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飞机失事


    2025年11月28号, 诸事皆宜。


    一大早,杜瑞起床把自己收拾的利利索索,确认拿好离婚协议的文件, 开车往民政局去。


    驾照是杜瑞最近才考下来的, 上路还稍微生疏, 杜瑞车速不急不快,抵达民政局时比约定的时间迟到了十分钟。


    与她协议离婚的甲方早到了,杜瑞迈进大厅,当即就有工作人员迎她往楼上去


    她与裴君远结婚时约办的是贵宾窗口, 离婚时也同样。一系列流程核对无误,两人离婚协议签署完毕,工作人员例行总结道,“好的, 裴先生, 杜小姐, 之后是30天的冷静期,冷静期过后如果二位仍坚持离婚, 到此办理最终手续即可。”


    听到与人正式离婚还要等三十天, 杜瑞一天的好心情都瞬间被破坏了, “裴君远, 你权利不是很大,能不能免了这30天的冷静期?”


    男人像也很无奈,“我也没办法,国家规定的,我必须遵纪守法。”


    两人此刻已经走出民政局大门,天空落起轻悠悠的雪花,飘到檐下, 再被透明的雨伞遮住。


    伞下,裴君远抬手挥退为他打伞的保镖,见女人似是沮丧,凑近人,低声耳语,“不过别担心,只看在你昨天晚上的表现,你该得的报酬,我也会给你。”


    ——裴君远这个利益至上的男人,杜瑞和人摊牌的那晚裴君远并没有动她,后面近两个月的时间,他们两人唯一的一次接触就是在昨天晚上,专门回来和她办理离婚的男人在床上折腾了半宿才罢休。


    当下,杜瑞闻言冲人扬起清亮亮的眸眼,笑得天真无害,“谢谢裴先生了,麻烦裴先生帮我还掉贷款,送我京城两套别墅,再送我两辆豪车,卡上再给我转九千万就行了。”


    ——杜瑞特意上网查过,“空头支票”并不是无上限的,兑换流程也麻烦,她直接将其变换物质更可靠。


    女人一语“裴先生”,客气又疏离,一张小嘴伶俐俐,显然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


    裴君远像也很有绅士风范,“九千万?杜小姐不如凑个亿。”


    杜瑞,“那太不好意思了,谢谢裴先生了。”


    女人嘴上道着不好意思,行动上不见一点不好意思,交易谈完,女人与他一拍即散,冒着雪跑到自己的mini小车前,行动间,黑色的小皮鞋踩在地面欢快的响。


    少晌,粉紫色mini Cooper熟练的打转掉头,同一时,裴君远大步迈进车,沉稳奢华的商务车与可爱平价的mini车,至此分道扬镳


    但有些事老板不提,做下属的得考虑周到,车内,江辰组织着语言,看向后排神色不辨的男人,“裴总,少夫人杜小姐身边跟随的保镖,撤下去吗?”


    “撤了。”


    裴君远将商务外衣放在大腿上,面色例行公事般严峻,“今天将所有的报酬打给人[1],以后,有关杜瑞的任何都不必向我汇报。”


    ——女人,玩过了也不过如此,没什么可值得留恋的。


    禁欲克制悉数蛰伏在男人身上,本来风流的桃花形眼,矜冷的眸光都散发着人情不近的冷漠和距离感。


    与之同时,一辆不近不远跟随在mini Cooper身后的BOP私人保镖车,不多久掉头,渐行远去


    一个月后,江南,南菀[2]。


    舞韵艺术学院地处南菀市中心,是一家主攻少儿芭蕾的舞蹈教育学院,虽然开业仅仅半个月,因其亲民的价格和专业的口碑后来居上,报名的小学员们纷至沓来。


    18点30分,放学时间,门口挤满了来接孩子的家长,安静的大厅人声喧哗。


    这时,一辆轻便的女士轿车停在学院门前,车门拉开,有家长认出人笑着与人打招呼,“杜老板来啦!”


    /


    最近的这一个月,杜瑞忙的焦头烂额。


    她从京城搬回南菀老家后,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创办舞蹈学院上。


    也早在三个月前杜瑞就在筹划了,眼前,新修葺好的舞蹈学院上下五层,装修简约轻奢,学院的老师各个经验丰富,气氛忙乱又有秩序。


    杜瑞笑着与人群打过招呼,轻车熟路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小城市的人并不认识什么舞蹈冠军,只知道他们舞蹈学院的女老板年轻漂亮,能力出众,从招聘老师到招聘学员,事无巨细。


    并且也没有什么架子,月底会议总结,老板言笑晏晏与他们各部门负责人交流着


    新开业,学院里各种事情一大堆,再等杜瑞忙完回家,已经是晚上九点。


    推开门,一室一厅的房间,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


    进门就是客厅,左手边厨房餐厅一体化,右手边是卧室,卧室有一个大大的落地窗,从窗外恰好能看到对街的舞韵艺术学院。


    ——地理位置,仿佛带杜瑞回到了童年,妈妈还在对街的艺术学院忙碌着。


    杜瑞今天偷懒直接点了外卖,香喷喷的麻辣烫打开,韩春萍老师的电话也在这时打进来。


    和蔼可亲的问她,“怎么样,舞蹈学院创办的顺利吗?”


    杜瑞,“一切都好,太谢谢韩老师了。”


    韩春萍是舞蹈创业界的老前辈,这次杜瑞开店韩春萍给了她极大的帮助,两人寒暄中,韩春萍忽然叹了声气,“哎,我说你这孩子,就是倔,放着好好的舞蹈老师不当非得吃苦亲自开办学院,北京舞蹈学院会放人,我可不会放了你。”


    杜瑞已经从北舞学院辞了职,但因为韩春萍坚持,杜瑞还是灰姑娘芭蕾舞团的一员,听到韩春萍又一次询她,“孩子,你真的不去参加比赛了吗?”


    韩春萍在指什么,杜瑞心知肚明,她静默几秒,“韩老师,我暂时不想参赛了。”


    这一个月,杜瑞虽然忙碌,却是她过的最舒服的一段时间——再不会有突然出现的保镖唤她“少夫人”为她转达任何,也再不会有人迫于强权去讨好她,更不会有人每天折腾到她半夜才能睡。


    甚至,杜瑞的黑夜恐惧症都因为这一个月的忙碌和充实,神奇的治愈了。


    她心无杂念,一心只想将妈妈曾经就职过的舞蹈学院发扬光大。至于其他,杜瑞通通没心情。


    韩春萍语重心长,“可是孩子,参加瓦尔纳国际芭蕾舞[3]比赛不是你的梦想吗?这次因为种种原因,比赛推迟到现在才举办,我觉得,你怎样也该去试一试。”


    “参赛名单上还有你的报名信息,如果你这次不去,会被赛委组打入两年黑名单,得不偿失啊。”


    韩春萍的话之后一直回荡在杜瑞耳边,临近入睡,杜瑞好晌望着窗外“舞韵艺术学院”闪烁的几个字,平静的心绪,被搅的


    澎湃难眠。


    她打开手机,微信上有韩春萍发给她的登机信息,说如果杜瑞改变主意,韩春萍明晚会在x京国际机场等她,与她一起飞往保加利亚参赛。


    ——保加利亚的瓦尔纳芭蕾比赛,是国际最高标准严规则的芭蕾赛事,绝不可能会有人再动手脚。


    好晌,杜瑞目光生亮,望着两张订好的“CA905”登机票,定下主意


    翌日,京城,“Gravity”酒吧。


    深夜,上下三层的酒吧灯光大躁,舞池中央人群搔首弄姿,音乐声震耳欲聋,气温高的如处盛夏。


    门口忽然走来女人一抹出众气质的身影,对周围的热闹置之不理,苏颖颖穿过乱舞的人群径直往vip包厢去。


    包厢门打开,里面男男女女坐了不少,烟熏火燎的气氛,群魔乱舞着,比外面的环境更靡乱。


    苏颖颖清高的眉眼逡巡着,没有两秒,特权般抬步往里走


    今晚这个场子由裴君远举办,来的都是有钱有闲的富二代公子哥,各个搂着三两公主小姐,纵情玩闹。


    话题中心人物正懒洋洋的靠坐在沙发,大概因为喝了酒,男人冷白的面皮衬的薄唇殷红,下巴线条似是清减了几分。随手接过他人递来的烟,打火机跃出的蓝紫光一闪而过裴君远一张痞浪的脸。


    这同时,苏颖颖走近男人身前,有人像看出事不等苏颖颖出声立马眼力给人让了座,苏颖颖就以一种女主人的姿态坐在男人身边,看向裴君远手中未灼完的烟,“君远,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


    裴君远又慢条斯理吸了口,惬意的吐出一口白雾,看起来,已经像是老手了。


    在这时间,坐在裴君远另一侧的国外女星为男人倒了杯威士忌,趁着男人低头喝酒,女人靠近男人耳边,暧昧的说着什么。


    眼见外国女星两片红艳艳的唇就要贴近男人耳廓,裴君远随手把玩的打火机“磁啦”一下燃高,差点烧到女人金黄色的发,吓得外国女星瞬间花容失色跑开了。


    恣睢、妄为、游戏人间。


    这样的裴君远,苏颖颖之前从没见过,男人把玩打火机的动作都透着股颓浪,“苏颖颖,咱俩的事不早就说开了?”


    他话的直接,苏颖颖回的也痛快,“是说开了,但我想不开。”


    男人眼睫也不抬,“别,你人美,出类拔萃,跟我杠上不值当。”


    裴君远神色不动,酒吧五彩斑斓的光打在人身上,切出一个玩世不恭冷痞的裴君远。


    男人浑身戾气充满,但苏颖颖并不怕,她杏眸里的光此刻就像颈间的项链一般发亮,“可你不是马上就要离婚了?我还有机会。”


    男人瞬间没趣啧声。


    裴君远可不是什么高道德之人,好话从来不会说第二遍。不过,苏颖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他,他这趟回国的目的是什么,打开手机。


    整整三十天没有联系,裴君远不知道杜瑞过的如何,反正男人过的甚是舒心。


    当下,裴君远享受的重新点起支烟,只见“一夜荒唐”昨天发消息告诉他,她明天要去保加利亚参赛,再回来大概要十五天以后。


    经常出差的男人很了解,x京每日只有一趟飞往保加利亚的航班[4],此刻凌晨十二点,裴君远不用多想就了解杜瑞正在莫斯科等待转机。


    ——麻烦。


    ——离个婚也这么麻烦。


    口里用来麻痹的尼古丁味道突然变得索然无味,裴君远把烟掀灭,烈酒入喉,仍然兴味索然。


    他灭掉手机,目光转向一旁时,鬼使神差般,对人道出一句话。


    /


    芭蕾,不同的人跳出来有不同的风格,像苏颖颖这样连续几年蝉联芭蕾国际奖的佼佼者,已然是一览众山小的存在。


    众人只见苏颖颖新换了一袭古典天蓝色长裙,似是要起舞助兴,女人长直的发四散落开,轻灵踮足,一张骨感清冷的玉面不用再多修饰,仿佛高配的小龙女,蹁跹落入人眼底。


    乌乱乱的空气都被人美的窒息,周围人纷纷起哄叫好,但没有一个敢大闹,下意识看向坐在中央沙发上的男人。


    沙发上,裴君远面容笼在飘渺的烟雾里,唇角上弯弧度明显,“不错,继续跳。”


    因为裴君远属意,原本奢淫靡乱的包厢一时被苏颖颖绝妙的舞姿衬的像国际高端舞台,唱k的影屏也再无人搭理,自动切换成x京当地电台,深夜新闻正在报道一场重大飞行事故。


    女主持人声音猝不及防严肃:【当地时间2025年12月29号19:30分左右,由x京飞往保加利亚的俄航CA905次航班,在飞行莫斯科途中发生坠机,事故原因尚在调查中】


    “啪——”


    酒杯“哐当”一声碎地,偌大的包厢,莫名的恐怖与阴沉猝然席卷四方。


    有一瞬间,裴君远身上的气息全无。


    旋即,“砰、砰、砰”仿佛催命符般恐惧的声音直冲脑门,男人眼底涌上骇目的猩红色,手下机械的播出一串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第32章 第 32 章 犯贱


    二十八岁之前, 裴君远都无法想象他结婚时会是什么样子,很大的可能他会被裴老头五花大绑到婚车上,跟一个叫苏颖颖的女人结婚。


    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是裴老头催他结婚催的最厉害的时候, 至于裴老头选定的和他结婚的对象, 人也很带劲。不要求他爱她, 只希望他给她一个身份,她可以帮他应付长辈催婚,还说他有小三小四小五她也不会和他吵闹,因为她相信, 终有一天她会感动他,让他喜欢上她。


    最后一句就有意思了。


    裴君远和人谈过生意,谈过钱,谈过利益谈过各取所需就是没和人谈过“喜欢”这种, 不着边际的话题。


    所以别看裴君远出生在一个非常健康的家庭, 连姿曼和裴振国两人的爱情基因裴君远不仅没继承一点, 天性洒脱无羁的他,对于被套上枷锁的感觉充满了抵触和厌恶。


    不过


    也有例外。


    时间线都很明确, 在2024年5月30号, 盛鸿购物广场第九个分店开业当天, 亲自视察的男人路过一家婚纱摄影店, 揽客的横幅上映着一名女人身穿白色旗袍、轻歌曼舞的身影。


    裴君远看见了,作停四五秒,抬足离开。


    当天晚上,有关女人的资料便送到了他手里。


    姓名,年龄,身高,体重这些是基本的, 同时的,女人之所以会去拍婚纱照,是因为人谈着个男朋友,感情稳定,准备结婚。


    了解到这里,裴君远那股破天荒想与人谈一场爱情买卖的冲动,就此掐止。


    然而总有事情是不受他掌控的,譬如半年之内,裴延龄多次“病危住院”,在有意识这场爱情买卖必须做一做时,裴君远才又想起来人。


    ——这也是上位者惯性的思维使然,让裴君远无论做什么生意,都会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后面的一切也尽在男人掌握,女人遭受背叛时第一次和他上。床,迷蒙的像小兔子一样乖糯泪汪的眼神,让裴君远开天辟地有耐心哄诱人。


    不过之后


    熟悉了,裴君远便也没了当初那种耐心,女人那样馨软软的身子被他收在自己眼皮底下,简直就像饿狼嘴边的一块肉,没有一刻,不想把人生吞下去


    x京今晚落起了雪,稀稀疏疏洒向地面,深夜的街道空旷,偶有一两辆轿车匆匆而过。


    银白色添越呼啸着往机场去,宽大的车厢里,气压低的可怕。


    江辰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裴总,浑身像笼罩着层强烈的暗色气场,下巴不知因何磕出一大块伤口,血哗啦啦往下流的瘆人,只一味拨打电话,怎么叫也不理。


    江辰看的心惊胆战,拿纸想给男人擦,男人又像忽然间意识到他存在,“新闻发出去了吗?”


    寥寥几个字,干燥的像着了火,江辰小心翼翼,“发出去了,大概再没多久,有关盛鸿少夫人的新闻就会冲上热搜。”


    虽然江辰心里很清楚,少夫人凶多吉少——从万米的高空坠落飞机巨大的撞击力,即使是钢筋铁骨做成的身子,也会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男人却像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再发一条,谁先找到盛鸿少夫人,奖励十亿。”


    大众舆论与私家侦探双管齐下,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毕竟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联系,再缜密的高科技手段找起人来也需要时间。


    裴君远有意想让自己冷静,他将电话挂掉点开杜瑞微信,想看看女人的朋友圈,就发现杜瑞朋友圈显示一条横线,一片空白。


    心脏震痛,喉咙里一股股血腥味直往上翻,裴君远觉得他应该是在生气,因为当初,杜瑞和他提离婚时,他也是这种感觉。


    想起来又气的他头疼,明明女人那样温软乖巧、需要人去呵护,可当他把她所有喜欢的东西都摆到她面前时,人却忽然露出她洁白锋利的牙齿,反咬他一口。


    那天晚上,裴君远就是这种气到头疼的感觉,他也在那时才有意识,杜瑞并不是他想象的那般温驯,人骨子里还是有点小脾气的。


    事情不禁想,想起来裴君远才发现,杜瑞时不时就能气的他头疼——随便跟外人拍照,跟他拍照时拘谨的就像生人;宁可被人灌的烂醉也不跟他提一句帮忙;他帮了她的忙,人又故意躲着不见他


    “裴总,机长打来电话,确认的登机人员名单出来了,裴总您看一看吗?”


    ——因为杜瑞身份特殊,事情不敢大肆宣扬,有些东西还需要裴总亲自去确认。


    江辰询问完,就见身旁,似是闭目假寐的男人猛地睁开眼,血红一片的眼,眼里的光亮的吓人。


    裴君远并不是那种“懦弱”的人,相反,男人遇到的挑战越大,反而越是“兴奋”——他也已经想通了,他不信,杜瑞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让他做了鳏夫。


    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翌日,江南,南菀。


    无论外界风云如何变换,杜瑞的老家永远不受影响,数十年如一日,清净幽远,一片岁月静好。


    今天天气不太好,淅沥沥的小雪下了一夜,交通也因此阻塞难走,杜瑞从高铁站再接人回来直接被堵到了半路。


    副驾驶,二十出头的少年乖巧有礼,“麻烦杜姐姐,专门过来接我。”


    杜瑞莞尔,“不麻烦。”


    千里迢迢赶来南菀的人是李爽的表弟李昼,北大高材毕业生,听说杜瑞新开的舞蹈学院在招聘店面经理,经过李爽的牵桥搭线,这位少年精英就被杜瑞收为麾下了。


    见人像拘束,杜瑞随手打开车载音响,入耳随即一条广播——“晨间新闻,俄航CA905次航班158名乘机人员已确认全部遇难,沉痛哀悼”


    相关的俄航失事新闻不知道牵动了多少人的心,各大媒体全都被其刷了屏。


    杜瑞听得一阵心惊胆战,她抽回思绪,拿起手机看着裴君远昨晚打给她的68通未接,回过去。


    依旧是关机状态。


    昨天她手机没电关机,这会儿裴君远又关机——这个“小气”的男人,不会是故意的吧!


    到现在,杜瑞都以为裴君远是在着急催她离婚。虽然杜瑞这段日子累的像狗,但裴君远逍遥赛神仙的事迹杜瑞不时总能刷到。身边美女如云,出入各种高端娱乐场所,游手好闲的二世祖形象被男人勾描的淋漓尽致。


    ——怪她当初瞎了眼,以为裴君远“痴情不渝”


    天气恶劣,再等杜瑞冒雪返回舞蹈学院已经是早上九点。


    纵然已经早上九点,大雪加雪霾,天色暗的如同遮了块纱布,到处都朦朦胧胧的。


    但再怎么朦胧,也不妨碍学院里的人看清一名年轻男人就站在他们门前不远。


    能看得出男人气质不菲,穿一身他们叫不出版型的西装三件套,外披的商务大衣熨帖有型,澄黑的皮鞋因为下大雪染了一些泥泞,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冷峻出色的气质。


    一名像是助理的人跟在男人身后为男人递上手机,男人单手接过,视线扫着他们舞蹈学院,五官锋利如凛冽的山川,一眼抓人。


    南菀是个小城市,很少见打扮这样讲究的人,门前的男人不止矜贵,磁场生人勿近——怎么看,都不像是该出现在他们这种小地方的大人物。


    其他人不明所以揣测中,旁边,江辰远远认出杜瑞的车,激动的喜极而泣,“裴总,少夫人来了!”


    他可算是盼到人了!


    这一趟跋山涉水,江辰的命的都差点交代过去。一点不夸张,就现在,江辰眼前还禁不住一股股发飘——x京因为下雪一部分高速停运,裴总可是亲自开着直升飞机过来的[1],那速度,别说他了,国际4a的保镖落地后都各个狂吐


    那一边,杜瑞锁好车与人冒雪往前走。


    停车的位置距离学院十几步路就能到,杜瑞走过去几步,视线稍显清晰中,意外看到裴君远,杜瑞脚步怔停。


    她的视力极好,所以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的那瞬,杜瑞不期然被裴君远吓了个不轻。


    虽然男人眉目还是她熟悉的英俊,男人一双眼睛红的发狠,脸色又比雪还白,下巴一块血色的痂十分鲜艳。


    一身黑色,气场冷冽,衬的人就像一只游走在人间风华绝代的吸血鬼,浑身裹着黑压压的气场,整个人看起来破碎又阴鸷。


    在她惊奇中,男人已经大步生风朝她走近,四目相对,杜瑞没忍住诧讶,“裴君远,你怎么了?”


    ——总不可能她没接到他电话,人就气成这样了?!


    裴君远却忽然间想笑。


    好像到现在才有了点真实感,女人各种惊讶的小神情,微微瞠圆的凤眸和攒起的黛眉,都那样生动鲜活。


    “没事,就是来看看你。”


    这几个字被裴君远以一种特别低沉悲怆的口吻道出,凝视她的目光都像带着种“差点要没办法、差点就要见不到她”的命中无力感。


    但这样怅然煽情的场景持续没有几秒,他展开双臂,猝不及防揽她进他怀里。


    ——从前听人说过,人的本质都是爱犯贱,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人生太过骄傲的裴君远觉得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体会这句话什么含义,现在的他,在亲眼看到杜瑞出现的那一瞬,这个强大到无所不能的男人,竟然丛生后怕。


    但这些脆弱的情绪全被裴君远无声释放消化,声音都是稀松平常的,“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他低头附在她耳边,吐息分外灼热,语气又轻描淡写。


    感觉裴君远似乎有点“不正常”,杜瑞这一晌没有推开人,“还可以。”


    “所以你没有去参赛。”——陈述的语气,被男人平静的道出来,杜瑞反而有些吃惊。


    她没想到,裴君远竟然还惦记着她这个,等过去三秒,“没有,有事没去。”


    “没去就好。”


    差点丢了半条命的江辰撑不住走了,威猛魁梧的保镖将伞撑的稳稳当当,巨大的伞面把两人悉数遮拢,女人小巧的羽绒衣被男士宽大的风衣裹的严丝不漏,男人通身的富贵气势和旁若无人的亲昵,


    令其他人打扰不进。


    怕吓到人,裴君远来之前特意打扮了下,但杜瑞还是闻到了男人身上压她过来的烟酒味,还像混着股隐隐的血腥味,她的头被他揽在胸口,耳边是他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混着男人喃喃的低语,重的杜瑞清晰可查。


    也直到现在,杜瑞才迟钝的反应,裴君远昨晚到底是怎么了。


    感动确实有一点,因为杜瑞没想到裴君远居然还会为她担心。在杜瑞印象里裴君远是那种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的人,世界上就仿佛没有什么事能难得倒他。


    现在当然也是,杜瑞能感受到裴君远身上消颓的气息正在迅速四散,寥寥几句问完她,男人没再说话,似与往常无异。


    但他仍然紧紧拥着她,之后在裴君远长达十几秒的拥抱、看起来似乎要抱她到地老天荒的劲头里,杜瑞才后觉,裴君远人有点“不清醒”。


    旁人不敢打扰,不过杜瑞已经很有经验了,她忖过几秒,樱唇轻启着——


    “裴君远,能先放开我吗?”


    女人软哝的声音,天籁一般,一只小手揪起他耳朵让他抬头看她,看她映在他眼底的一双娇俏漂亮的眸眼,对他勾成好看的月牙,“我们到屋里聊聊好吗?”


    她的语气一如往常的轻俏,稍带安抚,就像一个人在哄慰一只见到主人万分兴奋的狗,摸着狗子的头,让狗子冷静下来。


    这瞬间,裴君远的心被杜瑞温声的哄慰,有形般狠狠揪了下。


    ——他的女人,竟然是那么好哄,原来她从头到尾想要的,只是他的关心在乎罢了。


    第33章 第 33 章 热搜那事,我曝光的


    今天周一, 学院例行修整的日子,没课的时候学院也会照常开门,值班老师与前台例行看店理事。


    不久将事情忙完, 一晌闲下来, 几名老师湊在一起刻意压着声——


    “来找咱们老板的那个西装男人, 是老板的男朋友?”


    “我觉得是,不然人怎么一上来就抱人。”


    “怪不得呢,我就觉得老板人不一般。”


    是人都有窥私欲,虽然他们与老板相处了一个月, 但关于老板的私生活,大家都还不太了解。


    外人能看到的只有杜瑞优越的外形条件,以及不菲的实力——虽然南菀比不上一线城市发达,但大小也是个市, 学院又地处南菀最繁华的地段, 一年租金至少六位数, 再加上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新开业的学院还处于亏本状态,没有个百万, 学院支撑不起来。


    他们老板日常也不戴大牌, 开的车也很大众, 本来以为老板全部的身家都压在了学院上。


    但此刻, 忽然看到老板的“男朋友”,大家瞬间觉得他们目光短浅了。


    ——老板哪里是低调,简直深藏不露


    彼一时,学院办公室里,杜瑞正与李昼交代着工作,“好了,你看一下合同内容, 没问题就在上面签字。”


    女人坐在办公椅上,侃侃而谈,一身白衣仔裤简单干练,秀发利落的挽成一个髻,眉眼一如既往不加修饰,天生秾丽耐看。


    除了人的鹅蛋小脸明显清减了几分,但这一点不影响人神采,提笔盖章动作行云流水,一行一止,女强人气派十足。


    这还是裴君远第一次见杜瑞工作的模样,好像仅仅一个月没见,女人就与他记忆中的那个杜瑞,“天壤之别”。


    这样讲当然不是说先前的那个杜瑞不好,女人小鸟依人起来就像一朵娇生惯养在温室里的玫瑰;此刻自立自强的样子,又像一朵悄然绽放的向日葵,不争不显,却自有一股蓬勃向上的韧劲在其间。


    裴君远看人几秒,找了张椅凳坐下,忽然感觉想来那么几口,男人松弛的从上衣兜里摸出盒烟。


    也在同时,杜瑞余光瞥见裴君远熟稔的把烟送到嘴边,眼见打火机都掏出来了,察觉她忽然在看他,裴君远下一秒直接把刚燃的烟给掐了,吊儿郎当的冲她挑唇。


    四目直直撞上,杜瑞却倏地收了视线,对面,李昼已经把合同签好,“谢谢杜姐姐,我先去忙了。”


    等人离开,办公室门再关上,角落里,裴君远嗓音脆落落的砸过来,“那人不是你员工?不该叫你老板?怎么叫你杜姐姐?”


    不等她言,男人一副先人先知姿态,“人还是店面经理,想要学院办好不被人说闲话,就别让他再叫什么杜姐姐。”


    杜瑞抿了抿唇。


    不可否认,裴君远话说的有点道理,但男人那张嘴怎么听怎么想让人打人道,“那人一旦开了先例,跑过来叫你杜姐姐的男人,可就多了。”


    “放心,看过了你,其他男人我可再看不进眼里。”


    话是很客观的话,不过杜瑞说这句纯为了呛人,就见裴君远听她说完,反而甚是得意的挑了挑眉,“你这是,在向我表白?”


    杜瑞,“”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裴君远人这么自恋呢?


    甚至男人千里迢迢跑过来看她的感动杜瑞都所剩无几了,跟人谈起正事,“离婚的资料都带了吗?”


    ——她话的直接,因为她感觉裴君远此刻的样子生龙活虎的极度不正常。


    面色纸白的像漫画里才会出现的病美男色调,然而办公室里需要三人才能搬动的老板椅男人单手轻松松拎起坐到她对面,利落的告诉她,“没带。”


    “”


    两人的角色好像在此刻互换,杜瑞不容置喙帮人拿主意,“那就命你手下人带过来吧,我最近事多,既然你来了,我们刚好把离婚办了。”


    她语气平和,自认思路非常清晰,对面,裴君远一双比宝石般发亮的眼,眼神灼灼的盯着她,“可你之前不是还说,不想和我离婚?”


    “?”


    男人太过肯定的口吻反而让杜瑞噎了下,“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和你离婚?”


    裴君远言之凿凿,“就在刚才,你说要和我好好聊聊。”


    他开始给她分析她话里的意思,“好好聊聊,含义就是不想和我离婚,如果下定决心要和我离婚,不会想和我好好聊聊。”


    这种所谓常见的客套,竟然被男人曲解成这个意思?并且他的话,怎么听怎么别扭道,“而且你还摸了我的头。”


    杜瑞,“”


    她回忆了下,十分确定,“我并没有摸你的头,只揪了你耳朵。”


    “你还让我抱了。”裴君远歪着脑袋。


    杜瑞实话实说,“因为你下一秒好像就要死了。”


    裴君远,“你还哄我。”


    杜瑞,“”


    她再噎,裴君远此刻死皮赖脸死缠烂打的模态、再没有一点身为大老板该有的威严,杜瑞耍不过人无赖,“所以你什么时候离婚?”


    然而之后的三天,杜瑞再没见过裴君远一面。


    据江辰说,男人前脚和她谈完话,后脚就去了医院打点滴。流行性重感冒外加肺炎,裴总的身体,极度虚弱。


    住的还是特护病房,杜瑞想要看望都进不去,打电话男人倒是能接着,声音沙哑的,几乎听不出男人本身音质,像真病的不轻。


    他们两人也就这样被迫隔离了三天,转折点是在第四天的清晨,杜瑞早上刚出门,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她的住所距离学院一条街就能到,没事的时候,杜瑞习惯步行上班。


    她一般会先在楼下早餐店买份早餐,周围的早餐店老板差不多都认得她了,总会热情的跟她打招呼闲聊。


    今天也一样,她刚下楼,其中一位早餐店老板看见她,立马热情的跟她闲话,“囡囡,你真是热搜里那个盛鸿少夫人?”


    要知道,跟她打招呼的是卖油条的大娘,平常最关心一斤面粉一桶油能炸出几根油条,至于“盛鸿集团”这样远在天边的大企业,大娘没兴趣了解也没机会了


    解。


    所以猛然被人问,杜瑞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


    她没回答,大娘已经替她回答,“肯定就是你,跟新闻里的少夫人一模一样,我就说囡囡你长的恁好看肯定是明星嘞!”


    大娘笑意吟吟,见杜瑞像还懵,大娘甚至亲自打开手机为她答疑解惑,“这就是热搜吧,这个就是你吧!还是隔壁老李头告诉我的。”


    ——社会上有一个帕累托定律,简言二八定律,意思是在大多数情况下,20%的因素决定了80%的结果。


    这个定律在概率学中如何应用的,杜瑞不清楚,只知道此刻,南菀这样一个三线城市,连楼下卖包子买油条的大爷大娘都知道了“盛鸿少夫人”热搜,那么,有关盛鸿少夫人的热搜火爆到了何种地步,可见一斑


    事情也由此,一发不可收拾。


    好像一夜之间,风云突变,几乎手机上实时更新的热搜每刷新一次,“盛鸿少夫人曝光”的新闻便往上翻几轮,刷新没有几次,已然超过了“俄航失事”事件霸占热搜排行榜No.1。


    这让杜瑞浑身都是一麻,点进去看。


    除了那行直白的标题,其他没有任何文字说明。简单明了三张照片,一张是她和裴君远出席裴老爷子寿宴,她一身红裙亲密的挽在男人胳臂;一张是她和裴君远在保加利亚拍的合照;最后一张大红底图,她和裴君远穿着白色衬衫,面带微笑,登记结婚时拍的双人照。


    就是这么三张照片,相关#盛鸿裴总与其夫人甜蜜恩爱#的话题阅读量已经高达6亿,还在节节往上攀。


    6亿,全国大约13亿人,也就是说,几乎现在每两个人里就有一个人知道了“盛鸿少夫人”真身。


    真不夸张,虽然裴君远并不是圈里的人,国内鳌头娱乐公司“天启娱乐”就隶属盛鸿旗下,裴君远本身条件又极出色,虽然才正式现身大众视野没多久,收获的庞大野生粉数量不亚一线明星


    另一处,南菀市医院,特护病房里,江辰刷着热搜,嗓音虚弱至极——


    “裴总,确实是我疏忽了”话才道了半句,一阵剧烈的猛咳,带的江辰打点滴的手哆哆嗦嗦。


    过来看望的男人面覆口罩,神色波澜不惊,“行了,好好养病吧。”


    作为全国居首集团的继承人,裴君远不止头脑精明胜于常人,身体素质也异常拔尖。这趟跋山涉水过来,不止江辰,甚至几名威猛雄壮的外国保镖都因为直升机魔鬼式体验、水土不服等各种原因染了重感冒,躺在床上一病不起。


    独独裴君远这个主力军就像没事人一样,这会儿从特护病房里出来,男人也没去别处,就地开了个单人病房办公。


    临近年关,公司里好多事宜都需要裴君远经手去办,再加上江辰现在倒了,男人这趟也没有带其他助理,所以对于热搜这件“小事”,裴君远知道是知道了,暂时还不想搭理。


    杜瑞的电话就是在他知道后不想搭理时打进来的,头一句就十万火急的催他,“热搜的事你知道了吗?赶紧压一压吧!”


    杜瑞确实很急。


    仅仅半天的时间,她的电话都快被打冒烟了,各种广告合作接二连三,学院大厅人迹爆满。


    很清楚事态的严重性,杜瑞暂时把自己与世隔绝在办公室,不等裴君远说话,杜瑞先帮男人出谋划策,“先别管幕后操控的是谁了,当务之急是把热搜压下去,麻烦你了!”


    ——这件事显然是有“预谋”的,因为“盛鸿少夫人”可不仅仅是那么几个字,更关系盛鸿集团的利益与股份。


    换句话说,相比杜瑞这个被曝光的路人甲,裴君远受到的影响显然更大。


    可她都迫在眉睫了,那端,裴君远静默几秒,不慌不忙道,“不用。”


    听男人从容不迫、似乎有更好的办法解决,杜瑞继续等人说。


    裴君远下一句却出尔反尔般,那光明磊落的语调,直接打的杜瑞措手不及——


    “热搜那事,我曝光的。”


    第34章 第 34 章 他爱你啊!


    却在当晚, 热搜就被撤了个一干二净。


    那时#盛鸿裴总&盛鸿少夫人#的热度一股要将网络炸瘫痪的冲天气势,遥遥领先稳居热搜排行榜第一,顺带#盛鸿少夫人拯救银河系#的相关话题也跃上了热搜榜前五, 广大人民群众别管是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 见了这阵仗都会好奇的点进去看。


    底层老百姓看待处于金字塔顶端的上流人士, 总会自动加持上滤镜高光,所以就算不清楚盛鸿集团究竟是什么实力,单看男人非池中物的气场和颜值,能出现在男人身边的女人, 大家自发就会认为不简单。


    而就在网络铺天盖地揣测这位神秘的“盛鸿少夫人、杜x女士”,究竟会是何方神圣时,下午两点,盛鸿集团就热搜事件发明了声明。


    集团委托国内最厉害的律师事务所, 一纸律师函下发, 白纸黑字直接否认掉了热搜上“杜x女士, 盛鸿少夫人”的身份,表明此次热搜事件是恶意的、虚假的, 所爆料的照片全部是后天合成, 严重侵犯了裴君远先生和杜x女士的合法公民权益, 本公司将依法追究侵权人所有侵权行为。


    一场声势浩大的热搜被一纸律师函打的猝不及防, 相关的追帖跟帖在几小时内灭的干净,取而代之只有满屏的致歉函,“盛鸿少夫人”这几个字眼,起的有多快,灭的就有多利落


    是夜,杜瑞一直刷着手机,特意搜索“盛鸿少夫人”这几个字, 到最后,出来只有一片空白


    也所以,裴君远的手段,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


    她的生活像也终于恢复正常,再没了蜂拥而至找过来的合作商、趋炎附势恭喜她的人、熟人也只当乌龙一场,剩下唯一知点内情的李爽还在意犹未尽——


    “也就是说,裴总当时误以为你出事才将你的身份曝了光,想发动舆论力量去找你,在确定你没事后便把这事给忘了,导致热搜一路不可控飙到了现在?!”


    杜瑞,“嗯。”


    ——反正裴君远是这么给她解释的。


    李爽默了好晌,再有动静时,画风突变连续三个感叹号狂炸过来——


    “天!”


    “好感动!”


    “裴总也太爷们了!”


    杜瑞,“???”


    李爽紧接点她——“你想想啊,裴总是在什么情况下曝光的你?是在觉得你没了的情况下才曝光你的!”


    杜瑞,“!”


    可这么一想,反而更奇怪了。


    裴君远多利益至上的一个人啊!既然那会儿都觉得她“没”了还多此一举去曝光她,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李爽随即道来“惊悚”的一句——“因为裴总,他爱你啊!”


    由于李爽语出惊人,当晚,杜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飘窗的帘幔稍微泄着一条缝,这条缝刚好能让杜瑞看到对面的舞蹈学院,此刻,比较平常不同,学院前多了辆迷彩车,一动不动,仿佛蛰伏在暗夜里的猛兽。


    看似平平,里面是裴家本家的保镖,因为热搜事件刚过,以防万一,迷彩车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这件事当然是裴君远授意的,男人也经过了她同意,杜瑞并不意外,因为这就是裴君远,无论做任何事都杀伐果决,无懈可击。


    “其他人毕竟都是外人,不清楚你和裴总具体什么情况,但仅仅就这件事说,裴总绝对打败了90%的男人。”


    李爽给了杜瑞非常客观的分析,“咱们女人,评价男人除了要看他的外貌金钱等,最重要的一项,就是看这个男人能不能扛起来事。”


    “像这种生死大事最是考验男人的魄力和真心了,试问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做到像裴总这样,在明知你可能出事后不仅没有想着顾及


    公司利益、个人形象等将你抹杀,反而在风口浪尖上承认你、要找到你,并且裴总一整个神速的办到了。”


    “魄力实力财力外加颜值力,一千万个人里不对,一亿个人里也不一定能出裴总这么一个。”


    任谁都无法否认,李爽的话客观且精准,然而当下,杜瑞的脑子堪比被高温烤焦的爆米花,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搅在一起,整个人都又热又痳。


    虽然这场来势凶猛的热搜已经被解决,然此刻,听完李爽这个旁观者的分析,杜瑞耳边阵阵回荡起她当时得知热搜是裴君远曝光的时,怒气上头的一句,“热搜解决完就离婚。”


    裴君远裴君远好像没有说话,因为她根本就没给裴君远说话的机会,讲完就把电话掐了。


    而今,距离他们通话结束已经有八个小时,这八个小时里,男人随后在微信上向她解释了热搜的前因后果,以及告诉她,他还得在医院待几天,等没事了就和她离婚。


    ——裴君远生了如此重的病、还得分心处理事情、当时曝光她也是出于好心


    咬着唇,抠手指,杜瑞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半天,她一股冲动重新点开和裴君远的对话框,想要对人说点什么,指下同时冲动的打出来几个字,只待点击发送时,又无意间,杜瑞发现裴君远在昨天凌晨还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


    看着像不小心误触的,没有任何文字,只一个定位。


    打字的动作不知觉暂停,杜瑞盯着男人那行不可思议的定位,像做考题一样认真思索——如果换成是她,凌晨四点在x京,x京距离南菀一千多公里,下雪,飞机停运,最快的高铁要六小时到。


    在五小时内就抵达南菀、精准的出现在舞蹈学院前,这对杜瑞来说,根本像是不可能。


    可是裴君远很轻松就做到了,不是什么电视剧小说,整个人很真实的出现在她眼前。


    也因为过于真实,以致杜瑞那会儿完全没考虑过,裴君远究竟是怎么过来的,究竟是如何将她觉得不可能的事,很轻松的变成可能。


    太好奇,好奇到杜瑞甚至没忍住问,打出的那行字重新删除改为“你怎么过来的?”,杜瑞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发送了出去。


    但发送出去的第二秒杜瑞就下意识尴尬的想撤回。然迟了,男人已经看到了,在她还没来及撤回消息的前一秒回复她——“开直升机过来的”


    语气平平常常,很明显,裴君远开直升飞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相处一年多,杜瑞当然知道裴君远曾是各种极限运动爱好者,只各类赛车的奖杯奖牌都随便摆了一橱柜。


    不过,“直升飞机”,这在杜瑞看来几乎梦幻,梦幻的,就像是小说里才会上演的情节。


    并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聊,那边,裴君远道来第二句:“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当下凌晨十二点,一个“重病”在医院的病号反问她,这么晚了还不睡?


    莫名的,杜瑞被人逗笑:“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怎么还不睡?”


    男人很痛快:“我睡不着”


    巧了,


    杜瑞也睡不着。


    于是话赶话般,杜瑞先跟人道歉:“那个,对不起啊,我之前语气有点冲。你身体怎么样了?”


    ——后面一句好像她又着急催人离婚一样,遂杜瑞把后半句删了发送。


    裴君远今晚回消息的速度,比之前和她在一起时的每一次都快,两秒过来——“客气,咱俩的关系,用不着。”


    杜瑞也在这时才发现,与裴君远的相处有时也称得上愉悦,只不过,他们大多数的时间都在床上度过,潜移默化般,便忘记了该如何像正常人一样交流。


    然而当下,时间已然不早了,聊天框也跟着一阵安静,杜瑞之后没再打扰人,率先道了晚安熄灭屏幕。


    因为热搜的事,学院临时歇业几天,平常杜瑞到点就睡的生物钟仿佛也变得自动兴奋,之后干巴巴躺了好久,杜瑞不仅毫无睡意,李爽不可思议的那句“因为裴总爱你啊!”,仿佛魔音缠耳,缠的杜瑞心率都一股不正常加快。


    虽然可能也正常,就像被帅哥看总会脸红心跳一样,这种生理性的反应总是不受人的意念所控制


    不过,以裴君远那样极剔的眼光,如果真有哪个女人会让裴君远上心,大概得是天上的仙女了。


    又一阵联想到苏颖颖,想到她和裴君远冷静期的那几天,杜瑞曾经在新闻上刷到的出现在裴君远身边各国的美女明星们,无论哪一个,都跟仙女一样好看


    但哪一个,裴君远也不怎么爱搭理


    ——何况以裴君远霸道的行事风格,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会喜欢谁,男人绝对会像豢养金丝雀一样将人“金屋藏娇”,不会给人一丝逃脱他掌心的机会。


    所以别看杜瑞长着一张纯欲鼻祖的脸、任谁见了都会心软软,她的性子和长相完全反着来,“总裁强制爱”这一类在她身上不仅不管用,反而事与愿违,让她叛逆生长。


    甚至,这次的热搜事件直接给杜瑞敲响了个警钟,想要再无“后顾之忧”,她和裴君远,必须抓紧把离婚的事办了。


    于是不久,在得知裴君远离婚的资料已经送到,杜瑞很清醒的确认了自己想法,含蓄又不失直白的催促男人离婚。


    不过裴君远这个病号似乎非常忙,忙的,杜瑞几次去医院登门拜访都没见到过人。时间就这么一转眼来到了十几天后,临近春节,街面道路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过年的欢庆。


    同时的,裴君远终于出了院。明天就是除夕,裴君远也终于得空下来,于是在裴君远出院的当天,民政局年前营业的最后一天,杜瑞拿好相关资料,与人约定好时间,开车前往民政局,


    离婚。


    第35章 第 35 章 我还有机会吗?(时间跨……


    明天就是除夕, 民政局大厅熙熙攘攘,趁着新年,大家都想讨个好彩头, 来到民政局的多一半都是登记结婚的情侣, 热闹非凡。


    相比较, 办理离婚的窗口冷冷清清,排队的都没有几个。


    再没有十几分钟,杜瑞和裴君远新鲜出炉的离婚证就各自到手了。


    南菀今日天色放晴,日光大片大片洒向人间, 走出民政局大厅时,杜瑞下意识被灿烂的日光刺的眼睛一眯。


    她回头,身边的男人还是一惯的西服大衣,温莎结三件套, 长身玉立在那里, 挺像杜瑞当初初见, 那个精英儒雅的男人。


    男人手里正拿着最新出炉的红本,眯着眼打量, 看起来浑不在意, “不错, 30岁就比别人多了两个证。”


    心情好, 杜瑞也随口附和,“我才27,就多了俩。”


    离了婚,两个人反像能正常交流了,男人对她甘拜下风般,“那我没有你厉害。”


    杜瑞没说话,心里却有股久违的舒畅感——这场不合适的婚姻终于画上了句号, 对他们来说显然都是解脱。


    裴君远走在她侧后方,“待会儿有事吗?”


    杜瑞,“没了,学院都关门了。”


    裴君远,“这就对了,该休息时就休息,钱挣不完。”


    男人这话说的杜瑞忍不住怼人,“谁的钱也没有你多吧,你自己都那么卷。”


    杜瑞是在指她几次去医院找人离婚都见不着人那事,裴君远没应这句,杜瑞也没再往下聊,“你什么时候走?”


    裴君远喉结微滑,“今天,一小时后的飞机。”


    就见女人点点头,话讲的礼貌客气,“也该走了,明天就该过年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下台阶,车在对面马路停着,等红灯的时间,杜瑞忽然听到身旁“咔嚓”一下,像是点烟的动静。


    她侧眸看,裴君远手边拿着只S.T.Dupont打火机,贵金镶钻的点火机被男人掌手任意拨弄着,红紫色火苗一跃一跃,从他手心“突突突”往外冒。


    见她在看,男人像回神笑,“无聊,随便玩一下。  ”


    玩打火机当然没问题,其实,就算裴君远这会儿想吸烟也没事,杜瑞早在和裴君远刚碰面时就闻到了男人身上那股,不浓不烈的烟味。


    不止于此,杜瑞不用刻意观察就看得出裴君远明显大病一场,不仅眉眼清减了几分,十多天没见,男人的脸色比他刚来时更差,白的媲冷玉,被日光照的甚至烘出一圈接近透明的光。


    反衬的人下巴那块刚长好的伤口红的十分骇目,看起来有指腹一般大,映在裴君远冰白的面皮上像一块再褪不下去的疤。


    思绪一闪而过,绿灯亮,杜瑞随着人群穿过马路。期间两人一路无话,抵达马路对面的停车位,杜瑞临走正想与人告别,身前,裴君远忽然先她开口,“杜瑞,你前几天去医院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的语气清清淡淡,低着眼睫看她,眼睑处投落两片淡色的青影,落在人一张过分苍白的脸上,徒增无害的疲感。


    既然做不到好聚,就做到好散。此刻,裴君远似乎也是这样想的,心平气和,一副想与她认真聊一聊的样子。


    杜瑞与人对视几秒,最后摇头,“没什么。”


    她之前去医院确实不光为与人商量离婚,也是顺便想和裴君远开诚布公谈谈。


    不过现在,两个人都离婚了,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岂料她的话刚落,裴君远喉结明显滚了两遭,像鼓着莫大的勇气,毫无征兆的对她道,“你从来没问过我,我也没和你说过,早在两年前,我无意看到你的一张照片,我就对你动了心。”


    他的口吻不像从前,特别深重,带着种“要将他直白剖析给她看”任凭处置的忏悔感,“从那时我就开始命人调查你,一次两次,全方位的查,事无巨细,后面被老爷子催婚催的紧,我就此设计找上你。”


    之后的事情杜瑞都知道了,他同时静下来,好几秒,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等待着她反应。


    杜瑞静静的与人对视了会儿,发觉她情绪居然十分平静,连怨恨都称不上,“没关系,反正都过去了。”


    杜瑞不是那种爱秋后算账的人,等待离婚的这些天她也早想明白了,她和裴君远的这段婚姻,说到底,两个人一开始都“目的不纯”。


    所以在杜瑞看来,她与裴君远也算“各取所需”,她没什么再与人计较的,一味的揪着人不放反而是在与她自己过不去,杜瑞没这么想不通。


    并且她也并不算意外,裴君远肯定调查过她,不然也不会有后面这么些事。


    “可还有一些是你不知道的,”前一刻的坦白仿佛是为了这一刻做铺垫,裴君远一双矜傲的眸眼,恍惚沉淀下来时,似溢出一汪难能自抑的深情,“说出来也不怕被笑话,冷静期的那30天我一度想找你复合,那种感觉,整个人都很空虚,没劲。然而那时候我人还浮躁着,不屑谈感情,觉得这世上谁离了谁都能过,我只是一时不习惯。”


    “直到误会你出事,我什么样子,你也都看到了。”


    杜瑞当然有看到。刚见她那会儿男人望起来没几分活人气,后面去了医院,现在的裴君远吐息灼热,脸色极差,想必人的病还没好利索。


    在她观察中,裴君远伸手似乎想拉她到车上聊,不过快要贴近时,男人又止了动作。


    也是初次,杜瑞从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身上看到了尊重,可以与她平等的、坦诚相见的态度沟通,“其实在医院的那十几天,是我在刻意回避,总觉得和你见完面,你就要和我提离婚了。”


    他虚虚一笑,“虽然听起来像荒谬,一场错误的坠机事件就让我认清了自己内心,不过到现在我都无法想象,如果你真的出事,我会该如何。”


    这个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被女人那双清亮娇俏的眼睛直视看着,发觉他竟完全不敢轻举妄动,“最开始我并不想答应离婚,起初一味的拖着,拖到最后发现你态度坚决,我又想着先骗你离婚,甚至在今天离完婚,我还在考虑强行把你带回去,好生好样哄着你供着你,日子久了你总会妥协感动。”


    确切说,裴君远玩弄打火机那会儿都在踟蹰这个想法。虽然当下大庭广众、四周人来人往,但以裴君远的力气和手段,不声不响带走一个女人,显然轻而易举。


    不过幸好他没这么做,女人听他话完似觉荒唐蹙起的黛眉,让裴君远瞬间后怕般意识到,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不仅不会感动人,反而会让杜瑞恨他。


    所以本质上看,杜瑞和他是同一类人。也早在杜瑞因他为她安排好一切反生怒时裴君远就发觉,杜瑞骨子里和他一样,都不服约束。


    然而两方都强势的人想要在一起,必须有一方妥协让步,所以裴君远在蹉跎考虑了十几天后,最终先同意和杜瑞离婚。


    可他说了这么多,女人暂时一个字也没回他,裴君远又觉得是不是他话说的太重吓到了人,语气持续放轻,“这十几天堪称我过的最憋屈的一段时间,烟抽了不少,事儿想了不少,发展到每次你到医院找我或者电话催我,我居然下意识害怕,总觉得我一旦答应你离婚,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思想上的折磨远大于肉。体,这种犹豫难决的扎心滋味,裴君远简直比生了场大病还难捱。


    但他怎么着也是个男人,坦白的话讲完,裴君远低咳一声,这瞬间流露出一丝大男孩般的紧张,“所以杜瑞,我还有机会吗?”


    杜瑞微微一愕。


    男人在他们离完婚以后,转头问她,他还有没有机会。


    他可能不乏真诚,眼神明亮专注,满身的桀骜也因为苍白的病气弱化了许多。像只是一个大彻大悟、浪子回头的男人在求他心爱的女人回家。


    杜瑞却一晌有些走神,她竟不合时宜想到了钱猛。


    钱猛比较裴君远更像一个平凡世界的男人,没什么权利,老实巴交,没做过什么坏事,也没做过什么担得起重任的大事。


    裴君远确实是个能当大事的人,反应在此刻,就算求她复合,也表现的拿得起放得下。


    默了会儿,本着好聚好散的原则,杜瑞先与人道,“既然你向我坦白,我也先向你坦白。”


    过路人多,杜瑞往边上挪了挪,裴君远自动随她着走,杜瑞继续讲,“那场飞机事故我之所以能避免,是因为学院忽然有事必须我亲自去处理,否则我绝对会依计划出国参赛。”


    而学院能开办起来,很现实的一点需要钱,没有钱,舞韵学院不会这么快就存在。


    后面这句杜瑞没说,但她知道裴君远肯定明白她什么意思,也不算太牵强附会的道,“所以间接来讲,我该向你说声谢谢。”


    见裴君远唇线绷了绷,没应她这声谢,杜瑞捋着思路,“还有你以为我出事为我害怕担心,应该属于人之常情,因为假使换成你出事,我也会下意识为你感到担心。”


    他的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被女人归类为“人之常情”,裴君远下意识想反驳,女人的声音,还在娓娓道来,“还有你说的,你在两年前无意间看到我的一张照片,就对我动了心。”暂停一晌,杜瑞似感荒诞的笑,“裴君远,真正的动心不是这样的。”


    真正的动心会是什么样,两个人似乎都还没资格去讨论,杜瑞也只能借助他人的经验,“好像有句话说,在路边看到一朵漂亮的花,拔下来是喜欢占有,浇水才是疼惜怜爱。”


    “所以,你是在怪我调查你?”裴君远反应很快,像找到了他们关键所在,目光一瞬亮的人心慌。


    杜瑞的眼神却始终宠辱不惊,像一汪明鉴的湖,清澈的、平静的看他,“我并没有怪你,我说这些,只是在讲我们不合适。”


    “就像你说的,你可以随便通过一个人的照片就把那人的一切都打探清楚,并且她的任


    何都能按你计划进行。高兴时哄哄人,不高兴就把人丢在一边,冷静期的那段时间我突然脱离了你掌控,你肯定会觉得难受不适应。”


    她一副很了解他的样子,以一种极客观的姿态,评价他,“裴君远,你不是那种委屈自己的人,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比别人过活的好,你的身份地位也不容许你受委屈。”


    “所以归根结底,咱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能相爱,”话讲出来杜瑞自己都憋不住好笑,“也无法在一起生活。”


    女人冷静且理智,眉眼还是一般盈盈,俏生生的脸蛋对他笑的如花明媚,一如既往。


    裴君远却忽然像被什么撞到了。


    具体到这一秒才有种意识,杜瑞并不是在说笑,反而在很认真的,看待他们曾经相处过的那段时光。


    生意场上那股算计人的劲儿,到了女人这里再发挥不了一点作用,声音都像在胡搅蛮缠,“可我也是人,是人就都处在同一个世界。”


    “可能吧,”嘴上这样讲,女人的目光已经转到了别处,言笑晏晏为他着想着,“走吧,飞机该耽误了。”


    一场对话就这样草草了结,当时,裴君远冲人颔首,表面看上去像认了命、没再辩驳一句,只在分别时,裴君远突然问了人一个无关紧要般的问题,“杜瑞,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裴君远都挺满意自己表现,看起来非常好说话有礼貌,潇洒的放人离去。


    直至有一天,骤然听闻杜瑞准备结婚,这个任何事都势在必得的男人一瞬丛生无力的后悔——他当初不该那样听话,如果早知如此,他就算冒着让杜瑞恨他的风险也会像个流氓一样不管不顾把人藏起来


    虽然那个时候已经是两年后[1],盛鸿集团在男人的带领下越做越大,从国内到国外,再扩展到全球,一跃成为世界公认的顶级资本集团。


    盛鸿集团创始人裴君远也不再像以往那般神秘,会出席各种公益活动、接受电台采访,镜头给到男人时,男人英俊的脸庞总是带着笑,客气有礼,举手投足尽是成熟男人沉淀的韵味,神采飞扬。


    不仅不攻自破一些小道传言,裴总罹患严重的心理疾病需要靠药物维持,男人无论何时都是文质温润,与从前那个桀骜睥睨的裴总,判若鸿沟。


    而按照道理,这样一表人才的黄金单身汉,怎么着也避免不了有点桃色花边。


    可是往上翻一翻,男人最近的一次花边还是在两年前,那场盛鸿少夫人“乌龙事件”。


    相关的新闻虽然再找不到,照片也全部被销毁,但广大网友总是很有才华,其中一位不知名网友临摹的一幅油画不仅被保存了下来,还将原本的照片还原了八分像。


    画中,两人似是出席什么宴会,男人一身英式燕尾服,五官不止于帅,一双风致的桃花眼,有笑时仿佛旭日暖阳,稍不留神就把人暖得心驰荡漾。


    然身旁,红裙妖娆的美人却似乎并不吃男人这套,一对顾盼生辉的凤眸,动人的眼波流转中,溢出些无关轻重的讨厌色,嗔着男人看。


    实际的照片比网友画的这副油画更加活灵活现,还一度被封了神,裴总夫妇的氛围感在不经意间拉爆,封顶真人cp界天花板。


    不过之后,被爆料照片属于ps合成,喧哗的舆论也随即一边倒,红极一时的热搜被迅速贴上伪标签。


    ——别说裴总一惯洁身自好、女色不沾,现实里,这样绝色的佳人绝不可能会默默无名存在着综上种种,只能解释为高科技合成,乌龙一场了。


    当然,此为后话,暂且不表——


    怕小天使们看不到,所以手动作话一下:


    没有完结!没有完结!没有完结!事儿还没交代完(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1]裴狗这两年当然没有闲着,下章先送上女配(苏颖颖)番外,以她的视角来看看男女主这两年,都做了什么,啾咪~~


    第36章 第 36 章 “死灰复燃”(女配视角……


    注:本章为女配苏颖颖视角, 第一人称


    ***


    得知杜瑞将要结婚时,我正在莫斯科参评国际芭蕾舞比赛。


    这件事当然不是杜瑞告诉我的,我和她始终都没有联系过。


    不过我还加着杜瑞微信, 发展到现在, 不时刷她的朋友圈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 并且我能肯定,杜瑞早就忘记了还有我这个微信“好友”。能看得出女人这几年很忙,朋友圈所发的几乎都是学院的信息,分店开了一个又一个。


    当然, 我也很忙,莫斯科剧院首席外加金牌评委,我出国出差已是家常便饭。


    但事业上的成就再如何大,带给我的惊喜感, 远远比不上我在朋友圈刷到杜瑞结婚消息的那一刻。


    是很确切的结婚动态, 来自三个月前, 女人一行文字上写“我们要结婚啦【爱心】”,下配一张照片。


    照片里, 男人似是求婚成功为她戴上了钻戒, 两个人佩戴着情侣钻戒手牵手炫耀幸福。


    看到的第一眼不可置信, 随即又有一股心慌感, 这种无缘无故巨大的心慌感甚至影响了我的判断,让我居然有点难以辨清与杜瑞相携的那只手,究竟是谁的。


    为了弄清这个答案,赛事刚结束我就拋下一堆事宜迫不及待坐上回国的飞机,去往南菀。


    南菀,杜瑞的老家,一个落后的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城市。


    却在现在, 南菀的各路交通我都了如指掌,我甚至在南菀买了房和车,只是为了方便我“偷窥”。


    是的,偷窥。


    说出去大概没人信,外界如仙女一般美好的苏颖颖、芭蕾舞女神美到出圈的苏颖颖,竟然会做出如此卑鄙的事。


    ///


    抵达南菀时天还没亮,路线早就了熟于心,我直接开车到杜瑞创办的舞蹈学院。


    条件反射般,车都还没有停稳我先下意识往四周看。


    裴君远没来。


    这还是第一次,我没有看到他。


    ——没有男人惯开的那几辆车,对面他经常落座的咖啡店也还没开门,男人更不会直接就出现,因为怕被发现。


    怕被杜瑞发现。


    相关的事情了解的越多心就越如同刀绞,我也不想“犯贱”,不想了解的这么清楚。可这两年里,准确说是两年零五个月28天,裴君远来南菀的次数,我清楚的只能少不能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并不能确定,只知道我最初发现裴君远的“秘密”是在2026年四月份,我日常给裴爷爷打电话,裴爷爷却悄悄问我,清不清楚裴君远和杜瑞怎么了,杜瑞今年都没有回来过年。


    到这里,我就感觉事情不对劲。


    我当时能断定裴君远早就和杜瑞离了婚,还是我从杜瑞朋友圈得知的,女人很久以前发了条课间休憩动态。


    视频画面很清晰,最开头,女人的手提包似乎被小孩子闹翻在地,一闪而过里面为数不多的几样化妆品,几页文件,和一张离婚证。


    ——所以,他们在去年过年时就已经离了婚,裴君远的家里人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显然,裴君远在有意瞒着。


    那天晚上,我考虑了好久,给裴君远发去一条消息。


    我不敢直接给裴君远打电话,没有其他任何原因,我怕打扰他休息。


    裴君远患上了严重的失眠症,严重到每天需要依靠药物才能睡,事情是裴君远的私人医生庄洲被我缠的没办法了才告诉我的。裴君远之所以一周一次去医院,是为了到心理科治病拿药。


    怎么敢让人相信?裴君远那样所向披靡的人,居然会患上心理类疾病。


    时间推算下来,我有90%的肯定能猜出,裴君远患心理病的原因。


    但是,我完全不愿意相信,更


    完全不觉得裴君远会至此走不出来。


    我太了解他了,从上学时期到现在裴君远都没怎么变过,宁可琢磨怎么玩怎么开公司赚钱都不稀罕理会什么女人,和杜瑞结婚又离婚后,男人身上那股“就爱单着”的气场更甚,将女性层出不尽的爱慕阻的明明白白。


    就是这样冷血冷情的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被女人所羁绊,“为情所困”?


    只有在这件事上我不愿意过多去探索,更不愿意当面去向裴君远求证什么。我刻意的装傻充愣,只当这件事不存在,并且我也始终坚信它终有一天会不存在。


    只要我不放弃,裴君远迟早会把我看进心里。


    转折点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没有一次主动搭理过我的裴君远,竟然稀奇的回了我电话。


    我当时发给他的消息是——“你不是离婚了吗?怎么爷爷他们都不知道?”


    他回给我第一句就是,“苏颖颖,你想干什么?”


    连名带姓的那种叫,毫不留情面,好像你说一个字他就能琢磨出你打着什么小九九。


    可对于裴君远的小九九我就没断过,听他这样说,仿佛握住了男人莫须有的“把柄”,我第一次威胁他,那也是我唯一大胆的一次,破釜沉舟一样回给他说,“裴君远,给我一次喜欢你的机会,不然,我就把你和杜瑞离婚的事情说出去。”


    我竟然赌赢了。


    裴君远竟然真的被我威胁到,竟然会如此在意被别人知道他离婚——就像那天晚上,裴君远会如此在意那个“该死”的杜瑞,究竟有没有活下去。


    是的,


    “该死”的杜瑞。


    我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我会如此恶毒的诅咒一个人


    思绪回来,当下,我把车停在舞蹈学院对街的停车位上,很近的位置,但我并不需要避讳,我从来没下车和那女人交流过,防窥的车窗也没有人能看得到我。


    六月份,清晨的阳光很明朗了,此刻早上七点,距离学院开门营业还有一个小时,距离那女人出门还有半个小时。


    其实我有意识我这种行为很傻,什么都不知道就冲动的跑过来,或许我这趟连杜瑞的影子都见不着。


    但心底想要极度确认什么,我目光仔细的盯着前面看。


    这忽然,眼前驶过一辆黑色的悍马,全新的,车轮都干净的没有一点灰尘。当那辆悍马稳稳停在我前面不远处,再没有动静时,我瞬间有种强烈的预感。


    那就是裴君远的车。


    落后偏僻的小城市连像样的车都没有几辆,所以裴君远开的车一般都很低调,这辆悍马是裴君远新换的第六辆,大概因为刚刚上路,男人才会堂而皇之的离杜瑞这样近。


    多可悲啊,从最初的不甘嫉妒到现在,我可以心情平和的面对,甚至此刻,我居然有一点期待,期待杜瑞快点和她的未婚夫一起出现,快点把我从这种不死不活的状态里解救出来。


    就好像听到了我心声,下一刻,杜瑞的身影从对面的小区大门走出。


    事情做起来已经很熟悉了,我当即拿起手边的望远镜聚焦看,就见画面里,女人打扮如之前一般朴素。薄薄的工作短T,浅色运动裤配小白鞋,轻灵的体态就像一只鹭,惬意且悠闲。


    气质也每见一次,都比她前面那次更好,长卷的黑发及腰,看得出女人上了淡妆,光彩夺目的玉肌,比较从前多了种被高级化妆品精心呵护的细腻。


    这两年,我和裴君远都过的浑浑噩噩,只有杜瑞这个“局外人”状态那么好,由内而外都散发着春天般灿烂的气息。我重点逡巡有可能是杜瑞未婚夫的男人,就见她忽然扬手,开心的冲前面打招呼,笑得明眸善睐。


    立刻将镜头拉长,却见与杜瑞打招呼的是几名女性,都穿着舞韵学院的工作服,明显是她的员工。


    看到这里,我就把望远镜拿下了。


    虽然我这趟似乎跑了空,并没看到杜瑞的未婚夫,不过,前面那辆一动不动的悍马就像是我莫大的底气。


    ——我才懒得管即将和杜瑞结婚的是谁,只要我能确定,那个人不是裴君远就好。


    裴君远大概还要在这里看人好久,我不想搞这种“我看他他看她”的自虐把戏,把自己放在一个如此卑微的位置上。


    所以一般这种时候我待一会儿就会走,裴君远在默默的“疗愈”为杜瑞做着各种事情时,我也在默默的为裴家做着各种事情。


    我太清楚自己的优劣势了,既然杜瑞那样天真讨喜的性格我模仿不来,我必须未雨绸缪——裴君远完美的妻子我还没有机会去做,裴家完美的儿媳这一角色我早就熟稔的得心应手。


    可是今天,大概率要在这里停好久的悍马,这一阵忽然毫无预兆,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下一秒,裴君远径直从车上下来。


    这瞬间,我心口没由来一慌,发动车身的动作当即暂停。


    ——实在太反常了,这两年多,裴君远来南菀的次数数不胜数,但没有一次男人会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杜瑞眼前。


    他今天穿的都像和杜瑞是情侣装,白t运动裤,鞋子也是白色的,短发蓬松落在额前,整个人质朴的如同一个青春洋溢的校草大学生。


    他暂时没有动,松弛的抬腕看时间,日光为他描上一线耀眼的金边。


    裴君远不知道,他身上总有一种让女人着迷的特质,这会儿只是大剌剌的站在那里,我的注意力再不能从他身上移开。


    见他看完时间接了通电话,从车厢里拿出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盒,看不出里面会是什么,往前走了几步路后,自然而然的和杜瑞汇合在了一起


    后面的十几分钟我大脑有点缺氧所以反应也变得迟钝,有意识想听听他们都聊了什么,杜瑞已经拿着裴君远给她的东西走了。


    不是第一次了。


    两个人这样,明显不是第一次了。


    像有什么东西在震,我没听清,心里觉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们会“死灰复燃”。


    按道理绝对不可能,几乎裴君远每次来南菀我都在,裴君远即使是亲自为杜瑞做了什么也不曾被人发现过一次。


    到底怎么回事,究竟他们哪个环节是我不知道的


    “当当当”,突然一阵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我抬眸,看见裴君远就站在车窗外敲窗。


    作为大众眼里的女神,苏颖颖无论何时都是优雅端庄,所以这秒我快速调整好状态确定自己此刻很美,下拉车窗。


    我听到自己言笑大方的声音,“君远,怎么了?”


    ——我知道裴君远每次都清楚我在跟着他,因为男人离婚的把柄被我攥在手里,他拿我没办法。


    正因为拿我没办法,他语气都好商好量的,“苏颖颖,能别再跟踪人了吗?”


    两年的时间,裴君远身上的张扬自负褪了许多,现在的他依旧是骄傲的,但比较从前多了种沉稳韵味,对待女性像也懂得怜香惜玉了。


    我也试图跟他商量,“你以后不再来,我就不会再跟你。”


    他唇角勾了勾,很明确的告诉我,“那是不可能的。”


    我一下便有些失控,“那我也不可能。”


    是人都有脾气,有占有欲,既然那个本分优雅喜欢你的苏颖颖你不要,我也可以死缠烂打。你来南菀看她一次我就要追过来一次,你可以痴情不渝的守着她我也可以痴情不渝的守着你,你不信我能等你一辈子,我也不信你能等她一辈子。我们三个人就这么干耗着吧!


    我也想这么痛快的跟人闹。


    可裴君远是谁啊,我背后搞得那些小动作他都看在眼里,我跟踪他、偷窥人、有意把自己塑造成裴家未来完美的儿媳无论每一项他都了解,与其去管我,他更宁愿把我当成一个透明人。


    直到这次,他终于有兴趣管管我,抬眸随便往我身上扫一下,我的各种不甘燃火的情绪,全都冰冻在了他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眸里


    当时,裴君远告诉了我两句话,但那两句话我一个字也不信,并且执着的继续跟踪。而至此,裴君远再没有管过我一回,好像要用时间来验证他所说的,“我喜欢的不过是我的征服欲,一如当初的他一样”。


    第一句我不信,第二句我更加不相信,虽然我也有我的底线,裴君远真的结了婚我便再不会纠缠。


    但这个底线约等于无,至少此刻,我很确定有可能再和裴君远结婚的那个人,一定会是我。


    ——除非杜瑞突然悔婚,但这个可能性更小,不是吗?——


    ps:宝儿们看下作话


    第37章 第 37 章 怎么追女人


    庄洲快被人给烦死了。


    这个人当然没有别人, 他堂堂医学界扛把子就算是院长也不敢在深夜打扰,然而最近这两年,他被人惊醒的次数苦逼的没完没了。


    “噩梦”开始于2026年大年初三, 庄洲印象太清楚了, 他的雇主裴君远史无前例、凌晨三点一通电话一言不合打进来, 说他有点难受。


    庄洲吓的魂都快没有了了解完,当时还觉得问题不大。


    失眠嘛,大多数身居高位的总裁都会患的一种疾病,像裴君远这样大权在握的资本家按理说早该得病了。


    他当即给男人开了药, 一片右佐匹克隆就让这个四天没睡的男人“昏迷”了两天两夜。


    看吧,这不是没事吗。


    然而庄洲也就清净了这么几天,第二次,裴君远再找到他也是四天后, 直接敲上了他家门。


    深夜, 男人黑衣黑帽, 白的透亮的脸皮上一双黑曜石般耀眼的瞳孔,布满了通红的血丝, 语气轻飘的像鬼魅, “药没效果了。”


    安眠药失效了可以再换, 那没事, “人吓人”真的能吓死人。才几个月没见,男人锋利的脸庞真真做到了刀削斧砍,别说有什么赘肉,再瘦下去估计整个人都得瘦消失。


    然而裴君远的精力庄洲佩服的五体投地,连续几天不睡觉在外人面前也看不出丝毫异常,甚至在对安眠药耐受后,反而靠喝咖啡提神“续命”。


    庄洲是真怕哪一天新闻爆出“盛鸿裴总猝死在肿瘤圣手庄洲家”, 在裴君远第n次登门拜访、不要命深夜炫咖啡时,庄洲终是憋不住,“老板,你既然这么放不下,不如试着再把少夫人追回来啊?”


    庄洲那时是唯一知道裴君远离婚的人,他说完,见男人又叛逆的品了一大口咖啡。


    提神的咖啡都是苦的,被裴君远喝起来就像在品白开水,在庄洲痛心疾首的目光中,男人深沉的一句,“不行,她把我的联系方式都删了。”


    “那,就重新请求添加”


    “不行。”男人再次否决,显然早就深思熟虑过类似意见,“她最不喜欢的就是纠缠不休的男人。”


    那时的裴君远已经三天三夜没阖过眼,身体困乏到了极点,精神也浑浑噩噩。


    可是一旦闭上眼,裴君远不仅难以放松,脑海里惦念的只有杜瑞的黑夜恐惧症。曾经的他有多不在意,现在就有多难以放下。


    由此翻旧账般回想起杜瑞之前和他相处过的点点滴滴,才发觉床上,竟然是他们交流最多的地方。


    也由此,裴君远以前吃了药勉强能休息会儿。不过仅仅一个月不到,那股诱他酣眠的香甜气味再捕捉不见;衣柜里女式各种大牌衣物都还在,可杜瑞几乎都没碰过;让他馋的紧的那口奶油蘑菇汤,不知道女人放了什么独家秘方,他自己怎么也做不出那种味道。


    甚至再回想,这一年里,杜瑞对他提过的唯一一点要求,只是让他轻一些、慢一些,她很疼。


    他当然没听,反而女人哭的越狠,他越来劲


    落地窗边,男人影子孤寂,一张刀锋般锐利的脸,一半隐在暗影里,一半被灯光照的发亮。明明是正气俊朗的长相,此刻透着说不出的诡谲阴森


    其实还有很多话,裴君远并没和人说,虽然离婚那会儿裴君远还志在必得,可是与杜瑞失联的这两个月让裴君远逐逐意识到,杜瑞似乎已经不再需要他。不止于黑夜恐惧症、删除他的联系方式,女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然变得自立自强,无懈可击。


    或许他可以重新命人跟踪调查,但那又如何?


    他所做的这些,全都是杜瑞讨厌的,一旦被发现,杜瑞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原谅他。


    “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眼见人又干了一大杯黑咖啡,庄洲都快愁死了,“那、老板你也不能这么狂喝咖啡啊!”


    ——不要命了?!


    “又死不了。”男人淡淡的开口,道完麻痹一样反而开始办公,超凡脱俗的样子,仿佛成了一只游离人间之外的幽魂,人类最基本的需求不再关他的事。


    也直到此刻,庄洲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人最厉害的敌人永远是他是自己,别说这种几个月睡不了的滋味会迅速消磨人意志,裴君远更急迫的问题在心理上。


    也得亏男人本身意志力强大这么造作都还撑得住,现在的裴君远还愿意和人交流沟通。就怕等到哪天,男人被他的情绪漩涡所淹没,彻底消沉下去。


    如若这般,才真束手无策,裴君远哪还有生活下去的欲望


    也至此,给裴君远看病的医生从门外汉肿瘤圣手庄洲,变成了专业的心理医师。


    起初裴君远同意看病只是奢求睡上一觉,至于医生评估他患有“重度OCD(强迫)随同重度Anxiety(焦虑),伴随分离性障碍[1]”,裴君远纯当人放屁。


    当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觉得自己没病才是最糟糕的,就在庄洲扼腕他好友金牌心理医生的金字招牌,就要砸到裴君远手里时,一番谈话下来,这个油盐不进的男人居而妥协拿了药吃。


    至于为什么会吃药?除了裴君远自己还没有一个人能知道,打动裴君远的一直都不是什么可怕糟糕的病情,反而是他自己忽然联想到的一句,杜瑞希望他以后能好好的


    好好的,那必然有病得吃药,当然,国内顶尖心理医生的招牌也不是盖的,至此,裴君远在短短三个月里染上的重症精神疾病,开启了正规的治疗过程。


    庄洲也终于变回了他之前可有可无的私人医生状态,大概有两个多月,庄洲再没接到男人午夜惊魂的电话和索命敲门声,男人的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貌似也在慢慢好转


    可是,他高兴的好像还是太早了。


    2026年六月份,仿佛噩梦重现,夜半凌晨时分,夺命的敲门声久违的扣响。开门,就见裴君远面色泛冷,一身黑衣,形如从地狱来的玉面修罗,冷冰冰的告知他,杜瑞的舞蹈学院招聘了个男老师。


    ——心理疾病,吃药的同时心理治疗必不可少,考量到裴君远有延伸出分离性障碍,为治病,心理专家给出的建议是如果不放心人安全,可以适当去看一看人,用事实确认其无恙。


    这些是庄洲知道的,男人也明显听进去了,但庄洲并不知道裴君远治病看人的频率如何。


    不过,舞蹈学院招聘了个男老师?这么微不足道平平常常的事情也值得男人大半夜过来“骚扰”


    庄洲实在忍无可忍控诉,“老板,人家只是招了个男老师,你还曾经逛夜店看美女呢!”


    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就见男人亮在黑夜里锐利凛冽的目光,不轻不重与他对上后,冰凉的语气更加降低了几个度,“也是。”


    “”


    如果说从前的裴君远气势如火焰,走到哪里都咄


    咄逼人;现在的裴君远气势两极分化的就像一座冰山,不说话,一身冷冽的气息都能把人给冻死。


    精神类药物总会引起些副作用,重压之下,庄洲不理解,也得理解。但作为为数不多知情裴君远离婚并且患病的“苦命人”,庄洲为人也为己,真诚的向人提议,“老板,你不如重新找一个女人,接触一下试试看呢?”


    这个建议憋在庄洲心里好久了——他这个老板,钱权势样样不缺,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一切来的太过简单没有半点挑战性。


    乃至感情上受了些挫折男人一时无暇应对,大概也正常。


    “或许老板你再找一个女人,开启一段新感情,病说不定慢慢就好了呢?”庄洲语气颇暧昧的暗示,因为任谁也不会相信裴君远会就此守着一个女人,当一辈子苦行僧。


    一时的情绪障眼法而已,只要这个理智强大的男人一旦看清,走出来肯定分分钟的事。


    就见男人冷如深潭的眸子,听闻他的话似乎有了一丝丝情绪波动。庄洲心内一喜,却见下一秒,裴君远掀眸,就跟看傻逼一样看他,“女人,有什么好的。”


    庄洲,“”


    那你现在这副自虐虐人的样子到底是为了谁啊!为了谁啊!


    像是听到了他内心的咆哮,裴君远持续蔑视着他,有理有据,“杜瑞,不一样。”


    “”


    庄洲彻底蔫了。


    他蔫了,男人的眼神却忽然亮的异常,坐在沙发上也不再炫咖啡,手边一圈一圈,百无聊赖般转着手机。


    大概转到第十圈,缠绕了裴君远几个月的低冷阴沉的气息像陡然四散,取代浴火重生般崛起的气势。仿佛在一瞬间,那个精明能干的男人回来了,毫无预兆问出一个让庄洲“大喜过望”的问题——


    怎么追女人。


    追谁,不言而喻


    现在再回想,裴君远那时的“开窍”可能不乏药物作用,但更多,杜瑞招聘男老师一事间接刺激出了这个男人浸入骨髓的斗志,让裴君远猛然发现,他完全没有想象的大度。


    ——本来已经做好一辈子不再娶、一辈子就这样偷偷看着她也很知足的打算。


    ——可是裴君远完全没想过杜瑞有一天会和其他男人谈恋爱结婚,就只是这么想想,裴君远嫉妒的简直要疯掉


    改头换面的起点好像也这一瞬间,其他都好说,包括杜瑞不喜他霸道强势的性格,裴君远骨子里的脾性,骨子里磨。然而,对于怎么再让杜瑞心甘情愿回到他身边,裴君远起初十分的迷茫——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研究过类似“如何讨女人欢心”,这么深奥的领域。


    索性男人人脉极广,上有国内外顶级心理咨询师和情感咨询专家专业的提议,下有宋野那帮家伙花里胡哨出谋划策,中间有庄洲江辰这俩正儿八经的单身汉正儿八经的为他建议。


    各路观点综合下来,裴君远决定,先保守按照最不会出错的方式来。


    ——具体怎么个保守不会出错的方式,没人知道,更没人知道裴君远到底是怎么追人的。


    但,这些通通不重要!


    庄洲喜极而泣啊!裴君远在虐待打压了他几个月后“幡然悔悟”,回归正轨,他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了有没有!


    事实告诉他,并没有。


    虽然后面的大半年,裴君远甚少再登门拜访,午夜凶铃也消失,状态看起来更好的不得了。


    镜头前,外人前,男人如斯完美,身段样貌气质无论哪哪都仿佛涅槃重生,抹不去的矜贵中有着让人舒适的尊重和礼节,般般俊朗如玉人。


    可惜,就算是玉人也有不为人知的缺点,尽管这一“缺点”由裴君远做起来十分的翩翩风度,带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礼貌”敕令人——


    “现在有事没?没事回个电话”


    “现在有事没?没事回个电话”


    “现在有事没?没事回个电话”


    一致的、无数条微信消息,这半年多隔三差五,男人就会问候庄洲那么一下。


    而男人问候他从来没有别的事,就提点他一点,庄洲没再把他离婚的消息往外说——就好像裴君远响当当一介高层领导,除了谈情说爱悄咪咪追老婆,其他事都不闻不问了


    日子就这么有惊无险的过着,因为裴君远日常很忙,到了南菀以后更是神仙都找不到,庄洲再有机会见到裴君远还是2027年四月份,男人亲自到医院拿药。


    大半年不见,男人的神采比他们这些给人治病的医生好的多的多的多。熟练的分析自己病情,给自己调药拿药,专业干练的架势,目测人痊愈后都可以抢心理医生饭碗了。


    瞥见他,男人笑容关怀体恤,在裴君远“关怀体恤”的目光中,庄洲立马老实交代,“老板您放心,除了苏颖颖,我再没和任何人说过您离婚的事。”


    ——他可算长教训了,就泄露给了一个人,这个“恋爱脑”的男人就记仇记到他现在。


    大抵料想他再不敢多嘴,裴君远不咸不淡“嗯”声,低头看手机。


    从进门到现在男人看手机看的极认真,庄洲好奇随着人低头,见男人手机里映着张照片,像是偷拍的,画面微微模糊,里面一位身材很不错的美女正在蹁跹舞蹈。


    他还没看清女人的脸,裴君远“哒”一下锁了手机屏。


    不过,即使庄洲没看清人的脸他也能猜到是谁,心照不宣的冲人八卦,“老板,明年过年,少夫人能回来吗?”


    想想也差不多了,老板追人都追了快一年,到明年过年也接近两年了。


    ——以老板的条件两年都追不到人,他们这些平凡人这辈子都别想娶媳妇了。


    昔日盛气凌人的男人如今也加持上了谦逊,嗓线温润的告诉他,“不一定。”


    庄洲才不信,老板那万事尽掌的样子,要真不一定,早又“发病”了。


    ——精神类疾病,药物治疗只是辅助,主要还得靠心理治疗,病人自己想得通,事半功倍。


    裴君远吃药已经快半年,如今男人的身体精神等各方面状态都恢复的极好,正在酌情考虑减药。


    不过,裴君远远程去“看人治病”的频率不减反增。就今天,男人拿完药还得赶时间离开,临走,似作想到什么,男人随口般一问,“怎么确定,一个女人有没有男朋友。”


    当时治疗室里只有江辰庄洲两个贴己人,他们闻言纷纷一怔,四目相对中,不约而同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惊恐”。


    ——裴君远治病归治病,但关于个人感情生活男人还从不曾向谁透露过,所以就算是江辰庄洲这俩最推心置腹的人,也不曾了解裴君远追人的进程。


    不过,老板突然松口问出这么意味深长的一句


    庄洲江辰两人面面“惊惧”、敢想不敢言,西服精英的男人神色却平常稀松,仿佛刚刚制造悬念的那个人不是他,如往常般脱下正装换上自己私服,裴君远背影雷厉风行,长腿大步离去。


    第38章 第 38 章 得意狂浪


    提问:当你孤身一人出差, 不小心入住到传闻中闹鬼的四合院,地理位置偏僻,手机信号都无, 几公里外就是荒废的坟地, 还赶上了大半夜停电——


    你、


    怕、


    吗?


    杜瑞不清楚别人会如何, 反正她自己亲身经历下来,杜瑞不争


    气的,黑夜恐惧症都差点重新被诱发


    那是2026年八月份,杜瑞的舞蹈学院在海市[1]开办了第一家分店, 为了宣传推广,杜瑞特别找了家知名的媒体平台合作。


    合作的过程非常顺利,平台还很负责的专门带她到历史悠久的一座古镇,拍摄宣传所需要的画面。


    一般这种带着“古”字的大众旅游景点位置都比较偏, 远离市中心。当天, 因为拍摄完毕天色已经擦黑, 杜瑞就近选了家四合院入住。


    80%的四合院传说都会闹鬼,杜瑞当然没往心里去;荒废的坟地杜瑞从小早见得多;至于手机没网没信号


    虽然这一点确实让杜瑞有些不适应, 但问题也不大, 她趁早休息睡觉。


    独居惯了, 杜瑞晚上必须得开着夜灯睡觉, 有一点亮光不那么黑,杜瑞才能安心入睡,发展到如今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所以当偶尔出差条件达不到时,杜瑞便会把宾馆里其他房间的灯亮开。


    以致那晚,突然赶上四合院停电、哪哪都变的一片漆黑,八百辈子也不曾灭灯睡觉的杜瑞是真的有被惊到。


    自诩并不害怕的坟地和闹鬼传闻也在这种黑压压的环境里无限滋长,这种“懂的都懂”的可怕体验记不清持续了多久, 忽然地,耳边传来一语杜瑞熟悉的家乡话——


    “搿么热个天,哪能突然停电啦?”(这么热的天,怎么突然停电了?)


    是一位阿姆的声音,闲唠着嗑从她门前经过,接着有其他人附和——


    “不晓得嘞,听讲是电力维修啦!”(不知道呢,好像是电力维修。)


    “真稀罕,我都被热醒了。”


    “拉会儿话吧,反正回屋也眯不着。”


    都是住在四合院里的大爷大妈们,因为停电睡不着,凑堆在她门前不远处闲话着。人群你一言我一语、家长里短的聊,一瞬间,人间烟火味十足,多大的恐惧都被大爷大娘们亲切热闹的谈笑声淹没[2]


    却也是在那次,杜瑞首度察觉到“蹊跷”


    “姐,不用怀疑了!肯定是有人在暗恋你,想用这种方式吸引你注意!”


    “不过听起来好玄乎啊,那人怎么会料到停电,还能发动大爷大妈们半夜出来聊天?”


    “不是,就没人觉得怕怕的吗?那人为什么不亲自出面反而采取这种费力不讨好的方式?”


    出差回来,学院里的人听杜瑞讲完她经历,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着,后面不知道谁提了句“有可能是变。态跟踪狂,另有所图”,吓的杜瑞径直一个寒颤,“应该不会,也可能是我听错了。”


    听错是绝对不可能的,她那会儿为了表示感谢,第二日专门买了礼物送给大爷大娘们。


    其中一位大娘大概以为她听不懂海市话,临走用方言和其他人絮絮叨叨着,“恁女娃娃的男仔可真有心嘞,还不许咱们告生人。”


    海市和南菀都归类江南地区,虽然海市比南菀发达属于一线城市,但吴侬软语的调子也互通着八分。


    而大娘的这语方言用普通话翻译就是——“小姑娘的男朋友可真有心,还不许我们告诉人。”


    话恰好被杜瑞听到了,她当时十分疑惑,随即就用方言朝人具体打探,而说好要保密的大娘见再瞒不住,和她闲聊了没一会儿就和盘托出。


    告诉杜瑞昨天晚上有一个像是本地的小伙子,承诺送给他们每人十盘笨鸡蛋,让他们到她门前聊会儿天,因为担心她初来乍到,晚上停电会害怕。


    事情做的润物细无声,乍一听也很让杜瑞意外感动。但当大娘描述那人的长相时,杜瑞非常确定,她并不认识一个土黄色皮肤、说得一口海市话的本地小伙子。


    那人昨晚还戴着口罩,显是有意伪装,大爷大妈们视力也不佳,对人的相貌描述有高有低、有胖有瘦,再想找人也变得不可能


    不过至此,杜瑞留了个心眼——说起来,在这之前她就偶尔感觉有不正常,而“变。态跟踪狂”的疑云也因为杜瑞留了个心眼,时不时就会出现迷惑人一下。


    反应在下雨时杜瑞电动车筐前无缘无故多出的新伞、下雪后杜瑞被清洁的干干净净的汽车(当然不排除是小区保安做的因为其他户主的车也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她放在门口的垃圾第二天就已经被人扔走、每逢大小节日出现在她门口精美的小礼物等等许多不知名“诡异”小事


    不过,当杜瑞生日那天,莫名其妙出现在她门口的水晶芭蕾舞鞋,33码的细节都像是为她量身打造。


    ——也到此,“变。态跟踪狂”的怀疑在杜瑞那里,瞬间攀到了顶峰。


    杜瑞的生日迟,都赶上年尾巴了,收到神秘芭蕾鞋礼物的那天距离2027年新年仅剩两天。


    杜瑞已经十几年不曾庆祝过生日,忽然被人如此“惊吓”的提醒,杜瑞2027年新年直接跑到了别人家里跨年。


    别人家,指的是和杜瑞同住在一个小区里,学院一名女老师家中,听杜瑞讲完她离奇的经历,女老师细思极恐反应完,迫在眉睫道,“姐,你必须得找个男人了!”


    “别管那人是好心还是坏心,被一个不知名的人无声无息跟踪了半年,就算他是好人,这种做法也不正常啊!”


    任谁听了都会觉得害怕劝她,报警理由又不充分,先找个靠谱的男人依靠似乎成了当下最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


    但找男人这事对杜瑞就像天方夜谭。


    虽然她也快奔三了,偶尔也考虑过自己未来,这一年里陆陆续续向杜瑞示好的异性更不在少数,其中不乏杜瑞的“理想型”——性格老实,长相清秀,看起来脾气就很好,很适合过日子的“居家暖男”。


    然而杜瑞曾经属意的“居家暖男”,现在再看,没一个能激发起她想和人有进一步发展的那种想法。


    索性就算一辈子不谈恋爱也不会死,杜瑞不着急,但听闻她想法的李爽“急了”,语气惋惜又一针见血,说她的眼光已经被裴君远养的太刁钻,这辈子大概没男人再入得了她的眼


    也因此,在2027年除夕夜,迫于“跟踪狂疑云”、他人的劝言、外加有一点像说不清楚的原因,杜瑞斟酌良久,同意了追她挺久的一个男人,先试着交往看看。


    男人是半年前李爽给她介绍的,也是最贴近杜瑞“理想型”的一个。出身军人家庭,退伍后被调剂到南菀公安局工作,职业稳定,性格体贴,很适合过日子的正直军哥哥。


    军哥哥也非常让人有安全感,听说杜瑞似被跟踪,当天就在杜瑞门前安了监控,学院的监控也调了出来,一天24小时守着盯着。


    不过似乎并没什么用,该出现在杜瑞身边的暖心小细节不断,该找的人始终都没有找到。急的军哥哥寝食难安,在碌碌无为了两个月后,希望杜瑞能和他暂时住在一起,他贴身保护她安全。


    杜瑞答应了。


    好像有点草率,但军哥哥,实际上人叫于朗,性格一看就刚正不阿,和她“同居”的那晚,杜瑞睡床,于朗睡沙发,除了两个人关系像有所进展,其他的交流一如从前。


    不过,潜意识到底不习惯,那天晚上杜瑞闭着眼,越躺,反而越没心情睡。


    那会儿时间也还早,晚上九点,远不到杜瑞平常入睡的点。她睁开眼看窗外,窗外,鹅毛般的大雪悄无声息铺天盖地落下,夜间气温达到了零下十度


    客厅沙发,想必不怎么暖和吧!


    卧室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大概以为她睡着,于朗明显在压抑着动作,下一秒见卧室门突然打开,一米八的汉子见她出来以为自己吵到了她,“对不起,我听门口好像有动静。”


    杜瑞笑,“别管了,去卧室睡吧。”


    于朗一看就是根正苗红的军人苗苗,睡觉也规规矩矩穿着


    军装,听她言,人小麦色肌肤一瞬涨得通红,显然不好意思极了。


    杜瑞还是笑,侧开身指了指卧室方向,“你不是感冒了?去卧室睡吧,我到沙发上睡。”


    于朗像一怔。


    杜瑞也一晌没再说话。


    虽然杜瑞扪心自问,于朗长相正派俊气,性格也好,无论家庭条件还是外貌在其他人看来都属于上乘,一心一意追求了她大半年,她这会儿对人讲出这样的话,委实“生分”了


    不过最终,于朗见她像生气,立马不再和她争听话的进了卧室。


    也正因为人去了卧室,门外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嗽,于朗没听到,恰好经过的杜瑞却听的如此清楚。


    心电感应一般,根本不需要思考推开门,楼道的感应灯一瞬亮起,杜瑞心口激跳,看见昏黄的光打在男人身上、脸上,如同一座雕塑般正坐在她家楼梯阶上的,


    裴君远。


    屋内有暖气,屋外却是实在在冷的刺骨,只穿着睡衣睡裤的杜瑞被冻的一激灵,一身黑色的男人也在同时抬起头,嘴边一缕灼烧的火星把他的脸映的像暗夜丛生的幽魅。


    又似乎意外出来的是她,杜瑞眼见裴君远前一秒周身还燃着股要冲天搞事的嚣张气焰,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有形般迅速地偃旗息鼓下来——如果可以拟物的话,就好像不驯的狼狗见到主人一秒幻化成人畜无害的奶狗,夹烟的手都不防般颤了颤。


    这一两秒,杜瑞并没说话。


    她没说话,裴君远也没说话。


    但即使不说话,眼神足够两个人交流。时隔一年多、初见,杜瑞在看到裴君远的第一秒反倒有种自在、解脱般的情绪,缠绕了她大半年的疑虑终于被她亲手验证解开。


    裴君远脸上像没什么表情,但眼底的情绪压不住,那股前一秒还要和人同归于尽般的嚣张气势,迅速消逝下来后眼神自上而下极快的扫了她一圈,目光突地细起往她身后看


    之后的场面一度混乱,大致总结为,“一个主持正义打人,一个被正义所制服挨打”。


    嗯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不过事后再回想,杜瑞才反应裴君远那时候绝对心机的故意在她面前表演“苦肉计”——虽然于朗军人出身一般人干不过,裴君远的那一双手青筋暴起时能承受多大的力,杜瑞简直,再清楚不过。


    然而裴君远“演技”太好了,那会儿就硬生生的把自己放在一个弱势的、没人给他撑腰的位置,怎么着也不反抗不吭声,似乎要占稳了“变。态跟踪狂”的名分。


    只除了眼神无声无息的倔强,偏过去了就再转回来,就那么天荒地老的,只凝着她看。


    也是在裴君远目光无声撬动间,杜瑞眼里的情绪开始变。


    但她那会儿脑袋乱糟糟完全没印象自己都说了点什么,冲口而出几个字道完,杜瑞再没看任何,眼不见为净般关门隔绝


    正因为杜瑞离开的太快所以一点没看到,貌似占弱风的男人被打的溢出丝血色的唇角,轻轻一挑高,抬手抹去间,笑容说不出的得意狂浪。


    第39章 第 39 章 爱瑞瑞


    自从那晚, 裴君远被她撞破“泄露行踪”后,很长的一段时间,裴君远“销声匿迹”。


    是彻底的“销声匿迹”, 杜瑞身边再没了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 她的生活像就此回归正常


    然而, 这个世界似乎自有一种玄学定律,表现在杜瑞那里,明明裴君远不再和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远离了她生活,杜瑞的日常, 却反而比之前更能感受到男人存在。


    今天她无意刷到【盛鸿裴总帮助贫困地区儿童接受教育,建立超100所希望小学】,杜瑞随手点进去看。


    明天她无意刷到【盛鸿裴总亲自支援x城地震灾区建设,为灾区人民捐款500万物资】, 杜瑞又随手点进去看。


    后天她无意刷到【盛鸿裴总接受央视《非凡之路》访谈, 讲述自己创业历程】, 杜瑞再次随手点进去看


    大数据智能时代,相关的新闻看的越多, 一系列的推送便跟着出来了。


    大概因为裴君远身份使然, 即使再怎么低调, 总避免不了有狗仔蠢蠢欲动, 个别博取流量的小道消息凭空撰写在男人身上。


    不过杜瑞再没去看,她感觉自己的手机似乎“中了毒”,所以当页面再次弹出关于裴君远的消息时,杜瑞触指一停,直接点了个“不感兴趣、减少类似推荐”。


    脑袋却一股不受控般,杜瑞思想一闪而过——怪不得裴君远最近这么安分,是赴美参加什么UNITED会议了


    “姐, 盛鸿的这位裴总,真的好像几年前找你的那个大帅哥!”和杜瑞关系亲近的一名女老师大概也刷到了类似新闻,又一次向她求证道,“不可能这么顶的男人,世界上还存在第二个吧!”


    杜瑞只像模像样看着手里的文件,“怎么会,我要真傍上了那么大的人物,还会死守在这里?”


    ——杜瑞主打就是一个死不认账。虽然热搜事件已经过去一年多,学院里人员调动也来来往往,但剩下为数不多亲眼见过裴君远的人,每一个,都还对男人那张神颜印象深刻。


    例如一直驻守在前台的咨询老师,相比从大厅里传来的兴奋花痴声,语气显得十分的见过世面,淡定的告诉她,“姐,有个男人找你。”


    是于朗,难得褪了军装穿一身很正式的深色西服,标准的军人站姿,配一张会出现在阅兵前列正气的脸,站在大厅里,瞬间吸引了一半多人的目光。


    看见杜瑞出来,人不好意思般低咳一声,“杜瑞,我们能到外面说会儿话吗?”


    三月份,夜里空气还沁着凉气,走出舞蹈学院大门,面前,剑眉星目的男人鼻尖溢上层紧张的汗珠,“杜瑞,我喜欢你”


    纯情的兵哥哥没谈过恋爱,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杜瑞微笑着,尽量在配合人告白。


    但于朗正直规矩的神色反而让杜瑞控制不住的走思,脑海里闪过的是裴君远主动现身那晚,截然相反看她的样子。


    秀逗的脑袋也在一瞬间反向开窍般,杜瑞猛然回忆起那晚,一个被她忽略的细节。


    ——裴君远当时看似“人畜无害”的眼神,最后眯起的那一下,堂而皇之的落在了她胸上。


    ——她穿没穿bra对裴君远讲就像安着透视眼,一目就能了然。


    所以呢?她那天穿着bra,明显不可能和人有过什么逾越的接触。


    那,如果她那天没穿bra和人发生了点什么


    裴君远之前那副冲天找事的样子,是打算和人同归于尽、拼个你死我活吗???


    他们分开也一年多了,裴君远在新闻里展现的也是温润文雅的仪态,杜瑞本以为人多少改了点霸道脾性、至少听得进去人话了


    心底猛地蹿上一股无名火般,杜瑞面色都不知觉肃了几分,于朗的话随着她表情一瞬吃紧,“对不起杜瑞,我之所以犹豫了这么长时间才向你表白,是因为,我很自卑。”


    “不过,虽然你对上一段感情还念念不忘,但没关系,只要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听到这里,杜瑞柳叶的眉狐疑的凝起,“等一下,谁说我对上一段感情念念不忘?”


    可但凡是个眼不瞎的都能看出裴君远什么实力,见识到杜瑞有这样的


    厉害的“前夫”,任哪个男人都会怀疑自己能不能再被杜瑞看上。


    关于杜瑞和裴君远什么“感情纠葛”,通过于朗的转述总结概括为——“她和裴君远还深深相爱着,但因为种种原因裴君远甩了她、她由爱生恨、裴君远因此不敢出现在她面前只能以这种方式弥补”


    狗血淋头的剧本,一听就是瞎编的,又不知道裴君远用了什么话术把专业审问犯人的警察都哄的深信不疑。


    再联想到这一年,裴君远时不时神出鬼没的“迷惑”她越想越不可理喻,杜瑞手下一股冲动找出裴君远的手机微信号,确定还是她眼熟的那个黑不拉几的头像,杜瑞也不点添加,就为出一口郁气给人留言——“你有病吧!”


    非好友的微信状态是没有聊天页面和声音提醒的,杜瑞气出完就退出微信干其他了,等她忙完再有空看手机,裴君远早在一钟头前莫名其妙回给她——“我在你家门外”。


    鬼才信。


    杜瑞今天才刷到裴君远正在美国出席会议的新闻,她随手滑走,临近晚上十二点,杜瑞放下手机,开灯睡觉


    却,


    怎么也睡不着。


    贴切来说,自从裴君远忽然出现又消失的这一个月,杜瑞一闲下来就忍不住琢磨,裴君远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和她“重修旧好”?


    别的不说,人追人的方式首先就不正常。


    想鱼死网破他不结婚她也别想结婚?


    裴君远不至于这么阴鸷变态吧!


    想不通,又睡不着,夜深人静,耳边传来“呼呼呼”刮大风的动静,倒春寒的天,南菀最近每晚都会刮风,冷风妖魔鬼怪一样拍打着玻璃窗。


    再当杜瑞有意识自己“中了邪”,竟然真的走到玄关处将门打开去查看究竟,杜瑞回过神来刚想关门,伴随猝不及防冷风吹入的,还有一股不轻不重压她来的力道。


    是一只男人的手,宽大的、指骨明晰的、好看的就像一幅画一般,冷冰冰的搭在她手上。


    心猝不及防跳到了嗓子眼,杜瑞下意识抬头,就望见一双熟悉漂亮的桃花眼,在昏夜里星辰一样发亮,与她近在咫尺直溜溜对上。


    男人耳熟的声音,一并在她耳边响起,“杜瑞,吓到你了吗?”


    楼道昏黄的灯与玄关一线明亮交织在他脸上,的确是裴君远那张“祸害”的脸。


    杜瑞平复着狂跳不止的心率,“裴君远,你不会敲门啊!”


    裴君远,“我以为你知道,我在外面。”


    他抬眸看了下门口的监控,杜瑞一个后知后觉抚额,仍然不可思议,“那我不给你开门?你就一直这么守着?!”


    裴君远的反应永远那么快,“我怕打扰你休息,就没敲门。”


    女人还穿着居家的睡衣,流氓兔棉靴外露一截白嫩嫩的细脚踝,只说了这么几句话,冻的都隐隐发了红。


    裴君远目光一划而过,搓了搓他漫画般的大手,“杜瑞,我能到屋里坐坐吗?有点冷。”


    如此问着,裴君远本身自有一种非常引人恻隐之心的感觉。红润的唇被冻的失了血色,如暖玉般清朗俊逸的脸,此刻苍白的模态,更给他添了股将病未病的脆弱感


    所以没有任何征兆的,杜瑞稀里糊涂的,“引狼入室”。


    虽然她前一秒刚把人收留进家,后一秒就有些后悔


    裴君远低低咳了声,先她话道,“我一会儿还得赶飞机走,你不用管我,该睡睡。”


    如果按照套路,这个时候就会有像助理一样的人甩给杜瑞一大叠钞票,作为她暂时收留人的报酬,但裴君远现在孤身一人,所以这等小事只能劳烦他亲自动手了。


    见裴君远抬手往上衣兜里一掏,两秒,男人像尴尬的摸了摸鼻,“不好意思,我没带现钱。”


    眼见裴君远下一刻从钱包里随便拿出一张美国黑卡,明晃晃的要递给她,杜瑞瞬间警惕的往后退,“不用!”


    一切发生的太措手不及了,谁知道这个男人打着什么鬼主意,杜瑞清一清嗓,义正言辞,“钱就不用了,不过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立即洗耳恭听状。


    杜瑞也不跟人客气,“你以后,不许再偷偷摸摸跟踪我,类似守我门的情况更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男人非常的受教,“好,我以后一定光明正大出现在你面前。”


    ——你想说的就是这一句吧!


    杜瑞忍不住,“你知不知道跟踪人是不对的?”


    裴君远,“知道。”


    知道你还这么做!


    明明裴君远比她高出一大截,此刻人低头掩唇的情状,反倒显得她在欺负人一样,“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


    她匪夷所思,裴君远却完全不像在说瞎话,一张帅脸分明十分的让人脚软,此刻不知是客厅灯光太暗还是其他原因,橘黄的灯影在他身后落成形,和着男人满目柔色,交织相应,好看的令人心驰神往。


    但上一次,裴君远也是用这样的“苦肉计”迷惑了她,杜瑞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上两次当,她眨眨眼,不为所动,“今天我可以收留你一晚,但下不为例。”


    女人即使是放狠话,馨软的嗓音也犹如拉丝的棉花糖般,三令五申他不许乱摸乱碰不许进她房间后,走进卧室关上门


    然而今晚,裴君远就没打算睡,等杜瑞离开,男人一双黑白明晰的桃花眸,意外之喜的打量看周围。


    杜瑞的家很小,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不华丽、不奢侈,布置却十分温馨,很典型的少女闺房。遮窗的帘幔马卡龙粉色,电视沙发茶几三件套也映着粉粉嫩嫩的卡通装饰,空闲的一大片地板上铺着紫色瑜伽垫,应该是杜瑞平常练习芭蕾的地方,旁边整整齐齐摆放着几双芭蕾鞋。


    裴君远留心看,并没有找到他送她的那双特定水晶舞鞋。


    清明的目光不苟一丝逡巡着,从客厅到餐厅,再落回到客厅,沙发墙整面做成了书柜式,上面摆着杜瑞所获得的芭蕾赛事奖章——从儿时到现在,大大小小,大概有几十个,旁边附着人夺奖的照片。无论哪一张都笑靥如花,白净出众,从小漂亮到大


    ///


    这个晚上杜瑞注定不好睡了,不仅因为有裴君远这个不速之客在,她的大姨妈都好像被人“吓”的提前了。


    卧室里有独立的盥洗室,但“糟心”的,杜瑞的小翅膀放在外面。


    门外安静的听不到一点声音,不清楚裴君远是走了还是睡了,杜瑞才将卧室门掖开一条缝,还黑咕隆咚什么都没看清,裴君远的声音,先轻柔的从她脚下响起,“杜瑞,怎么了?”


    杜瑞脚步一停,低头见裴君远就守在她卧室门外,也没睡觉,亮着手机不晓得人在干什么。


    ——这种古怪的行为,由别的男人做肯定多少会显得变。态猥琐,裴君远做起来却不合常理的大方,一副时刻准备为她服务的好好模样。


    但,杜瑞“吃一堑长一智”,抿了抿唇,并没和人说任何。


    她算是看明白了,以前裴君远强势霸道的时候,她跟人讲理不通;现在的裴君远,虽然看似变得十分好说话,“不要脸”纠缠起来,杜瑞还是跟人讲不通道理。


    她直接越过人打开廊道的灯,卧室门前的储物柜里放着她的私密小翅膀,打开


    小翅膀没有,只剩几个空余的小翅膀包装袋。


    在她身后不远的男人显然也看见了,这会儿裴君远那股精明的劲儿上来了,拿他自己不当外人道,“我去买。”


    “不”


    杜瑞一字才发出,男人两条大长腿已然拦不住,箭步流星走出门。


    裴君远今天穿的是极地白卫衣,188媲国模出众的身形,即使是从六楼往下眺,男人也醒目的让人一下就看到。


    杜瑞站在落地窗前,见裴君远走出小区后驾轻就熟往右拐,进了一家24小时自助便利店。


    “”


    ——很显然,裴君远熟练的样子,对她这片地都蹲熟悉了。


    不过,裴君远去买卫生巾?


    人知道卫生巾长什么样吗?


    事实证明杜瑞


    多虑了,来回不到十分钟,清脆的敲门声“当当当”扣响。


    杜瑞开门,一两秒,赫然一怔。


    只见裴君远手里提着一大包黑塑料袋,夸张的有半人多高,里面塞的鼓鼓囊囊,打开,花花绿绿的卫生巾,各式各类,应有尽有,目测够她用一年的了。


    ——人这是将便利店里所有卫生巾都打劫了吗?!


    裴君远手抵唇,开口随即验证她猜测,“不知道你惯用什么样的,我每样都买了点。”


    卫生巾分日用夜用安睡型、网面棉质纯棉等,各种牌子更是五花八门。裴君远再怎么博学多才,这片的知识完全门外汉。


    ——将所有的种类都买回来确保不会出错,确实,会是裴君远的行事风格。


    杜瑞第一反应不可思议。


    第二反应,杜瑞没忍住,“噗嗤”一下,哭笑不得,“你真行,这么多过期了都用不完[1]。”


    女人忽然冲他笑,牙白白,眼弯弯,像一朵美丽的山茶花徐徐在他眼前绽放,裴君远喉结滚了滚,“没事,使劲用。”


    卫生巾怎么使劲用啊!这个男人生活常识太匮乏了。杜瑞从一大堆卫生棉里找到她常用的牌子,才直起身,又见裴君远变戏法一样,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小包东西递给她道,“还有这些,你看着用。”


    杜瑞痛经老生常谈了,虽然这些年她断断续续在喝中药调理,但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想要彻底调好没那么容易。


    卧室里,杜瑞收拾好自己躺回床,床头柜上有裴君远在药店买来的止痛药暖宫贴等,杜瑞盯了会儿,并没动那些东西。


    看起来可能过于无动于衷了,但杜瑞本身并不是那种小女生性格的人。或许她再年轻个十岁八岁,可能会在见到裴君远的第一眼就双手捧心、小鹿乱撞,幻想自己是那个让了不起的精英霸总,改邪归正的唯一白月光,驯服一个男人就驯服了全世界。


    但这种虚幻的小说情节,越是“上了年纪”,越是觉得幼稚不靠谱。


    夜深,冷风还在断断续续敲打着玻璃窗,周围并不算安静,然而卧室外琐琐碎碎的动静杜瑞却听得异常清楚,闻见裴君远像是在打电话,男人流畅的美式发音杜瑞都能捕捉到。


    奇怪,以前她怎么没觉得房间隔音这么不好?


    刻意分散自己注意力,想着想着,杜瑞又想到了之前向她表白的于朗。


    客观来讲,于朗和裴君远虽然像两个物种存在,泥云之别,可因为于朗这个平凡的男人更符合杜瑞对理想型的预期,按道理,于朗带给她的心动感,应该是大于任何人的。


    可是没有,不仅没有,那晚在见到裴君远忽然出现被打,杜瑞下意识向着的人,居然是裴君远?


    “亲爱的,你眼光太挑了,你再看不进去任何男人了。”


    李爽的话有形般冲击在她耳边,一并的,裴君远的声音应景地响起,像就站在她门外,“杜瑞,你睡了吗?”


    虽然在问她,音量又低的不行,要不是杜瑞注意力过于集中,裴君远轻的像一缕风的分贝,杜瑞就算没睡着也不容易听见。


    凌晨三点,大概裴君远以为她早睡了,不等她回答,男人自说自话道,“杜瑞,我先走了。”


    他烟色的嗓音,被昏夜勾兑的喑哑低柔,像一缕绸缎偷溜进来,轻拂过人心尖。


    该死,


    她听觉怎么这么好?


    杜瑞一直没出声,清清楚楚听见裴君远随后一句道,“不过你放心,我以后还会再来的。”


    “”


    谁担心你以后不会来了啊!


    但她内心的咆哮没人听到,门“咔嚓”一下被男人关上,杜瑞的小房间也恢复了昔日平静。


    ——所以满打满算,裴君远在她家也就“骚扰”了两个小时。


    ——美国那边明明还有事,男人却见针插缝的飞回来堵她


    心里蠢蠢欲动,杜瑞亮开手机重新打出裴君远的微信,本意想交代人有事没事别老这么“闲的慌”堵她,手机屏上,随着男人熟悉头像蹦出的,还有一行杜瑞不熟悉的昵称。


    【airuirui】


    好奇怪的英文名,杜瑞惯性思维扫过一眼,又突然地,手下一停。


    等等


    airuirui?


    脑内灵光一闪,杜瑞像重新认识26个拼音字母般,匪夷所思的,念出声音——


    爱、


    瑞、


    瑞?!


    杜瑞,“”


    第40章 第 40 章 “做朋友”


    “小姑娘, 最近感觉怎么样?行经通畅吗?失眠有改善吗?”


    又到了每半月一次的就诊时间,手机里,医生奶奶笑容亲切和蔼, 仔细询问着她。


    给杜瑞视频看诊的是首都医科大学中医院主任, 著名的中医国师, 即使有钱也难见人一面,一号难求。


    但已经亲自给杜瑞调理身体三个月,至于体感,只能感叹厉害的中医就是不一样, 甚至缠绕杜瑞的顽固性痛经由人调治后,已经感觉不到任何不适了


    再不久,杜瑞视频就诊完,裴君远的微信踩着点一样过来:“下午四点, 老地方等你?”


    杜瑞:“你直接把药快递过来算了。”


    Heaven:“行了, 你忙吧!”


    杜瑞, “”


    ——这是裴君远惯用的“阳奉阴违”对话消失术,表面上她说什么他听什么, 再不多时男人总会连人带药, 一成不变的出现在她面前。


    诚然, 杜瑞看病拿药这事最初是裴君远的主意, 概括起来也不复杂,总结就是,这是裴君远同意改昵称的条件。


    杜瑞答应换这位厉害的中医奶奶调理身体,裴君远才同意改掉那个“airuirui”昵称。


    裴君远“坏”也就“坏”在这个地方。


    因为和【airuirui】这个让杜瑞想一想头发都发麻的昵称相比,她换医生治疗、包括裴君远每月两次过来给她送药,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正常”。


    不过今天,似乎出了点意外, “送药人”反常的迟迟没有来。


    最初杜瑞并没察觉有异,她手边正筹备着一桩大事——瓦尔纳的国际芭蕾比赛,她刚从参赛者黑名单里被放出来。


    作为舞蹈学院的创办人,杜瑞的资历必须拿得出手,瓦尔纳的这项芭蕾最高荣誉赛事,杜瑞从来也没有放弃过。


    韩春萍老师也在一直在关注着她,听闻杜瑞决心报名下一届赛事,两个人抓紧订好了出国的机票。


    机票订在明晚,估摸着从赛事报名到结束,她大概得有一个月的时间不在国,将舞蹈学院各类事宜交代好,杜瑞再空暇下来,外面日暮已近西沉。


    今日夏至,白昼最长,纵然下午六点天色还敞亮的刺人眼。


    却也是在看到时间的那刻,杜瑞才猛地想起她今天还得拿药,骑上电动车就往外去。


    裴君远每月中和月底会给她送药,当然除了送药,男人在南菀还有其他业务要办,送药只是男人顺便的事。


    也因此,杜瑞才没有坚持让裴君远将药打包快递,她觉得裴君远为她做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也不和她多说什么,只剩一种合理的解释——


    裴君远想要和她摒弃前嫌,两个人试着做朋友。


    不过别说,和裴君远心照不宣“做朋友”的这段日子,比杜瑞之前和裴君远偷偷摸摸“做夫妻”时,两个人相处要融洽和谐得多。


    但今天  ,杜瑞骑车赶到两人日常碰面的地方时,裴君远雷打不动的那辆黑色大众,居然还没有来。


    ——本来以为她迟到两个钟头够离谱的了,裴君远,明显把这茬给忘了。


    杜瑞下意识打出裴君远的手机号,刚想跟人问一问情况,只差拨出时,下一秒,杜瑞动作又倏地止住了


    再返回学院正赶上学院放学,门前人声鼎沸,前台的秋秋老师看见她,忽然莫名其妙的问她,“姐,你不高兴?”


    杜瑞,“没有啊!”


    秋秋,“我看姐出门的时候精神头十足呢,回来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戳了戳身边的人,寻求人认同般,“是不是,好像失恋一样。”


    话直接把杜瑞惊了个不轻,“可别瞎说啊!”


    ——她都没“恋”过,哪来的“失恋”?


    学院放学时间最为热闹,老师和家长们交流着学员的练舞情况等等,杜瑞与人说说笑笑沟通完,前一刻还像碎白云一样乱糟糟的思绪,渐渐豁达出一条通往高空平流层般的宁静。


    她之前的确有点心不在焉,不过当下,杜瑞捋清思路后找出裴君远的微信,不长不短一段话打完,发送出去的那秒,杜瑞也自诩终于将心里搅她烦乱的“小鬼”,揪了出去。


    这下一刻,办公室门被敲响,秋秋老师忽然不可思议的告诉她,“姐,有明星找你!”


    另一处,南菀机场。


    私人直升飞机威风凛凛停在专属停机位,飞机内,一身迷彩飞行服的男人坐在主驾驶,刚落地没一会儿,微信上,【一眼心动】突然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从来一目十行的男人盯着女人那条一点也不算长的消息,反常的看了好会儿,退出聊天界面先拨出通电话。


    再不久将电话挂断,确定杜瑞一定会过来,裴君远重新点进和杜瑞的聊天框,看着女人最新发他的那条客气的疑似要和他“断交”的信息,锋利的眼眸,渐渐汲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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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杜瑞乘坐的出租车抵达机场。


    陪她一起的还有千里迢迢过来看她的韩春萍老师,带着她往机场里去。


    期间谈话。


    “韩老师您辛苦了,麻烦您专门过来接我。”杜瑞十分的“臊脸”,她完全没想到裴君远给了她这么大一出“惊喜”,竟然请韩春萍老师亲自接她。


    韩春萍笑她客气,目光欣慰的看着她,“你现在的水平,如果不出意外,入围瓦尔纳下一届赛事不是问题。”


    杜瑞不敢自夸,“谢谢韩老师认可,我也希望。”


    女人谦逊的道着,气质身段修养的愈发惊艳,一双水灵灵的明眸弯起来时,人比桃花都娇。


    作为舞蹈界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韩春萍不仅看得出人的专业素养,内心的情绪也能观摩八分,当下见杜瑞脾气好好、一点也没什么愠气,韩春萍顺嘴般一提,“说起来,你这位朋友挺有心,得知你明天要出国参赛,今天就包了私人飞机。”


    杜瑞,“”


    她专业管理好自己表情,“是,人确实很有心。”


    可杜瑞到现在还看不出来就是傻蛋了,裴君远专门把韩老师请来当说客,就是为了拿韩老师的面子架着她,让她拒绝不能。


    ——原本前几分钟杜瑞才想通,觉得既然裴君远像朋友一样关心她,她也应该像朋友一样照顾他,告诉男人她身体已经差不多调好,不用再过来送药了。


    ——可裴君远突然这种土匪式做法,几乎让杜瑞梦回她和裴君远“做夫妻”时,那种“憋屈”的状态。


    这阵走思间,机场工作人员指引她们往vip通道去,独自开辟的贵宾通道远离人声,走过通道向出口行,眼前豁然开朗的一秒,一架银白色直升机率先跃上眼帘。


    清了场的贵宾停机坪只停着一架直升飞机,赫赫生威的仿佛从天而降,看到的那秒,杜瑞脚步意外的一停。


    前面,直升飞机的主人同时大步朝她走近。


    男人高身腿长,穿一身沙漠色飞行服,标准剪裁的飞行服穿在人身上有范极了,阔步生风间,黑色的战靴踩在地面飒踏的响。


    ——猛一下子,裴君远褪了那身精英的西装,正经八百穿上了制服还规整的戴着飞行帽,男性荷尔蒙气息招摇过市,连背后的夕阳都给人镀上一层刚毅的金芒。


    杜瑞不动声色看着,见裴君远闷着头往前走,靠近时客客气气唤韩春萍“老师好”、拿走人帮她拿的行李箱,再转头,大概是觉得“没脸”见她、话也不跟她说一句直接顺走她手里的行李箱,闷头往回折。


    杜瑞,“”


    她眼见裴君远把她的行李放进机舱,杜瑞脚下机械的随人走,心脏还受不了咯噔着,“韩老师,您也是坐直升飞机过来的?”


    韩春萍只打趣她,“走吧,你朋友还等着呢。”


    南菀并没有飞往保加利亚的飞机,这个杜瑞了解,但她前一秒都以为,裴君远会直接把他的私人飞机开到南菀就地“架”她出国。


    可怎么,忽然又来了个直升飞机


    想着,杜瑞嘴边没留神困惑出声,去而复返的男人显然听到了她疑虑,态度十分良好的给她解释,说因为事发突然,机场没有多余的停机位,只能先开直升飞机回京再出国。


    ——听着像挺有道理,可裴君远还好意思跟她讲,“事发突然”?


    杜瑞在心里腹诽着,聆到裴君远避重就轻般,“况且你不是觉得,直升飞机虚幻?”


    杜瑞,“”


    她曾经无意道的话,裴君远记得比她都清楚,反手给她证明道,“其实这东西,一点也不虚幻,我以后教你开。”


    裴君远的一张嘴一旦加持上认真,就算鬼话都讲的特别入人心。杜瑞抿着唇一直没回应,快要靠近登机阶[1]时,裴君远挥退保镖,自然而然的朝她递出去手,“我扶你,你上不去。”


    男人递在她眼前的大掌,手心细节的向上翻,还戴着黑色皮质的手套,修隽养眼,像专门护送公主的骑士,凌厉又绅士。


    杜瑞望两秒,第三秒抬头,礼貌的朝人笑,“不用了,谢谢您。”


    裴君远,“”


    看到男人沉默的面色,杜瑞心里无缘爽了把。


    韩老师已经坐进飞机里等她,目测登机阶反人类的高度设计,杜瑞后一秒直接手脚并用,攀登上台阶。


    裴君远,“”


    女人今天穿的都是方便行动的运动装,攀爬的架势也英姿飒爽,独独一张板的明明白白的鹅蛋小脸,不经意就给人甩脸色,一点都不把旁边高高大大的男人当回事的说。


    也就只有杜瑞一个人敢这么对裴君远,她爬的专心致志,当然没看到身后,男人沉默的面色像倏地破了功,一双锐利的桃花眸染上漶宠般的笑,稍纵即逝,随人之后迈上台阶


    直升飞机内部华丽的堪比总统套房,四面看似平平的玻璃都是抽了真空的防弹窗,机舱门关上,外面巨大的噪音再听不到。


    又太安静了,安静的杜瑞都忍不住发闷,等待飞行中,杜瑞刻意往窗外看。


    她其实想分散一下自己注意力、不想再想让她“讨厌”的那个人。可因为驾驶区和乘坐区并没有隔阂,所以即使杜瑞并未留心看,余光也瞥到了坐在主驾驶位预备飞行的男人,忽然从座位上站起身,迈步就朝她走近。


    裴君远走路天生一股气势,让人想忽视都不能,杜瑞再回头,见裴君远直接单膝跪在她面前,动作熟练的像做了千百遍,手里拿着个粉粉嫩嫩的头盔,“戴上吧,注意安全。”


    口吻是提议的,行动上已经擅作主张给她戴,动作又极其认真,细心将她脸颊几缕碎发掖到耳后,微垂着眸,眼睫都不眨一下,仿佛在做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莫名一股不适应,杜瑞下一秒抬手,“谢谢,我自己来。”


    “飞行头盔的伸缩带,没接触过人的不好用。”他并没有松手,也并没与她相视,只嘴边像突兀的一句,“杜瑞,对不起。”


    他的手为她松紧着系带,没了手套的隔阂,男人劲瘦温韧的手


    指似有似无擦过她脸颊,窸窸窣窣,伴着指腹薄薄一层粗粝感,挠的杜瑞面颊都开始生痒。


    想说的话就那么被打断在了喉口,再当“咔嚓”一声,头盔被调整固定好,男人的手从她面上移开,杜瑞不自在的眼神同时返正。


    见裴君远喉结滑了滑,杜瑞处理好情绪望着他,听他继续说——


    “但我没办法,只有亲自送你出国,我才安心。”


    之后的画面快的犹如走马观花,直升飞机在男人的操控下平稳上升,伴随身体骤然涌上一股失重的轻盈感,脚下万家灯火虚幻的凝成点点星光,看得杜瑞眼前一股股发晕。


    糟了,


    杜瑞想。


    她好像,有点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