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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21 “想要你。”


    沈栖雾神色一僵, 想要挣脱,手腕却被祁焰扣得更紧。


    彼此目光交汇,都明白这句话是在说什么。


    那个除夕夜, 沈栖雾撞进祁焰胸膛时, 人有些愣怔, 她还没反应过来,祁焰已经将手松开。


    拥抱是下意识的行为,仿佛某种隐秘的情感在那一刻失控。


    发现这样的行为不妥后,祁焰垂下手臂,转身端起杯子大口喝水。


    家里另外三人从国外回来后,生活一切如常。


    两人还和从前一样,每天一起上学放学。


    沈栖雾遇到不会做的题去请教祁焰,他会耐心讲给她听, 态度没什么不同。


    只是在沈栖雾心里, 有些情感已经悄然变化。


    沈栖雾高二结束那年, 祁焰考到了宿洲最著名的大学,这所学校在全国高校排名中也位居前列。


    全家人都非常高兴,唯独沈栖雾有些失落。


    晚饭结束,两人一前一后上楼,沈栖雾叫住祁焰,声音很低, “我以后也想去宿洲,听说那边空气很好。”


    祁焰脚步一顿,垂眸望向她。


    楼道光线暗淡,沈栖雾看不清楚祁焰的表情,只听见他说了句,“你加油。”


    沈栖雾把这简单的三个字当作鼓励, 学习比从前更加用功。


    她给自己定了目标,要把成绩再提高几十分。


    祁焰去上大学后,家里只是少了一个人,沈栖雾却觉得空荡荡的。


    偶尔路过祁焰卧室,她会放慢脚步往里看,想象此时的他在做什么。


    祁焰本来话不多,沈栖雾学习忙,他不想打扰她,两人只是偶尔发条信息。


    寒假时,沈栖雾老早就数着日子,盼着祁焰回来过年。


    温棠跟沈栖雾同级,放假后在家待得无聊,来找沈栖雾一起做卷子。


    两人完成作业后,在后院的藤椅上晒太阳。


    沈栖雾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礼物盒,递给温棠,“去商场看见这个,感觉你戴上会很好看,送你。”


    温棠打开一看,是个珍珠发卡,她立刻拿起来别在头发上,“可爱吗?”


    “超级可爱。”


    “谢谢你!”温棠特别开心,可又想到,这发夹是个轻奢品牌,价格不低。


    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可是沈栖雾……


    从前她撞见过一次纪绍安问沈栖雾要零花钱,她问道,“栖雾,这个不便宜吧?”


    “还好,我有零花钱的。”


    “纪绍安现在还有没有欺负你?”


    温棠本来对纪绍安就没好感,当时听沈栖雾说了纪绍安的所作所为,气得要去告诉家长,被沈栖雾拦住了。


    沈栖雾不禁想起祁焰,似乎跟他关系亲近后,纪绍安已经很久没有招惹自己了。


    沈栖雾摇摇头,“你还记得他跟祁焰打架的事吗?”


    “记得,当时学校都传开了。”


    “纪绍安就是看着表面厉害,他其实挺怕祁焰的。”


    温棠听得一脸茫然,“所以呢?”


    “我后来跟祁焰关系还不错,纪绍安大概是有些顾忌他,就没有再来找我麻烦。”


    纪绍安高三开始准备出国的事,经常请假去上英语课,两人现在碰面的机会也不多。


    温棠对祁焰的印象,仅限于他对人不冷不热的态度,听沈栖雾这么说,倒有些意外:“只要纪绍安不再欺负你就行。”


    “放心吧。”


    话音刚落,温棠接到家里司机电话,看了眼时间,“呀,我得回家了。”


    沈栖雾起来送她,转过身,看见客厅外的房檐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祁焰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场,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温棠跟他打招呼,他也没理。


    沈栖雾心里猛地一沉,被钉在原地,没有意外的话,刚刚两人的对话,他应该全部听见了。


    温棠已经出了门,沈栖雾只能先追上,暂时逃离。


    温棠上车后,沈栖雾回到客厅,屋子里空荡荡的,她跑上楼,见祁焰房门紧闭着。


    沈栖雾站了片刻,回卧室拿出一本练习册,敲了敲门。


    片刻后,祁焰打开,声音冷淡,“什么事?”


    “有两道题不会做,你能不能给我讲一下?”


    “没空。”


    祁焰转身要进去,被沈栖雾抓住衣角,他垂眸看着她的手,忽然想起刚住进纪家时,沈栖雾每天跟着他上学,在某个清晨,抓住他的衣角对他说,“哥哥,等等我。”


    原来从那时候开始,她接近自己的目的就不纯粹。


    后来关心他早上有没有吃饱,跟着他回家,在大雪天给他买药,都是为了跟他搞好关系,好躲避纪绍安。


    祁焰看向沈栖雾,眸色冷得像冰潭,“放手,我累了,要睡觉。”


    沈栖雾见他脸色阴郁,大抵是吓到了,手指慢慢松开,直到眼前的门“砰”的一声关上,才转身离开。


    卧室里,祁焰去阳台上,点燃了一根烟。


    在他对沈栖雾生出不合时宜的欲念时,他曾想过,或许是自己自作多情,沈栖雾只把他当哥哥。


    可亲耳听见沈栖雾说的那些话,祁焰还是无法遏制心里的怒火。


    明明保持兄妹关系就是最合适的,利用就利用吧,可他为什么会那么在意,生气到手指发抖。


    整个新年,沈栖雾都没有跟祁焰单独相处。


    偶尔她的视线看向他,祁焰就像是故意般的躲开,将她忽略。


    距离开学还有十来天的时候,祁焰说想早点去宿洲,跟同学约了在当地旅游,便提前走了。


    高三最后一学期,沈栖雾每天埋头复习,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她成绩本来就稳定,最后几次考试,从班级前十进了前三。


    沈栖雾看着分数,虽然上不了祁焰的那所大学,但报考宿洲另一所以文科专业见长的学校,应该没太大问题。


    夏天来临时,沈栖雾恍然发现,她跟祁焰之间已经几个月没联系了。


    高考前一周,她删了又删,给祁焰发过去一条信息:我下星期就要高考了,有点紧张。


    直到晚上,祁焰才回过来两个字:加油。


    隔着屏幕,沈栖雾也能感觉到,他的回应没有任何情绪。


    六月,沈栖雾高考结束,报了理想的大学。


    填志愿时,她本来想告诉祁焰,可那年暑假祁焰在宿洲找了兼职,没回家。


    接到录取通知书时,沈栖雾情绪谈不上多高涨,她最想与之分享喜悦的那个人,或许对她根本就漠不关心。


    *


    宿洲和桐城相隔不算太远,坐飞机一个半小时。


    开学前,江月珍替沈栖雾收拾好行李,要送她去学校,被婉拒了。


    “江姨,我都成年了,自己可以的。”


    江月珍不放心,“听说学校在郊区,下飞机你一个女孩子打车,能行吗?”


    “我查了,坐地铁能到,只不过时间长点,就当是熟悉路线了。”


    江月珍见孩子大了,也不好勉强,“行,那我给你祁焰哥哥打电话,让他去机场接你。”


    出发那天,纪远山和江月珍将沈栖雾送到,叮嘱一番后,她独自进了安检口。


    关机前,沈栖雾并没有收到祁焰的消息,不确定他会不会来接自己。


    看着窗外的云层,沈栖雾将手机扔进衣服口袋,昏昏睡去。


    下飞机后,她等行李时打开了电话,“叮咚”一声,祁焰发来一条消息:我在出口。


    沈栖雾提着行李箱走出去,老远就看见了祁焰,他穿着黑色短袖,牛仔裤,普通的着装,在人群中却很显眼。


    两人碰面后,祁焰伸手接过沈栖雾的箱子。


    沈栖雾以为祁焰不会来的,她看着他背影,心里涌起一丝轻盈的愉悦。


    两人往外走,祁焰准备去打车,沈栖雾问他,“能坐地铁吗?”


    祁焰愣了一下,拿出手机查好路线,“走吧。”


    上了地铁,两人找了个空位坐下,太久没见,彼此之间也没什么话可讲。


    路程过半,沈栖雾问,“你学校离我那里远吗?”


    “还行,几站路。”


    之后便是一路沉默。


    地铁的玻璃窗上映着他们的模样,两人抱着臂,各自看向不同的地方。


    快到站时,沈栖雾鼓起勇气,想要缓解两人的关系,她问, “我没事能不能去找你?”


    “我挺忙的。”祁焰冷着脸,“没课的时候要去兼职。”


    两人的关系僵了这么久,沈栖雾原本没觉得多难过,这时候人在面前,对她爱答不理的,她一下子就委屈了,“你是不是还在为之前的事生气,我只是一开始的时候那么想,后来”


    话还没说完,被祁焰打断,“你不用跟我解释,你已经上大学了,也不需要跟我走那么近。”


    地铁提示到站,沈栖雾起身,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想说的话全都哽在那里。


    两人从地铁口出来,她眼眶微微发热,夺过行李箱,“好,我明白了,你别送了。”


    地铁口距离学校有十几分钟的步行路程。


    大学城在郊区,走了几分钟,沈栖雾才发现,附近还是挺荒凉的。


    她迎着风,往前走,等红灯时,路边停下一辆摩托车,上面坐着两个染金色头发的青年,像是附近的小混混。


    后座那人痞里痞气地朝沈栖雾开口,“大学生?去哪个学校,我们送你。”


    沈栖雾往后退了几步,“不用。”


    因为开学的时间不同,有些学校的学生还没返校,这附近并没有太多人。


    后面的人从摩托车上下来,伸手去拉她箱子,“客气什么,这附近我们可熟了。”


    沈栖雾一下子慌了神,她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倔强。


    在她来到大学城之前,完全没想到这里除了大学校园,其他地方都很混乱。


    路两边很多地方在施工,货车开过,扬起尘土,沈栖雾依稀能看见几个闲散的路人,和眼前的混混气质没什么差别。


    她转身想往地铁里走,没想到那人扯住她箱子不放手。


    正想掏出手机报警,沈栖雾听见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放开。”


    她还没回头,就被祁焰拉过来护在背后,他对眼前的两人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你他妈怎么说话呢!”本来在车上的人也下来了,满脸挑衅的神色。


    虽说对方两个人,祁焰也没慌,她让沈栖雾站远点,朝着他们各自挥了一拳。


    沈栖雾第二次见祁焰打架,他动作干脆利落,很快,将两人放倒在地。


    其中一个捂着肚子拿出手机,似乎在打电话叫人。


    祁焰没搭理,拉着沈栖雾往她的学校方向走。


    走了几步后,沈栖雾用力甩开他的手,“你不是不管我了吗?”


    祁焰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该怎么哄她。


    沈栖雾叛逆上了,“我今天不想去学校了。”


    “那你去哪?”


    “你别管我。”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沈栖雾要去过马路,脚刚迈出去,被拽了回来,整个人扑进了祁焰的怀里。


    温热的胸膛上,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


    后来,祁焰伸手拦了辆车,报了个小区名字,带沈栖雾去了他的住处。


    沈栖雾这才知道,祁焰刚上大学就在外面工作了,为了方便租了间小公寓。


    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沈栖雾去卫生间洗完澡,换上一套棉质睡衣。


    少女头发半干着,放慢脚步,走到祁焰面前。


    祁焰正在阳台上抽烟,看见灯光下沈栖雾微红的脸,潮湿的长发,别过眼去。


    沉默了一瞬,沈栖雾低声说,“哥哥,你能不生气了吗?”


    九月的夜晚,风很温柔,祁焰闻见空气中潮湿的香气,某种情感又在心里缓慢复苏。


    他靠在阳台旁,将烟熄灭,嗓音低沉,“早就不气了。”


    他看向沈栖雾,微微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


    沈栖雾的心口开始发紧,这么久了,她心里终于生出一股蛮横的勇气,“我想什么,你不知道吗?”


    刚洗完澡,她眼睛湿漉漉的,小鹿般招人怜爱。


    祁焰眸光暗了一瞬,靠近她,声音里带着蛊惑的意味,“不知道。”


    夜幕低垂,月光将两人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银白之中。


    沈栖雾往前,垫起脚,轻轻吻上了祁焰的唇,而后低声说,“想要你。”


    第22章 22 一起沉沦。


    祁焰手上力道不轻不重, 却让沈栖雾无法挣脱。


    她索性不再挣扎,任由他握着,抬眼与他对视。


    “别跟纪叔提, 行吗?”沈栖雾神色平静, “你知道的, 涂青耘有家室,孟晴职位也敏感。”


    祁焰打量着她,眼神里满是探究,“你跟孟晴不过是同事,她值得你帮她瞒着你纪叔?”


    沈栖雾笑了笑,“纪叔平时又不会管具体的业务,普通员工在职场想站稳脚跟,拉拢领导没什么奇怪吧?”


    她回答得言之凿凿, 却说服不了祁焰。


    他蹙眉, 哼笑一声, “想站稳脚跟,需要靠拉拢财务总监?让你纪叔稍微帮帮你,岂不是最直接的方法?”


    “我一个成年人,在公司靠自己能力,没必要搞特殊。”沈栖雾顿了顿,又说, “真想靠他,我就不会自己应聘了。”


    *


    沈栖雾有多想独立,祁焰不会不知道。


    得知祁焰大一时就在校外兼职,还会接一些网站搭建的工作,沈栖雾羡慕不已。


    两人在一起没多久,她要去应聘一家咖啡厅的店员, 被祁焰拦住,“你好好上学就行,干嘛着急挣钱?”


    沈栖雾低声道,“我不想再靠家里了。”


    这些年,纪家待沈栖雾不薄,可那毕竟不是自己的亲人,因为承载了对方的养育之恩,沈栖雾在纪家生活的小心翼翼,并不舒展。


    十几岁时,她便清楚,自己早就没有家了。


    这种感受,祁焰也懂。


    可他舍不得让沈栖雾去打工,他把银行卡给了沈栖雾,“我平时的工资都会打在这张卡上,你专心学习,其他的不用管。”


    沈栖雾摇摇头,“不想要你的钱。”


    她拒绝,祁焰就经常给她转账,后来沈栖雾跟他商量,只找一些简单的线上兼职做,就当提前积累工作经验。


    上大学以后,沈栖雾年年拿奖学金,没再主动要过生活费,江月珍打给她的钱,她也没用过。


    她迫切想要靠自己生活,不想再欠纪家什么。


    沈栖雾大三时,祁焰即将毕业,俩人商量今后都在宿洲工作,毕业后跟家里人坦白他们的关系。


    床上,沈栖雾枕在祁焰胸口,手指轻轻划着他坚硬的胸膛,“如果纪叔跟江姨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怎么办?”


    她只是个养女,而祁焰不同。


    起初纪远山对祁焰很冷淡,后来相处多了,他慢慢了解这孩子,对祁焰的态度逐渐转变。


    祁焰搂着怀里的人,“我不在意,也不会动摇。”


    “可毕竟,我们是名义上的兄妹。”


    祁焰将沈栖雾的脸转过来面向自己,“又没有血缘关系,你怕什么。”


    不仅没有血缘关系,甚至连法律上的亲缘关系都没有。


    纪远山带沈栖雾回纪家时,她的监护人是姨妈。


    当时姨妈问她,是否同意跟纪家办收养关系。


    沈栖雾攥着衣角半天不说话,姨妈叹了口气,“不愿意算了,你就当去熟人家借住几年,姨妈实在有心无力,照顾不了你,你别怪姨妈。”


    沈栖雾红着眼睛点点头。


    纪远山得知后并不介意,他告诉沈栖雾,不管她的监护人是谁,自己都会把她当女儿对待。


    后来跟祁焰在一起,沈栖雾总觉得做了亏心事。


    毕竟,纪家是拿她当亲女儿养的,纪远山又是传统家长,在意名声,沈栖雾不敢想象,他得知自己跟祁焰的关系后,会不会震怒。


    可少女的爱也热烈,听了祁焰的话,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万一纪叔不同意,我就只能攒钱,把这些年纪家养我的花费还给他们,感谢他们的恩情。”


    祁焰听了,笑着捏她的脸,将人搂得更紧,“想的还挺多,就算是还也用不着你来,有我呢。”


    那时候的日子恣意快活,谁能想到如今是这般模样。


    *


    祁焰并没有被她绕进去,重逢之后,他始终觉得沈栖雾不对劲。


    她坦然回答他的问题,可祁焰总觉得,现在的沈栖雾,眼神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疏离。


    他们之间隔着层看不见的屏障,无论他怎么靠近,都无法真正看透她。


    祁焰的手掌稍稍松开,却没给沈栖雾逃脱的空间,他贴近她,气息更近,“那纪绍安呢?从前你最讨厌他,靠自己,也需要跟他搞好关系?”


    沈栖雾愣了一瞬,唇角勾起笑,“现在都是大人了,他也没招惹我了不是吗?”


    说完这句,房间内陷入沉默,静得仿佛时间都停滞了。


    “沈栖雾。”祁焰叫她,“你说谎的时候最喜欢假笑了,你知道吗?”


    “有吗?”沈栖雾笑得更加灿烂了。


    祁焰看了她一瞬,收回视线,“有些事你如果不愿意告诉我,我也不勉强,可是这些年,我很好奇一件事。”


    “什么?”


    “当时分手,你告诉我,不想让纪叔生气,他们对你有恩情,你当年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一句话,将两人带到了三年前。


    大四时,祁焰顺利签了宿洲一家互联网公司,薪资颇丰。


    他大学四年一直在外兼职,跟室友还做了两个互联网的小项目,挣了些钱。


    本来计划跟室友创业,为了让沈栖雾有安全感,他打算先上班,稳定下来买套房子给她,之后再考虑创业的事。


    那年暑假,沈栖雾陪祁焰在宿洲待了段时间,回了桐城。


    祁焰还记得,在一个普通的夜晚,他下班回到家里,见沈栖雾靠在客厅沙发上,眼睛茫然的看着前面。


    距离开学还有半个月,沈栖雾突然提前回来,他难掩惊讶,“怎么提前来宿洲了?”


    “在家没意思。”沈栖雾站起来,神情看着不怎么开心。”


    祁焰参加班上的毕业聚餐,喝了不少酒,他靠近她,贴上她的唇,声音沙哑,“怎么不开心?嫌我回来晚了?”


    “没有。”


    沈栖雾一言不发,而后,抱住他,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夏日潮热,很快,热气蔓延。


    两人从客厅吻到卧室,沈栖雾被祁焰放在了床上,撕开了连衣裙旁边的拉链。


    往常做这件事时,沈栖雾不怎么主动,她性格温柔,在这方面也如此。


    通常只会低低喘息,咬着唇,承受一波又一波的浪潮。


    可是那天,在两人跌入床里后,她坐了起来,俯身捧着祁焰的脸,吻了下去。


    那日她比平时主动,陌生的姿势让她吸了口气,却没退缩。


    灯光下,祁焰看着她难耐的神情,所有的欲望被点燃,他按住她的腰,欣赏她微微皱眉的表情。


    而后,一起沉沦。


    那时候的祁焰根本没有料到,第二天清晨醒来后,沈栖雾已经将自己收拾干净,也收拾好了行李。


    外面天刚亮没多久,屋子里还没有阳光照进来。


    沈栖雾神色看起来跟平日一样,就那么平静的将分手说了出来。


    祁焰起身穿好衣服,再三确认后,才知道她不是开玩笑。


    “为什么?家里人知道什么了?”


    “不是。”沈栖雾摇头,“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我们这样不合适,到时候他们反对,我怕我承受不住,还不如早点结束。”


    祁焰揉了把头发,“还没到哪一步,你就动摇了?”


    沈栖雾点点头,将公寓钥匙放在玄关处,“以后,我就不过来了。”


    祁焰僵在原地,想去拉她,却被她甩开。


    她拉着行李箱,没有一丝留恋地走出了门。


    后来祁焰去沈栖雾的学校找过她几次,她完全无视祁焰,冷漠的像面对一个陌生人。


    祁焰被她接二连三拒绝,终于耐心耗尽,他对着她背影怒火中烧,“行,沈栖雾,你别后悔。”


    回忆历历在目,沈栖雾目光看向窗外的夜色,强迫自己从某种情绪里抽离,手指却无意识的握紧。


    她还记得,背对着祁焰听到这句话时,心脏被撕扯的感觉。


    沈栖雾语调淡淡,“当然,就算你隔这么久问我,还是一样的原因。”


    她甚至还笑了笑,“你看,我们做兄妹挺好的,我去应聘远峰集团的职位,心里也没什么压力。”


    话音刚落,祁焰冰冷的眸子里涌起忽明忽暗的火,她将沈栖雾抵在沙发靠背上,手指摩挲着她下巴,哑声问了一句,“跟我在一起,就那么有压力?”


    粗糙的指腹在白皙的肌肤上搓抹出红色,沈栖雾仰头,沉默几秒,“靠自己的人,都会先为自己考量,你不是也打算瞒着纪叔继续给工地收尾吗?”


    沈栖雾一把将祁焰推起来,去收拾桌子上的医药箱。


    “我理解你不想被别人左右,希望你也别干涉我,至于我的其他事,跟你没关系。”


    她身影冷漠的没有任何感情,将医药箱放回原处,穿上外套。


    走到玄关处,沈栖雾转过身,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明天确定了几点,告诉我一声。”


    门关上后,祁焰坐在原地,僵直的脊背缓慢往后靠,方才的怒火逐渐转化为无奈和疲惫。


    屋子里还残存沈栖雾身上的味道,他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只觉得一直以来的冷静克制,被全然击碎。


    第23章 23 “你演完了没?”


    次日, 沈栖雾早上醒来,将床铺整理好,接到何辉的电话。


    “沈小姐, 我今天回桐城办点事, 祁总让我顺便带你回去。”


    沈栖雾握着电话的手微微一顿, “祁总呢?”


    “他还有事没处理完。”


    “行,我随时可以出发。”


    一个小时后,沈栖雾拖着行李箱下楼,走向路边的黑色轿车。


    何辉接过她的行李箱,随后替她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隔日便是除夕,街道上冷冷清清,路两边的商铺基本都已经关门休息,玻璃门上贴着“春节放假”的告示。


    沈栖雾靠在玻璃上, 额头一阵冰凉, 却没能让她清醒多少。


    昨晚她又一次失眠了, 半夜迷迷糊糊的梦见很多往事,早上起来,只觉得心里压着一口气,脑子昏昏沉沉。


    车子驶入桐城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沈栖雾回到家里,屋子空空荡荡。


    江月珍跟纪远山去好友家拜年了, 陈姨跟许宝丰也已经休假。


    沈栖雾回到自己房间,将行李放下,简单收拾了一下,去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面。


    吃过之后,她靠在客厅沙发上,也不知道做什么。


    打开电视看了几分钟, 电话突然响起来,沈栖雾接通,听见纪绍安的声音,“回家了吗?”


    “回来了。”


    纪绍安那边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他捂着听筒,“出来玩不?”


    “在哪?”


    纪绍安本来是随口问问,一听沈栖雾想来,几步走到安静的地方,“就上次给你说过的,我朋友新开的酒吧,今晚有歌手过来,你来的话我安排人接你。”


    沈栖雾只是想找个地方喝点儿,散散心,至于跟谁,并不重要。


    “你把地址发来,我打车去。”说完,她挂断电话,回房间换了套衣服。


    沈栖雾到酒吧时,店里刚开始营业没多久,空气里弥漫着酒精和香薰味。


    二楼卡座里,她一眼望见纪绍安,他靠在栏杆上,手里拿着瓶啤酒,正在跟几个朋友调笑,时不时转过来往门口看。


    瞧见沈栖雾后,纪绍安朝她挥挥手。


    沈栖雾从台阶上去,见纪绍安在楼梯口等她,嘴角挂着笑,“今天怎么有兴致来玩了?”


    “在家无聊。”沈栖雾情绪不高,随口回他。


    纪绍安早就习惯了沈栖雾的冷淡态度,也不在意,将人带到卡座里。


    沈栖雾朝座位上的几个人点点头,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听歌。


    没一会儿,旁边的人开始玩游戏喝酒,吵吵嚷嚷。


    沈栖雾独自端着杯鸡尾酒,听台下那位小有名气的歌手唱歌,正听的认真,忽然旁边“啪”的一声,她扭过头,看见一个包砸到纪绍安身上。


    沈栖雾抬起头,面前站着一位打扮时尚的姑娘,正满脸怒火地瞪着纪绍安,“不接电话,不回信息,原来躲在这潇洒呢?”


    周围的人安静下来,目光在纪绍安跟这位姑娘脸上游移,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纪绍安站起来,有些错愕,“徐茜,你怎么找到这来了?”


    叫徐茜的姑娘冷笑一声,“你以为不接电话我就找不到你?”


    纪绍安对感情没认真过,通常分手就是冷暴力,谁知道这次遇到个认死理的,他玩消失,徐茜直接找了过来。


    酒吧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客人,纪绍安脸色有些难看,他压低声音,“出去说。”


    徐茜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抱胸,“就在这说!”


    有人起来打圆场,拉了她一下,“徐茜,要不你坐会儿,给你叫个酒?”


    徐茜冷哼一声,顺势就坐在纪绍安的身边。


    纪绍安跟徐茜是通过朋友认识的,徐茜性格强势,谈了一个月,纪绍安便懒得哄她了,之后就开始对徐茜冷淡。


    本来以为他不联系对方,慢慢就结束了。


    谁知道徐茜觉得自己自尊心受伤,偏偏不愿意就这么分手。


    徐茜坐下来后,眼神扫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沈栖雾的身上。


    今晚只有沈栖雾一个女生,她盯着沈栖雾,眼神并不友好。


    纪绍安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突然就起身坐到沈栖雾旁边,拉起她的手。


    沈栖雾心里一惊,本能想挣脱,看见纪绍安给她使了个眼神,下一子明白了,纪绍安想拿她当挡箭牌。


    徐茜看见眼前这画面,“腾”一下站起来,“你什么意思纪绍安?”


    “你看见了,就这个意思。”


    纪绍安故作轻松地晃了晃沈栖雾的手,沈栖雾觉得他表情真的很欠打。


    “你跟我分手就因为她?”徐茜的声音高了几分,满脸不可置信。


    沈栖雾外表看起来跟纪绍安根本不是一路人。


    纪绍安没有回答,只是默认地耸了耸肩。


    沈栖雾在他耳边低声说,“松开。”


    纪绍安不松,凑近她,悄悄恳求,“你帮帮哥哥。”


    沈栖雾听到这声哥哥,微微皱眉,“我跟你同岁。”


    纪绍安比她只大一个月,沈栖雾除了在养父母面前装装样子,从来没把他当成哥哥。


    “行行行,随便你怎么想。”


    两人低声说话这样子,在徐茜眼里,就是在打情骂俏,她眼眶泛红,忍不住拿起桌子上的一杯酒,朝沈栖雾泼过去,被纪绍安一把挡住,扔在了地上。


    “够了!”纪绍安的声音陡然提高,脸上没了之前的玩世不恭,“分手就分手,你这么闹有意思吗?有气冲我来!”


    徐茜气得浑身发抖,抬手甩了纪绍安一记耳光,随后转身快步离开。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每一步都在宣泄她的愤怒。


    等徐茜下了楼梯,纪绍安松了口气。


    沈栖雾低头看了眼,发现纪绍安还拉着她手,她声音冷冷的,“你演完了没?”


    纪绍安松手,脸上又挤出笑容,“对不起啊栖雾,我也是没办法,你刚才没事吧?”


    沈栖雾躲开他的触碰,整理了一下衣服。


    她忍不住打量纪绍安,“她看上你什么了?”


    纪绍安也不恼,指了指她衣服,“你要不要去卫生间处理下?”


    方才杯子里的酒溅出来,撒了几滴在沈栖雾衣服上。


    一场闹剧,让沈栖雾听歌喝酒的心情都没了,她拿起卫生纸随便擦了下,“不用,我回家了。”


    纪绍安跟在沈栖雾后面下楼,他喝了酒,开不了车,要给沈栖雾叫车。


    酒吧门口出租车多,沈栖雾挥手拦了一辆,“你回去吧。”


    “生气了?”纪绍安凑近,他自知今天惹到沈栖雾,姿态都低了几分。


    “你以后能不能别不经过我允许,随便这么干?”


    “不就是假装个女朋友么,又不会怎么样。”纪绍安一脸无所谓。


    沈栖雾冷笑一声,“你倒是没关系,她当真了怎么办?”


    “她也不认识你。”


    沈栖雾别过头,懒得再跟他说话。


    纪绍安今天格外啰嗦,“再怎么说,你在公司干这么久,我也没跟谁说你是我妹妹,我知道你想靠能力,又怕别人八卦你,就凭这点,你是不是欠我人情。”


    沈栖雾瞪大眼睛,无奈地看他一眼,“这也能被你拿来说?”


    出租车停在路边,沈栖雾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


    隔天便是除夕,江月珍在酒店里定了年夜饭。


    沈栖雾到的早,陪着江月珍在庭院里拍了几张照片,一抬头,见祁焰从门口进来。


    室外吹着风,他穿了件黑色外套,身影融入风里,透着寒意。


    两人视线相交,并没有说话。


    年夜饭在六点准时开始,今天是家宴,纪远山看起来心情不错,小酌了几杯,一顿饭吃的还算愉快。


    直到晚餐结束,沈栖雾跟祁焰都没有任何交流。


    几人走出大厅,祁焰跟纪远山和江月珍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开了。


    春节假期,沈栖雾跟温棠见了一面,其他时间都在家里。


    她跟祁焰没碰过面,从在泉城最后一次见面之后,祁焰如她所愿,不再干涉她的任何事。


    沈栖雾明白这就是最好的状态,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


    初八这天,沈栖雾正式到财务部报到。


    老员工带了她几天,她聪明好学,很快就掌握了基础技能,一个星期后,开始独立处理一些简单的账目。


    下班时,公司的人陆续走了,沈栖雾还在坐在电脑前。


    孟晴收拾好东西,走到她桌前,“还不回家啊?”


    沈栖雾朝她笑笑,“我下班了没什么安排,多待会儿,学习学习。”


    “行,别太晚啊。”


    办公室里的人都离开后,周围静悄悄的。


    沈栖雾打开公司的财务系统,输入自己的账号,点开公司和合作方的资金往来列表。


    她点开一个个企业名字,之后在网页搜索,到晚上十二点时,一个注册地在宜江的合作公司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搜索出这家公司法人的名字,经过再三查询,终于找到了法人的照片。


    照片里的中年男人面容憔悴,眼神里透着一股阴郁。


    沈栖雾盯着那张照片,眉头紧锁,记忆里,一个模糊的人影逐渐与这张照片重叠。


    “是他……”她低声喃喃,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鼠标。


    第24章 24 彻夜未眠。


    周末, 沈栖雾在家休息,想起许久没跟赵佑迪见面了。


    她打开手机,给赵佑迪发去信息, “最近怎么样, 阿姨身体好点了吗?”


    几分钟后, 手机震动了一下,赵佑迪的回复很简短:刚办完母亲的葬礼,今晚酒吧重新营业,有空过来坐坐。


    沈栖雾心里一沉,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最终只回了两个字:“节哀。”


    晚上,沈栖雾去了赵佑迪的酒吧。


    停业了一段时间的酒吧显得有些冷清,店里坐了两桌, 沈栖雾进去时, 赵佑迪正在吧台擦玻璃杯。


    转头看见沈栖雾, 朝她点了点头,“来了。”


    有段时间没见,赵佑迪憔悴许多,眼下的阴影清晰可见,人看着也清瘦不少。


    沈栖雾坐在吧台上,他问, “老样子?”


    “对。”


    赵佑迪调了杯沈栖雾常喝的鸡尾酒递给她。


    沈栖雾接过来喝了一口,“谢谢。”


    有人点单,赵佑迪过去招呼客人,回到吧台忙了会儿,才有功夫坐下。


    沈栖雾见他情绪低落,也不好多问他母亲的事, 只提了句,“什么时候方便,我去给阿姨送一束花。”


    赵佑迪朝她挤出个笑容,“谢谢了,下次我去看她,叫上你一起。”


    “好。”


    酒吧里播着一首英文老歌,零星能听见客人们聊天的声音。


    两人认识挺久了,见面不用找话题,此时都在安静听歌。


    赵佑迪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栖雾,你从前,是不是见过我妈妈?”


    沈栖雾稍稍愣怔,看着他,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


    *


    两年前,桐城市某康养中心,冯玉梅靠在轮椅上晒太阳。


    微风吹过,膝盖上的毯子掉落在地,她试图弯腰去捡,却因为身体虚弱而显得有些吃力。


    就在她打算叫护工帮忙时,视线中出现一个女孩子白皙的手。


    沈栖雾将毯子捡起来,轻轻抖了抖灰尘,递给冯玉梅。


    “谢谢你,姑娘。”冯玉梅朝她笑笑。


    “不客气。”


    沈栖雾抬眼看眼前的老人,头发花白,四月份的天气,还穿着棉衣,显然身体状况欠佳。


    她坐在了老人身旁的长椅上,关心道,“外面在刮风,您别待太久。”


    冯玉梅有些意外,“谢谢,你是来看望病人的?”


    沈栖雾沉默几秒,温柔笑笑,“我来看您。”


    “我?”冯玉梅有些讶异,她这些年跟亲戚朋友来往甚少,不记得谁家还有这么个小姑娘。


    沈栖雾身后,一棵樱花树正开得灿烂,粉白的花瓣飘落下来,和她的嗓音一样轻。


    “阿姨,您还记得纪家吗?从前您工作过的地方。”


    冯玉梅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变淡。


    十多年前,她在纪家做保姆,意外遇到火灾,让她的腿受了轻伤,也受到不小惊吓,当时便辞了工作。


    后来年纪大了,腿脚一直不太方便。


    “记得,你是……”


    沈栖雾没回答冯玉梅的问题,而是问她,“您还记得那天,有位穿便服,拿着防烟面罩进去救人的消防员吗?”


    冯玉梅点点头。


    “我是她女儿。”


    冯玉梅听完这句话,脸上情绪变得复杂,“你突然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她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儿,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火势刚开始并没有很猛烈,冯玉梅拖着纪老太太从卧室跑出来,纪老太太瘫坐在地上,让冯玉梅进去找纪远山和纪绍安。


    她害怕,不敢去,被纪老太太推着进去。


    事情过去十几年,冯玉梅至今还记得当时的心惊胆战。


    沈栖雾声音很低,“我爸爸,他后来牺牲了,死亡原因是吸入大量一氧化碳。我想问问您,还记得不记得当天的情况,您有看见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


    那日,火被扑灭后,消防员在一片狼藉中找到沈斌,他当时已经没有了呼吸。


    经过现场勘查,沈斌死于一氧化碳中毒,头部有砸伤,勘探人员推测他在协助别墅里的人逃生后,被倒塌的横梁砸中,防毒面具脱落。


    冯玉梅脑海里浮现出那日的场景。


    沈斌见到她跑了出去又折返进来,呵斥道,“你怎么还往里面跑?”


    一楼客厅的窗帘和沙发烧了起来,浓烟滚滚,快要堵住大门。


    沈斌递给冯玉梅一个防毒面罩,大声喊,“快出去!”


    冯玉梅往外跑,走了几步,回过头,看见纪远山跟沈斌在争执什么,她不敢停留,扭过头冲出烟雾。


    后来,冯玉梅在电视上看见了沈斌牺牲的消息,只觉不可思议,当时的情况,沈斌完全可以和其他人一样逃出来的。


    可她也不敢胡乱猜测,当年调查现场的人去医院找她询问,她脑子一团乱,根本没提这事。


    随着时间,冯玉梅将这段记忆慢慢淡忘。


    沈栖雾的出现,以及她的疑问,又将尘封的疑问唤醒。


    冯玉梅捏着手上的毯子,脸色变得苍白,她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沈栖雾盯着她看,冯玉梅的反应,似乎印证了自己的某些猜测。


    阳光和煦,冯玉梅只觉得脊背发凉。


    她看向沈栖雾,声音虚弱了几分,“姑娘,那事都过去十几年了,我早忘了。”


    说完,她叫来护工推自己,声音有气无力,“我身体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当年的事,冯玉梅没看见全貌,不敢轻易猜测什么。


    可这些年,她时不时想起自己被救于火海,恩人却牺牲,心里总有些难受。


    儿子还要生活,纪家有钱有势,冯玉梅不想陷入麻烦。


    后来,沈栖雾又去看了冯玉梅两次,她都避而不见。


    在人生的最后阶段,冯玉梅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把那日看到的情况告诉沈斌的女儿。


    吧台上,赵佑迪伸手在沈栖雾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沈栖雾回过神,听见赵佑迪对她说,“我妈妈去世前,让我告诉你,她之前对你说谎了。火灾那天,她看见纪远山和您父亲发生过争执,她着急逃跑,也没看清楚,所以一直不敢告诉任何人。”


    听到这些,沈栖雾的眼睛微微睁大,瞳孔中映出难以置信的神色,“然后呢?”


    “抱歉,其他的,她不知道。”


    沈栖雾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垂下了头。


    赵佑迪看着沈栖雾,深吸了一口气,“栖雾,我现在才知道,你是当年救我妈妈那位消防员的女儿,很感谢您的父亲,有机会,我也要去看看他。”


    沈栖雾笑了笑,“我爸爸知道的话,肯定很高兴。”


    赵佑迪见沈栖雾杯子空了,给她又调了一杯,他问沈栖雾,“你找我妈妈问这个,是因为什么呢?我问她,她只让我转达,别的也没说。”


    沈栖雾沉默不语,想起三年前,那个崩溃无助的自己。


    *


    大三那年暑假,祁焰有工作,沈栖雾在宿洲待了段时间,之后回了纪家。


    她是临时决定回家的,不想麻烦许宝丰来接自己,下了飞机,自己坐地铁回了家。


    到门口时,天已经黑了,沈栖雾拎着行李箱进门。


    客厅亮着壁灯,家里似乎没有人。


    沈栖雾往楼上走,忽然听见二楼传来一阵沉闷的声响,像是有东西砸在墙上。


    沈栖雾将行李箱放在楼道处,顺着墙往里走,走到书房门口时,听见纪远山声嘶力竭的咒骂声,“我他妈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你有什么资格去挥霍生活费?没有我,你能过上现在的生活?”


    沈栖雾脚步一顿,听出来是纪远山在教训纪绍安。


    纪绍安在外国认识了一群富二代朋友,染上了赌博,将几十万生活费花完后,四处借钱。


    起初他还瞒着纪远山,后来有人将电话打到纪远山的手机上,让他帮儿子还钱。


    纪远山找了个理由将纪绍安叫回国,刚回来第一天,纪绍安就出去喝酒,喝得烂醉才回家。


    书房里,纪绍安瘫坐在凳子上,满身酒气,双眼无神。


    纪远山抄起一个烟灰缸又砸过去,朝他吼道,“当年我就不该抢下面罩去地下室救你,让你被烧死算了。”


    听到这句话,纪绍安瞬间睁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书房外,沈栖雾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自己如同被一道雷劈中。


    当年调查结束,没有人质疑沈斌牺牲的原因,人们讨论起他,只说他善良,是个英雄,没人想到他的牺牲居然是人为造成。


    沈栖雾听到纪远山亲口说出那句话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接下来,是纪绍安含糊不清的回应,“那你别救我啊,让我去死啊。”


    沈栖雾忍着不发出声响,片刻后,她放轻脚步往卧室走,脚下却像灌了铅,每一步都那么沉重。


    卧室里,沈栖雾背靠着门缓缓坐在地上,她咬着唇,压抑着痛苦的哭声。


    抬眼看这间卧室,仿佛荒诞的梦境,那么虚幻。


    这些年,她不断告诫自己,要感谢纪家的收养之恩。


    可她从未想过,那个对她和颜悦色的纪叔,居然是让他父亲牺牲的罪魁祸首。


    那一晚,沈栖雾脑海里混乱不堪,快凌晨时,她终于下定决心,要掩藏好情绪,继续留在纪家,找机会调查清楚当年的事。


    见沈栖雾沉默,赵佑迪也没再追问,沈栖雾买单离开时,他只说了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联系。”


    从酒吧出来,沈栖雾整个人失魂落魄。


    律师曾告诉过她,“仅凭口头描述,是不能立案的。”


    冯玉梅的话侧面证实了她的猜想,可如今冯玉梅去世了,她留下的话也说明不了什么。


    沈栖雾又想起一年前出现在纪远山面前的那个中年男人,她拿出手机,再次拨出一个陌生号码,依旧无法接通。


    回到家,沈栖雾躺在床上,彻夜未眠。


    *


    元宵节,江月珍跟陈姨在家忙活了整天,做了一桌子菜。


    春节后祁焰因为集团的事务耽搁,暂时还没回泉城。


    纪绍安不在,家里只有四个人,沈栖雾和祁焰不怎么说话,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


    往日都是江月珍跟沈栖雾找话题活跃气氛,今天沈栖雾却很安静,伪装太久,总有累的时候。


    饭吃到一半,纪远山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笑着接起电话,“老董,新年好啊。”


    对方跟纪远山聊了几句,挂掉电话后,江月珍问他,“董卫国?”


    “对。”


    沈栖雾一听,大概猜到,打电话的是董婧韵的父亲。


    “我听徐荷说他们春节去国外旅游了,回来了吗?”


    “回来了,约咱们下星期吃饭。”纪远山说完,又问沈栖雾跟祁焰,“下个周末,你们没事吧?跟我一起去吃饭。”


    沈栖雾点点头。


    祁焰想了想,“周末应该没事,我尽量。”


    江月珍看看祁焰,貌似随意地提了句,“阿焰,董叔家的女儿你还记得吗?跟你年龄差不多大。”


    年前江月珍想制造机会让两人见面,未能实现,这次对方请吃饭,董婧韵肯定会来,江月珍想试探一下祁焰的态度。


    “记得。”祁焰语气淡淡的。


    之前在家里碰过一次面,算不上熟悉。


    “董婧韵研究生毕业,现在在他们家公司上班呢,你俩说不定日后工作上还能碰见。”


    说着江月珍拿出手机,“我有她微信,要不你俩先加上。”


    江月珍小心翼翼地询问,似乎并不指望祁焰会答应。


    “好。”祁焰夹着碗里的菜,随口答应。


    餐桌上的几个人听到祁焰这声回答,都愣了一下。


    从前江月珍也给他介绍过几个姑娘,都被他拒绝了,没想到今天不仅答应去吃饭,还答应跟对方留联系方式。


    江月珍一听,喜笑颜开,大抵是觉得儿子年龄不小了,是真的想谈恋爱了,“我发给你。”


    江月珍说着就去拿手机,“叮咚”一声,祁焰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点了几下,“加了。”


    沈栖雾坐在一旁低头吃菜,始终没有说话,


    在晚饭结束时,她终于忍不住抬头去追寻祁焰的神情。


    他表情不咸不淡的,没有看向她,陪纪远山喝了几杯。


    沈栖雾收回视线,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也许,在那晚之后,祁焰真的放下了,并且在用行动告诉她,他会去接触其他人,让她不用再多想。


    沈栖雾起身,跟他们打了招呼,回到卧室,整个晚上,她都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第25章 25 “老板长得帅。”


    元宵节结束, 年就算是过完了,日子回归平常。


    沈栖雾在财务部的工作还算顺利,比起在人资部, 财务的琐事会多一些, 好在节奏平稳, 大多数时候都能准时下班。


    星期二,她请了一天假,早上多睡了会儿才起床。


    客厅里,江月珍正在摆弄她新买的花瓶,看见沈栖雾下来,有些意外,“栖雾,今天不用上班吗?”


    “嗯, 江姨, 我今天要去墓园看看我爸。”


    江月珍愣了一瞬后, 想起来今天是沈栖雾父亲的忌日。


    沈栖雾来纪家后,前几年,每逢沈斌的忌日,他们一家人都会去山上扫墓。


    后来有两年,纪远山因为工作缘故抽不开身,也会让江月珍陪着沈栖雾去。


    最近几天, 纪远山参加了一个疗养活动,地址在温泉酒店。


    大抵是在那边行程安排的满,纪远山没嘱咐江月珍,两人都把这事给忘了。


    江月珍赶忙拿出电话,“不好意思啊栖雾,我今天约了上门瑜伽课, 我现在打电话取消,待会儿我们一起去。”


    她心里有些懊恼,叫来陈姨过来将花瓶拿走,低头找老师电话,手却被沈栖雾按住。


    “不用了江姨,老师来一趟挺远的,临时取消不太好,我自己去就可以。”


    前两年跟着江月珍去墓园,沈栖雾有许多话只能在心里暗自跟父亲说,今天见他们都忘记了,竟有一丝轻松。


    江月珍却担心沈栖雾多想。


    她刚见到这姑娘时,纪远山就叮嘱她,要把沈栖雾当自己女儿。


    这些年,她尽力做到疼爱沈栖雾,扮演好一个养母的角色。


    但她能感觉到,沈栖雾在家里始终小心翼翼,从未向他们撒娇任性过。


    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沈栖雾的父亲又是因为救纪家而去世。


    江月珍怕沈栖雾因为这事心存芥蒂,握着她手笑笑,“这个你别担心,我让老师在家里休息,课时费我会照付的。”


    电话还没拨出去,楼梯上有人下来。


    沈栖雾转过身,有些意外祁焰还在家。


    他穿了件浅灰色的毛衣,休闲裤,懒懒下楼,目光扫过沈栖雾,落在江月珍身上,“我陪她吧,你就别去了。”


    祁焰忙完集团的事,本打算今天回分公司,江月珍看向他,“你今天不回泉城了?”


    “晚上有个应酬,明天再回。”


    沈栖雾知道现在麻烦祁焰并不是那么合适,可跟江月珍比起来,她宁愿是跟祁焰一起。


    她随即答应,“那麻烦你了,午饭后出发,下午回来,不会耽误你应酬。”


    江月珍听见沈栖雾说了这话,也不好再坚持。


    “行,栖雾,那就让你祁焰哥哥陪你,墓园那边偏僻,他跟你一起我也放心。”


    沈栖雾点点头,“好。”


    吃完午饭,沈栖雾上楼换了套衣服,出门时,祁焰已经将车开出来了。


    他斜靠在车旁,侧脸瘦削,一身黑色显得身影格外冷峻疏离。


    沈栖雾走到车边,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开出小区后,她在导航里输入了一家花店的地址,问祁焰,“去这顺路吗?”


    祁焰微微侧眼,“还行。”


    “那先去一下这里吧。”


    十分钟后,祁焰将车开进一条僻静的街道,停在路边的临时停车处。


    沈栖雾下车,走进对面那家花店。


    花店面积不大,装修的也简单,从招牌能看出来,是家开了多年的老店。


    沈栖雾小时候,母亲经常带她来这里买花。


    沈栖雾推门时铜铃轻响,柜台后正在修剪树枝的中年女人抬起头,“欢迎光临。”


    沈栖雾朝她笑笑,“麻烦您给我包两束百合。”


    父母亲的墓距离不远,每次去墓园,她都会一同去看看两人。


    抱着花出来,沈栖雾站在路口等红灯。


    她穿了件白色羊绒大衣,海藻般的长发别在耳后,人看着很素净。


    百合花刚开不久,香味清淡,沈栖雾低头去闻。


    她今天没化妆,只涂了裸色唇膏,靠近白色花瓣时,衬得脸色苍白,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破碎。


    祁焰摇下车窗,隔着马路遥遥看着她。


    红灯变绿,她抬起头过马路时,祁焰收回视线,将车窗升了上去。


    沈栖雾抱着两束花,坐前面有些拥挤,她犹豫了一下,拉开后排车门。


    祁焰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还去哪吗?”


    “不了,直接去墓园吧。”


    车子驶出市区,开往郊区方向。


    桐城的冬季还没结束,天总是阴沉沉的,偶尔露出些许阳光,也被云层遮蔽。


    往山上开的路窄,路旁种满了树,透不下多少光亮。


    环山路并不宽阔,时不时还有下山的车,祁焰开的很专注,目视前方。


    两人一路沉默,沈栖雾从后视镜里看祁焰,见他眉眼冷峻,神色淡漠。


    她有些想不明白,明明前几天都要跟别人互相了解了,怎么今天还会来送自己。


    车子一路盘旋而上,在墓园门口停下。


    寻常日子,这里没有几个人,冷冷清清的。


    沈栖雾捧着花,拾级而上,走到高处,将两束百合分别放在父母的墓前。


    跟母亲说了几句话后,她回到父亲墓碑面前,就那么站着,眼神空洞,沉默许久。


    祁焰垂眼看她,见她没哭,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蹲下来,拿着刚刚从车上带来的干净白布,仔细擦拭两人的墓碑,


    沈栖雾看见祁焰蹲下,一时愣住。


    他神情很认真,动作也仔细,连描金字的沟壑都不放过,擦完墓碑,又把周边掉落的树枝清理干净。


    沈栖雾回想起来,从前跟着纪家人来看望父亲时,也只有祁焰会做这件事。


    他似乎一直都是这样,不会说讨人喜欢的话,只会默默做事。


    沈栖雾低头看他漆黑的短发,忽然鼻头一阵酸涩。


    打扫完墓碑,祁焰想着沈栖雾应该想独处,他起身跟沈栖雾说,“我去车上等你。”


    “好。”


    祁焰去旁边水池将布洗干净,几步下了山,望着他的背影,沈栖雾缓缓坐下。


    大三结束时,她决定要弄清楚父亲的死因,后来应聘进了纪家公司。


    无论在公司还是家里,沈栖雾时时留心着和纪家相关的一切。


    可这多年前下了定论的事,单凭她自己,很难再找到蛛丝马迹。


    将希望寄托在一个看似可疑的人身上,也不知道是否有结果。


    沈栖雾不知道现在所做的一切,父亲有没有在天上看见。


    望着父亲的照片,她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爸,对不起,你再等等,好吗?”


    下午时分,天色愈发暗了。


    沈栖雾缓缓起身,往山下走,快到车边时,见祁焰正在低头发消息,待她走近,他才察觉到。


    “回去吗?”


    “嗯。”


    上车后,祁焰单手扶着方向盘,没有立刻启动,手机上似乎又来了条信息,他低下头打字。


    沈栖雾还记得,祁焰从前并不喜欢发消息聊天,有事会直接打电话。


    能让他这么有耐心的,不用想也猜得到是谁。


    沈栖雾别过头,往后靠了靠,试图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安静了半分钟,祁焰收起手机,发动车子。


    开到市区时,祁焰侧目看沈栖雾,“回家吗?”


    沈栖雾摇摇头,时间还早,她不想回去,除了赵佑迪那里,也无处可去。


    “麻烦你把我送到之前去过的那家酒吧。”


    祁焰将车掉头,没由来的问了句,“那家酒吧是有什么特别的吗?你总去。”


    转向灯的“滴答”声在车内清晰回荡,沈栖雾手撑着下巴,随口说了句,“老板长得帅。”


    第26章 26 温热的唇贴在了他的脖颈处。……


    祁焰还有应酬, 将沈栖雾送到了酒吧路口。


    后视镜里,招牌上“ECHO”几个字母泛着蓝光,沈栖雾的身影迈进店里后, 祁焰踩下油门, 车子很快消失在街角。


    往常这个点, 酒吧才开门,今天室内几乎坐满了人。


    沈栖雾看着眼前这场景,有些惊讶。


    “ECHO”歇业一段时间后重新营业,不少老客前来捧场,赵佑迪换了室内装饰,又增加了简餐,将营业时间调整为了每天中午十二点开门。


    沈栖雾自己找了个座位,没打扰赵佑迪, 叫来服务生, 点了轻食, 又要了杯鸡尾酒。


    赵佑迪忙得脚不沾地,送走几波客人,才瞥见坐在角落的沈栖雾。


    他走过去,见沈栖雾面前已经放了几个空玻璃杯,手上正拿着的那杯,酒精度数不低。


    认识这么久, 沈栖雾还是第一次这么喝。


    赵佑迪拉开凳子坐在她对面,“怎么了?心情不好?”


    几滴琥珀色的残酒在杯底微微晃动,沈栖雾抬眼,酒吧的射灯碎成无数光斑,在眼前跳跃闪烁。


    她没回答,这几天确实情绪不好, 压抑了太久的心事像一团乱麻,无处释放,只有在酒精的作用下才能找到出口。


    沈栖雾还没醉得那么彻底,她发现,眼前的人似乎是最合适的倾诉对象。


    赵佑迪叫服务生给沈栖雾倒了杯柠檬水,忽然听见她说,“我问你个问题啊。”


    “你说。”


    “如果有个人,他明明害死了你的父亲,却在你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收养了你,是出于什么心理呢?”


    这个疑惑在沈栖雾心里像一根刺,埋藏了好几年。


    赵佑迪被她问的一头雾水,他想了想,“因为内疚?想补偿?”


    沈栖雾撑着下巴,脑海中闪过许多个画面。


    纪远山温和地对她笑,告诉她以后这就是自己家,他给她办生日会,买女孩子喜欢的衣服裙子送她,不吝啬对她的夸奖


    如果只是内疚,用得着带她回纪家生活吗?


    沈栖雾眼神空空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会不会还有个原因,想告诉别人,他很善良,是个好人。”


    纪远山作为企业家,对外形象一直很正面,每年坚持做慈善,到处捐款。


    虽然收养沈栖雾的事没太多人知道真实情况,可为数不多几个亲近的知情者,没有人不说他厚道仗义。


    有些人伪装久了,演的自己都信了。


    赵佑迪见沈栖雾神色暗淡,问她,“你这从哪里看的剧情啊,谁是这种人?”


    酒吧里的歌曲停了一瞬,安静的间隙,沈栖雾一字一句道,“纪远山。”


    音乐再次响起,节奏强劲的鼓点一下下敲击,赵佑迪隐约觉得这名字熟悉,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谁,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我妈妈曾经工作过的纪家?”


    沈栖雾点点头。


    “那这个被收养的人?”赵佑迪还没说完,沈栖雾指了指自己,“是我。”


    赵佑迪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猛喝了杯冰水,压下震惊的情绪。


    他再次确定,“这是真实发生的事?


    沈栖雾冷笑一声,“他发脾气失控自己说出来的。”


    之前赵佑迪疑惑过,沈栖雾为什么找自己母亲追问多年前的事,可他不敢朝那想,听见沈栖雾亲口说出来,一时无法消化。


    “那他知道你听见了吗?”


    沈栖雾摇摇头,“应该不知道。”


    赵佑迪呆坐在凳子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沈栖雾,如果沈栖雾有什么证据,应该早都会行动了。


    “你打算怎么办?”


    沈栖雾苦笑了一下,“没什么好办法,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


    她垂着头,看着手中的杯子,“我尝试过很多方法去寻找真相,都没有。”她顿了顿,“现在只有一个人可能知道些什么,但我联系不上。”


    一年前,纪家全家人去饭店参加一个聚会,途中纪远山匆匆出去,沈栖雾借口上厕所,也跟了出来。


    走廊拐角处,她看见一个中年男人,面容沧桑,衣着也邋遢,正跟纪远山在说话。


    沈栖雾隐约听见,这个男人提到了什么视频,又提到自己需要钱。


    纪远山面色铁青,“你开在宜江的破公司,如果没有我给你打钱,早倒闭了,没有做生意的命就早点拉到。”


    当时纪远山声称,这是最后一次给他钱,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沈栖雾只记清楚了“宜江”两个字,前不久,她从财务系统里查到,远峰集团确实和一家注册地在宜江的公司有过业务往来,最早是十年前,可这家公司的状态已经显示异常。


    法人叫韩德民,就是当时跟纪远山说话的男人,他已经成了老赖,估计欠了不少钱。


    沈栖雾看着杯子里剩的一点酒,喃喃道,“我一直在等他出现。”


    赵佑迪夺过她杯子,“别喝了,喝点柠檬水。”


    “我难受。”沈栖雾说着说着,趴在了桌子上,“我睡会儿啊。”


    “别在这睡啊,我送你回家。”


    店里还在营业,赵佑迪看了眼时间,跟服务生交代了几句,打算送沈栖雾回去。


    他拿下外套穿上,回过头,酒吧的门被推开,吹进来一股凉风。


    赵佑迪打眼望去,一身黑衣的男人走了进来,目光环视一周,落在了沈栖雾身上。


    *


    祁焰晚上去了个饭局,相熟的人生日,他不喜欢热闹,打了个招呼,待了会儿就出来了。


    车开到一半,他调了个头,开来ECHO。


    祁焰抬眼打量着这家小店,面积不大,刚进门就能看见吧台后一整面的酒墙,五颜六色的酒瓶整齐地陈列在木架上。


    祁焰走到沈栖雾身边,见她旁边站着一个人,正在轻声叫她。


    服务员过来招呼祁焰,他低声道,“我来找人的。”


    沈栖雾脑袋发沉,恍惚中,看见一双熟悉的手,她听见祁焰问她,“喝了多少,醉成这样?”


    她眼神涣散,抬起头,“你怎么来了?”


    赵佑迪刚才就觉得这个男人眼熟,听见沈栖雾跟他说话,恍然想起,不就是那个“前男友。”


    “能站起来吗?”祁焰问。


    沈栖雾点点头,但是身子没什么力气,赵佑迪挡在前面,“你带她去哪?”


    祁焰抬眼看他,声音冷冷的,“你就是老板?”


    “对。”


    祁焰的眼神在他身上巡视,浓眉大眼的,长相也没什么特别。


    “我送她回家。”


    赵佑迪不放心,问沈栖雾,“你确定要跟他走?”


    沈栖雾撑着桌子站起来,含糊说了句,“我们住一起,你别担心。”


    “?”赵佑迪一脸懵。


    祁焰见沈栖雾醉得不轻,懒得跟赵佑迪多解释,一把将人横抱起来,出了门。


    车里暖气很足,沈栖雾靠在座椅上,只觉得头昏昏沉沉。


    祁焰将外套披在她身上,靠近时,闻到浓重的酒精味,混合着淡淡清香,他皱了皱眉,“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沈栖雾闭着眼,意识模糊,只觉得车子在夜色中行驶了很久,直到车子缓缓停下,她才勉强睁开眼,发现车停在了一所小区的地下车库。


    她下车后,胃里翻江倒海,顾不得多问就蹲在车边干呕,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


    祁焰蹲在地上,递给她纸巾,“难受吗?”


    “嗯。”


    “回去再吐。”祁焰见她浑身没力气,又将人抱了起来。


    入户电梯里没有别人,沈栖雾任由祁焰抱着,将头枕在他胸膛上。


    周围的物体模糊不清,有种陌生感,可鼻息之处,却是很熟悉的味道。


    记忆似乎回到几年前,很多次,她在公寓里等祁焰回来,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被他抱回卧室。


    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温度,沈栖雾有些分不清楚现实跟过往,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搂上祁焰的脖子。


    沈栖雾喝了酒,身体发烫,手腕绕上来时,祁焰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垂眸,电梯冷白的光洒在沈栖雾脸上,泛出的那层薄红更加清晰。


    祁焰喉结滚动,别过眼去。


    将人抱进门,祁焰脱掉鞋,往卧室走,沈栖雾的脸颊又蹭了蹭他脖子,温热的唇贴在了他的脖颈处。


    她像往常那样招惹他,惹他生起不合适的欲念。


    可冷静一瞬,他又清楚知道,这不过是她醉酒后毫无意识的行为。


    方才的冲动一点点消退,祁焰将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去浴室洗澡。


    这一晚,沈栖雾睡的格外沉。


    第二日清晨起来,只觉得头一阵阵刺痛。


    她逐渐清醒后,才发现自己睡在陌生的房间,浅灰色的装修,屋子里简单的有些冷清。


    她努力回忆昨晚,最后的画面,是祁焰出现在酒吧,可是,为什么没有送她回家。


    沈栖雾掀开被子,看见自己还穿着前一天的衣服,只有外套被脱掉了。


    接着半掩着的门被推开,祁焰冷然开口,“你想什么呢?”


    沈栖雾愣了一下,“没什么,这是哪?”


    “我家。”


    沈栖雾从来都不知道,祁焰在桐城还有房子。


    她下床穿上拖鞋,“你什么时候买的房?”


    “回来工作那年。”


    毕业后,祁焰本来计划要在宿洲买房,后来两人分手,他也回了桐城,就在当地买了。


    沈栖雾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我都不知道,你这么有钱。”


    “还好,大学几位舍友创业,我入了股,这两年发展还不错。”


    祁焰平时在泉城待的多,这套房子装修好了就一直空着。


    沈栖雾从卫生间出来,才想起来问,“昨天我喝醉了,你怎么不送我回家?”


    “我是打算送你回家,开到门口,看见他们在院子喝茶,你这副样子,路都走不了,我怎么带你进去?”


    沈栖雾垂首,那确实不合适,她低声说,“麻烦你了。”


    桌子上放着两份早餐,两人面对面坐着。


    祁焰见她清醒了,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其实从大学开始,我就一直有个疑问。”


    沈栖雾喝了口牛奶,“你说吧。”


    “当年你主动接近我,是为了躲纪绍安对吗?”


    提到这件事,沈栖雾心口一紧,她点点头。


    过去这么久,聊起这件事,祁焰心里早已经平静了,他接着说,“后来,你主动来亲我,是不是只是因为相处久了,习惯了我的存在?”


    沈栖雾缓慢将筷子放下,她不明白,祁焰为什么会这么想。


    祁焰没动眼前的早餐,他靠在椅子上,看向窗外,“我在想,你当时分手那么洒脱,可能从头到尾,都没认真过吧?”


    因为开始的就不那么纯粹,所以可以轻而易举的放弃,面对家里的压力,连试一试都不想。


    只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去接受自己不被珍惜的事实。


    沈栖雾喉咙哽了一下,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苦涩。


    她想解释,早在那个雨天,祁焰出现,把衣服给她,从前的蓄谋接近就变了味道。


    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看她沉默,祁焰眼中锋利的光芒逐渐暗淡,最后,他自嘲般笑了一声,“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了。”


    他起身,拿起外套往门口走,“我回泉城了,你待会儿自己去公司吧。”


    第27章 27 越是冷淡,她越感兴趣。


    祁焰走后, 沈栖雾匆匆吃完早餐,回公司上班。


    在财务部,她需要学习的内容还很多, 每天会早早来到工位, 趁不忙时跟老员工请教前一天不懂的业务。


    周五晚上, 沈栖雾下班回家,推开门,江月珍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听到门响,她转过头,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栖雾回来了,吃了吗?”


    “吃过了, 江姨。”


    听见她说话, 江月珍走近, 摸了摸她额头,“怎么听着你声音有些沙哑呢,是不是感冒了?”


    沈栖雾前两天有点着凉,没什么严重症状,就没当回事,她笑了笑, “都快好了。”


    江月珍轻拍了她一下,嗔怪道,“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注意身体,我让陈姨给你炖点雪梨汤,待会儿下来喝。”


    说完,又看了眼沈栖雾穿的外套, “最近虽说是立春了,气温还是低,你穿厚点。”


    沈栖雾温顺答应,“我知道了。”


    看见江月珍往厨房走,沈栖雾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如果说这个家里除了祁焰还有谁让她感到内疚,那就是江月珍了。


    发生火灾时,江月珍跟纪远山还没结婚,对于纪远山的事,想必她毫不知情,否则也不会这些年始终如一的对她好。


    后来连纪远山都懒得伪装了,江月珍还时时关心着沈栖雾。


    沈栖雾经常能从江月珍身上捕捉到她和自己母亲相似的地方,性格温柔,跟她讲话总是轻声细语,关心的她的衣食住行。


    那种温暖让沈栖雾忍不住想要靠近,却又不敢真正依赖。


    沈栖雾不敢想象,未来有一天,她会亲手破坏掉江月珍最为珍惜的生活。


    次日清晨,沈栖雾下楼吃早餐,纪远山刚从院子里练完太极进来。


    “纪叔。”沈栖雾叫他。


    纪远山穿着一身白色的练功服,额头上还挂着几滴汗珠,看见沈栖雾,脸上依旧是往日温和的神情,“早啊栖雾”。


    纪远山正要去洗澡,走了两步,又停下来,“栖雾,听你江姨说,你前几天去扫墓了。”


    “嗯。”沈栖雾淡淡地应了一声。


    纪远山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纪叔那几天在闭关调养,不能用手机,把这事耽误了,回头我找时间去看看你爸。”


    沈栖雾嘴唇动了动,没说什么话,只是平静地点了下头。


    “下午跟你董叔他们吃饭,你有时间吧?”


    “有的。”


    “好,到时候你坐我车,一起走。”说完,纪远山抬脚上了搂,望着他背影,沈栖雾脸上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


    *


    傍晚时分,祁焰从泉城回到桐城,直接抵达酒店。


    董卫国定了家中餐厅,中式园林设计,门口挂着几个大红灯笼。


    祁焰刚下车,看见一辆玫红色跑车停在自己面前,车轮差点挨着他脚尖,他微微皱眉,脸色不太好看。


    紧接着,车门打开,董婧韵穿着件比跑车颜色更招摇的皮草走下来,看见祁焰,旋即展开一个灿烂微笑,“真是你,怎么这么巧,你也来吃饭?”


    祁焰眯着眼睛看面前的人,恍然想起前几日参加的生日派对上,跟她见过面。


    那天他手上沾了点果汁,去洗手间洗手,手机顺便放在大理石台面上。


    董婧韵就在他旁边,离开时错拿了他的手机。


    两人手机外形和颜色一模一样,祁焰发现手机被拿错后,借了朋友的电话打给自己,跟董婧韵约在院子里见面交换。


    董婧韵爱玩,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如果是往常,这种巧合肯定要被对方拿来开个玩笑,顺便再问她要个联系方式。


    可眼前的男人交换完手机,完全没有跟她搭讪的意思。


    董婧韵打量着祁焰,他身材挺拔,长相也硬朗,完全就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祁焰刚转身,被董婧韵叫住,“要不要加个微信啊?”


    对待感情,董婧韵一向抱着及时行乐的心态。


    当时她并不知道,这就是父母给自己新物色的对象,两人已经有了联系方式,只不过一句话没聊过。


    祁焰头也没回,迈着长腿离开,冷冷扔下三个字,“没必要。”


    今天在饭店碰见,董婧韵心里是有些惊喜的,她问祁焰,“你去哪个包间?”


    没等祁焰说话,她狡黠笑笑,“让我猜猜,该不会是水云间吧?”


    祁焰望向她,没说话。


    董婧韵顿时一脸雀跃,“真是水云间啊?我们还真有缘,你说是不是。”


    祁焰神色没什么波动,“我先进去了。”


    “你等等我啊。”董婧韵把车钥匙扔给门迎,追了上去。


    *


    包间里,沈栖雾跟长辈们打完招呼,抬起头,看见祁焰进来,旁边还跟了位妆容精致的女孩。


    双方父母见他们俩一同进来,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默认两人单独联系过了。


    沈栖雾匆匆扫过一眼,垂眸喝了口水。


    他们俩坐下后,纪绍安最后一个赶到,纪远山看了他一眼,碍于外人在,没多说什么。


    人到齐后,服务员陆续上菜。


    寻常聚会,纪远山跟董卫国都很随和,两家人聊着家常,话题很快转到了小辈们的终身大事上。


    董卫国感叹道,“从前咱们认识的时候,韵韵才上幼儿园,现在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两家人以前就开过玩笑,说等孩子长大要成为亲家,后来见纪绍安不靠谱,董卫国还挺担心纪远山会撮合亲儿子跟自己女儿。


    对于祁焰,董卫国以前不了解,后来听纪远山对他赞不绝口,身边有人跟他打过交道,对他评价也不错。


    如今,董卫国挺希望两人能有进一步发展。


    董婧韵留学时交往过几个男朋友,差不多都是圈子里的富二代,谈到最后,她发现不过都是玩伴,没有哪个想让她安定下来。


    回来工作后,父母亲给她介绍了好几个门当户对的男孩,她都没看上。


    本来以为这次也一样,谁知道见了祁焰后,她改变了想法。


    既然最后要被家里人安排,那选祁焰总比选其他纨绔子弟好。


    听着两家父母对彼此孩子流露出满意的神色,沈栖雾抬眼看了看董婧韵,发现她的眼神始终追随着祁焰。


    她别过眼,只觉得嘴里的菜没什么滋味。


    徐荷跟江月珍聊了会儿,目光落在沈栖雾脸上,顺口问了句,“栖雾有男朋友了吗?”


    沈栖雾听见她叫自己,随即挤出个笑容,“没有呢,徐姨。”


    “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啊?徐姨给你留意。”


    她话还没说完,江月珍接了句,“栖雾有自己主意呢,不让我们介绍,说不定哪天就忽然带个男朋友回来。”


    江月珍从前也操心过沈栖雾,可她态度冷淡,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女儿,江月珍不好过多干涉,在这件事上很少过问。


    徐荷听江月珍这么说,赶忙接话,“现在孩子们都有自己想法,咱们做长辈的,支持就好。”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快结束时,沈栖雾瞥见纪绍安不停地看手机,脸色越来越难看。


    沈栖雾这段时间跟他见面不多,只听说他水上乐园的项目快收尾了。


    纪绍安脸色煞白,突然出去接电话,沈栖雾借口去洗手间,也跟了出去。


    走廊里,沈栖雾听见纪绍安对电话那头说,“我现在走不开,你有事直接电话里说。”


    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纪绍安语气明显慌张了几分,“你把地址发给我。”


    在他挂了电话后,沈栖雾快速回到包间。


    晚饭结束后,董卫国跟纪远山边走边聊,往后面茶室走。


    纪绍安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快步走向停车场,沈栖雾跟着他走到门口,看见祁焰跟董婧韵站在庭院的水池边说话,她脚步顿了顿。


    初春的夜晚,中式庭院笼罩在一片静谧而清冷的氛围中。


    董婧韵抬眼望着祁焰,“还早呢,去哪坐坐?”


    “我还有事,抱歉。”祁焰的声音里透着疏离。


    “那你去哪,我陪你?”董婧韵眼睛亮亮的,她往常谈恋爱都很随性,祁焰越是冷淡,她越感兴趣。


    祁焰答应加她微信,是因为最近两家公司业务往来多,他不想驳长辈们的面子。


    事实上,他连董婧韵的微信是哪个都不记得了。


    祁焰不答应,董婧韵伸手去抓他衣角,“你谈过恋爱吗?对女生一直都是这种态度?”


    祁焰没有认真听她说话,他视线越过酒店门口的一排树,看见沈栖雾上了纪绍安的车,坐在副驾驶。


    纪绍安正要走,门被拉开,沈栖雾探进头,“你去哪,捎带送我一下。”


    今天纪绍安没了往日的嬉笑神情,见沈栖雾上来,先是一愣,表情又恢复如常,“哥有急事,你待会儿坐爸他们的车。”


    “我想去跟朋友见面呢,怕江姨说太晚了。”


    纪绍安手指一下下点在方向盘上,显得有些焦躁,“我不一定能送到,把你送到市中心你打车。”


    沈栖雾不太情愿,“也行。”


    车子绕过大厅前面的路,开出酒店。


    庭院的路灯下,董婧韵凑到祁焰面前,“我跟你说话呢。”


    祁焰转过头,神情冷峻,将她的手拨开,“我加微信是出于礼貌,跟你没有交往的打算,先走了。”


    说完,他让司机把车开过来,离开了酒店。


    第28章 28 让她从脚底升起寒意。


    餐厅离市中心有段距离, 沈栖雾上车后,一路看着窗外景色,神情如常。


    纪绍安今天很沉默, 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没话找话, 也不问沈栖雾待会儿去哪, 他握着方向盘,始终皱着眉。


    以沈栖雾对他的了解,他刚才接的绝对不是普通朋友的电话。


    沈栖雾时不时看一眼手机,并未过多关注纪绍安,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车子开到市中心时,纪绍安忽然开口,“把你放在哪?”


    沈栖雾指了下前面路口,“你靠边停吧, 我去坐地铁。”


    纪绍安没多问, 将车停下, 沈栖雾刚下来,他就一脚油门开走了。


    随即,沈栖雾伸手拦了辆出租,让司机跟上纪绍安的车。


    纪绍安开出繁华路段,往郊区方向行驶,最后停在了一条新修的路上。


    这条路两旁尚未完全开发, 路灯忽明忽暗,看起来格外空旷。


    附近车少,沈栖雾不敢靠近,让司机停在路边。


    透过车窗,她看见远处一座高耸的水滑梯,零星的灯光折射在崭新的游乐设施上。


    拿出手机查看地图, 沈栖雾才发现,路背后是纪绍安投资的那座水上乐园。


    纪绍安走下车,插着兜四处张望,几分钟后,一个中年男人从暗处走来,站在了纪绍安面前。


    从沈栖雾的角度,暂时只能看见纪绍安的背影。


    她将车窗摇下来,身体往外探了点,看见男人的脸后,不由得屏住呼吸。


    韩德民的公司在一年前关停,他又开始赌博,借了高利贷,还欠下近百万的债务,走投无路时,想要再次勒索纪家。


    他从宜江回到桐城,去找纪远山,想让纪远山再帮自己一把,可纪远山表示不会再给他一分钱。


    这一年,韩德民联系纪远山多次,都被他无视,有次差点被保安打。


    韩德民不敢轻易和纪远山撕破脸,只好找上他儿子。


    纪绍安在电话里听到有人提及父亲当年的事,一下子慌了神,他打算亲自会会韩德民。


    那晚父亲暴怒之下说出那件事,第二天却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他也不许对别人提一个字。


    纪绍安又恐惧又担心,面对沈栖雾时,他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如今从韩德民嘴里,纪绍安才清楚了解这个埋藏了十多年的秘密。


    十一年前的冬天,韩德民失业几个月,欠下一屁股债。


    他连续打了一个星期的麻将,钱输完后,全身上下加起来不超过十块钱。


    听人说去劳务市场接个散活,当天就能结算,韩德民难得起了个大早。


    到了劳务市场之后,才发现这里乌泱泱站满了几百号人。


    韩德民找了个地方蹲着,待了没一会儿,果然看见有人过来找工人。


    头几次,韩德民挤不到前面去,后来听见有个工头需要两个工人卸货,抢到活的工人嫌钱少,韩德民赶紧拨开人群冲上去。


    工头正给别墅区一户人家装修,常跟着他干的工人恰好临时有事,他来劳务市场,打算雇两个临时工。


    听工头说只需要搬货,别的不用干,结束就给钱,韩德民立刻接下这活。


    去的地方是桐城第一批别墅区,当年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韩德民打量着小区路两旁的绿化和那些几层高的别墅,心里暗骂了一句,“他妈的,都是人,咋差别这么大。”


    韩德民要搬的是大理石材,需要从门口搬到三楼。


    他跟着另一个工人把东西从车上挪下来,再往楼上扛,从早上干到下午,饭都没空吃。


    搬完后,韩德民擦了把汗,去问工头要钱,谁知道工头临时改口,说要等到装修公司给他结算,他才有钱付工资。


    韩德民气不打一处来,“你他妈说当天结算,骗人呢?”


    工头常年从装修公司那里揽活,跟工人打交道多了,压根儿不搭理他,“你留个卡号,就这几天,少不了你的。”


    韩德民骂骂咧咧一顿,留下卡号,从那户人家出来。


    没走几步,韩德民看见不远处浓烟滚滚,围了不少人。


    他走近一看,有户人家起火了,围观的人打了119,有人想救火,但大门紧闭着。


    最先冲出来的是个中年女人,搀着个老太太,老太太挪到到门口,将门打开,向邻居求救,被扶到绿化带旁坐下。


    接着,有个男人拿着灭火器和防烟面罩冲了进去。


    门口有人问,“这是消防员吗?”


    “不知道啊,没穿消防员的衣服。”


    男人冲进去后,韩德民跟几个看热闹的人也进了院子。


    韩德民往里张望,看到了布置精美的花园,还能看到客厅那盏硕大的水晶灯。


    那会儿火势并没有非常大,二楼烧的凶,逐渐往上下蔓延。


    他绕了一圈,心里涌起一股邪恶的念头,不知道为何,看见这么好的房子被烧毁,他竟然觉得很高兴。


    韩德民拿出手机,对着冒烟的房子拍起来,满脸阴冷的笑容。


    一边拍,韩德民一边从窗户外往里看,想找找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能顺走。


    他看见这户人家房间里家具高档,嘴里嘀咕,“再高档能怎么样,一把火烧了,啥都没了。”


    瞥见客厅的摆件,他正准备把手机收起来,镜头里的一幕让他忽然定住。


    一楼过道,刚刚冲进去救火的男人被一个身影推到在地,紧接着,他脸上的防烟面具被拽了下来。


    男人倒地后,烟雾越来越大,韩德民逐渐看不清楚了,也不敢再往里走,匆匆跑出来。


    几分钟后,消防车到达,消防员们冲进去,开始救火。


    韩德民回家后,在沙发上躺了两天,有天早上打开电视看新闻,看见了关于别墅火灾的报道。


    事故中,冲进去救火的是位正在休假的消防员,已经牺牲,死亡原因是吸入大量一氧化碳。


    别墅中的其他人都安全获救,别墅主人还接受了采访,表示对消防员去世感到非常难过。


    韩德民拿出手机,翻开那个视频,抬眼看了看别墅的主人,嘴角浮起一抹阴险的笑。


    第二天一早,他回到别墅区,见着火的那间房子在清理现场,他在门口蹲到晚上,终于等来了视频里抢夺防烟面具的那个男人——纪远山。


    纪远山本以为自己买通了勘查人员,这个秘密永远不会被发现。


    可这世间的事,总不会都如人愿,在韩德民提出要钱之后,纪远山松了口气,能用钱摆平的,对他来说就不算什么事。


    他甚至庆幸,勒索他的是个赌徒,而不是什么正义人士。


    韩德民拿着钱,还了赌债,回到老家宜江办厂,圆他自己的老板梦。


    然而,经营几个月后,他将本钱挥霍一空。


    十年间,纪远山以采购环保材料的名头,给韩德民公司打过几次钱,最后一次,韩德民找到纪远山,纪远山表示,他手上也有韩德民勒索的证据,不会再给他一分钱。


    夜色里,纪绍安听韩德民向自己提出要钱的要求后,冷笑一声,“你靠着这视频,这些年过的也够潇洒了,差不多得了。”


    韩德民抹了把脸,“我一条烂命,没了就没了,可你们不同,逼急了我就去曝光。”


    他侧头望向水上乐园,“到时候,这里怕是开不了业了。”


    沈栖雾离的远,不知道纪绍安跟韩德民说了些什么。


    只看到纪绍安的表情从最初的紧张变为震怒,他原地踱步,最后对着韩德民说了句话,便开着车走了。


    沈栖雾没有立刻离开,纪绍安的车消失后,她又等了几分钟,见韩德民骑上一辆破烂的摩托车,绕过两个路口,开进一条狭窄的街道。


    出租车进不去,沈栖雾在路口下车,跟着韩德民,跑进一个破旧的城中村,远远看见他进了一家洗脚店。


    沈栖雾在路边台阶上坐下,等了很久,韩德民也没出来。


    时间越来越晚,最终,沈栖雾记下这里的地址,决定先回家。


    从车上下来时,沈栖雾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她思绪混乱,就那么淋着雨往回走,小区路上,沈栖雾反复回忆晚上看见的画面,她懊恼地咬了咬唇,责怪自己太过笨拙,没有经验,竟然丝毫没听到他们对话的内容。


    想着想着,沈栖雾走到大门口。


    纪绍安的车停在车位上,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冰凉的雨点打在脸上,沈栖雾稍稍清醒了一些。


    她抬起胳膊擦了擦脸上的雨滴,调整好了情绪,走进院子。


    客厅里亮着灯,沈栖雾垂眸走了两步,隐约感觉有一道目光,从高处落下来。


    她抬起头,看见祁焰站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望向自己,他神情冷清,身影隐匿在黑暗中。


    隔着淅淅沥沥的雨滴,两人对视了几秒。


    五分钟前,纪绍安刚进门,接着,沈栖雾也回来了。


    祁焰看着沈栖雾,什么也没说,沈栖雾却觉得他的目光像冬季深不见底的湖面,让她从脚底升起寒意。


    原来狼狈时被人注视,会这么难受。


    祁焰就那么看了会儿,之后淡淡地收回目光,转身回了卧室。


    第29章 29 苦涩的情绪逐渐在心口蔓延。……


    沈栖雾回到房间, 匆匆洗了个澡。


    夜深了,楼下的灯熄灭,整栋房子陷入一片沉寂, 她轻轻推开门, 在楼梯拐角处, 听见二楼有轻微的开门声。


    沈栖雾的心跳微微加快,蹑手蹑脚地往二楼走,站在楼道,看见书房透出一丝微弱光线。


    刚想靠近,忽然听见背后一道轻柔的声音,“栖雾?”


    沈栖雾身体猛地一僵,转过身,看见江月珍刚从卧室出来接水喝, “你怎么还没睡?”


    “我肚子有点饿, 想下来找点吃的。”


    “想吃什么, 江姨给你做。”


    江月珍说着,就端着杯子往楼下走,沈栖雾转过身看了眼书房,只能跟在她身后,“不用了江姨,我吃点面包就可以了。”


    “别将就, 我去看看冰箱里有什么。”


    *


    书房里,纪远山坐在椅子上,听儿子说完晚上的事,一言不发。


    他手里拿着茶杯,仔细来回擦拭,神情并未有什么波动。


    纪绍安见他不说话, 忍不住开口,“爸,他手上有视频的备份,拿不到,咱们就会一直被他威胁,要不想个办法,把他?”


    话还没说完,纪远山猛地拍了下桌子,瞪向他,“你疯了吗?我当年就疯了一次,咱们家怎么能因为那种人,沾上不干净的事。”


    纪绍安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声音也弱了几分,“那怎么办?”


    “这事你别管了,他威胁我,难道我就任由他威胁?”


    纪远山冷笑一声,缓缓道,“他有个弟弟,工作不错,小孩儿刚出生没几个月,他多少会顾及。”


    纪绍安点了点头,他不知道父亲会怎么处理,但也不敢多问。


    纪绍安正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听见纪远山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要再单独见他,也别跟任何人提这件事,听见没有?”


    “知道了。”


    沈栖雾在厨房心不在焉地吃了点东西,再上楼时,书房的灯已经灭了。


    晚上,她在床上辗转难眠,脑海里不断回放着晚上的种种细节,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她才勉强合上眼。


    次日中午,沈栖雾给赵佑迪发去信息:帮我个忙。


    *


    夜里,城中村的街道上寂静无人。


    赵佑迪抬头看着路边的招牌,停在一家洗脚店门口。


    老板霞姐正在跟员工聊天,听见门响,抬头一看,进来一位年轻客人。


    平时来她店里的基本都是中年油腻男,忽然进来了个年轻小伙子,霞姐一脸热情地迎上去,手顺势搭上赵佑迪胳膊,“帅哥,修脚还是洗脚啊?”


    赵佑迪不太自在地往后撤了下,“洗脚吧。”


    霞姐招呼赵佑迪躺在沙发上,叫店员端来一盆水,帮赵佑迪脱掉袜子。


    洗干净脚后,店员开始给赵佑迪按摩。


    霞姐靠在一旁嗑瓜子,眼神在赵佑迪身上打量,“帅哥,你不是住这附近的吧?头一次见你。”


    “嗯,过来办事,路过。”


    霞姐笑眯眯地说,“你放轻松点,我们这是正经店,你洗完保准舒服。”


    赵佑迪笑了笑,“我站了一整天,确实浑身酸痛。”


    “做什么工作呢,这么辛苦?”


    赵佑迪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说,“帮朋友要债,来找人,蹲了一天也没见着。”


    霞姐一拍大腿,来了兴趣,“谁啊,你说说看,我在这开店十几年了,周围的人都认识。”


    赵佑迪人往后靠了靠,“韩德民。”


    霞姐一听这名字,皱起眉头,“你朋友干什么的,咋能借钱给他呢?”


    “以前做了点小生意,跟他也是熟人介绍认识的。”


    “那韩德民就是个赌徒。”霞姐吐了口瓜子皮,“十几年前吧,我们这边都知道他,后来突然有天发财了,听说当了大老板,好多年没见,前几天又回来了,在我这洗完脚还想赊账。”


    “发财?”赵佑迪一脸惊讶,“就他还能发财,别是坑蒙拐骗的钱。”


    霞姐笑了一声,“我们也这么开他玩笑,人家说是运气好,碰见火灾,旺了他财运。”


    赵佑迪听见这话,心里一惊,随即换了个话题。


    “他住哪?我就知道在这一片,没找到。”


    霞姐指了指门外,“对面巷子最里面那家,门最破的。”


    “我洗完脚过去找找看。”


    霞姐喝了口茶,又聊了几句,“他还有个弟弟,倒挺争气,在国企上班呢,听说工资挺高。”


    “什么公司你知道吗?”


    “那我不记得了。”


    洗完脚,赵佑迪付了钱,出门后,按照霞姐说的方向找到韩德民的家。


    他走近看,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人在。


    赵佑迪拍了张照片,转身离开。


    *


    酒吧里,沈栖雾听赵佑迪说完打探的结果后,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原本她只是根据一点零碎信息推测韩德民知道纪远山的秘密,或许和那场火灾有关。


    听见韩德民自己提到火灾,发财的时机又恰好是十年前,她的猜测似乎得到了印证。


    赵佑迪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我们去蹲他?”


    “他未必会对别人说真话,万一他跟纪远山见面提到我们,更容易暴露。”


    沈栖雾喝了口酒,“我先想办法找到他电话,试探一下吧。”


    一连几天,沈栖雾也没看见纪绍安。


    祁焰回到了泉城分公司,沈栖雾每日两点一线,日子表面看起来平静普通。


    偶尔路过祁焰的房间,她还是会忍不住看一眼,可繁杂的思绪不允许她去想多余的事情。


    周五晚上,沈栖雾终于按耐不住,给纪绍安拨去电话。


    响了好几声,电话接通,对面并不是纪绍安的声音,“喂,找纪少吗?”


    沈栖雾愣了一下,“对,他人呢。”


    “喝多了,躺着呢,你哪位?”


    沈栖雾顿了顿,“我是他妹妹。”


    对方似乎是见过沈栖雾,语气随意了几分,“那刚好,你来接一下他吧。”


    “行。”


    问了地址,沈栖雾打车前往纪绍安常去的那家酒吧。


    *


    年后,祁焰重新找的施工队开始动工,楼盘按照原先的标准,完成了公共区域的装饰和绿化部分。


    没多久,纪远山知道了这件事,把祁焰从泉城喊了回来。


    办公室里,纪远山没有如祁焰预想那般发火,他只是神色平静地靠在办公椅上,“多出来的成本,你打算怎么办?”


    祁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手机,拨通了纪远山秘书的电话。


    几分钟后,秘书敲门进来,低声在纪远山耳边说了几句话,纪远山的眉头微微一动,随后挥了挥手,示意秘书出去。


    早在年前,祁焰就从集团一位相熟的高层那里听说,公司有位负责广告推广的经理,拿了乙方不少回扣。


    之前在会议上,有人提过每年的广告预算太高,碍于那位经理是某位退休股东的儿子,没人敢深究。


    祁焰跟那位高层暗中查了这事,也有实际证据,但他没有举报,只是让经理把回扣吐出来,并将今年的广告预算减半。


    省下的上千万,做个小区的绿化绰绰有余。


    纪远山听秘书汇报完后,抬眼看了祁焰半晌,从前他就看出来这孩子有想法,骨子里有股狠劲,听见这事他并不意外,甚至觉得自己眼光不错。


    纪远山起身,走到祁焰身边,“我看你那边都要交房了,这事也就不提了,今后有什么想法,跟我直接沟通。”


    祁焰这会儿倒是态度很好,“知道了,纪叔。”


    纪远山还有事,跟祁焰一同往外走,“我得出去一趟,董卫国的侄子今天来公司参观,你待会儿招待他吃个饭。”


    “行。”


    晚上,祁焰在公司附近一家高级日料店请董承鹏吃饭。


    两人年龄相仿,聊的还算投机,吃过饭,董承鹏提议去酒吧放松一下,又叫了两个朋友。


    卡座里,光线昏暗,董承鹏递给祁焰一根烟,“商业中心明年能完工吗?到时候去参观参观。”


    祁焰接过来,“差不多,开业肯定邀请你。”


    两人闲聊了几句,一阵高跟鞋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祁焰抬头,见董婧韵拎着包过来了。


    她穿了条连衣裙,妆容明艳,目光直直落在祁焰身上。


    祁焰侧头看了董承鹏一眼,董承鹏摊开手笑笑,“她非得问我和你在哪,要来找你,我拦不住。”


    祁焰低头抽了口烟,没说话。


    董婧韵自顾自坐在祁焰身边,叫服务员拿来一打酒,递给祁焰一瓶。


    祁焰没接,语气淡漠,“头疼,不想喝。”


    董婧韵从小也是被宠着长大的,鲜少对哪个男人主动,见祁焰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扭过头,自己喝起来。


    董承鹏见气氛尴尬,主动开了一瓶,跟董婧韵碰了下瓶子,“来,哥陪你喝。”


    喝完一瓶,董承鹏见董婧韵直直盯着前面看,问她, “你看什么呢?”


    董婧韵没理他,而是拍了祁焰一下,一脸八卦的表情,“你看那是不是纪绍安,跟他女朋友。”


    祁焰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沈栖雾正扶着醉醺醺的纪绍安,往楼下走。


    他眉头微微一皱,脱口而出,“什么女朋友?”


    “他新交的女朋友啊,为了这女孩儿,把我姐妹甩了。”


    说着董婧韵拿出手机,翻出徐茜在酒吧拍的那张照片,沈栖雾和纪绍安坐在一起,两人紧挨着,看起来很亲密。


    祁焰脸色沉了下来,他拿起衣服起身,“我先走了。”


    酒吧外,夜色深沉。


    祁焰看见沈栖雾开着纪绍安的车,两人从停车场出来,汇入主路。


    他也上了车,跟在后面。


    十几分钟后,车子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下,沈栖雾扶着纪绍安进去。


    祁焰停在车位上,静静看向窗外。


    几分钟后,他熄了火,点燃一根烟,苦涩的情绪逐渐在心口蔓延。


    附近的商户都打烊后,车里一片黑暗,祁焰抬手关了电台。


    他在寂静的夜里坐了很久,直到时间过了凌晨三点,沈栖雾始终没有下来。


    第30章 30 他的吻来得又凶又急。


    纪绍安常年在酒店开着套房, 沈栖雾把他扶进大厅,上了电梯。


    他醉得不轻,手臂搭在沈栖雾肩上, 整个人几乎将重量都压了过来。


    到门口后, 沈栖雾见他站不直, 皱了皱眉,从他裤兜里摸出房卡。


    纪绍安前几天又输了钱,心情不好,今晚喝的多,在酒吧已经吐过两次了。


    沈栖雾把人扶到沙发上,纪绍安顺势倒了下去,他仰着头,半睁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房间, “这在哪?”


    “酒店。”沈栖雾把房卡扔在茶几上, “你常住的, 不记得了?”


    纪绍安晕晕乎乎的,瞥了眼房卡,才反应过来,“谢谢你啊。”


    沈栖雾靠在单人沙发上喘气,把一个大男人弄上来,她累得不轻, 本以为纪绍安进房间后会睡觉,谁知道他在车上缓了会儿,人又精神了许多。


    沈栖雾静静看着纪绍安,观察他的状态。


    纪绍安眼神迷离,隔着柔和的光线,他直直看向沈栖雾, 忽然出声叫她,“栖雾。”


    “怎么了?”


    纪绍安脑袋发沉,伸手想去拉沈栖雾,但手臂软绵绵的,抬到一半又垂了下去。


    他整个人瘫软的没有一丝力气,嘴里含糊不清,“小时候的事,对不起。”


    沈栖雾不知道他怎么又提起从前的事,那段回忆对她来说并不美好,她根本不愿意去想。


    沈栖雾别过脸,没说话。


    纪绍安见她冷着脸,自顾自开口,“其实那时候,我想对你好的,可是,我爸,江姨,他们只关注你,我不知道怎么处理那种情绪,所以才会故意欺负你,我对你”


    不等他说完,沈栖雾转身拿起毯子扔在他身上,“你醉了,睡会儿吧。”


    如果不是为了找线索,她根本不想跟纪绍安同处一个空间。


    沈栖雾把毯子扯开,满脸都是厌恶。


    纪绍安盯着沈栖雾看了几秒,缓缓躺下,没几分钟,沈栖雾看见他在沙发上睡着了。


    确定纪绍安睡得很熟之后,她轻轻揭开毯子,伸手从纪绍安衣服口袋里摸出手机,熟练地输入密码,打开屏幕。


    沈栖雾翻开了纪绍安最近的通话记录和信息,并没有可疑之处。


    她又查看通讯录,一排排翻下来,目光停留在一个没有署名的号码上。


    沈栖雾拿出自己的手机,将号码记下。


    折腾到大半夜,她头晕脑涨,靠在单人沙发上,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意识逐渐模糊,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早上五点多了。


    沈栖雾起身穿好外套,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她走进电梯,下了楼。


    *


    二月初,桐城的气温还很低,街道上寂静清冷,冬季并没有过去。


    沈栖雾从酒店出来,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酒店门口停着几辆出租,沈栖雾裹紧衣服,快步往过去走,忽然看见几步之外的黑色SUV车灯亮了,紧接着,车上的人开门走了下来。


    她抬眸望去,看清楚是祁焰后,有一瞬间的诧异。


    愣了一下,沈栖雾还没来得及问祁焰为什么出现,就被他攥住手腕,拉进车里。


    天色漆黑一片,路上车不多,祁焰目视前方,神情冷峻,沈栖雾不知道他要往哪开。


    几分钟后,沈栖雾忍不住开口问他,“你怎么在这?”


    祁焰一言不发,忽明忽暗的光线照在他身上,他绷着脸不说话,周身散发着寒气。


    转了个弯后,祁焰忽然提了车速,沈栖雾后背撞在靠椅上,忍不住喊了句,“祁焰!”


    车子驶出几公里,终于在一条无人的道路上停下,祁焰解开安全带,往后靠了靠。


    沈栖雾缓了口气,转过身,见祁焰凝视着自己。


    车内没有开灯,只有仪表盘泛着幽蓝的光,他看着她,缓缓开口,“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当初跟我分手的理由,是怕家里人接受不了?”


    祁焰突然重提当年的事,沈栖雾呼吸一滞,嗯了一声。


    “那你跟纪绍安怎么回事?”


    从刚刚祁焰出现,沈栖雾就猜到他应该看见了什么,或者听说了什么。


    她解开安全带,试图让情绪平复。


    片刻后,沈栖雾淡淡开口,“他喝醉了,我送他回酒店休息。”


    “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了?”


    平白无故地去关心一个人,还是年少时伤害过自己的人,不是沈栖雾的风格。


    沈栖雾渐渐冷静下来,呼出一口气,“你是不是管的太多了。”


    她手指摩挲着安全带,几乎脱口而出,“你不也跟别人相亲吗?”


    “你在意?”祁焰听见这句话,有些意外。


    尽管没有对视,沈栖雾也能感觉到,祁焰的目光在观察着她。


    她别过脸,看向窗外,脸上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


    沈栖雾没有回答。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忽然,祁焰自嘲般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不在意。”


    周围一片寂静,偶尔传来沙沙的风声。


    沈栖雾闭了闭眼,偏过头,“祁焰,我知道纪叔器重你,你待在纪家,可以发展的很好,跟我纠缠,家里知道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她攥住衣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冷静理智,布料在掌心皱成一团。


    祁焰哼笑一声,“我还没到非得靠纪家才能做事业的地步,我留在集团,能因为什么呢?”


    沈栖雾快毕业时,祁焰去学校看过她一次,那次他没有上前跟她说话,只是站在学校对面,遥遥看着她走进校园。


    正要离开时,祁焰碰见了沈栖雾的舍友。


    舍友们都知道祁焰的存在,只当他是沈栖雾的哥哥,祁焰问那姑娘,沈栖雾最近在忙什么。


    听说她给远峰集团投了简历,也被录取时,祁焰很诧异。


    沈栖雾想回集团上班用的着投简历吗?


    原地站了半晌,祁焰才后知后觉想明白,沈栖雾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她的计划,毕竟家里人知道,祁焰也就知道了。


    为了跟他断的彻底,她居然做到了这个地步。


    祁焰心头一阵酸胀,沉默着从学校离开,自那以后,再也没有联系过沈栖雾。


    他在宿洲除了工作就是睡觉,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可后来,当纪远山再次叫祁焰回公司的时候,他还是犹豫了。


    他知道烂尾楼是个烂摊子,纪远山考验他,他也认了。


    哪怕环境差,吃不好睡不好,得跟人打架,处理纠纷,只要沈栖雾在纪家,他就愿意回去。


    如果以后她在家里遇到什么事,至少他还在。


    沈栖雾听见祁焰的话,心口酸涩,睫毛轻轻颤了颤。


    她猜得到答案,可不敢去想,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把一切告诉他,可她不敢。


    如果祁焰没有坚定的站在自己这边,她会痛苦。


    可他要是坚定,意味着他要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跟自己的继父和母亲反目,她不想他那样。


    沈栖雾垂下目光,痛苦密密麻麻填满每一处,就快要无法呼吸。


    她挣扎了片刻,抬起头,“你是因为讨厌纪绍安,占有欲作祟,才这么生气吗?”


    话音刚落,腕骨突然传来剧痛,沈栖雾只觉得身体前倾,整个人被祁焰拽进怀里,后腰撞上方向盘。


    祁焰单手揽住她的腰,冷冽的植物气息混合着烟草味扑面而来。


    沈栖雾被迫望进祁焰的眼睛,只觉得他眼里翻腾着怒火。


    “你他妈有心吗?”他哑声吼道。


    沈栖雾脑海中一片空白,还没反应过来,下巴被祁焰捏住,他的吻来得又凶又急,不像是接吻,倒像是发泄。


    沈栖雾在他身上动弹不得,起初呼吸急促,慢慢的,他离开片刻让她喘息,再次吻上来时,沈栖雾不由得轻轻颤抖,眼角泛红。


    半晌,祁焰的唇流连到沈栖雾的脖颈,沈栖雾只觉得身体发烫,她努力找回理智,偏过头去,脖颈处却仿佛过电般一阵酥麻。


    两人额头相抵,祁焰的拇指重重碾过她湿润的唇角,低声说,“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车内没有一丝声响,沈栖雾听见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


    她闭着眼,沉默很久。


    再次抬头时,沈栖雾眼角红了一片,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祁焰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放开了她。


    他打开车门,站在外面抽烟,一支接一支。


    猩红火光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明明灭灭,沈栖雾透过车窗看他的背影,孤寂落寞。


    天色蒙蒙亮时,祁焰打开车门进来,一言不发地发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