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驱散恶灵
身侧的卡卡西有些担心地皱眉, 小心提醒道:“地上积雪未化,殿下小心。”
薇薇安点点头,听话点没有再往前, 只轻声道:“你下楼吧, 等碧丽到了让她自己上来就可以。”
“……是。”卡卡西看了一眼薇薇安站着的位置,心下有些不安,但他是从以前就伺候薇薇安的人, 知道她不喜欢底下人忤逆自己,便点头退了下去。
薇薇安站的位置是楼顶最边缘的位置,再往前走上几步,跨个石板就能站到楼顶的最边缘, 算是个风口,一下下的冷风吹来让人身型有些不稳。
薇薇安也不害怕,抬脚迈过石板站上了楼顶边缘。边缘的位置并不大,她的鞋踩上去时鞋尖的位置甚至都是踩空的, 只需要一点点的推力她便会立刻掉下。
尤其是她还穿着宽大的裙子, 虽然没有裙撑但从外面看来,她几乎是踩着虚空的。
薇薇安吹眸扫了一眼楼下停着的马车, 目测这栋城堡应该有现代十五楼那么高, 掉下去应该可以摔成肉饼。
她挑了一下眉毛,倒也不害怕只是稳住了身型,将披风的帽子拉上便继续眺望着远方。
碧丽气喘吁吁地赶来的看到的便是她纤细瘦弱的殿下,站在高楼边缘, 在冷风的呼啸下飘扬着裙摆岌岌可危的样子。
碧丽的心脏一紧,几乎要惊呼出声,但想到自己可能会吓到她便立刻咽下了脱口而出的话。
相较于碧丽立刻就惨白的脸,薇薇安看起来却平和很多。
“你来了?”薇薇安偏头看她, 长长的睫毛和眉毛上挂着漂亮的雪花,和湛蓝色的瞳孔相映生辉,看起来比水晶还要漂亮。
可那张脸却白的毫无血色,碧丽一下子就想到了来时阿修斯说领主突然逝世的消息。不是说瞒着殿下吗?这是知道什么了吗?
碧丽心下不安,往前的脚步都放慢了很多。
“殿下,这里危险,你先过来!”碧丽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在哄一个小孩一样,似乎生怕自己惊扰到薇薇安。
薇薇安弯了弯眼睛突然就笑了出来,被风吹的素白的面容一下子就多了很多生机。
她笑得很温柔,带着某种亲昵,看起来又漂亮又亲近。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薇薇安脚下没动,只是偏着头看着她,眉眼弯弯的,像是在看一个久别重逢的亲人。
“殿下,我很好。”碧丽的眼睛里似乎有泪光在闪烁:“殿下,求你让我回到你身边侍候你吧,无论外界怎么变我和阿修斯永远都是你的奴隶。”
薇薇安摇摇头,抬手擦掉眼睫上的雪花转头又看向了远处。
“碧丽,月亮庄园没有奴隶了,你和阿修斯是自由之身,要试着为了自己而活。”薇薇安的声音很轻,像是一阵风就能吹散,但在碧丽耳朵里却很清晰。
她想反驳,想说阿修斯和她永远会站在她身后,但嘴巴张张合合最后还是咽下了所有想说的话。
薇薇安知道碧丽听不进去,毕竟这样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所以她也不再劝说,只是缓声道:“我和阿瑞斯说好了,以后你们跟着他吧,他会好好待你们的。”
“那殿下呢?”碧丽敏锐的察觉到了薇薇安话里的意思,不由得往前了几步:“殿下要去哪里?”
“碧丽,我想跟你讲个故事。”薇薇安看了一眼慢慢变暗的天际,转头看着碧丽认真道:“我想请你明天把这个故事讲给阿瑞斯听。”
【叮!请宿主注意言辞。】
碧丽那边还没应声,脑海中便想起了系统带着些许威胁意味的话。
薇薇安嘴角上扬,露出些许果然如此的神情,但既然选择说了她自然有办法压制系统。
想到这里薇薇安低头拉起裙摆,把原本就踩在边缘的脚往前挪了几分,将身体的重心整个移到了脚尖。
一阵呼啸的风吹来,薇薇安的身体甚至不受控制的慌了慌。
系统似乎回过了味,有些不悦的道:【宿主,你在做什么?】
“我找死啊,你看不出来吗?”薇薇安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淡淡的疯感,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逞凶斗狠,只有淡淡的,冷冷的鱼死网破的决心。
【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这样做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是人贩子啊,谁跟你说好了?”薇薇安撇撇嘴看了一眼楼下又抬脚往前挪了一点。
脚下的积雪被鞋尖推落,一点点洒在了空中。
系统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样,一瞬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呵……”浅浅地冷哼传来,薇薇安又往前挪了几分才淡淡地道:“系统,你现在是想控制我的我的身体吧?还是说又想把我弄昏过去?”
系统并不回应,像是完全消失了一样,丝毫没有回应。
但薇薇安也不急,她只是将身体的角度往前倾斜了几分才道:“不用做徒劳无功的事情,你控制我的身体需要预先告知,这时间足够我从这里跳下去,摔成一摊饼。”
薇薇安的威胁似乎有了作用,系统恼怒的声音又从脑子里响起:【你到底想怎么样?崩掉剧情我们两个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谁说我要崩掉剧情,我只是要给碧丽讲个故事而已,孰轻孰重我还是清楚的。”薇薇安面色如常,但身体紧绷着。似乎下一秒就要跳下城堡。
系统没有回应,似乎是妥协了。
呼啸的风再一次从薇薇安的耳边吹过,薇薇安抬手安抚了一下身后轻声呼喊的碧丽,眼眸微沉带着些轻蔑道:“系统,我和你相处了这么久,你是什么尿性我很清楚,你是想又一次弄晕我还是别的什么手段都可以。”
“但你最好想清楚再行动,我的身体此刻是完全倾斜的,风向也是往外,只要我的身体有一秒的失控我就会立刻摔下去,到时候你和我一起玩完 ,不信你可以试试。”
说着薇薇安将整个身体都倾斜到了外面,几乎到了一阵强风就能摔下的程度。
果然,下一刻系统的声音就带着几分恼怒在脑海中响起:【好,我不干涉你,但希望你有分寸。】
薇薇安弯起眉眼笑了笑,也不放松,继续倾斜着身体对着碧丽道:“从前从前,有个女孩被邪恶又丑陋的巫师胁迫,冒名顶替成为了一个陌生国都的公主……”
……
夜幕低垂,晚风呼啸,雪花片片落下,密集的像是要将这片庄园淹没。
在黑夜的掩盖下,一群黑衣人冒着风雪来到地牢,凭着一枚戒指将明日要处以绞刑的哈伦兄弟和领主的遗体劫走,然后没入茫茫大雪中失去了踪迹。
等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哈伦兄弟和科尔斯已经彻底失去了行踪。
处决科尔斯和哈伦兄弟是安抚躁动民众,稳固政权的必要手段,临刑前夜突然失踪势必会造成巨大影响,于是先下庄园里身居要职的大人们冒着风雪找到了此刻正在教堂的阿瑞斯。
富丽堂皇的教堂里灯火通明,和外头呼啸的寒风和黑夜形成鲜明的对比。
阿瑞斯坐在长椅上,侧头听着努尔的汇报。
他面色沉静,黝黑的眸子波澜不惊,哪怕听到黑衣人是拿着自己的秩序戒带走了哈伦兄弟,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努尔看到这里便也明白了阿瑞斯的态度,阿瑞斯不喜欢身边的人讲废话,于是努尔省略了外头那些人义愤填膺的话语,直接道:“他们的意思是,如果短时间抓不回科尔斯等人的话,需要另外一个人能代替他们站上绞刑台,平定民心。”
努尔这话就差明着说,外面的人要阿瑞斯吧薇薇安交出来替科尔斯等人处以绞刑,但努尔并不怕阿瑞斯生气,因为他很清楚外面那些人在痴心妄想。
果然阿瑞斯对那些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抬头看向了教堂中央正在翻一堆书籍中翻找的牧师。
牧师似乎也察觉到了阿瑞斯的目光有些无奈道:“抱歉,除了那本我还是一无所获。”
从阿瑞斯下午来到教堂开始牧师就在翻找关于灵魂的书籍,但翻找了许多都没能找出类似的情况。
虽然找到了一本记载着驱散恶灵的仪式的书,但过程太过残忍,一开始就被阿瑞斯否决了,除此之外年迈的牧师累的直喘气也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书籍。
阿瑞斯没有说话,站起身走到了牧师身边,将那本唯一记载着如何驱散恶灵的书拿了起来。
牧师以为他想看,站起身刚想指明,却见阿瑞斯手腕一番就将那本厚重的书扔进个熊熊燃烧的壁炉之中。
跳跃的火光瞬间将书本吞噬,借着书本的养料将火光烧的更旺了一些。
“这是唯一一本……”牧师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了阿瑞斯。
温暖的火光将阿瑞斯凌厉的面容映衬的温和了不少,但那双眸子却依然暗沉,说出的话也冷硬寡淡,不带一丝情绪:“废书,留着没用。”
“那我再找找吧。”牧师叹了口气,转头想继续找找看,但阿瑞斯却不再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他垂眸看向手腕上的玫瑰刺青,突然想起了很早很早以前的事情。
那时安德鲁刚来到庄园,他发现了安德鲁藏着一个刻画着图案的小石头。那夜他抱着她问了那个石头,但她没说只说不重要。
但那夜他却梦到了那颗石头,梦到她红着眼睛将那颗石头埋进了地底。
第二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提了那颗石头。
第122章 她会难过的
或许是仗着她的纵容, 又或者他迫切的想了解她,总之他又问了一次。
那次她没有拒绝,安静伫立在橱柜前, 弯着眉眼轻轻地道:“安。那个字念安, 平安的意思。”
那是个陌生的语调,他在心里默念了两声,直觉那是个名字。
几乎没有犹豫他轻声唤了一声:“平安。”
薇薇安愣一下, 随机弯起眉眼笑了起来。
她没有回应,但弯弯的眉眼里带着惊喜。那是他第一次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是如此的近,没有看不见的屏障,也没有距离, 比所有的人都要亲近。
教堂壁炉的火光下,阿瑞斯的眉眼越来越温和。
既然作为“薇薇安”她摆脱不了身上的束缚,那他就将“薇薇安”从世界上抹除,抹除她的身份, 名字, 地位。
让她只作为平安留在他的身边。
“不用找了。”
空旷的教堂里阿瑞斯的声音冷冷淡淡,但眸色却比以往热切许多:“努尔, 传下去, 薇薇安·波恩假传命令,劫走重刑犯,于明日清晨处以绞刑。”
牧师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阿瑞斯, 但阿瑞斯却不再解释什么,只扫了一眼壁炉里烧成灰烬的书便转头走向了门外。
“我没听错吧?”牧师脸色有些难看的看向努尔不敢置信道:“不是在谈论巫蛊之术吗?他怎么突然要杀了殿下?”
努尔似乎也觉得有些奇怪,但他知道阿瑞斯将薇薇安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所以只是奇怪的耸了耸肩才道:“不会的, 他应该是有别的安排。”
说着就绕过长椅跟上了阿瑞斯的脚步。
……
而城堡里,还不知道自己明天就要被处以绞刑的薇薇安正坐在壁炉前烤火。
碧丽和卡卡西还有其他几个侍女也坐在她的身边,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太刻意的维持恶女的形象了,能像个正常的同龄人一样听她们说一些奇怪又搞笑的八卦。
卡卡西算个小小的万事通,庄园里的小情小爱基本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尤其是见薇薇安明显感兴趣后,更是昂着头不遗余力表演着那些人夜里偷情时的糗态。
阿瑞斯冒着风雪走到窗边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薇薇安坐在地毯上,手上捧着一杯果酒,笑盈盈看着卡卡西的模样。
她似乎很放松,整个人慵懒的靠在碧丽的肩膀上,听到兴起还仰头放声笑了起来。
漂亮耳坠轻垂在她纤细的锁骨间,随着笑而颤动,一下一下,像是在他的心间波动。
壁炉里的火光洒在她的身上,连散碎的碎发都被映了一层暖光,温暖的不可思议。
阿瑞斯无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腔,只觉得哪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了。
身后的努尔见他突然在窗前一动不动,有些奇怪地往前走了几步,但看到屋内的场景时他也不由得愣住了。
好半晌才抬手轻轻地推了一下阿瑞斯:“进去啊,去和她一起。”
阿瑞斯浓黑的睫毛和眉毛上沾染着雪花,苍白的嘴唇干裂起皮,被冷风刮过的面颊看起来有些冷硬,身上刚刚才染血的黑衣更是沉重冰冷,带着黏腻的腥味。
冒着风雪的男人全身上下都是一片冰冷,唯有注视着屋内的那双眼眸里带着温暖的火光。
像个无家可归的野兽,渴望着温暖的家又怕自己的到来会驱散屋内的暖色。
“会吓到她的,我跟你去地牢里选人。”阿瑞斯难得回应了努尔,转头就想回去,但努尔显然不打算给他机会,他毫无征兆地抬手“啪啪”两声敲在了窗户上。
屋内的人循着声音看过来,在看到屋外的阿瑞斯时明显都紧张了一些,立刻提着裙子站了起来。
阿瑞斯皱眉看了一眼努尔,抬脚想踹但被努尔灵巧的避开了。他笑嘻嘻地扬起笑脸抬手用自己的披风把阿瑞斯衣襟上的血渍擦拭了两下才道:“快去吧,她肯定希望你进去。”
阿瑞斯很轻的眨了眨黑眸,不再说什么,抬手胡乱整理了一下衣袍便转头快步走向了大门的方向。
努尔在后面笑着看了一会儿,见他快步走进房内才低头看向自己的披风。
这上面沾染的是个口出狂言试图欺辱薇薇安的死人的血。
或许是那人太烂了,连血液也这样的腥臭难闻。
从教堂刚出来阿瑞斯正在对着众多官员宣布对薇薇安的处罚,此举显然深得人心,一众官员立刻称赞起阿瑞斯的决策。
努尔还没搞清楚阿瑞斯此举背后的深意,正垂首琢磨着呢,却听其中一个小官大言不惭道,应该先将薇薇安赐给军中的将士,充作军妓,以此来彻底打压贵族的风气,之后再处以绞刑。
他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股气直冲脑门,连说话的人是谁都没看清楚,只想将那人捶死当场。
这种人的龌蹉心思他了解,不过是刚摆脱奴隶的身份,见阿瑞斯要舍弃薇薇安了就想要欺辱曾经那个高不可攀的庄园玫瑰,以此满足自己的恶劣的需求。
努尔双眼冒火,一句废话都不想说就想把他按在地上锤,但他才往前迈了几步便看到阿瑞斯抬脚迈进人群之中,抬手狠狠地揪住了男人杂乱的头发。
努尔脚步微顿,刚想说他来处理便见阿瑞斯抽出随身长刀“噗”的一声便削掉了男人的头颅。
粘稠浓黑的血液瞬间喷涌而出,喷洒在了阿瑞斯的衣襟上。
没有了头颅的躯体轰然倒塌,在雪地里微微抽动。
能在此刻站在阿瑞斯身前的人都不是没见过死人的酒囊饭袋,但阿瑞斯杀人的场面向来比旁人暴戾,出手又是这样的果决,显然是威慑到了他们。
众人不言语,只默契的后腿了几步,面面相觑。
而阿瑞斯向来也不喜欢说些威慑人的话,只将黑刀入鞘后便沉默地转身骑上了黑马。
说实话,努尔是高兴的,虽然在外人嘴里的薇薇安刻薄恶毒,但在努尔这里她只是权力角逐中失去了一切的小公主。
这样美丽的女人,他一路看着她跌落云端,私心里总是不忍的,哪怕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他也不想昔日里高贵的殿下被这些思想肮脏的人欺辱。
更何况,她才失去了视她如命的父亲……
努尔叹了口气,放下披风不再逗留,转头走进了风雪之中。
而屋内的薇薇安并不知道所有人都在瞒着她,见阿瑞斯头顶着风雪进门,提着裙摆走过去伸手想帮他脱掉大氅。
阿瑞斯后退了一步,小心的避开她的手,自己利索的脱下了大氅。
薇薇安知道他是不想让薇薇安被他身上的血污弄脏,便也不勉强,等他将外面染血的衣裳都脱掉后,才将侍从递上的干净衣物帮他穿上。
阿瑞斯的神情难得温和,配合着她的身高,弯腰低头,安静地任她为他穿衣。
薇薇安仰头,抬眸,认真的帮他穿上干净的衣物,又从侍从手中接过干净的布料为他擦拭头发。
布料擦拭时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壁炉里火柴噼里啪啦的声音相得益彰,身边的侍从眉眼带笑的看着,谁也不想发出声响打扰到他们。
“吃过晚餐了吗?”薇薇安把他的头发擦到半干后,双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看着他黝黑的眸子笑着道:“我猜你没吃,所以让厨房给你留了饭菜,要在这里吃吗?”
“嗯。”阿瑞斯轻轻地颔首应了一声,随即低头凑过来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或许是因为烤了很久的火,她的额前暖乎乎的。冰冷的唇贴在额前时有很奇异的触感。
阿瑞斯停顿了片刻,又忍不住贴着她吻了一次。
有些微凉的呼吸吹拂在她的额前,让薇薇安的心也有些颤动。她放下抱着阿瑞斯头的双臂,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一下:“那我让她们摆到壁炉前。”
“好。”阿瑞斯言语简短,但沉沉的语调能让有心的人听出其中的情愫。
薇薇安忍不住笑起来,伸手牵过他的手走到了壁炉旁,拉着他在厚重的地毯上坐了下来。
身后的侍从们四散开来为阿瑞斯准备晚餐,薇薇安便将矮桌上摆着的甜点捻起来送到阿瑞斯嘴边。
阿瑞斯张嘴含住,伸手将她从旁边捞起来放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身量颀长,哪怕是盘腿坐着都比她高出很多,抱腰将她提溜起来像是在提溜只小猫小狗。薇薇安什么都没来得及便被他窝在了怀里。
她倒是不介意,但想到他一下午什么都没吃便想再给他喂些糕点,但才一动男人微凉的手掌便贴了过来,将她贴近了自己宽大的胸膛。
阿瑞斯低头将脸颊贴在她柔软的发丝上,轻声道:“别动,让我抱抱。”
“怎么了?”薇薇安眨了眨眼睛没有动,伸手拉起阿瑞斯带刺青的手,轻轻柔捏着问:“怎么了?”
纤细白嫩的双手在他粗糙带着伤痕的手掌上抚摸,带着温热的,软软的触感。阿瑞斯挑了挑断眉,脸颊轻轻地蹭着她柔软的发丝,沉厚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喟叹:“外面太冷了,用你暖暖。”
感情是把她当成暖宝宝了?
薇薇安扯了扯嘴角,倒也没有反抗,而是往他怀里钻了钻。
温热较小的躯体完全的贴合在了男人冷硬的肌肉上。
换了别的时候他早该有反应了,但今天阿瑞斯垂眸看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却只觉得心下微微泛疼。
科尔斯只爱薇薇安,他知道,“她”也知道,但她还是付出了感情的。
科尔斯去世的消息,他不可能永远瞒着,以她的聪慧很快就会发现,到时她一定会难过。
阿瑞斯天生情绪寡淡,从不怕失去和伤害,但他舍不得她难过。
真的……一丝丝都舍不得。
阿瑞斯眼眸微垂,低头亲吻着她的发丝从怀里拿出了一枚戒指放到了薇薇安的掌心。
“秩序戒?”薇薇安一愣,忍不住抬眼看他。
阿瑞斯看着她的眼睛并不说话,只将那戒指戴在了她的食指上,慢慢地转了几圈后又戴到了她的大拇指上,只可惜无论哪个手指,对这枚戒指来说都太小了。
薇薇安看着在自己的大拇指上大了一圈的戒指心里有些发虚,这东西不是被她拿去给了月一了吗?被他逮到了?
薇薇安眨了眨眼,见他一直不说话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这个戒指……”
阿瑞斯扫了一眼她湛蓝色眼眸里闪过的心虚,弯了弯唇角回答的很随意:“庄园里跑了几个死囚,手下人去追的时候在庄园外捡到的。”
“啊?”薇薇安愣了一下,坐直身体看着他的眉眼问道:“追到了吗?”
阿瑞斯将手放到她的腰上,又将人拉回怀里后淡淡地道:“没有。”
“哦。”听到人已经跑了薇薇安立刻就放心了,她轻轻应了一声,将头靠在阿瑞斯胸膛前瞎扯道:“这个戒指可能是我在外散步时丢了吧。”
说着她还毫不心虚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阿瑞斯的胸脯:“你看,我手指这么细,怎么能戴的上这么粗的啊。”
“嗯。”阿瑞斯也不拆穿她,摩挲着她的指尖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让他们去造。”
薇薇安听着他的话弯了弯眼睛,轻轻的将自己脸颊贴在他慢慢变得温热的胸膛,打了个哈欠,随口道:“权杖吧。”
她说的随意,甚至可能因为壁炉里的火烧的太暖和而有些昏昏欲睡。
这困意来的太突然了,薇薇安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才继续懒洋洋地道:“镶嵌了很多宝石看起来很漂亮,配什么裙子都好看的那种……”
她越说声音越低,直至说完最后一句后便弯着脑袋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间她觉得这睡意来的蹊跷,不太灵光的脑子里想起了系统,但汹涌的睡意袭来她便顾不得什么了。
只迷迷糊糊听到耳边传来沉沉的声音。
“好,那就造权杖,可以配漂亮裙子的权杖。”
第123章 前往绞刑台
薇薇安第二日是被一阵急促刺耳的声音吵醒的, 她皱着眉头起身发现系统正在契而不舍的给她敲响警钟。
【最终剧情已到,请宿主即可前往绞刑台,完成被阿瑞斯在庄园中心绞杀的任务。】
薇薇安觉得脑子里有些混沌, 眯着眼睛缓和了片刻。
但系统似乎怕她不清醒, 又连着响了两声刺耳的警告声。
【叮!叮】
薇薇安抬手揉了揉有些晕乎乎的头,想到了什么对着虚空问道:“你昨晚是不是让我昏睡了过去?”
如果不出意外昨晚应该是她和阿瑞斯最后的日子了,她原本想好晚上要和阿瑞斯聊一聊, 至少隐秘地告个别,但不知道为什么昨晚突然就跟睡神附体一样,根本就抬不起眼皮。
而此刻明显是第二日了,而且阿瑞斯已经不在身边了。
【请宿主即可前往绞刑台, 完成最终剧情。】
系统没承认也没否认,但薇薇安已经猜到了,她湛蓝色的眼眸里闪过冷意,却并不多做纠缠, 只沉默了片刻才问道:“现在就要去吗?可阿瑞斯没有下令绞杀我, 我自己跑过去上吊不合理吧?”
而且,父亲他们已经被救走了……
后面那句话薇薇安没问, 但这次系统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
【科尔斯死了, 霍尔兄弟被你放走的事情已经败露了,昨夜庄园内的人聚在教堂外让阿瑞斯给个交代,他迫于形势,在昨夜下令要将你处以绞刑。】
系统的声音透着某种隐秘的幸灾乐祸。
“科尔斯怎么会死?”薇薇安没有问自己被处以绞刑的事, 只用垂落在两侧的手缓缓地揪住枕头,原本还算红润的脸色微微发白。
【阿瑞斯刺科尔斯那一刀中了要害,后续医生来的又太晚,他血尽而亡了。】
系统难得的为她解释连一下, 甚至还很有人情味地补充道:【尸身已经被哈伦和霍尔带走了,只是阿瑞斯的人追的紧他们未必能体面下葬。】
薇薇安的脸色有些发白,但并没有如系统以为的那样失控,只沙哑着嗓音又问了一句:“真死了?”
【死了。】
系统的声音里透着某种残酷的意味。
她终究还是没有保住他的命吗?
薇薇安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抬起手掌将脸埋进了掌心。
系统以为这个不可一世的宿主会哭,他无形的躯体漂浮到了薇薇安身前。
系统想看看,她痛哭流涕的模样。
但才靠近床上的人就骤然抬起了头,微微泛红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泪水,只有发现端倪后的狠戾,像是一条发现了猎物气息的毒蛇。
系统一惊,猛然后退了几步却发现对方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的方向,像是能看到他的形体一般。
【……宿主?】
系统试探性地喊了一下,却并不见宿主应答,反而是翻身下床用一种极快的速度向他跑了过来。
系统慌忙后退了几步,但不及薇薇安跑的速度,很快他就被堵在了墙角。
薇薇安偏着头看着眼前的一堵墙,素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湛蓝色的眸子里却满是晦涩难懂的情绪。
她什么也看不见,但就是感觉前面有什么东西,那感觉很奇怪,但绝不会出错。
“你在这里?”
她嗓音低低地问了一声,语调像是在试探,但微微眯起的眼睛里却全是笃定。
【宿主,你怎!!】系统刚想周旋几句,便见她偏了偏头,毫无预兆的将一把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窄刀直直地插了过来。
“铮!”
尖锐的刀尖戳到墙上,伴随着刺耳的声音,带出了几粒火花。
原本就安静的房间因为这一刀更安静了。
薇薇安看着直直差进墙里几寸的刀,安静了片刻缓慢地扯开了嘴角,凉凉地笑了起来。
“插到你脑袋了吗?”她的声音低低的,透着一种恶劣的戏谑。
【当然没有,本系统无形无体,只存在在宿主身体里。】
系统的声音看起来是镇定的,语调也和往常一致,并无不同。
但偏偏系统越镇定,薇薇安就越笃定。
“不,此刻你应该问我在干嘛,而不是否认。”没真的插死系统让她有些遗憾,但能玩弄他一下也是不错的。
薇薇安略微遗憾地拔出窄刀,低压的嗓音里透着一股淡淡的戏谑:“你要不否认我说不准还信你几分。”
【宿主……】
系统想再说什么,但她转身就走,丝毫没有停留。
系统嗫嚅片刻,最后也只是咬牙提醒道:【最终剧情已到,请宿主即可前往绞刑台,完成被阿瑞斯在庄园中心绞杀的任务。】
薇薇安没有立刻回应,只侧头看向了外头。
灰蒙蒙的天笼罩着一层寒气,不见多少光亮,反而阴沉沉的,似在酝酿着一场风雪。
还真是个适合送死的日子。
系统说阿瑞斯对科尔斯下了死手,薇薇安不信,但说给她判处了绞刑她是信的。
只是怕要被处以绞刑的应该不是她,否则她也不会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
“他找了谁替我上绞刑台?”薇薇安眨了眨眼,回头又一次准确无误看向了某个虚空的位置。
或许是被那把真的插进自己虚无躯体上的刀震慑到了,系统不再夸大其词,只道:【一个眉眼身型和你相似的女囚犯。】
见她听完不言不语,系统沉默了几秒又补充道:【一个残杀了两任丈夫的囚犯,她有个儿子七岁,在外流浪,努尔答应帮她养大。】
“嗯。”薇薇安眨了眨眼,声音难得的温和:“那衣服呢?什么颜色符合剧情。”
【红色!裙摆绣着大片玫瑰的那件。】或许是薇薇安难得的配合剧情,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你有两件绣着玫瑰花的红裙,阿瑞斯给女囚犯带了一件,你穿剩下的那件红裙先女囚犯一步上绞刑台,阿瑞斯就不会发现的。】”嗯。“薇薇安应了一声,走到了衣柜前拿起了那件张扬到极致的红裙放到床上才问道:“行刑时间是几点?”
【两个小时后,地点是绞刑台,时间充足的,宿主可以慢慢来。】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和,好说话,薇薇安也不拆穿他,只点点头,转头坐到了梳妆台前。
镜子里的人,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睡裙,乌黑的长发微微卷曲,披散在单薄的肩膀上。
面容有些苍白,但一张脸依然娇艳绝伦。
原主的这张脸,无论见过多少次还是会让人惊叹。既惊叹造物主的神奇,又惊叹人世间会有这样的美色。
“这张脸,真美啊。”她忍不住赞叹,又像是在遗憾:“只可惜马上就要不属于我了。”
【没事的宿主,重生后我可以给你百分百的美貌,不会比这张脸逊色半分,甚至可以略胜一筹。】
“那真是太好了。”薇薇安语调轻快地应了一声,但湛蓝色的眸子里却没有什么情绪,只低头拿起上妆的工具。
第124章 你不用替我上去
她没有去叫外面的碧丽, 只放轻了声音一点点为自己上起了妆。
系统也不催促,安安静静地等。
等她上完了妆,换上了那套张扬的红裙后,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薇薇安看着镜子里美的不似凡物的女人, 心下终于涌上了某种难言的晦涩情绪。
像是哀伤,又像是害怕,还掺杂着不舍。
她手指颤了颤, 抬手摸上了镜子里那张美艳绝伦的脸。
“‘薇薇安’占据你身体不是我的本意,但现在终于要结束了,我本以为能保住你父亲,但折腾到如今也只保下哈伦兄弟。”
指腹下的镜子光滑细腻, 薇薇安真的有种自己在隔着镜子抚摸原主的错觉。
镜子里的人静默片刻又轻轻地笑了出来,轻柔的嗓音里有些奇异的情绪:“你应该不会感激我,应该会厌恶我的挣扎求存的样子。”
“但我又何尝不是呢,只是现在一切都要结束了……”
薇薇安的嗓音轻柔到了极致, 像是在对着镜子里的情人呢喃, 但湛蓝色的眸子里却满是冷然。
片刻后,她转头披上披风, 毫不犹豫地踏进了暗道。
月亮庄园地处偏南, 往年雪下的总是很少,但今年注定是个难捱的冬季。
才停了没多久的雪,又飘飘洒洒的下了起来,颇有种要埋了整座城的感觉。
薇薇安骑在马上回头看向了来时的城堡。
巍峨的城堡, 在漫天飞雪中显得孤寂又冰冷。
这是她住了很久的家,按理来说该有些归属感,但看着这座巍峨的城堡却只觉得淡淡的。
唯独有些舍不得里面正在忙碌为她准备早餐的碧丽和阿修斯。
但她不准备告别,她只抬手紧了紧身上灰色的披风, 拉低帽檐,扯起缰绳策马奔入了茫茫大雪之中。
如系统所说,绞刑台离城堡并不远,她只骑马奔了十几分钟就到了中央广场。
因为今天要把庄园前公主薇薇安处以绞刑,所以原本应该清冷的广场积聚了大量的平民百姓。
走到尽头的时候现场有管制,并不让策马。
薇薇安便跳下马,随意放开缰绳拍了拍马背,好马通人性,见她不需要了转头“哒哒哒”踩着马蹄离开了人群。
薇薇安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扫了一眼眼前的‘盛况’低头没入了人群。
系统的时间掐的很准,薇薇安走进人群的时候,刚好离行刑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中央广场的地下有几间地下室,是行刑前暂时关押囚犯的地方,薇薇安按着记忆里的路线七拐八拐摸进了地牢大门。
此刻的地牢大门外守卫众多,戒备森严,并没有蒙混过关的可能。
薇薇安扬了扬眉,似乎有些为难地道:“怎么办,现在想替换有些难啊。”
【宿主,我们的剧情线已经崩的很厉害了,最终剧情如果不能完美呈现,到时候得到的积分也会大打折扣,请尽可能完善剧情,为你,也为系统。】
【但如果实在无法替换,宿主也可以等在台下,等时间到了直接上台,只要绞刑台的绳子盘上脖子,系统就能控制宿主的身体死亡。】
系统的语气难得没有威胁,也没有催促,只像个并肩作战的老友一般推心置腹。
但微微安听着最后那句话,却依然听出了系统的言外之意。
她扯了扯嘴角,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拉低了帽檐直接走向了被重兵把守的牢门。
就如系统所说,事情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系统还有一次控制她身体的权力,如果她拒绝去死,系统就会掌控她的身体去帮她死,到时候她甚至连个说遗言的机会也没有。
而且,系统说最后那句话的意思是,就算她想了什么办法破坏了这次的绞刑,系统仍然能控制她的身体机能去让她死。
但她以别的形式去死的话,剧情完整度便会大打折扣,到时候系统能得到的积分有限。
系统自己得到的积分都很少,就更舍不得分给她去重生了。
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
把系统逼急了,估计就只会有两败俱伤的结果,与其如此,不如放下侥幸心理,自己赴死。
好歹能有个退路。
不同于广场上的人声鼎沸,地处偏僻的牢门外并没有百姓,只有静默无言的守卫。
正因为安静,所以穿着灰色披风的女孩走过来的时候,很容易就引起了守卫的反应。
满脸络腮胡子的领头守卫皱着眉看着一步步靠近的女孩,并没有出声制止,直到她走到了离他五步远的地方才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牢门重地,闲人勿近。”
伴随着刀剑出鞘的声音,粗旷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薇薇安将帽檐拉的很低,所以看不见眼前人的模样,她垂眸看着距离自己五步远的皮靴,从怀里掏出了那枚秩序戒。
“上头让我过来和里头的人传个话。”薇薇安的声音压的很低,让人听不出她的声线。
络腮胡子的守卫扫了一眼女孩雪白掌心的戒指,没有立刻放行,而是缓步走来拿起了戒指。
他不是什么大将军,没机会看到真正的秩序戒,但这枚戒指从造出来后就被画在纸上送进了军队,所以但凡是军队的人都能认得出来。
他垂眸仔细看了一遍,又侧头让身边的人看了一会儿,见众人都没有异议才道:“请抓紧时间,距离行刑没有多少时间了。”
薇薇安点了点头,将戒指拿回来塞进怀里,继续跟着带路的守卫走进了地牢。
这个地牢薇薇安没进过,但中世纪的地牢大同小异布局都差不多,她提着裙子跟在为她引路的守卫身后走了一会儿很快就听到了声响。
薇薇安加快脚步走了过去,一个拐角后她就看到了正坐在椅子上低头给自己手上擦粉的姑娘。
她穿着薇薇安的那件红裙,低着头坐着,墨黑的长发微微卷曲,从这个角度看居然真的有几分相似。
似乎是听到了声响,她有些慌乱地抬起了头,一双和薇薇安的眼睛有五分相似的蓝色眼睛里蓄满了泪水,花着精致妆容的脸上也有泪痕。
见到有人进来她立刻低头带上了轻薄的面纱。
她眼神略带戒备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微不可见的后退了几步,思索着刚刚自己取下面罩后的脸有没有被外面这两人看见。
但外面披着厚重斗篷看不见脸的女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低头和守卫说了什么,便见守卫将钥匙递给她,转头走出了地牢。
索里亚揪住了裙角,想问些什么又怕自己的声音露馅儿,只能紧张地注视着那个披着斗篷的女人。
那斗篷是用熊皮制作而成的,保暖又昂贵,虽然脸被斗篷遮住了但露出来的一双手却漂亮的没有一丝茧子,连斗篷下偶尔露出来的靴子也是最昂贵的鹿皮靴,甚至是白鹿皮的。
这是个非富即贵的女人,但为什么突然找她?
索里亚不敢问什么,只能死死地看着对方打开门缓步走进牢门,抬手拉开了斗篷的帽子。
“殿下?”
索里亚设想过来人是薇薇安的好友,或者仇敌,甚至情敌都想过,唯独没想过会是薇薇安本人。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想低头行礼却被对方伸手稳稳地托住了身体。
“我已经不是殿下了,无需行礼。”她的嗓音温和:“他们说找了个和我相似的,现在一看确实很像啊。”
她弯着眉眼看着她,湛蓝色的眼睛通透的像个蓝宝石。
索里亚的眼睛也是湛蓝色的,头发也是乌黑的颜色,甚至脸型和眼睛也和薇薇安有些相似。
从前在跳舞的时候,那些男人一度因为她和殿下相似的脸而对她痴迷异常,她从不反感这样的举动,毕竟这会让她比别的舞女赚更多的钱。
但内心深处却觉得自己和那位高高在上的殿下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虽然画像上确实如美神降临,但毕竟是画像总会夸张一些。
她和殿下都是一样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相似的轮廓,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甚至她还觉得如果自己也是位高高在上的公主,也拥有那些华服锦衣,应该也能和殿下一较高下。
但直到今天,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她那双清透到极致的湛蓝色眸子,她才发现从前那些想法有多可笑。
“不像,连头发丝都不像。”索里亚的眼神里全是惊叹:“只要见过殿下本人的,不会有人说像的。”
薇薇安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低头看向了索里亚的手。
这是一双漂亮的手,虽然带一些薄茧但依然很漂亮,只是此刻却铺满了白色的粉底。
薇薇安只是托了一下她的手,自己的手上便也蹭上了粉底。
索里亚见她注意到了,有些尴尬地道:“来为我上妆的侍女说殿下的肤色比我雪白,让我在裸露的皮肤上多擦一些粉,免得被人看出来。”
薇薇安点点头又抬眸看向索里亚的眉眼。
索里亚的五官确实和她有些相似,但今天能有这么高的相似度,妆容是首要原因。
而且这妆似乎出自碧丽之手。
薇薇安心下了然,却不多说什么只抬眸看着索里亚认真地道:“计划有变,你不用替我上去了。”
……
努尔来押解人的时候,雪下的又大了一些。
他抬手扫了一下浓眉上的霜低头等着手下的人将‘薇薇安’从牢里提出来。
下了一早上的雪,地上和靴子上全是积雪,他跺跺脚想要甩开鞋尖的雪,但才跺了几下却突然看到了什么东西。
第125章 窒息
积雪被卫兵踩踏, 早没有完整的雪了,但在一块未被人踩踏过的地方却有半块娇小的脚印。
脚印很小,却很清晰。
看得出是女孩的。
努尔有些奇怪地抬眸看向满脸络腮胡子的守卫领头:“有人来过了?”
“来了个女孩, 说是上头让她来的。”守卫不知道努尔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但还是如实道:“进去了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刚走没多久要叫回来吗?”
努尔有些奇怪地问道:“长什么样子。”
今天梳妆的是碧丽,但她结束后就被努尔送走了, 还会有谁?
“穿着斗篷没看清楚脸,但穿着很精致,说是上头让她来的,手上还拿着…”努尔的话还没说完, 身后的牢门传来脚步声。
众人循声望去顿时失了言语。
一身红裙,面上戴着面纱的女人低着头从门内走了出来。
在冰天雪地的地方,她墨发红裙看起来极为张扬美丽。
众人无疑是惊艳的,哪怕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面容, 只缓步走来的一举一动便能让众人屏息。
努尔也有些惊讶, 但更多的还是安心。
虽然阿瑞斯特意加高绞刑台,让民众看不到她的面容, 但人的轮廓和举动还是有差异的。
虽然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脸, 但神态能模仿成这样应该就能瞒过众人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又想起刚才没说完的话,于是道:“我先带人过去,你去找一下刚才来的女孩, 找到了就带到我面前,我看看是谁。”
“是。”守卫回过神,立刻点头退了出去。
交代完了事情,努尔看着眼前人身上单薄的红衣, 犹豫了片刻还是抬手摘下了披风,递给了眼前的女人
“穿上吧,暖和一些。”
女孩点点头,从他手上接过披风披在了身上,还侧过头顺手将帽子戴了上去。
努尔的披风对她来说实在太大了一些,原本她的面容就被面纱遮了一半,现在戴上了帽子就更隐蔽了,不低头去看根本看不到眉眼。
努尔看着她尽力遮挡着面容的样子,心下有些怜悯。
她这样配合,毫无怨言的赴死也只是为了能帮他们瞒天过海,所求的也是事情能顺利结束,自己等人会按照约定帮她抚养孩子。
她在当舞娘的十年期间先后杀了两个丈夫,第一个是个烂赌鬼,时常打骂她,被她失手打死了,第二个虐待她幼小的儿子被她有预谋的弄死了。
周围人不会说她是被逼的,只会嫌恶地骂她是个恶魔。
但女人处世本就不易,努尔并不评判她的品性,但她是个好母亲,他需要给予她最后的尊重。
想到这里,他微微弯腰将自己的手臂抬到了她的面前:“雪天路滑,请搀扶着我吧。”
斗篷下的女人不言不语,只缓慢地摇了摇头。
努尔见状也不再强求,只应了一声转头走向了绞刑场。
此时的绞刑场比刚才还热闹了一些,人声鼎沸像是马上要出演什么盛大的节目。
这种热闹在努尔押解着她来到场地后达到了顶峰,几乎是一瞬间场地就爆发出了冲天的喧嚣。
有咒骂的,有怜惜的,也有高喊她名字的。
“薇薇安·波恩”这个名字如同应援声一般响彻在绞刑场。
被守卫簇拥着过来的女人脚步微顿,似乎是被吓到了,交叠在身前的手微微颤动,又缓慢地握紧。
努尔看出了她的不适,退后了几步帮她挡住了众人炙热的眼神,低声道:“别怕,有军队拦着没人能冲上来。”
女人缓缓点头,又微微抬眸看向了眼前的绞刑台。
原本的绞刑台也很高,但现在这个明显加高两三米,抬眼望去全是台阶。
努尔见状想说些什么,但女人已经低下头率先踏上了梯子。
绞刑场的风雪,冰冷刺骨,越接近台面的时候,吹来的风更烈。
空气中甚至弥漫着一股黏腻的血腥味。
这应该是隔壁断头台的血腥味飘过来了,薇薇安有些庆幸地呼了一口气,还好只是绞刑,还好不用掉脑袋。
但才呼了一口气,她又沮丧的咬住了下唇。
虽然断头不好看,断之前还会恐惧不安,不知道那一刻刀会落下,但至少死亡是一瞬间的。
绞刑却很漫长,她见过的,艾薇儿那次足足挣扎了三分多钟才瘫软了身体。
那自己呢?三分钟还是四分钟,或者更惨一点五分钟?
薇薇安心下不安,但片刻后又强压住这股不安。
从知道死期将近开始她就压着自己不去想死前的痛苦,也不去想和阿瑞斯生离死别的哀伤,她尽量想一些有希望的未来,刻意忽视了接下来的痛苦。
但此刻似乎是压不住害怕的情绪了。
尤其是在登上了绞刑台中央,俯瞰底下疯狂的众人时那种恐惧几乎要淹没了她。
阿瑞斯!
薇薇安眼眶一红,几乎是下意识一般地回头看向了身后的高台。
但意外的是原本用来宣判的高台被拆除了,她没有搜寻到任何身影。
努尔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靠近了几步低声道:“宣判官在后面那栋楼的三楼。”
薇薇安循声望去,便真的看见了宣判官和众位头戴高帽的法官,他们站的地方是个宽大到能容纳近百人的阳台,此刻聚集在一起垂首观望着台上的她。
可能是为了不露馅,行刑台和高楼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远,她看不清面容,只能凭着感觉确定中间被簇拥着的人是他。
虽然只看到了个轮廓,但微微颤动的手却终于平静了一点。
还好,还好有他在。
只要有他在,她至少还有重生的希望,只要……
只要忍一忍,三分钟很快就会过去的。
她安慰着自己要勇敢一点,但抬眸看向高挂在木架下的麻绳时眼泪还是没忍住夺眶而出。
她好害怕,她真的好害怕。
为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她要遭遇这一切?
上学的时她会帮助被霸凌的同学,长大了也会帮被欺辱的女孩出头,小区里的流浪猫狗她几乎都喂过,朋友圈看到的捐款捐物的她也从来没有无视过。
可为什么她要遭遇这一切?
她明明该有光明灿烂的未来。
她明明是家人捧在手心的宝贝,可此刻却要在众目睽睽下被活活勒死,用惨烈不堪的面目去愉悦众人,完善所谓的狗屁结局。
她好狠!
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从雪白的脸颊滑落,湛蓝色的眸子里盈满了泪水,她微微侧眸看向了身侧某个虚空的位置,漂亮的眸子里迸出浓烈的恨意。
全是系统,是他毁了她的一切……
她不会放过他的,绝不!
绞刑台中央的女人身型单薄,即便穿着宽大的大氅也仍然能看出她的赢弱。
她微微低着头看着底下的众人,虽没有大动作,但身侧的努尔一眼就能看出她在颤抖。
努尔心下不忍,却并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压低声音郑重道:“你的孩子我会收养他当我的孩子,我会待他如亲子,我对上帝起誓绝不会食言。”
说着他捏住拳头又低声道:“别看底下,也别抬头。”
薇薇安听到了他的声音,她想点头应一下,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钟响。
宣判的声音也隐隐约约传来。
薇薇安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忍不住回头看向了身后的高楼。
她在搜寻阿瑞斯,但此刻他似乎并没有看着她,而是抬眸望着远处。
是薇薇安城堡的方向。
他在想她吗?
薇薇安捏了捏拳头,用最大的毅力克制住了转头跑向他的冲动。
如果等一下他发现他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了他眼前该会是什么样的绝望呢?薇薇安不敢想,她只知道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过一个安稳的生日了。
即便他现在位高权重,即便他内心强大如斯。
可这不正是她算计来的求生之道吗?仗着他的痛苦,仗着他的爱,换取一条新的生路。
薇薇安唾弃自己的卑劣,鄙夷自己以爱为手段,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还是想活下来的,哪怕是以他的痛不欲生为翻盘的底牌。
阿瑞斯,原谅我。
如果一切顺利,如果她还能活着,下一次就换我来爱你吧,我会用尽一切来弥补你,不会再放弃你,哪怕再次面临死亡也绝不会再弃你了。
阿瑞斯,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死亡的钟声在身后响起,努尔走过去从满身被绝望包裹的女人身上取下了披风。
阵阵的寒风裹挟而来,他看不到她的正脸,只看到她张扬明艳的红裙被风吹拂起来。
她瑟缩了一下,但片刻后还是抬脚走向了行刑的地方。
蒙着全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行刑人对她举了一躬,随后将手中的绳子伸了过来。
又是一阵强风袭来,原本被披风压的死死的裙摆和墨发又一次飞扬起来。
在满目雪白的地方,一身红裙的女孩如同一支即将凋零的玫瑰,醒目又凄美。
底下有那么一瞬间是安静的,但片刻后又陷入了另一种狂欢。
“摘下面纱!”
不知道谁率先喊了一声,随即满场都是这样的嘶吼声。
如此的震耳欲聋,又咄咄逼人。
薇薇安用尽全力克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转头又一次看向了高台上的阿瑞斯。
此刻他终于不再注视远方,而是起身走向了栏杆的位置。
“阿瑞斯……”
薇薇安呢喃了一句后,转头高高地抬起了脖子。
粗糙的麻绳套上了她纤细的脖颈上,行刑的人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头发从绳子里拨了出去,似乎想让她死的好看一些。
那麻绳似乎被侵染了雪,湿答答的,冰冷又黏腻,边边角角还有些细小的刺,贴上皮肤上让人很不适。
但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害怕到极点的心情,在套上麻绳后突然就淡了一些。
像是麻木,又像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薇薇安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知道身边传来了低低的经文声。
原来死刑犯也会被诵读经文吗?
这个想法模模糊糊地涌入了她的脑海,她嘴唇张开想说些什么,却听到了一声咔嚓的声音,随即脚下一空便吊了起来。
她是想死的体面一些的,但手臂还是在传来窒息感是下意识地抓上了脖颈上的麻绳。
但她什么也抓不到,只能徒劳的在脖颈攀扯,将原本纤细的脖颈撕开了几道血痕。
恐惧如同海浪一般袭来,她想喊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几声低低哀声。
高台上阿瑞斯原本只是沉默看着,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她脱下披风,露出一身红裙那一刻起,他便一阵阵的不安。
第126章 天塌了
他觉得应该是因为她们身形一致, 又穿着一样的红裙,所以他感官上不适。
他想转头离开,但听着底下人高喊着薇薇安的名字时还是忍不住重重地踹开了椅子。
周围人原本看热闹的表情立刻收敛起来, 默契地散开了一些。
阿瑞斯没有管他们的表情, 只用那双宽大的手握紧了栏杆。
早上他看过那个女人,近看并不相似,但此刻这样远远看着却觉得后背的轮廓极为相似, 让他感官上极为不适。
在这种不适和不安达到顶峰的时候,阿瑞斯面色冷硬地转头走进了房间。
他说不清心下的那股不安,只知道他迫切需要将薇薇安涌入怀里。
他走的很急,所以没看到远处的的街道上, 碧丽正骑着马狂奔而来。
他没看见,但高台上不忍注视的努尔却看见了,他有些奇怪地皱眉,刚想转头看看阿瑞斯的方向, 却听到了一声细微的声响。
努尔循声望去发现是那女人的靴子掉下了, 他心下一沉,知道她快失去意识了。
绞刑这种刑罚的时间长度因人而异, 有些人会死死挣扎十几分钟, 但有的人却只需要三五分钟,但眼前的人却似乎只挣扎了两分钟不到。
这也好,少痛苦一秒都是好事啊。
努尔这样想着转头又看向了碧丽,却见她丝毫不减速, 冲进了人群。
高高扬起的马蹄掀翻了那一片的人,连带着她也摔了下去。
她似乎在喊些什么,但众人的高呼声如浪潮般袭来,让他听不清。
但不知为什么努尔的心突然不安了起来, 他下意识地看向一直不忍看的方向,却发现那女人缓缓垂落的手腕上有一圈链子。
形状似乎是……玫瑰?
努尔皱眉,但随即脑子里便炸开了什么东西。
只一瞬间他就想到了阿瑞斯为殿下买下的手链。
几乎是下一秒,努尔就目次欲裂地奔向了眼前的女人。
“放下!快放下!”
男人的嘶吼声传来,让行刑的人愣了一下,但随即就被人狠狠撞开。
他吃痛皱眉,刚想说什么边见努尔抽出腰间的长刀用一种惊恐的姿态砍伐着木架上的绳子。
再粗的麻绳也抵不住努尔手中的长刀,只两下便咔嚓一声断裂。
被这根绳子高高吊起的女人随着绳子断裂而直直坠了下去。
努尔反应极快地握住了绳子,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像是被人刺了一刀一般,猛地收了回去。
而后就是重物落地的声响。
台下众人都不明所以的停止了呐喊,但努尔只是失神地看了一眼自己手臂,随后便不要命一样地跳进了六七米高的绞刑台下。
他狼狈地跌倒在地,似乎还弄伤了腿,但却顾不得自己连滚带爬地跑上前抬手摘下了薇薇安的面纱。
随即便是一声惊呼:“殿下?殿下!为什么是你,殿下!”
行刑的人怪异的看着,只觉得不解。
今日被处以绞刑的本来就是薇薇安殿下,人还是他亲自押解来的,怎么现在又这样惊恐?
但他还没想明白,穿着一身碧色长裙的姑娘如风一般也跳了进去。
行刑人甚至能听到她坠地后骨头“咔嚓”一声碎裂的声音,但她也像是没知觉一般扑向了一身红衣的薇薇安。
薇薇安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惊醒,她恍惚地抬眼看着围在身侧的努尔和碧丽有些迷茫。
她原本是快失去意识的,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抽离的痛苦。
但最后一刻她听到了一声惊呼,随即便是系统烦躁地咒骂了一句:【该死!】
一阵电流袭来,她恍惚清醒了一些。
但也才清醒了几秒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极速坠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等再清醒过来就是如今这般,被努尔和碧丽簇拥着。
薇薇安捏了捏掌心,感受着手心的温度有些恍惚。
这是没死成?
这个想法划过心头让她迅速清醒过来,耳边忽远忽近的声音也骤然清晰。
她掉到绞刑台下了,而四周的百姓正在呐喊咒骂,有些在咒骂努尔徇私舞弊,有些在咒骂她没有得到死前的的体面,总之喧嚣极了。
而碧丽正抱着自己的身体对着努尔撕心裂肺地怒骂着。
“为什么殿下会在这里?不是有人替她吗?”她漂亮的眼睛里全是凶恶,似乎恨不得杀了努尔:“是不是阿瑞斯让你这么做的?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是从牢里提出来的,我真的没认出来。”努尔皱着眉一脸茫然震惊:“我不知道为什么殿下会被替换,不,不会是阿瑞斯的。”
他说的磕绊,显然觉得事有蹊跷,却又弄不清真相。
薇薇安此刻已经完全清醒,她皱着眉深深地闭了闭眼,想撑着身体坐起来却感觉腹部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
痛到什么程度呢,好像有个无形的手伸进腹部深深捏住了她的五脏六腑一般。
只来得及闷哼一声,她就无力的倒在了碧丽的怀里。
一阵温热的东西从喉间冒出了,不受控地涌了出来。
薇薇安迟钝地伸手摸了一把嘴角,摸到了一股粘腻的东西,她举到眼前一看便是鲜红到刺目的血液。
上吊没死成怎么会吐血?
是系统的手笔?
这个想法才划过心头,阵痛便再次袭来。
碧丽看着缩在她怀里痛苦到抽搐的薇薇安,心痛到难以言喻,她伸手揪住努尔的衣领几乎是嘶吼道:“叫医生,叫啊!你愣着干什么?”
看到薇薇安突然吐血努尔也吓得不轻,但他反应飞快,叫完了医生立刻将碧丽怀里的薇薇安抬起来,观察她的后背。
绞刑台虽然建的高,但就算掉下了也不应该吐血。
但翻了两下他都没看出来任何伤口,甚至衣服都是完好无损的。
没有外伤,却在不断吐血,甚至还很痛苦,那会是……
努尔越想越惊,面色也逐渐变得苍白,忍不住又对着身边的守卫吼道:“叫医生啊!快点!”
说着又看向了木桩外的百姓。
绞刑台建立的仓促,底下并没有封死。薇薇安和他们掉下绞刑台后底下的百姓能清楚看到绞刑台下的一切,只是被军队挡住了不能往前。
但即便如此,也有往里扔东西不断叫嚣的百姓。
“所有人立刻退后三百米,不得喧嚣,违者格杀勿论!”
努尔面色冰冷,高扬的声音里带着愤怒,穿进士兵的耳朵里,原本只是用身体挡着百姓的士兵立刻整齐的抽出了长刀,将众多亢奋的百姓逼退到了很远的地方。
现场立刻安静了很多,但努尔和碧丽却丝毫没有要放松的意思,因为薇薇安吐血的症状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严重,像是要把身体里的血都吐干净一样。
碧丽不是涉世未深的人,她知道人吐了这么多血是活不了的,但她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绝望地抱着她,一下下轻抚她的后背,嘴里呢喃道:“没事的,没事的,殿下别怕,医生马上就来了,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吗?
努尔皱着眉头紧紧握拳,只觉得天要塌了。
要是阿瑞斯知道了,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几乎是这个想法划过脑子的瞬间他就听到了一阵疾驰而来的声音,他心下一颤回头望去便见阿瑞斯骑着大黑马穿过人群朝这里奔来。
他骑得飞快,根本不等着身前的行人散开,便拉起缰绳生生从许多人头顶跃了过来。
甚至跑到绞刑台下时他都等不及大黑马停下,便自己先行一步跳了下来抽出腰间长刀便砍在了绞刑台下的木桩。
那些木桩都是半人粗,拿着秃头也得多砍两下才能劈开,但阿瑞斯只挥刀砍了一下木桩便拦腰斩断,有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行的地方。
阿瑞斯钻过栅栏,脚步急促地跑了过来。
努尔认识阿瑞斯这么久来,几乎没见过他的情绪失控,多数时候他都是喜怒不形于色,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捉摸不透他的喜恶。
但今天他却皱着眉满脸不敢置信,甚至脚步都有些趔趄。
一股不安从心头涌上,心头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催促着他立刻从这里逃出去,否则他今天难逃一死。
但看着阿瑞斯暗沉到没有一丝光亮的眼睛,努尔还是提不起逃跑的勇气,只能后退两步让出地方,重重低下了头。
阿瑞斯跑过来的速度很快,但看清了碧丽怀里的女孩后他却僵在了原地。
苍白的女孩小小一团缩在碧丽怀里,嘴巴鼻腔都在往外冒血,雪白的脖颈上早被鲜血淹没。
她吐了很多血,原本艳红的裙子变成了让人不安的深红。
她似乎痛苦到了极点,深深地蹙眉缩在碧丽怀中,小小的身体一下一下不断在抽搐。
嘴唇被咬烂了,即便隔着几步的距离他都能看得出嘴唇上外翻的血肉。
是薇薇安,可怎么会是薇薇安!
阿瑞斯不敢置信地张了张嘴,抬脚越过努尔从碧丽怀里将人抱了过来。
怀里的人通体冰凉,轻飘飘的几乎没有什么重量,原本好闻的玫瑰清香被血腥味覆盖,浓郁到让阿瑞斯窒息。
“薇薇安,那里受伤了?你告诉我哪里疼?”
他急切地喊着,伸手小心翼翼地翻过她的身体想找出伤口,但后背没有任何伤口他便翻回她的身体摸到腹部,而这一摸,整个人便僵硬在了原地。
她的腹部异常柔软,没有任何支撑。
这是内脏碎裂,腹部出血的症状。
他不敢置信又把手压下去想再看看,却被薇薇安伸手拉住了手腕。
“别,别碰,我好疼。”
第127章 殉情
“好, 我不碰。”阿瑞斯轻声应了一声,像怕惊动她一般小心地反握住她的手,才回头看向了努尔:“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她在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原本硬朗坚毅的面容此刻满是不敢置信, 他苍白着嘴唇,眼睛微微泛红,颤抖的声音里甚至都没有杀意, 只有无望:“她的内脏碎裂了,腹部全是血水,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他的语气甚至算不上咄咄逼人, 只透着一股难言的哀伤
但偏偏如此,努尔才更觉得自责。
他将头磕在冰冷的地面,声音听起来无比的悔恨:“对不起阿瑞斯,从地牢把人提出来的时候殿下戴着面纱, 低着头不让我看, 我没有认出她,是我亲自把索里亚关进地牢的,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换成薇薇安, 我真的……我刚才明明抓住了她的绳子,她不该摔下来的,可有什么东西刺了我一下,所以我没抓住。”
“可绞刑台不过几人高, 怎么会摔倒内脏碎……”
努尔的话还没说完,薇薇安虚弱的声音便无力地传了出来。
“阿瑞斯,别…别为难他们,不是他们的错。”
素白的手像一片羽毛一样, 轻轻地抓住了阿瑞斯的手,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重量,轻飘飘的。
“你知道的,我身不由己……”
她的眼睛湛蓝如初,却蓄满了水光,像是哀伤到了极点。
阿瑞斯身体一僵,只觉得心头像是插了一把刀,在一点点搅动他的血肉,痛到他难以呼吸。
“……我以为,只要舍去你的身份,只要薇薇安这个名字消失,你就能自由……”阿瑞斯的声音艰涩,黑沉的眸子里透着难言的自责:“我以为我这次我可以帮你的,我以为你会有保全自己的办法……”
“我以为……”
一滴滚烫的泪从他的眼眶掉落,完完整整地掉落在她的唇上。
在这样的冰天雪地,她残破的躯体太冰冷,那一滴泪落在她唇上时,炙热的让薇薇安心头发暖。
她抿了抿唇,感受着血腥味中那一点难得的,独属于眼泪的咸味,突然就觉得不那么痛了。
努力咽下胸口往外涌出的血液后,她抬手扶着他的脸仰头看他,委屈又不甘:“我,我坚持了很久,我以为可以摆脱,可…太难了。”薇薇安的眼睛投向虚空,湛蓝色的眸子里带着浓烈的不甘,但再次投向阿瑞斯时却涌出深深的爱意:“阿瑞斯……”
她想说什么,但腹部却突然又传来剧烈的疼痛,像是五脏六腑都要被搅碎了。一团血液从喉间涌出几乎将她的口鼻遮住。
薇薇安知道这是系统在作乱,他怕她透露出什么消息,所以在下死手。
但她没被勒死那就是上天也站在她这一边,她无论如何都要拼出一条生路。
她抽搐一下,猛的一咳便涌出大片大片鲜红的血液。
温热的血液喷涌在胸前,一下一下鲜红的刺眼。
阿瑞斯手足无措地伸手捧住她的脸,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血吐在掌心。
满满一捧。
他的手掌那么大,她却吐了满满一捧,然后又从指缝流下滴落在大地上。
薇薇安,薇薇安!”阿瑞斯看着掌心鲜红到刺目的血液,声音沙哑绝望,仓惶到难以言喻。
从前最是冷硬的眉眼中,涌出热泪,一滴滴,一颗颗从脸颊滑落砸在她的身上和血液融为一体。
薇薇安很少见阿瑞斯哭,他这个人好像从来没有眼泪,冷硬坚毅,情绪寡淡,从里到外没有任何软弱的地方。
可偏偏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冰天雪地,拥着她在他的臣民前哭的这样绝望。
薇薇安心下酸涩,想伸手擦拭他的眼泪,但手臂却像是灌入了水泥一般抬不动分毫,她只能弯起眉眼,素白的脸上扬起苍白的笑。她想说别难过,想说我爱你。
可感受着已经失去知觉的身体,最后张嘴吐出的却是─
“阿瑞斯,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害怕。”
“我好害怕。”
在死亡的最后一刻,她一如往常选择了生命。
她放弃了向他诉说爱意,而是向他袒露了她的脆弱,卑劣的想让阿瑞斯对自己说“没有你,我绝不独活。”
但看着他哭到发红的眼睛,心疼到颤抖的手,准备了很久的那句“阿瑞斯,你陪我死好不好”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说出这样的话,让阿瑞斯为她殉情,以他作为男主的身份来威胁系统,让系统为了保住男主的性命而妥协,最终真的给她择体重生的机会,是她从昏睡中苏醒后最后的自救方法。
阿瑞斯刚才说,他以为她会保全自己,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她机关算尽,她费尽心力就是希望事情能按照她预想的那样发展。
但到了最后一刻,她却心软了。
这样生离死别的时刻,他哀伤的眼眸里第一个出现的不是害怕失去她后他要怎么办,而是心疼,心疼她的害怕,心疼她遭受的痛苦。
他是尖刀刺进胸口都能面不改色的男人,可此刻他真的在颤抖。
眉眼中的绝望犹如实质。
他的爱这样珍贵,珍贵到薇薇安觉得自己太卑劣。
阿瑞斯,如果我真的说出了那句话,是不是就配不上你的爱了?
阿瑞斯,你从前说我从不会放弃你,但其实我放弃过你很多次,但如果这一次我能为自己争来一线生机,我一定不会再放弃你……
她极尽温柔地看着他 ,看着他的绝望,看着他的哀求,再也支撑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
“殿下!”碧丽哀戚的声音响彻整个绞刑场。
阿瑞斯看着怀里没了声息的女孩,原本哀伤无措到犹如一头困兽的神色突然就怔住了。
他偏了偏头,似乎不相信早晨还在他怀里睡的香甜,呼吸炙热的女孩会这样突然失去生命。
他抿了抿苍白的嘴唇,伸出微微发颤的手指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一直以来脆弱却坚定跳动的脉搏,在他的指尖最后无力的抽动了一下,随后归于沉寂。
阿瑞斯瞳孔一缩,他的世界也随着那一下抽动陷入了一片死寂。
阿瑞斯的前二十年颠沛流离。
被母亲生在沟渠中,被母狼养到两岁,再到二十年的毫无人性的奴隶生涯,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人,所以也不觉得苦。
可他遇见了他。
她从心底将他当成一个人,许诺给他一个家,弯着眉眼和他说她叫平安。
在每一个寂静的夜,在他从不在乎的伤口上落下温暖的吻。
他以为他会幸福,他真的以为……他可以幸福……
没有哀泣也没有嘶吼,阿瑞斯温柔的用衣袖擦拭她的脸颊,而后弓起后背像个受伤的野兽一般低头,轻轻地蹭着她的脸颊,低喃道:“平安,别怕,我陪着你。”
几乎是话音刚落的瞬间,阿瑞斯就从长靴边上抽出了一把窄短的小刀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他甚至不带任何停顿,动作流畅的像是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一直紧紧注视着阿瑞斯的努尔心头一震,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刀刃。
他像抓住一根棍子一样死死的抓住了刀,但阿瑞斯下手又快又重,努尔明明抓住了刀刃,但刀还是划着努尔的掌心刺进了阿瑞斯的胸口。
艳红的血液顺着努尔的掌心滴落,他甚至有些分不清是刀刃穿过他的掌心时划破的血,还是戳进阿瑞斯胸口的血。
但好在这把刀的刀刃只有十寸,而努尔的手掌宽度有八寸,所以拿把短刀只插进阿瑞斯的胸口两寸,并不足以致命。
这个认知让努尔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便见阿瑞斯面无表情的抽出那把刀,又重新刺了下去。
这次努尔也管不了阿瑞斯怀里的薇薇安了,直接一个猛扑就压住了阿瑞斯:“阿瑞斯,你冷静一点,我们尸山血海里走了那么远才永远如今的一切,你的子民都看着你呢,你还有你弟弟呢,你要抛下我们所有人吗?”
努尔用自己庞大的身体压着阿瑞斯,满脸焦急的喊着,嘶哑的声音里带着悲痛也带着哀求。
碧丽不看他们,只低头抱起薇薇安,翻手掰开了食指上的戒指。戒指里藏着粉末,她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抬手就要把剧毒的粉末送进嘴里:“殿下,别怕,我马上就来照顾你。”
但才抬到嘴边身后就有一人猛的拉扯着她的手臂,将戒指扯开扔到了很远的地方。
“你别添乱哭了!”焦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碧丽咬牙,愤恨地向后看去,却被人重重的一掌砍在脖颈上,闷哼一声便没了意识。
匆匆赶来,便看到哥哥和碧丽要殉情的巴特已经顾不上去扶助碧丽的刀身体了,他抬脚一跃跨国碧丽和薇薇安的身体也扑上去死死的压住了阿瑞斯的身体。
努尔体型庞大,力气惊人,平日里若只考蛮力就算是阿瑞斯也要避开锋芒,但今日就算努尔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只能压得住阿瑞斯几秒,巴特赶到的时候便看到阿瑞斯要将那把窄刀捅进脖子。
他快速上前,手脚并用狼狈的抓住了阿瑞斯的左手,然后抬头对着远处的正赶来的大将军焦急的吼道:“快来,我怕压不住了!”
绞刑台上一直不明所以的行刑人见状也顾不上理清思绪了,也学着努尔他们直接跃下绞刑台,跌跌撞撞跑过去压住了阿瑞斯的双腿。
等将军赶来的时候阿瑞斯已经被努尔和巴特一左一右的压着,连双腿都被行刑人死死压着,但他面色痛苦,挣扎的极狠,身上炫黑的衣裳已经被撕裂了好几块。
大将军面露不忍,但才迟疑了一秒便见巴特被重重摔开,他也顾不得君臣礼仪只能跪坐在地死死的压住了阿瑞斯的手臂。
巴特被甩出去时头碰到石头,裂开好大一个口子,但他根部顾不上,只红着眼睛跪爬过去,死死的抱住了阿瑞斯的头。
“哥哥,求你了,坚强一点,殿下一定不想让你这样。”巴特的声音带着哭腔,俊美的脸上全是心疼:“我求你了哥哥,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你走了我怎么办?”
努尔死死地压着阿瑞斯的另外一边身体不说话,但宽大的肩膀也在微微抽动。
大将军也皱着眉劝他:“阿瑞斯,我们谋划这么长时间才得到现在的局面,你真的放弃吗?”
每一个人都在劝,但没有任何用处,阿瑞斯挣扎的力度丝毫没有减弱。
但将军来时带了护卫队,此刻阿瑞斯左右足有八个人压着,他根本动弹不得。
好半晌他静了下来,像是不再挣扎了,用尽全力死死压着他的士兵们松了一口气,以为他冷静了。
却见他缓慢的偏头看向巴特,红着眼哑声求道:“巴特,杀了我,哥哥求你了。”
一滴泪顺着阿瑞斯的脸颊滑进了耳边,他痛苦地喘了一口气,继续哀求道“快点,别让我跟不上她。”
第128章 系统的恐慌
灰蒙蒙的天空中雪下得越来越大, 肆虐的寒风将一粒粒的雪花吹进了绞刑台下。
阿瑞斯仰头望着巴特,黝黑眸子里甚至没有情绪,只有泛红的血丝和泪水。
那样的空洞, 无望。
可那张原本坚毅硬朗的脸上却带着巴特从未见过的哀求。
那样的狼狈, 脆弱。
又可怜。
阿瑞斯收养巴特时年纪还小,个头只有车轮高,奴隶营里随便一个角斗奴都可以把他抡起来打, 最严重那次,他几乎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
可巴特没见过他哭,他只是躺在床上,看着屋顶, 一下一下用石板磨尖一块顽石,然后在能下床的那天夜里偷袭那个斗奴,用磨成小刀的石刀将那人捅了足足四十几刀。
巴特从前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同情阿瑞斯,可当哥哥真的哭着哀求他时巴特发现他没有办法拒绝哥哥。
巴特紧握着阿瑞斯的手一颤, 缓缓垂下了眸子。
努尔感觉到了巴特的妥协, 他急得要命,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 他着急地抬眸扫了一眼周围, 目光迟疑着落在了薇薇安身上,拧着眉似乎想到了什么办法。
但他还没伸手却听到身后响起一声略显稚嫩的嗓音:“至少,至少先为殿下举办一场体面的丧礼,殿下她最爱干净, 绝不想让自己躺在这冷冰冰的地上!”
卡尔的声音带着哭腔,却让嘈杂的绞刑场安静了一瞬。
“铛。”
阿瑞斯手上紧握的那把刀沉沉地掉在了地上,他脱力似的坠下手臂,仰头望着密密麻麻的雪, 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洁白的雪转着漩涡落在他的浓黑的眼睫上,被滚烫的泪融化,一起滑进了耳旁。
努尔看了一眼地上那把刀,终于起身松开了阿瑞斯。
阿瑞斯抬起头,撑起手臂爬到薇薇安身边,颤抖着拥住了她冰冷的,小小的身体。
……
三日后的送葬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冬日的太阳泛着白光高悬在天空之中。
城外是漫山遍野的白,城内也有化不开的积雪,但从教堂到出城的那条道却被扫出了一道干净的道路。
庄园的百姓和军队并排站在道路两侧,一路延伸到了城外,每个人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搓手望着教堂的方向,期望着那具黄金棺椁能尽快从教堂抬出来。
这样的鬼天气,没有人会愿意出来,但那位痴情的王以王后之礼送葬他们便不得不出来,他们只盼那棺椁会尽快抬出来,或者这太阳能照得更暖一些。
但事与愿违,不管是那具黄金棺椁还是天上的太阳都没有如他们所愿的意思。
昏暗的教堂中,一具漂亮华丽的黄金棺椁安静地停放在中央。
整个空旷的教堂中只有一颗蜡烛燃烧着,发出“噗呲噗呲”的细微响声。
昏暗的角落里,碧丽双膝跪地讲述着殿下生前在城堡顶层讲给自己的那则故事。
“所以公主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和巫师做了交易,换取了心爱之人活下来的机会,故事的最后公主埋葬在了一个荒凉的地方,她心爱的人在那片荒地洒下了玫瑰花的种子,在来年春天,万物复苏的时候,那片荒地长出了鲜艳的玫瑰。”
碧丽的声音平静,甚至声音也不带哭腔,但碧色的眸子里却汹涌着泪水,一滴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碧丽刚开始想不通殿下为什么会讲这样的故事给她听,在那样危险的地方,顶着寒风肆虐一字一句地讲,讲到脸颊泛红,手掌冻到没有知觉。
直到她看到了殿下离开时特意放在梳妆台上的那两本册子时她懂了。
殿下希望她能帮她保住阿瑞斯,希望她能让阿瑞斯相信她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回来。
而她一定会让殿下如愿。
碧丽抬手拭去眼泪,从怀里掏出了两本册子跪行到阿瑞斯跟前,翻开第一页举到了他眼前。
“我从前不会种花,总是种什么死什么,所以殿下教了我许多养花的知识。”碧丽指着其中一条说:“殿下说玫瑰花从播种到开花需要一年半,百合只要一年。”
碧丽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指尖微微发颤,仰头看着阿瑞斯死寂的眸色问道:“你知道人重新回到这世间需要多久吗?”
阿瑞斯没有回答,死气沉沉的眸子隐在昏暗的空间中让人看不真切。
但碧丽也不需要他的回应,她只是合上册子,沙哑着声音道:“殿下曾经说过需要三年。”
说完她抬眸看他,期望着自己从前最讨厌的人能说一句话,但阿瑞斯只是抿了抿苍白的嘴唇,垂下了眼皮。
“出去。”
像是好多天没有开口,他的声音嘶哑难听。
碧丽咬牙,往前了一步拔高声音:“殿下从前就说过,你们之间是谁生谁就要死,她为你舍弃了生命,你就该感恩戴德,拼命活着才对!”
碧丽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教堂里回荡,透着绝望与恨意。
但她依然等不到阿瑞斯的回复,碧丽焦急地看着又弯腰从地上捡起了另外一本册子:“这是殿下为你准备的生辰礼,殿下放在梳妆台上,她想让我交给你。”
阿瑞斯没接,她凝眉看着,只能低头将册子放到阿瑞斯怀里。
教堂里空荡荡的,安静的让人不适。
碧丽闭上眼睛眼前又浮现第一次遇见殿下的样子。
她那时以为她逃不了了,没有恐惧只有愤恨。
她咬牙切齿地看着四周那些面目狰狞的男人,只想着至少要拉两个垫背。
可殿下突然就那么来了,她穿着雪白的裙子跳进泥泞中,用披风裹着她残破的身体,颤抖着向那些男人嘶吼,让他们滚远点。
其实只是被拔掉衣服她不会感到羞怯的,从小在奴隶营长大的女孩都明白,命比贞洁重要。
可真的被披风罩住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无关贞洁,身体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时候人是会感到安心的。
碧丽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披在她身上的披风,也不会忘记那个穿着雪白的长裙,脚踩泥泞,跌跌撞撞冲过来保护她的女孩。
更不会忘记,当时用温热的手擦去她脸上的泥泞时心脏的剧烈跳动。
她爱她。
和很多人一样全心全意,又小心翼翼地爱她。
所以,她说的她都相信,也都会遵从。
她说等她三年,她就乖乖地等,她不会再犯从前那样的错误。
“你我卑贱如泥,死了便死了,埋进土里不过是烂肉一堆。”碧丽的声音轻飘飘的:“可她看重我们,我们就让她如愿。”
说着她撑着身体起来,走过去拉开了大门。
门外的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
黄金棺椁通体明亮,只一点点阳光便能让棺椁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碧丽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头将目光落在了高空中有些苍白的太阳。
“才三年……”碧丽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阿瑞斯听:“我能等。”
“吱呀”一声厚重的大门被关上,屋内又恢复了安静。
阿瑞斯垂眸坐着,一动不动。
他的眼睛好像在看怀中的册子,又像是在透过册子看某个虚无的东西。
黝黑的的瞳孔,一片死寂。
而这一片死寂中又带着孤寂,哀伤又荒凉。
如死海一般波澜不惊,又毫无生机。
他的痛苦太清晰,清晰到只看着便会让人想流泪。
可薇薇安现在是灵体了,她流不出眼泪。
她只能蹲在他的一侧,默默地看着他的悲伤如海水般汹涌,一点一点侵蚀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系统观测着男主的数据,只觉得心惊肉跳。
【碧丽说的那些根本没有用,阿瑞斯的数据根本没有好转,他还是会殉情!】
系统的声音微微发颤,似乎害怕到了极点。
薇薇安没有回应,只抬起手轻轻地抚着他的眉眼。
【你为什么非要临死前说那句话,现在好了,我们都要完了。】
系统的声音听起来焦躁难安,但薇薇安却不急,她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慢慢地飘到了她的棺椁上。
她依然看不太清系统的样子,但如今已经能看到它的轮廓了,看起来像个身高不到一米七的男性,身材不算威猛,甚至还有些驼背。
就像……
就像走在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男性。
薇薇安挑眉,觉得自己当时刺在虚空的那把刀应该是戳到它的胸口位置了,想到此她扯了扯嘴角,淡声道:“好了,谈谈择体重生吧。”
【还谈什么?阿瑞斯死了谈什么都是白费功夫!】
系统的声音气急败坏但薇薇安却不慌不急:“我还留了后手,他不会自杀的……”
“至少三年内不会,这是我留给你的期限。”薇薇安的声音透着些冷意:“如果你现在信守承诺,那么我会得到一具身体,你会完成剧情。”
“如果你不愿意,那么最坏的结果是他现在自杀,或者等我三年等不到再去自杀,总之最后大家一起完蛋。”
【什么后手?】
“这你不需要知道。”
角落里昏暗的模糊的系统似乎陷入了犹豫,好半晌都不说话。
薇薇安嘴角勾起,带着些许冷意淡淡地注视着它。
她就知道狗东西不会信守承诺,但没有关系,她有足够的底气。
好长一段时间后,系统从角落走出来,站到了薇薇安面前,它的左侧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面板,上面详细地记录着薇薇安的信息。
薇薇安飘过去看,却见系统道:【这个是私密信息,你看不到的。】
薇薇安扫了一眼一览无余的面板,眼眸里闪过狐疑,但并没有多说,只粗略扫了一眼才看向系统。
【只要你现在能让阿瑞斯的数据稳定下来,我就立刻开启重生通道,也会信守承诺给予你百分百的容貌。】
薇薇安扫了一眼面板上立刻重生还是倒计时的那个选项,偏了偏头道:“现在就开启吧。”
【现在开启,你立刻就会被吸进去的。】
系统说的认真,但薇薇安眨了眨眼却道:“应该有倒计时之类的吧……”
她看着系统似乎有些怀疑的声音,慢吞吞地补充了一句:“我看别的主角都能在倒计时里和人告别啥的……”
【……有!】系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但还是上手操作了一下。
薇薇安看到系统在面板上操作,偏头看着三行人名,没有迟疑直接问道:“我要穿到什么地方?”
系统抬头似乎扫了薇薇安一眼,淡淡地道:
【现在身体里灵魂空缺的有三个,你可以随机也可以自己选,反正我选什么你都不会相信。】
他看起来很好心,但将面板推过来的时候第一个显示的信息却是──
【1—托利亚,56岁,眼盲,无家人,拾荒为生,冈萨迦子民。】
【2—无名,31岁,家奴,无家人,韦塞克斯子民。】
【3—雅,13岁,孤儿,无家人,韦塞克斯子民。】
面板上只有这三个信息,甚至最后一个还是半掩着的,薇薇安抬眸看了一眼系统,却见他有些狐疑地问道:【能看见123三个数字吗?】
薇薇安没有说话,系统见状便有些得意道:【这是系统规定,你只能看到三个选项,其余信息什么都看不到的,我也一样,你随机选一个吧,能选到什么我也不知道的。】
薇薇安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淡淡的冷意,举手看着面板似乎有些迟疑着道:“选2?”
【好啊,确定吗?】系统的声音听着没有太大的波动,但薇薇安却看到他肩膀微微有些颤动。
系统不知道她能看到它,它一直以为她只是能大致模糊地感应它的位置,但它不知道薇薇安从离开那具身体后就慢慢能看到它了,而且随着时间推移看得就更清楚了。
只是她从来没有说过,也不曾透露过。
就像此刻,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薇薇安却能看到他微微耸动的肩膀,和兴奋的双手。
它恨她,就像她恨它一样。
她们谁都不想让对方好过。
“确定吧……”薇薇安试探着说着,目光扫了一眼系统迫不及待马上就要按下去的手,话锋一转,道:“还是三吧,感觉这个数字更好听一些。”
系统马上就要按下去的手卡顿了一下,似乎有些惊异地抬起了头:【确定吗?按下去可就不能改了。】
薇薇安扫了一眼系统,缓慢垂下眸子,似乎在思考。
系统也不着急,慢慢地等。
它也算了解薇薇安,知道她向来不会拖泥带水,果然片刻后便见她突然伸手着,自己在面板上按了下去。
系统一惊,忙低头去看。
【3—雅,13岁,孤儿,无家人,韦塞克斯子民。】
这个选项微微一闪,跳到了最前面,而其他两个选项也随机消失。
系统咬牙,有些怀疑的看了一眼薇薇安,却见她只是皱着眉看着,似乎也充满了怀疑。
这是隐私面板,那只能归结于运气了,不过也没关系,3也不是什么好选择,想到这系统抬手操作了两下又按了中间的确定键,顿时系统身侧就出现了一个数据翻飞的小漩涡。
没有什么声响,但无数的数据像个旋风一般在中间旋转,头顶则有个倒计时,时间正好是半小时。
而倒计时前面还有个东西。
薇薇安凝眉看着,突然侧头看向了系统的方向。
【怎么了?】
“没什么。”薇薇安淡淡说了一声,才回头飘向了阿瑞斯。
他目光半垂,安静地坐着。
薇薇安叹了口气,往侧面走了走,然后弯腰向前,用俯冲的姿势猛地冲向了他的怀中。
她咬着牙用尽了全力,但也只是让蜡烛微微颤了一下。
薇薇安也不气馁,继续回到原点又开始了俯冲。
系统在旁边看着起初还有些不解,直到它看到阿瑞斯怀里的书微微颤动,像是被风吹起了一角它才明白她的意思。
是书本里写了什么?
系统怀疑地思考了一下,但并没有想起来。
它记得只是写了些政策和法规,还有一些新奇的发明。
不算很严重,只是穿越里稀疏平常的一些,上头没有警示,所以它也没有在意。
如今见她这样拼命,它觉得一定是自己漏掉了什么,所以不由得紧张起来。至于灵体这样波动会伤到灵魂,后期会体弱这件事它完全不会提醒她。
薇薇安从成为灵体后就一直跟着阿瑞斯,或许是天赋异禀她天生适合当鬼,又或许这是所有死人都有的天赋,总之她现在很了解自己的身体。
她知道只要守住心神,全力冲刺她就能闯进别人的梦里,也能带起一阵阴风。
只要有一阵风,她就能吹起这本册子,就能让阿瑞斯看到她要说的话。
死寂的教堂无风无声,只有蜡烛在一下一下的摇曳。
慢慢地烛芯摇曳得越来越重,越来越暗,像是有阵风要将蜡烛吹灭。
阿瑞斯抿唇偏头看去突然迎面撞上了一阵风,带起了阿瑞斯额前的发丝。
他怔了怔,又忽地听见了腿上的册子被风轻吹,煽动了一下书页。
阿瑞斯尾指颤了颤,垂眸感受着吹到怀里的风,心脏一点点紧绷了起来。
片刻后,在那股风又一次吹拂在书页上时,阿瑞斯抬手毫不犹豫地翻开了册子。
翻开最重的书页后,那股风似乎很轻易地就吹起了书页。
“哗啦啦”的一阵风后,书页被翻到最后面。
那里静悄悄的躺着三瓣干燥的玫瑰花瓣。
又是一阵风起,三瓣儿轻飘飘的花瓣被吹起,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又满满落在了阿瑞斯的掌心。
一瓣儿在地上,两瓣儿在地上。
便是再笨的人也觉出点什么,更何况是阿瑞斯这种,几乎是一瞬间阿瑞斯就支起身体看向了四周。
又是一阵风吹来,浅浅的抚在他的额前。
阿瑞斯怔了怔,缓慢的随着那阵风闭上了眼睛,像是在感受着爱人的轻浮,又像是在感受什么。
等再次睁开眼,他黑沉的眼眸红得吓人,眼眸深处有许多晦涩的情绪。
像是不甘又像是悔恨。
他垂眸看了一眼册子的最后一页,那里有一段话:
“富国强兵的政策和便民小发明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三年后,等你成为这片大陆最强横的大帝时,我一定会与有荣焉。剩下的故事我到时候再亲自讲给你听。”
“阿瑞斯,第一次当君主,辛苦了!”
阿瑞斯仰头呼吸,在虚无中似乎还能听到女孩眼睛弯弯,笑着看他的模样。
阿瑞斯黑眸中的不甘和悔恨慢慢散去,他撑着身体起来,看向棺椁中美丽安静的女孩,终于哑声道:“平安,我会等你的……”
“我会的。”
系统在旁边看着面色也有些怪异,它不想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薇薇安心机深沉,能将一切做的滴水不漏。
薇薇安不管它怎么想,她只安安静静地站着,看着阿瑞斯开门,看着棺椁被抬出门,最后再看一眼阿瑞斯才走向了重生的通道。
“再见,系统。”
系统看不惯她这样运筹帷幄的神情,忍不住刺道:“三年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但凡阿瑞斯对你的感情淡一些我们就见不到了,你就这么笃定?”
薇薇安转头看他,神情骄傲:“怎么会有人不相信阿瑞斯。”
“没有人会不相信阿瑞斯。”
她说得这样笃定又骄傲,系统想反驳两句却见她已经伸手探进了通道。
半个手都伸了进去,它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抱臂看着却不想在薇薇安即将投进通道时,她突然转头看向了系统。
“陈林,我们后会有期!”
她的原生长相无辜纯白,黑发柔顺地披散在肩膀上看起来乖巧可爱,笑得也很甜很甜,好像真的在期望着能再见。
但陈林,或者说系统却觉得自己纯数字打造的身体一阵惊惧。
【你叫我什么?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它几乎是用吼的,但薇薇安已经不听了,她转头毫不犹豫的投进了漩涡之中,彻底做了了断。
第129章 清艳
无论世事如何变迁, 春夏秋冬总是如期而至。
又是一年春夏,细细密密的春雨连绵不断。
四层楼的小城堡这几日被春雨洗刷了几遍,总算少了臭味, 小阁楼的窗户被推开, 从里伸出了一个素白细长的手。
初春的雨还是带些凉意的,能让掌心的闷热彻底驱散。
但心中的烦闷却不是一场春雨能取代的,平安坐在凳子上感受着春雨, 慢慢合眼靠在了窗台上。
距离重生已经过去将近两年半了,而她也从一个十三岁的小孩长成了老鸨口中的能让整个韦塞克斯贵族匍匐在我裙摆之下的淑女。
两年前,她穿成了“雅”一个刚被卖进妓院的孤儿。
系统给她的选择里,一个是眼盲年纪大, 一个是家奴,还有一个是异国孤儿。
眼盲的那位拾荒为生,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了,家奴家奴顾名思义就是家庭奴隶, 是父子兄弟共用的奴隶。
这样看来似乎十三岁的孤儿是最好的选择, 但按着系统的尿性,绝不可能给她安排一个顺遂的未来。
果然, 一重生就成为了卖给老鸨的小女孩。
而醒来刚好是老鸨要将小女孩的初夜卖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公爵, 小女孩想逃跑,慌乱之下掉河淹死的节点。
当时老鸨痛心疾首地抱着原主的尸体,痛骂手下人没有看顾好她,甚至商量着要不要将原主的尸体卖出去回个本。
毕竟这样纯白如茉莉的绝色, 哪怕是尸体也一定会有特殊癖好的人求之不得。
而平安就是在这样变态的场面苏醒的。
之后呢……
之后就是她和老鸨的斗智斗勇。
圣水城作为韦塞德斯的主城,城市面积大,人口数量多,然后就是妓院多。
几乎每个区之间, 最少两个,最多四个,差不多做到了步行百步,必有一院的程度。
而小女孩被买的这家算得上圣水城排名第四的妓院。
不只姑娘多,质量好,连老鸨的小城堡都不是租赁的,而是她名下的房产。
这就让她有了跻身前三的可能性。
但真正想成为首屈一指,能跻身名流的妓院,她需要拥有一栋属于城中区,无限靠近皇宫的城堡。
否则,就算她的姑娘再美,城堡再华丽,她也只是个开在平民区的,随便谁只要有钱就可以进的妓院。
而这一切需要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给予她购房资格。
而平安承诺老鸨,三年后她长到十六岁,拥有能让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为之沉浮的魅力后,她会为老鸨寻来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让她拥有城中区的购房资格。
而条件就是,三年之内,她不接客也不应酬。
这样的条件对于老鸨来说当然是难以接受的,这里的姑娘普遍早熟,十三岁就已经长得亭亭玉立。
而且以平安的姿色,一出台就能成为艳压群芳的头牌,三年不出台不知道会少赚多少钱,老鸨当然不想做这样赔本的买卖。
但平安作为一个现代人,最懂的就是利益交换的谈判。
所以,那一夜,她在老鸨的房间尽数退去全身的衣物,让她观赏着她虽然还略显稚嫩,但往后一定会清艳绝伦的身体。
和她畅谈未来,告诉老鸨,以自己的姿色绝对能肖像金字塔顶端的位置,可若早早出世那就会沦为一个沾染了污点的花朵。
而物以稀为贵,在每一个姑娘都把裙摆撂到大腿的现在,如果有一个女孩极难得到,又干净纯白,拥有和贵族匹配的学识和艺术能力时,她就能在上层圈子掀起一股风暴。
能让无数人为了抢夺她而不惜豪掷千金万金。
她还告诉老鸨,自己天性骄傲,绝不愿成为凡夫俗子的泄欲工具,若不能拥有绝对的权力和金钱,便宁愿死亡。
她说的慷慨激昂,动起手来也毫无犹豫。
在发现老鸨还是有所犹豫时,她拿起发钗就狠狠地刺向了纤细的脖颈,好像一旦不如愿她就会立刻血溅当场一般。
所以,经过了一夜的谈判,最终平安用颈间一道深深的血痕赢下了谈判,让老鸨答应她会用三年的时间培养她,等到她十六岁成为能搅动风云的淑女。
而现在距离她十六岁只有半年的时间了。
和阿瑞斯约定的时间也只有半年了……
想到那个男人平安长睫轻颤,缓缓地抬起了头,屋外朦胧的细雨映在她如同黑曜石一样清亮干净的眸子之中。
这两年她想过要逃,逃到港口,越过大洋去找她的爱人,但韦塞德斯海上贸易极为混乱,她就算侥幸能登船,以这样的容貌身段绝没有平安下船的可能。
电视剧不可信,她的身量太纤细,容貌太清艳,根本不可能男扮女装。
或者说就算她穿成了男性,穿上这群丧心病狂的也绝不会放过她。
所以,她只能躲在这处妓院,等着机会,等着能有一个光明正大安全地去往大洋彼岸的机会。
而现在她等到了这样的机会。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
不带任何的目的,浅浅的,温柔的。
波昂冒着雨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清艳绝伦的女孩穿着一件淡青色的长裙坐在窗台前,仰头望着天,嘴角噙着一抹温柔到极致的笑意,像是在透过雾蒙蒙的天看到了爱人一般。
她雪白匀称的长腿交叠搭在地毯上,如同最漂亮的玉石一般,纤细完美,漂亮的像是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
淡青色的长裙映的她的肌肤如同玉石一样莹白,沁透。
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肩膀上,一直蜿蜒到了地毯上淡青色的长裙上,清妍美丽。
波昂知道她在想他……那个大洋彼岸所谓的爱人……
“雅。”少年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唤醒了平安的意识。
她回头望了一眼门外,全身淋湿的少年眨了眨眼,突然弯起眉眼笑了起来。
她的长相和那种明艳动人,极具攻击性,能迅速碾压的长相不同,而是清艳纯白的。
如同一朵不沾纤尘的茉莉一样,纯白柔软,脆弱美丽。
尤其在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乖巧精致的如同一个瓷娃娃,无辜单纯,毫无攻击性。
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保护她,安慰她,拥有她。
而此刻这样的笑是她的拿手好戏,看起来乖巧依恋,像是思念你多时一般,让你忍不住快步去拥抱她。
这招她屡试不爽,不管是老鸨那样贪财恶毒的女人,还是楼下一堆莺莺燕燕,亦或者对面那群见识过无数男人女人的男妓。
只要她这样笑,只要她软着眉眼看他们,那些人都会下意识地按照她的想法行事,下意识地保护她,讨好她。
波昂当然也知道她此刻这样的笑,不过是知道他为她奔波,给予他几分安慰罢了。
他不喜欢她将他当成外面那些人一样对付,但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这样眉眼弯弯,眸色亮亮的看着他时,自己的心会软的一塌糊涂。
所以他放软了神色,走过来轻轻地将她放在窗外的手拉了回来:“雨凉,别冻坏了。”
“嗯。”平安轻声应了一声,仰头看向这个老鸨派来看管她,却被自己策反的男人歪了歪头轻声道:“昂,你淋雨了,冷不冷。”
她语调轻柔,像是在和情人呢喃一般美,语气全是关心。
波昂看着她仰头看他,眉眼中全是他的神色,心下软得一塌糊涂,有种想倾身亲吻她眉眼的冲动。
但他见过她将刀尖抵在脖颈上,威胁老鸨如果在她十六岁之前如果有男人碰她,她就会立刻死在她眼前,狠戾疯狂的样子,所以他不敢。
他只是倾身蹲坐在她的身前,将她微凉的手掌捧到身前,轻轻的将脸颊贴在她的掌心。
平安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出声,也没有制止,只垂眸含笑的望着他。
波昂是这座青楼某个姑娘生下的孩子,从小在妓院长大,混迹市井练就了一身的功夫和本事,原先是老鸨最器重的手下。
只是后来,爱上了她,从此成为了她的左膀右臂。
而今天也是出门帮她办事去了,她等着他和她汇报事情的进展,见他只是和自己亲近倒也没有制止,他是个有分寸的。
不会让她太不高兴。
果然,片刻后他仰头看她,低声道:“阿姨那边我已经弄好了,不到晚上她绝不会脱身。”
所谓的阿姨就是老鸨,他今天冒雨出去就是为了引开老鸨。
刚开始平安提出来三年之约的时候老鸨还是有所顾虑的,但平安言辞激烈,一旦她不同意就要提刀自杀,所以她只能忍住,而且平安给她画的大饼也确实画到了她的心坎上。
但后来,平安用一个月的时间学会写字读书,学会骑马弹琴后她的想法才慢慢变了。
她变得越来越重视平安,甚至都不用平安提要求,自己就会到处找人来教平安所有一个名门淑女要学的东西。
从竖琴到宫廷舞,再到宫廷社交语言,骑术,读书只要是该学的老鸨都会费尽心思找人来教她。
而且那些教平安的老师回去后都会将她奉为天使,这导致平安的美名远扬,还没到十六岁就已经在城里掀起过无数传闻。
甚至有无数个贵族,来不及等到她十六岁就要出高价包养她。
这让老鸨高兴,也让她紧张。
她生怕某天会有人来夺走她的瑰宝,所以对平安的监视已经到了每隔一小时就来看她一眼的程度。
往日里,平安并不惧怕她的打扰,但今天是她计划好的逃跑日,所以她要调虎离山。
当然,平常的举动不能让老鸨离开妓院,所以她和波昂设计让老鸨的亲生女儿和情郎私奔。
平常的私奔当然不要紧,带人去抓回来就是,但今晚老鸨想将自己刚长大的女儿安排出去,而她女儿最大的卖点就是处子之身。
她发出邀请的贵族晚些时候就会到场,届时如果她私奔的姑娘抓回来时非完毕之身,对于老鸨的生意会有巨大的影响。
所以老鸨才火急火燎地追了出去。
但,她不一定能抓到她们。
想起那个眉眼高扬,热情似火的女孩时,平安的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老鸨为人太狠,即便是对亲生女儿也没有多少温情,即便明知她有心上人依然毫不犹豫就要将她拍给一个老头子。
所以平安为了她,也为了自己,安排了今天这一出大戏。
只要计划顺利,她和她都能得偿所愿。
想到这里,平安微微点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抽出被波昂抱着的手,缓步走到了衣柜旁。
波昂摸着空荡荡的手有些怅然若失,但看着她的裙摆被窗户里吹来的风吹得轻轻摆动时还是起身将小窗关上。
平安打开柜门,拨开一大堆的漂亮的衣服,从最里面选出了一套款式有些简单,保守的裙子。
这套没有复杂的裙撑,也没有鲜亮的颜色,是平民的姑娘日常的穿着。
平安拿起衣服,回头看波昂。
波昂识趣的转头面向了墙壁,身后很快就传来窸窸窣窣的换衣声音。
必可避免的他又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
当时他刚从城外买了新的姑娘回来,和老鸨在她的房间对账,老鸨和他谈论起这几日的事情,和他说起来她得了个绝色姑娘的消息。
老鸨将她说得像个坠落的天使,但波昂并不太感兴趣,从小在妓院长大的他见惯了那些男人女人,心底里是有些抵触的。
但她推门进来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愣住了。
他从未见过长相如此出众的女孩,更没见过眼眸中的神色如此复杂神秘的人。
而她进门看到了房间里多出来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只安静的,低头一件一件尽数退去了衣物。
但他是惊艳的,没有人能对着她的身体不惊艳,但更多的却是好奇她的人。
好奇她的想法,好奇她的喜怒,好奇她整个人。
但是那种好奇还不是喜欢,直到她和阿姨谈判成功,又一件件穿起衣服时,他看到了她眼中的屈辱。
那样的强烈,深刻。
像是一把刀将她的脸面一点点撕碎,将她的自尊自傲尽数弯折。
他看到了她在颤抖,他以为她会哭。
她也确实哭了,但她不是低头哭。而是仰头看他,眼中蓄满泪水,声音轻轻地说:“我有点发抖,你能帮我穿衣服吗?”
那一刻,波昂清楚的听到了自己震颤的心跳。
第130章 摄政王
从那一日开始, 他就成了她最趁手的工具。
即便他无比清楚的知道,她只是在引诱他。
平安换好衣服后,屋外传来一声清脆的铃铛声, 是从每日吃食的马车到了, 每当这个时候小城堡里的所有男人都会去后院搬食物。
这时前门就会无人看守,够她正大光明的出门。
时间掐的正正好,平安从衣柜里抽出一件轻薄的披风披上后, 走向了门口。
波昂从柜子后掏出了他们早早就准备好的包裹背上,又从门后拿出了一把伞才抬脚跟上了她。
两人神情平静,动作轻缓,不像是逃跑倒像是出门闲逛。
走到门外回头要关门的时候, 平安甚至回头望了一眼自己住了两年多的阁楼。
在看到窗外的时候她还弯起眉眼笑了笑,黝黑的眸子里带着某些恶劣的嘲笑。
她的目光太具体了,具体到好像她在对某个人笑。
波昂有些疑惑的回头望了一眼,却并没有发现什么。
波昂当然不会发现什么, 因为平安看的是此刻正坐在窗户旁, 满脸阴郁的陈林。
她的目光让波昂疑惑,但对于陈林却是惊愕。
他几乎是立刻就往后缩了几分, 目光惊疑不定的看着她。
从平安重生后他们就切断了联系, 按理来说平安如今是看不见系统的,系统也没办法和她对话的,但此刻她恶劣的眼神明显是对着它的。
他试探着飘动了一下身体,却不想平安的视线准确无误跟了上来, 甚至微微启唇,无声道:“蠢货,别飘了,碍眼!”
陈林的数据体一下子僵在了半空, 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如丧考妣。
【你看得见我!你真的看得见我。】
它的声音惊异,充满了不敢置信和害怕。
平安微笑,毫不犹豫地转身下楼。
她当然看得见它,她从重生第一天就看得见它,不止能看得见它还能看到它的系统面板,更甚至她可以浏览大部分页面。
所以她才知道老鸨的需求,知道如何破局,更知道这座城大部分的秘密。
但是在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有表现出来,只当看不见它。
每一日它在她眼前抓心挠肺,不解她为何会知道它的名字,害怕她以后会对它不利时,平安眼里全是讥讽,只可惜这位系统是个蠢的现眼的,从来也没看出来。
绵绵细雨洗去了城中的许多污垢,但作为平民区,即便是这场雨再下很久也不能彻底洗清哪些污糟,空气中还是有几分难闻的气味。
平安拿出手帕抵在鼻尖,垂眸站在小城堡的大门口。
波昂为她撑伞站在她的身侧,低头看着她的鞋尖轻点石板路,在点到第十下的时候,一辆马车掐着点出现在了门口。
这是她们演练过很多次的结果,她很满意。
波昂看到她嘴角微微弯起,也忍不住跟着笑了笑,而后扶着她登上了马车。
很快,马车“哒哒哒”平稳快速地驶离了街道,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离开了这座小楼。
马车平稳的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后,到了目的地。贫民窟里的一个简单破旧的小房子。
往日里的贫民窟人头攒动,但今天这场雨下的太大了,街道上只有寥寥无几的人,波昂跳下马车撑开了伞,将木凳子搬到了马车下。
平安提着裙摆,踩着凳子跳下马车,目光在地上扫视了一圈才小心落脚,尽量避免地上的脏东西沾上她的靴子。
波昂知道她很介意鞋上沾染脏东西,所以带路的时候也很小心。
但到底是贫民窟,路上不知道是排泄物还是别的什么的东西被雨水搅合,流淌在门外,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
平安纤长的眉毛微微皱起,波昂看着她娇气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换了只手撑伞,弯腰单手将人抱了起来。
平安没有拒绝,伸手环住他的脖颈。
比起平安的不适,波昂见惯了这些倒也没有纠结,跨着大步迈过哪些污水走向大门抬手“砰砰”敲了两下。
门内安静了片刻响起一个细细的声响。
“谁?”
“我。”波昂声线清扬的回了一声。
“马上!”门内立刻响起了带着些雀跃的少女音。
很快大门从里打开,走出了一个少女。
少女长相可爱,甜美,黑发棕眸,白皙的脸上带着雀斑和晒痕,一头长发微微弯曲,被精心绑在脑后。
她似乎刚上妆,嘴唇上摸着鲜亮的颜色,笑起来的时候甜甜的。
但这样的神情在看到波昂怀里的人时,突然就消散了几分。
“你……你们来了?”
她的声音有些磕绊,语气里的失落显而易见。
波昂没什么反应,点头应了一声,放下伞,低头钻进了房间,将怀里的人小心地放到了房间里。
平安站稳身体,拉开帽子抬头看向正关好门有些踌躇的少女友好地笑了笑:“你好,我叫雅,不好意思,外面在下雨,弄脏你的地板了”
少女看着她的笑似乎晃了一下神,安静了片刻才呐呐地回了一句:“没关系的,你,你好,我叫罗利。”
片刻后她又补充道:“罗利,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韦塞克斯皇室的姓。
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怯懦,才刚成年的平民姑娘,是韦塞克斯那位爱好到处留崽的君主,流落在外的第十八个孩子。
也是现在唯一存活的孩子。
更是薇薇安接下来要取而代之的身份。
韦塞克斯有着富饶的土地和大量的矿山,可以说富得流油,但皇室却非常奇葩荒诞,连君主大半夜逛妓院的事情都屡见不鲜。
而且君主权力分散,底下争斗不休,皇室之子更是连年不断的去世。
死到如今已经只剩下这个刚从农村来寻亲的小姑娘了。
平安点了点头,眉眼弯弯地看她:“昂和你谈好了对吗?”
少女看了一眼正在低头换鞋的波昂,迟疑了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
平安看出了她的犹豫,轻声道:“你的父亲虽然贵为君王,手上却没有权力,如今皇宫内外大部分的事情都要代君主鲁法尔点头,可以说是完全被架空了。”
她的声音柔柔的,却语调清晰,逻辑分明。
“你父亲的孩子,不算上夭折的足有十八个,现在除了你全都死了,死因千奇百怪,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被谋害了。”
“既然波昂和你谈过了,你也出去调查了,应该知道韦塞克斯王位的继承法度,先是子女,再是摄政王。””往上数几代都没有摄政王继承的先例,但的鲁法尔的野心昭然若揭,他打定主意要将你父亲所有的孩子都杀死,再杀死你父亲,以此得到继承权。”
平安看着少女皱眉的样子,平缓了几分语气道:“如果你去认亲,大概率也活不过一个月,你要知道上一个去认亲的,第三天就掉下台阶死了。”
这时波昂已经换好鞋子走了过来,他和少女交涉这些天似乎已经有了些亲密的关系,少女的小屋里已经摆了好几双他的靴子。鞋子洗刷的很干净,摆在最显眼的地方,能看得出少女的用心,但显然波昂是个没心肝的。
他沉默着走过来从角落抽出一张椅子,用手扫了两下才推到她身后,低声道:“时间差不多了,你的靴子脏了,换上新的吧。”
平安点头,提着裙摆刚坐下,波昂就从包裹里抽出一双崭新的布鞋,弯腰要为她穿上。
平安抬头看了一眼,果然就见到少女略微苍白受伤的脸色。
这两人滚过床单了!平安笃定地下结论。
波昂这个人非常非常的讨女孩子喜欢,不,不只是女孩子,几乎可以称得上大小通吃。
但为人却非常没有心肝,即便是在床上都是一副不高兴随时翻身下床的拽样。
认识这两年,被他甩过,或者甩过他的不计其数,他却连人家的名字都记不住。
少女显然要痴心错付了。
平安不介意他随时随地的发情,但搞到自己要用的人身上让她有些不高兴。
为了避免出现差池,她把拨开他的手,低头自己利索的穿上了鞋。
波昂感觉到了她的抗拒,眉头压了一下,回头看向了少女。
见她一脸受伤的表情,波昂皱眉缓慢起身走向了她。
“我记得我和你谈过这些了,你答应了我们,会拿着我们给的补偿回到乡下隐姓埋名,以你如今的处境,进宫能活一个月都是往好了说,即便摄政王不在,他的手下人就能用在一周内解决你。”
他说着还不悦地皱起眉头:“我承诺给你的钱,足够你在乡下过衣食无忧的生活,现在这样是想变卦吗?”
他的不悦太明显,让少女本就苍白的神色更无助了几分。
但他显然不打算停手,继续道:“你不用摆出这样的表情,那一日我和你说过了,除了金钱补偿,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和我睡,如今这样犹豫不决是要下床就翻脸不认人?”
他说得太露骨,让少女本就不稳的身体摇摇欲坠。
平安皱了皱眉,起身拉开他的手臂,往前一步轻声道:“你不用害怕,我们无意逼迫,我得到消息接你的人快到了,你如果真的不愿意,我们现在就会离开。”
平安说得是真的,有流落在外的公主这层身体确实方便很多,但如果她临时反悔,她也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反正皇室认亲的流程她都在系统那里看到了,实在不行就先藏几天,再套个身份。
少女沉默低头,似乎在犹豫。
平安掐算好了时间,倒也不急,只安静地等着。
她会犹豫很正常,毕竟要是没有摄政王,她进去就能成为尊贵的公主,以后养尊处优绝不是一个农女的身份可比的。
人总有侥幸心理,她可能会想,万一能逃过一劫呢,万一摄政王不动手呢?
万一……万一……
平安看过整个王朝的生死离别,她知道这少女只要进宫就没有万一,只有死路。
但少女不知道,所以她要思考。
平安很理解。
片刻后,少女放下紧紧握着裙摆的手,抬头看向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