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往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血族反派今天也想咬我 > 29、无人区
    不等伊芙琳作答,菲兹又急急忙忙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呃,好吧,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是我那里有空的客房,所以你别多想--”


    伊芙琳眨眨眼。菲兹和她说开之后大多数时候态度与往常没有太大差别,斗嘴抬杠挑刺一样不少,但有的时候,比如现在,他又坦荡得让她感觉必须再彻底拒绝他一次。


    “而且……”菲兹下意识揉了揉眉心,随即因为手套上沾染的气味皱起鼻子。


    刚才好不容易营造出的虚幻和乐氛围像戳破的肥皂泡,噗地消散无踪。两人都陷入沉默。


    菲兹向来表情丰富,此刻口罩上方露出的眉眼线条却颇为僵硬。茫然、愤怒、伤痛,尽在其中。半晌,他有些暗哑地说:“总之,今天我比较想有个人陪着。也许你也一样。”


    这一刻,伊芙琳是感谢他的。


    “就借你的地方住一晚。不过,还是先回总部处理一下身上的味道。”


    “也是,除味喷雾都不够用,坐电车只怕要被踢下去。”


    数个小时后,伊芙琳站在一家餐厅门前,讶异地侧首朝菲兹一抬眉毛。


    “后面楼上。”菲兹摸出钥匙,打开挂着“员工专用”标牌的小门,熟门熟路地领着伊芙琳穿过打烊中的餐厅客堂。


    后厨的灯亮着,一个蓄着漂亮小胡子的青年探头出来:“嘿,我就猜你差不多总该回来了,我给你留了--”他看见蒙面的伊芙琳愣了一下,而后笑嘻嘻地冲菲兹吹了个口哨。


    菲兹瞪对方一眼:“公会里的朋友,借住几天。”


    小胡子显然是可信的知情人,也不追问,转而十分友好地提议:“昨天突然下那么大雪,已经上锅的炖肉全滞销了,现在还在炉子上温着呢,你们两个要不要都来点?”说着,他十分热情地揭开锅盖。


    香辛料浓郁的炖肉香气顿时四溢。


    “不,不用了……我们吃过了。”菲兹脸色青白地喃喃,拉住伊芙琳的胳膊,快速带她走进后院,拉下面罩深深呼吸藤架下的新鲜空气。


    伊芙琳反应没那么大,至少,她没表现出来。


    菲兹租下了餐厅楼上的套间。店主一家则住在后院另一侧的两层小屋里。


    “这里的好处是隐蔽,坏处是晚上很吵。”菲兹带头走上室外金属阶梯,谨慎地确认了门垫还有辟邪摆件的位置,这才开门请伊芙琳先进去。“不过今天雪一融化路会非常难走,乔尼家的生意不会好做,所以应该能好好休息。”


    菲兹家整洁得令伊芙琳惊讶,仔细一想,又十分符合他给人的印象。即便在公会里,除了出了名地和ace不对付,菲兹的人缘向来很好。


    “客房是走廊最里面那间,有自己的浴室。”菲兹把钥匙圈绕在手指上转个不停,极力掩饰,还是流露出一丝紧张。他索性转过身去:“我还是去要一点水和面包吧,你……随意。”语毕,便匆匆地又下楼了。


    伊芙琳走进客房,简单洗漱后便直挺挺倒到床上。窗帘拉了一半的小窗透进正午灿烂的阳光,星点洒着金色光点的被褥散发着洁净温暖的味道,她将脸埋进枕巾磨蹭,紧绷近一天一夜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她就睡着了。


    伊芙琳醒来时外面天色又黑了。她以为自己至少会做个噩梦,但完全没有。


    悄悄打开房门,她看到了放置在门外的餐盘,清水罐、三明治、水果,当日的晚报,还有一张字条。主卧房门关闭,门缝下没有漏出光亮。她轻手轻脚地端着餐盘退回去,站在窗边咬下第一口三明治才意识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狼吞虎咽地消灭了餐盘里的食物,伊芙琳洗过手,调亮瓦斯灯开始阅览当日新闻。头条当然是昨日的神秘夏日暴雪以及灾后处置情况。南区平民窟塌了一栋危楼,截止发稿时还有许多人困在里面生死不知,引得社论家口诛笔伐。


    伊芙琳把晚报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包括专登八卦的“传闻角”。如她所想,没有关于地下狩猎场惨案的只言片语。如果消息捅出去,不知道会引发多大的恐慌。更不用说公会现在根本没有精力为猎人们的行为辩护。


    后续调查工作将交由首都总工会的专员承担,参加现场处理的港城猎人都在等待传唤。司各特当时还不够信任她,有太多隐瞒,而事实上行动由激进派主导,伊芙琳不清楚其他公会高层对秘密行动是否知情。


    总之,如果有行动成员名单之类的东西,她很可能会被叫过去做笔录。但在情形明朗前,她不会主动站出来--公会里有吸血鬼方的内线。


    将报纸按原样叠好,伊芙琳走到窗边。


    近旁建筑物上的积雪已经消融,屋瓦和墙面在皎洁的月色下湿漉漉地闪烁,让伊芙琳想起夜间沙滩上的贝母幽光。


    劳伦佐现在还在海里吗?


    她骤然想道。那天司各特话中信息量太大,之后又立刻提起始祖狩猎,再然后事情急转直下。此刻对着夜色放空,她才突然有了一点实感:在圣印大墓地与劳伦佐的较量,也许可以算她赢了。如果他从此不再出现的话。


    她试着将司各特转述的事实变成画面:劳伦佐突破猎人和专家的围剿时是什么样子?石骑士有没有让他多吃一些苦头?也许突破那道格子门时他又受了伤,非常艰难且难堪地挣扎许久,才没被圣墓那神秘的力量压倒。当他追着她的血迹冲出去,他当然是愤怒的,也许原本打算冲上地面就将她撕碎。但他状态不好:她还让他吃了几发银弹,他是那么地讨厌银制品。修道院本身也会压制他的力量,逃到地面的劳伦佐一定相当狼狈。


    劳伦佐最后还是杀了出去,燃烧着从悬崖上落下。


    伊芙琳睁开眼睛,为无法亲眼目睹想象中的景象感到遗憾。


    日照灼烧的火焰一定非常痛吧?


    映射室内灯光的小窗像面镜子,她余光一瞥,猝不及防看到倒影唇角难以抑制的、几近嗜虐的弧度。


    她……在笑吗?


    想到劳伦佐,她就将本应更具有冲击性、更能唤起她负面情绪的惨案现场彻底抛到了脑后。她更无法否认,劳伦佐还活着的可能给她带来的情绪与其说是遗憾,不如说是难以言说的期待。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消灭港城最大祸害的愿望被更偏激、更狭隘的念头取代?


    她想要劳伦佐死,而且必须是她亲手杀了他。


    像有一盆冰水当头泼下,伊芙琳打了个寒颤。


    ※


    五天后,伊芙琳来到圣巴特勒缪医院探望朱迪斯。


    朱迪斯脖子上缠着重重绷带,精神却很好。圣巴特勒缪依旧与世隔绝,朱迪斯对地下狩猎场的变故一无所知,只不过医院警备密度明显增加数倍,老练的猎人对紧绷的气氛有所察觉,向伊芙琳寻求解释:“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案?劳伦佐还没消停?”


    “不,他现在还是下落不明……”伊芙琳犹豫了一下,又含糊地说,“总之……最近港城不太宁静,但有专员在处理。你伤在要害,不如多住院修养几周再走。”


    朱迪斯沉默。


    伊芙琳有些歉疚,随即说服自己:朱迪斯的伤她得负间接责任,等痊愈出院,朱迪斯总有机会了解发生了什么。


    不咸不淡地聊了又十多分钟,伊芙琳起身告辞。


    “对了,谢谢你的花。”朱迪斯说着看向伊芙琳臂弯里的另一捧花束。


    “啊,这个,我之前在这住院时受到了特别照顾,这是送给那时的护士小姐的。”


    这又是谎言。


    第二束花是为凯伦·司各特准备的。她也在圣巴特勒缪,只不过病房在安保措施更为严密的顶层。


    昨天司各特第一次恢复了意识,时间很短,来得及问出的信息不多:混血儿和父亲被带走不久后混乱就开始了,她没看清袭击者的面貌,只是不管不顾地要将始祖之核带走。伊芙琳希望今日来能撞大运,从副会长那里得到更多信息。


    但伊芙琳先绕了个路。她的出院手续理论上还没完成,病房里也有不少私人物品。


    十分钟后,主治医生一边为出院许可签名,一边严厉地告诫伊芙琳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别总是误以为自己还年轻就没事,尤其你这样整天和怪物战斗的年轻人,不要和怪物厮杀得久了,就以为自己和他们一样,断了胳膊腿也能恢复如初。”


    伊芙琳这次听得很认真,甚至有点难言的心虚。


    “图书室每年夏天都会清理旧书,这本也在清单上,你看了一大半,就送给你了。”医生说着将那本《当代炼金术简述》推到伊芙琳面前。“今年出了修订本,旧版本放着也不会有人看了。”


    伊芙琳收下了这份意外的礼物。因为行李箱塞不下了,她就将书垫在花束下一并抱着,再次向主治医生道谢后上楼。


    “行李可以放在那边。请把花留在这里。”病房外驻守的对神秘专家指了指走廊上的长桌。那里已经摆了许多鲜花和卡片。为伊芙琳打开病房门时,对方又提醒:“司各特女士可能还在昏睡。”


    拉门滑动,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


    伊芙琳皱眉。还有什么别的味道……


    眼光一扫,她看到敞开的窗户,以及随风微微舞动的窗帘。


    某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她一个箭步上前,猛地拉开环绕病床的帘子。


    晃眼的赤红。


    司各特的颈侧开了一道大口子,襟前身下正飞快地洇开血泊。


    伊芙琳大声呼救,匆忙地寻找可以暂时堵住伤口止血的东西,眼睛却飞快地捕捉并记录能注意到的所有细节:司各特已经昏过去,还在呼吸,血没有溅到帘子上,伤口还很新,凶手数分钟、不、半分钟前就在病房里。地上没有脚印,窗台上也没有,人类从这里跳下去会死。……


    “名……单,”


    微弱的呻|吟近在咫尺。


    伊芙琳一凛,发现司各特已经清醒。犯人没能割开她的气管,她勉强还能说话。副会长涣散的瞳孔努力地聚焦,在看清是伊芙琳后骤然放大。


    走廊上传来尖叫。医护人员依然没有来。出事了。


    看守的专家手忙脚乱地试图止血急救。


    “是谁?谁干的?”伊芙琳站在病床另一侧急声问。


    司各特却吐出毫不相关的单词:“吐真……剂,名单……”


    伊芙琳僵硬地喃喃:“行动参加者的名单?泄露了?”


    司各特的眼神游移着,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激动起来,话不成句:“咕呃--啊,阿--!”伊芙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刚才医生赠予的旧书,情急中被她扔在了床头柜上,书脊恰好正对病床。


    “凶犯会炼金术?”她猜测着,但没有得到答案。


    司各特的唇角溢出血沫,垂死之人冰冷、骨感又黏腻的手紧紧抓住伊芙琳的胳膊,含混在抽搐的喘息间的是支离破碎的喃语:


    “快……跑,伊芙……琳,快跑……”


    作者有话说:


    给正文打补丁不是好习惯,但还是多说一句:比起说出凶犯是谁,让有前途的年轻人活下来在司各特心里优先顺位更高。她不是道德无瑕疵的完人,但是个好上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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