难堪让他整张脸都变得扭曲起来,他死死盯着饶初柳,脖子上青筋都突了出来,手愤怒地攥紧,却也只是攥着,“饶初柳,他到底哪儿比我好?!”


    他低吼道:“明明做了同样的事,他只是披着一张与人为善的皮,实际上也不见得比我善良多少!可你为何愿意为他圆谎,愿意与他合籍,却避我如蛇蝎!”


    陆朗玄脸上还在噼里啪啦掉珍珠,但还是挡到了饶初柳身前,“你别吓到她!”


    一道银光闪过,邬崖川也到了饶初柳身旁,他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但手持存正冷冷盯着司宫誉,做好了战斗准备。


    “她根本不要你,你自甘下贱做妾她也不要你,你怎么还这么贱!”司宫誉阴狠目光从邬崖川脸上扫过,大声吼陆朗玄。


    “因为我爱她!”陆朗玄吼了回去,声音颤抖,带着绝望跟痛苦,“我不是为了得到她才对她好,我爱她就希望她能过得好,她如果愿意要我,我做什么都行!可她不想要我……”


    他哽咽着,珍珠掉的更快了,“那我也不愿意她有一点不高兴!不想她受伤!”


    司宫誉荒谬地笑了起来,“可笑!”


    “这一点都不可笑。”饶初柳沉声道。


    她扯了扯陆朗玄的衣袖,示意他坐下。


    等到陆朗玄顺从地坐在她旁边,抱着绒水狸默默哭泣,饶初柳对旁边的邬崖川摆摆手示意他回去,才看向司宫誉,语气很冷静,“少主,我不是因为崖川才不选你,就算我与崖川并不相识,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司宫誉仿佛也冷静了下来,但他颤抖的身体告诉饶初柳,他只是在忍,“为什么?”


    “因为你跟我实际上是同一种人。”饶初柳平静道:“我们都同样计较得失,希望自己的每一点付出都能得到相应的回报,本质上都是冷的。”


    “我不觉得这有错,但两个冷血动物在一起恐怕只是各取所得的交易,一旦得失不能让其中一方满足,这样的关系就会崩盘。而在我跟少主之间,我显然是那个更承担不起崩盘后果的人。”


    “而且少主之所以喜欢我,可能是喜欢我伪装出来的热。”饶初柳道:“但面具不可能戴一辈子,我们不合适。”


    “你比他善良多了。”陆朗玄嘀咕了一句,不赞同她对自己的评价。


    “那是因为我没有少主与生俱来的势力与财力。”饶初柳摇了摇头,“我除了‘友善’,还有什么可以交易呢?”


    “就因为我想跟你在一起,我的付出就是计较得失?”司宫誉觉得更可笑了,“我是冷的,白乌鸦难道是热的?”


    “少主喜欢我的时候,我对崖川还并无情意,他对我亦如此。”饶初柳没指望司宫誉能理解她的想法,只要他能明确知道她的态度就够了,“我不愿跟你在一起,从头到尾跟他无关。”


    她一字一顿道:“只因我做不到信你。”


    司宫誉脸色一瞬间煞白,“天道誓言——”


    “以少主的性格,碧落姐姐她们当面发过永远忠诚的天道誓言吧?”看着司宫誉脸上的狼狈,饶初柳就知道他已经明白她在指什么了,“少主不是也很明白,誓言只能限制行为,却限制不了人心吗?”


    司宫誉不说话了,他低垂着眼眸,双手攥着衣摆,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少主跟陆兄还是尽快回去吧,想来你们也并不愿意喝我的喜酒。”饶初柳站起身,就准备离开,忽然听到陆朗玄坚定道:“我不会放弃的,你可以不要我,但我爱你这件事,我自己说了算!”


    “我当然管不了陆兄心里在想什么。”饶初柳冷淡道:“但希望陆兄以后能离我远一点,否则我会很困扰。”


    绒水狸生无可恋地看了她一眼,果然下一瞬,陆朗玄又抱紧它噼里啪啦掉起了珍珠。


    饶初柳再没看两人一眼,也没破开隔音阵法,手指轻抬,就出现在了邬崖川身旁。


    她朝荆南友好地笑笑,把手塞进邬崖川手里,他也相当自然地将手指穿过她指缝,十指紧扣,另一只手则拿出一杯舒缓心情的灵蜜水,动作轻柔地喂到她嘴边,柔声哄道:“嘴唇都有点干了,喝一口?”


    邬崖川没问他们在隔音阵法里都说了什么,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问的。他坚信饶初柳既然答应跟他合籍,就是做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准备,那他也该给她内心保留一点余地,不必什么都追根究底。


    司家老祖宗来了,想想就知道星衍宗的高修也在此处,这家伙还记得自己以前有多守礼吗?现在当着长辈的面这么孟浪!


    饶初柳脸一热,没忍住瞪他一眼,夺过竹筒自己把灵蜜水一口气喝了一半。


    邬崖川笑得很愉悦,见她端着竹筒不动,就知道她不想喝了。


    他没犹豫,直接拿起竹筒就着她的唇印将剩下的灵蜜水喝光,感受着手指被狠狠捏紧,邬崖川就没再做什么更过分的事,求饶似的晃了晃手腕,“回去吗?”


    饶初柳矜持地“嗯”了一声。


    邬崖川笑得几乎可以称之为灿烂了,他没忘记旁边沉默不语的荆南,拍拍荆南肩膀示意他跟上来,就牵着饶初柳往里走。


    司宫誉跟陆朗玄全程自虐般盯着这一幕。


    陆朗玄不必说,蓝色珍珠几乎已经淹没了蒲团的一半;司宫誉的嘴唇都被他自己咬出了血,眼眸晦暗而悲哀,他无视了荆南,死死盯着两人的背影,红彤彤的眼眶内已经蓄满水雾,但他还是执着地不肯让泪掉下来。


    “要老祖宗帮你们俩抢过来吗?”两人耳边都响起了一道男声。


    陆朗玄眼中泛起渴望,但还是失落地摇了摇头,“我不要,意儿被迫跟我们在一起也不会高兴,如果她不是心甘情愿要我,那我更希望她能过得开心。”


    当然,他才不要放弃喜欢她,最多不凑过去跟她搭话,在远处看看总没什么吧!


    万一以后还有机会呢?!


    司宫誉沉默了很久。


    他看着邬崖川弯腰凑到饶初柳耳边,似乎是说了什么,抬手指了指某个方向,她朝他指的方向看去,邬崖川就得逞一笑,然后就被饶初柳没好气地瞪了一眼。


    他们全程没回头看他一眼,就连邬崖川都没挑衅看过来,似乎他根本不值得在意。


    但小柳儿看上去好放松,似乎一直紧绷着的、防备着的神魂都舒展了。


    “誉儿,你要是再不决定,他们进了山门,咱们就再没机会了。”老祖宗催促。


    “……不要了。”司宫誉低下头,在眼里打转半天的那滴泪终于落下,他摊开手去接,掌心就被烫得颤抖了一下。


    他低喃:“小柳儿,我……不是冷的。”


    第100章 合籍 六千


    饶初柳跟邬崖川回了洞府,颜芷跟银清已经恢复原貌坐在外面的石桌上谈笑,听到脚步声,两人视线扫过饶初柳跟邬崖川相牵的手,起身道:“邬魁首,我们就先带着小师妹回去了。”


    邬崖川笑容一滞,下意识握紧饶初柳的手,“二位师姐这是——”


    饶初柳看看银清跟颜芷,又看看邬崖川,眼观鼻鼻观心,装作自己是块木头。


    “枉你还是正道魁首,这事做得着实不讲究!”银清多多少少还有些顾虑,颜芷也不是第一次叱责邬崖川了,这会儿便直言道:“别说咱们修士,就算凡人也没有成亲直接从夫家迎娶的!”


    “如今事态紧急,再往后推时间也困难,你自作主张把合籍大典在星衍宗办我们就不挑理了,但至少今晚小师妹得跟着我们回去,许师姑祖跟掌门还等着呢!”


    邬崖川面有惭意,躬身朝两人深深行了一礼,才道:“敢问诸位长辈可有——”


    他还没来得及把“安顿之处”说完,饶初柳就直接甩开了他的手,扑到银清跟颜芷身边,一左一右揽上了两人的胳膊,双眼放光,迫不及待道:“许师姑祖也来了?许师姑祖真来了?!”


    邬崖川:“……”


    他真怀疑如果煦华道尊说他一句不堪为夫,阿初也会立刻打消跟他合籍的主意。


    “你合籍这种大事,怎么可能不来给你撑腰?”银清食指戳了戳饶初柳的眉心,似笑非笑道:“你又不是那等没师门没长辈可以被人随意欺负的散修,师姑祖她们已在外面等了几日,若是你不愿,咱们便是拼了命不要,也得救你!”


    颜芷也道:“修士合籍可没有嫁娶一说,你是咱们合欢宗的弟子,你的合籍大典,咱们岂能不参与?”


    饶初柳就乖乖巧巧任由银清跟颜芷挤兑邬崖川,没有替他说话的意思。她是不忍心邬崖川颜面扫地所以答应跟他合籍,但并不觉得师姐们这些话有错。


    邬崖川自知有错,但见合欢宗的弟子都是真心实意对待饶初柳,心中也愈发感激,便低声下气地连连道歉,直到银清跟颜芷面色都缓和了不少,才道:“不知长辈跟师姐们可有安顿之处,在下在附近有几栋宅邸,可否请诸位赏脸?”


    “这就不必了。”见他全程未向饶初柳求助,认错态度积极,还像是以往那样有担当,银清语气也缓和不少,“明日时辰一到,我们自会陪小师妹过来,你记得为许师姑祖、我们掌门跟几位师姑准备席位。”


    邬崖川口中说着“自然”,双眸却有些可怜地看向饶初柳,满脸都写着“你可一定要来啊”,饶初柳被逗得没忍住嘴角上扬,跟着两位师姐侧身而过时,不动声色地悄悄拉了拉邬崖川的手。


    邬崖川眸中笑意顿时压都压不住了。


    银清跟颜芷不期然对视一眼,也笑了。


    颜芷跟饶初柳说明位置,饶初柳分别挽住两人胳膊,打了个响指,三人就出现在一栋极大的宅邸前——正是许嬅光在星衍宗附近的私宅——许师姑祖是合欢宗首富,几乎各处都有她的宅邸。


    她们仨刚到,许师姑祖大概就感觉到了,院门登时大开,在门口附近打情骂俏的几个师姐师兄面露惊喜地迎上来包围住了饶初柳,这个师姐问问“小师妹有没有受伤?”那个问问“你真打算跟邬崖川合籍吗?”一起簇拥着她往里走。


    许嬅光跟谢云烟并几个师姑正坐在厅中喝茶,见众人拥簇着饶初柳进来,也起身打量着她,确定饶初柳一切都挺好后,脸上忍不住露出了戏谑的笑意。


    饶初柳想要行礼,许嬅光却一道灵力抬起了她的胳膊,让几位师侄带着弟子们离开后,厅内便只剩下许嬅光、谢云烟、素年、颜芷、银清跟饶初柳六人。


    她示意几个小辈坐下,才看向饶初柳,揶揄道:“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饶初柳脸有些发烫,但还是坦荡道:“狠不下心,也放不下情,那便只能接受了。”


    她若真不愿意,想摆脱的办法还不多?


    不说别的,若饶初柳像是对司宫誉那样对邬崖川以死相逼,他即便再痛苦也会放手,但她舍不得让他那么伤心。


    许嬅光又笑道:“真只要他一个?”


    饶初柳认真道:“有他一人,足矣。”


    得到了她准确的态度,许嬅光等人也总算放下心,开始给她传授夫妻相处之道——主要是许嬅光跟素年,毕竟其他几人如谢云烟跟颜芷没有固定的相好,要么如银清这样目前关系有些复杂。


    当初银清跟封度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封度性格体贴又风趣,银清渐渐喜欢上了他,便拒绝了其他师兄要给她奠基的打算,一心想着跟封度合修,哪怕修炼慢一点,她也希望两人能携手并进。


    然而封度那时却情窦未开,在银清想要表白的前一日,他被另一位师姐帮着奠基了。


    从那之后,银清从跟在封度身后腼腆温柔的小姑娘变成了合欢宗最擅长猎艳的弟子,更开始跟封度针锋相对,就这么怼来怼去,封度也喜欢上了银清,开始跟她示好。


    可这事银清已经没有当初的打算了,她没法完全放下,所以睡还是照常睡,但也不会为了封度守身。两人虽没说出口,但也心照不宣地在归望山只跟对方双修,出去则各自猎艳互不相干。


    自己的感情是这样,银清当然没有给饶初柳传授什么经验的打算。


    眼看着银清失神,颜芷推了推她,传音道:“你不会也动了合籍的想法吧?”


    “跟谁合籍?”银清收回思绪,背过手轻抚过鬓边的钗环,笑得妩媚动人,“我这样的美人,哪有人配长久留住我?”


    颜芷无声轻叹,没再说什么。


    许嬅光给饶初柳讲述完经验后,又取出准备好的贺礼交给饶初柳,成品如丹药、灵器,材料如灵矿、灵药都有,数量虽然不算多,但各个都是极品,甚至等饶初柳成为高阶修士后,这些东西都能用。


    谢云烟也代表合欢宗跟她本人送了一份。


    她送完后,就看向素年,素年会意拉起饶初柳,“小师妹,你其他师姐师兄也都给你准备了礼物,咱们先过去看看吧!”


    说完,几个小辈就离开了厅堂。


    许嬅光看向情绪不高的谢云烟,“不然你明日就别去了,我跟明恒他们去就好。”


    “师姑难道觉


    得风行建能跟他徒弟一样?”谢云烟清冷的俏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不含讥诮,只是觉得好笑,“风行建远没有他徒弟有魄力懂取舍。”


    当初风行建不想放手,他也并非像是其他人所想那样介怀谢云烟与其他人合修之事,只是他放不下星衍宗,没办法以谢云烟为先,所以向谢云烟提出等他卸任掌门后,两人再续前缘。


    谢云烟毫不犹豫拒绝了。


    “若星衍宗也如合欢宗这样,没有他支撑大局便有倾覆危机,我倒也能理解他的选择。”谢云烟冷冷淡淡道:“但只是一个掌门之位,难道没了他,星衍宗不能培养其他人当掌门?难道他不做掌门,就不可以为星衍宗出力了?”


    许嬅光赞同颔首。


    不辜负师门培养有许多种报答跟出力的方法,非要当掌门恐怕更多是为自己的权欲。


    两人点到为止,又顺势聊起了其他话题。


    邬崖川当然比风行建有魄力,至少在他眼里,饶初柳远比他经营许久的名声要紧。


    饶初柳将师姐师兄们送的贺礼全都塞进储物戒,就进了空间小屋,将这事告诉了茂茂,然后毫不意外地听到了茂茂的尖锐爆鸣:“几年了?饶初柳,我就问你外面过去几年了!”


    饶初柳眼神躲闪,低声哄它:“好茂茂,我有事要求你帮忙呢!”


    “我就知道,没有事要我做你也想不起我!”茂茂冷哼一声,一翅膀扇在她腿上,没好气道:“说吧,什么事?”


    饶初柳搂住它脖子,“明日我合籍,总得要你亲自送我上台呢!”


    茂茂又不满地哼了哼,却没有拒绝。


    虽然心中畏惧饶初柳以后有了道侣可能就没那么在意它了,但茂茂知道饶初柳跟邬崖川分开那一年心情有多低迷,再看看她如今眉眼含笑一看就过得很开心的样子,就算心中再抵触,茂茂也不愿说打击她的话。


    况且,它可是陪伴饶初柳最久的!除了它,还有哪个有资格送饶初柳去合籍!


    “就知道茂茂最好了!”饶初柳笑嘻嘻地又逗它,“等我跟崖川合籍后,我就跟他一起给你去挑只美鹤……哎哎哎!”


    茂茂倏地跳起来,弓着脖子像只大鹅似的朝饶初柳啄去,饶初柳及时躲开,然后就在院子里疯跑,而茂茂锲而不舍地在她身后猛追,主宠两个就这么嬉闹了一阵,才坐在一起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


    周慎算出合籍大典的时间是戌时三刻,但子时不到,银清、月溪、颜芷等一众师姐就冲进了房间,银清跟月溪抢了给饶初柳梳妆打扮的事,颜芷几人就给茂茂套上金红色的羽毛袋——当然不是司宫誉送的,而是饶初柳给茂茂做的。


    昨日她不敢直接还柳叶戒,怕再刺激司宫誉,就干脆交给师姑祖,连带着给茂茂的那些东西都算成灵石补进了柳叶戒里,师姑祖日后再见到宫白雁时自然会将其转交给对方。


    虽然银清跟邬崖川说过她们自己会过去,但邬崖川还是亲自带了人来接,星衍宗这一代的弟子以朱越为首,留了一半在宗门照顾客人,另外一半则全跟着邬崖川来迎人了。


    修士的规矩跟凡俗界不一样,即便饶初柳是新娘,也不必在房间里等待,被师姐们拉着就站在屋顶上看热闹。


    漫天瑞兽的虚影撒欢般的跑来跑去,每跑动一步,身上落下的金粉银粉就变成各式各样的花瓣缓缓落下,然而落在地面上又消失无踪。左右两边各有飘着四条不大不小的舟形飞行法器,此刻已经站满了人,在几个已经站上去的师兄们招呼下,原本站在饶初柳旁边的师姐们也纷纷飞了上去。


    然后跟星衍宗的众人一起趴在舟边笑嘻嘻盯着她,让饶初柳都久违地感觉到了紧张。


    她脸颊发烫,眼神飘忽,心脏在胸膛内扑通扑通跳,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无视众人的嬉笑调侃,看向中间。


    最中间是一架由八匹长着翅膀的灵兽天马拉动的玉车,邬崖川正独自站在上面,他今日头戴金冠,身披红袍,比起平日里清雅俊秀的样子更多了几分肆意。


    对上视线的一瞬,他笑容格外灿烂,足尖一点从玉车上跃下,落到饶初柳身前,然后单膝跪在了她身前。


    饶初柳发誓,她听到了头顶上传来的惊呼,还有不少人在偷笑。


    邬崖川无视师弟师妹们仿佛扬眉吐气的低声笑闹,仰着俊秀的笑脸朝饶初柳抬起手,“阿初,跟我走,好不好?”


    饶初柳粲然一笑,毫不犹豫把手放在他掌心,反手将他拽了起来,“好!”


    邬崖川笑得从未这么明朗过,他弯腰直接将饶初柳打横抱起,头顶两侧顿时响起许多压抑着兴奋的惊呼,两人对视一眼,一起朝下面叉着翅膀满眼不悦的茂茂看去。


    饶初柳朝它招手,“茂茂,来啊!”


    茂茂一怔,它刚才看到天马就有些不高兴,毕竟饶初柳说过要它亲自送她上台的,但因着这是她的喜事,它只能憋着。


    一道灵力托举着它到了玉车上,紧接着,邬崖川抱着饶初柳也上来了。


    他将饶初柳放下,拍拍手示意天马跟飞舟启程,然后又紧紧握住了饶初柳的手,温声道:“茂茂,你就站在前面,也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茂茂心中有些复杂,心中那点抗拒却化解不少,不知道能跟他说什么,就扭头看向饶初柳:“你不是说让我送你上台吗?”


    “你现在不是在送我上台的路上吗?”饶初柳半蹲下,空闲的那只手揉了揉茂茂的头,笑嘻嘻道:“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三口了,你当然要在最近的位置啊!”


    逗归逗,茂茂对她而言从不只是宠物跟坐骑,所以她也希望能带着茂茂一起。


    幸好邬崖川完全支持她的想法。


    他也弯下腰,温声道:“茂茂,作为这个家的新成员,我可否也能摸摸你的头?”


    邬崖川也伸出了空闲的另一只手。


    茂茂扭头盯着他,邬崖川看它的眼神很是真诚,充满温柔的包容,这是因为饶初柳而对它的爱屋及乌。


    它迟疑片刻,主动把头靠在了他手上。


    邬崖川都能因为饶初柳而接受它,那它也能因为饶初柳而接受邬崖川。


    飞舟跟天马的速度都不快,在漫天的花雨中,众人赶到星衍宗时已经到了傍晚。


    风行建等人早就候在了门口,将许嬅光、谢云烟、明恒等人都迎了进去,而素年、颜芷等人则被荆南他们邀请着去了同辈弟子们的席位。


    茂茂虽然跟着饶初柳邬崖川一起坐了玉车,但也不至于合籍之时还要跟着,主动咬着银清的衣摆跟她一起走了。


    邬崖川拉着同样金冠红袍的饶初柳往另一个方向走,柔声道:“阿初,谢谢。”


    谢谢你明明不愿还是肯跟我合籍。


    “不用谢,你应得的。”饶初柳笑道。


    若邬崖川不是足够好,若他没有足够对她好,她根本就不会爱上他,更枉论合籍。


    “阿初……”邬崖川忽然低喃一句,弯腰凑到她耳边,传音道:“我好想亲亲你。”


    回应他的是饶初柳一根手指头,她食指戳着他的脸就将他的脑袋推开了,笑得格外危险,传音道:“再闹,我就不合了!”


    若是以前的邬崖川,饶初柳打死也不相信他能干出这种事,但如今以他疯过后没脸没皮的样子,就很有可能。


    邬崖川复又变得矜持起来。


    周慎算出的起誓时间是酉时三刻,饶初柳跟邬崖川在众目睽睽下经历了给双方长辈跪拜行礼、同饮合卺酒——神魂绑定的前置灵酒,互用同心术……等等一系列流程后,时间终于来到了酉时三刻。


    最后也最重要的环节,天道誓言。


    前面那些术法之类的东西虽然有效,但总归有办法解决,唯有天道誓言终生无解。


    两人在众人注视下手牵着手走到高台上,邬崖川率先抬起三根手指,望向天空。


    “天道在上,法则见证,星衍宗弟子邬崖川立誓为据,自今日起与合欢宗饶初柳结为道侣,崖川只心许初柳一人,愿与她永生永世神魂相牵,命运相连,绝不移情旁人,崖川一切尽可为初柳所有。”


    “她生我生,她死我随,若她寿尽,崖川绝不独活。”


    “若违此誓,崖川愿此生道途尽碎,法则厌弃,死后不入幽冥,神魂消散于世!”


    底下顿时响起一片哗然。


    “这誓言未免也太狠了吧!”


    “今生今世还好说,居然要永生永世?若不能飞升,那下辈子、下下辈子也被绑在一起了,这未免太不理智!”


    有人看向风行建:“风掌门,你们真不去阻止?若是邪道对这位饶小友下手,崖川岂不是也要受道侣牵连?”


    风行建还没开口,坐在隔壁席位上的谢云烟就冷嗤一声,“谁牵连谁还不知道呢!”


    以她们柳柳的能耐,若非资质差,邬崖川等人岂能夺她光辉?


    不过跟邬崖川结侣倒也不亏,算是把唯一的短板补上了!


    风行建颔首:“烟——谢掌门说得对。”


    那人嘴角一抽,但想起饶初柳那日布下的两个阵法,也就不说什么了。


    合籍时的天道誓言与其他时候不同,需要两个人都起誓,天道才会应允,因而饶初柳也看向天空,举起三根手指。


    “天道在上,法则见证,合欢宗弟子饶初柳立誓为据,自今日起与星衍宗邬崖川结为道侣……”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下,看向邬崖川,眼中闪过挣扎。


    邬崖川眼眸柔和,朝她安抚地笑了笑,并无逼迫她继续说下去的意思,手臂抬得更高了,就要念结束仪式,“此情——”


    饶初柳深吸一口气,打断了邬崖川的话,“崖川不负初柳一日,初柳亦不负崖川一日,崖川永世不负初柳,初柳也愿永世只心许崖川一人,与他永生永世神魂相牵,命运相连——直到崖川辜负初柳那日。”


    邬崖川几乎是听到她说第一句的时候就瞳孔骤缩,他怔怔盯着她,眸底是波涛汹涌的情潮,惊喜来得实在太突然,让他如坠梦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尽管她所说的每句话都保留了前提,似乎是给自己留下了退路,可有他的誓言在前,她的誓言同样表明了决心。


    他的心像是泡在掺了蜜的温水里,又甜又软,眼眶也有点热。


    他的阿初……


    而饶初柳还在说:“生做鸳鸯比翼飞,死化幽魂永相随,但凡崖川不负初柳,初柳便只要他一人,无论生死。”


    “若违此誓,初柳……”顿了顿,她坚定道:“愿余生每日受天道一百雷火之刑!”


    饶初柳永远不会把自己的路彻底堵死,她爱邬崖川,但更爱自己。


    底下的观众已经目瞪口呆,并没觉得这惩罚就能轻松到哪里去。


    邬崖川发的誓言是彻底消失,死了一了百了;而饶初柳发的誓言是活着受刑,谁不知道雷火之刑是根据修为决定强弱的?


    死不了,但感受着雷火在体内肆虐,愈合又被火烤雷击一两日还好,但若是几千年几万年都要受刑,简直是生不如死!


    怎么现在的小年轻合籍都玩这么狠的?!


    原本对邬崖川跟饶初柳还有点想法的几人打着激灵,这谁敢勾搭这两口子中的一个,别说他们自己会动手,恐怕星衍宗跟合欢宗也会跟他们玩命——玩他们的命!


    惹不起惹不起!


    邬崖川眼眸已化成了春水,看着饶初柳的眼神缠绵温柔到让下面围观的人都怀疑他是不是被夺舍了。饶初柳就冷静很多,甚至出口时她就有些懊悔是不是太冲动了。


    但看着邬崖川这欢喜极了的样子,饶初柳又觉得,反正是有前置条件的,他不辜负她就什么也不会发生,她既然打算跟他白头偕老,那何妨再多给他点安全感呢?


    两人相视一笑,一个笑得缠绵悱恻,一个笑得释然温柔,同时开始结束仪式。


    “此情此心,望天道鉴之,许我二人于今日结为道侣,从此神魂相牵,命运相连!”


    还处在震撼中的众人也齐刷刷看向天空,等待着天道那声威严的“允。”


    然而,下一瞬,所有人都傻了眼。


    深蓝色的夜空上忽然出现一块巨大的几乎能遮蔽整个星衍宗上方的金色方框,方框内是紫色的字迹,是用古仙文写的“佳偶天成,天生一对,天作之合……”等等夸赞两人般配合适的话,密密麻麻,似是把知道的词都填上去了似的,让所有人都感觉快要不认识字了。


    字迹也不像是从前那般方正威严,透着威压的神性,而是格外欢快跳脱。


    甚至方框边上还有无数神女的虚影在跳舞,水袖扬出去的瞬间,一朵朵似烟花般的金紫色花朵怒放开来,让人目不暇接。


    众人眼神都是恍惚的,根本反应不过来这是什么情况,不知是谁声音发虚地嘟囔:“天哪,他俩是天道亲自做的媒吗?”


    这谁见过这么兴奋的天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